第二十六章 嘲笑的光芒

作者:逍遥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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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古代·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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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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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0478字

第二十六章嘲笑的光芒


流波凑上我的耳边:“御风皇甫相爷来了。”


我点点头,拍上他的手:“大礼迎接,知道吗?”


不到一个时辰,所有关注我的人都知道了,皇甫羽萱被子衿和流波亲自从门口迎接到我的房间里,一路上的亲热表现得恰到好处。


子衿和流波是我的人,他们的态度也就是我的态度,而我的态度就是云梦的态度,这点自觉那些敏感的人还是很清楚的。


“王爷,这是我国御医吴飞星的疗伤圣药,希望对您有些作用。”她将药放到子衿的手中,我寒暄着点头。


捂着胸口,我挣扎着起身,对着流波和子衿使了个眼色,两人知趣地走出了门,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皇甫羽萱两个人。


她眼神一扫,似乎明白了什么,快步坐到我的床边,压低声音:“王爷可是有什么话要对羽萱说?”


我的手,从枕头下摸出一块刀片,放到她的手心中:“这你可见过?”


她摸索着,有些讪讪然,不露痕迹地放回我的手里:“我一介文人,这类东西看不懂。”


我无所谓地捏着那柄小刀:“这是从我身上起出来的,相爷看不出其他的,不知道看不看得出是否是御风兵器坊打造之物?”


她神色一动,惊骇地瞪着我手中的小刀。再一次拿了过去,仔仔细细地翻来覆去地看,随后坚定地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这绝对不是御风打造之物。”


“我知道!”我微微一笑,“如果是,只怕我也不和相爷说这么多话了。”


她神色凝重,一言不发。只有我从那双眼中,看到她不断飞闪的思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相爷多加小心,楚烨好歹算是有些功底,禁打些,如果是相爷,只怕……”


我没说下去,她的脸色已经微微有些变了。


她一定在想,敢动我上官楚烨,也必然敢动她皇甫羽萱。我是曾经沙场战将,她不过是文弱女子一个,如果行刺的对象挑选的是她,那下场……


在九音待下去,她的人身安全没有任何保障,有我这个前车之鉴,她难道还会相信那几个王爷的护卫实力?


她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着,终于平静地起身:“谢王爷提醒,羽萱一定会加强护卫,不过王爷还没找到武器是什么地方打造的吗?”


厉害的女人,舍不得走就说呗,还把箭头指向这武器的来源,是挑起我对沧水的仇恨吗?


我点点头,要笑不笑,却透着一股子森冷:“我当然不会放过那批人,等楚烨身子好些了,他日定然去御风拜见贵上。”


这算是隐形的承诺吗?云梦终于肯发出联手的邀约了?


至少她是这么想的吧,眼中爆发的神采逃不过我的眼睛,不过我真的什么也没说。我只是说我上官楚烨会去御风走走,可没说其他的啊。


她走了,在子衿和流波盛大的恭送之下,谈笑风生地走了。那轻快的脚步,任谁都能看出些什么,就算她能藏,子衿和流波也会做出什么让别人明白的动作。


不过见了两个人,九音的皇城再一次陷入了阴云密布的沉闷中。皇甫羽萱几乎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地步,没有人知道她在盘算什么。


而相反的就是华倾风,不断地四处奔走。据说谁也不敢靠近她,不然少不了挨上一顿骂,尤其在数次求见我被拒绝之后,那火气就更大了。


只有我,安然地躺在子衿的臂弯里,吃着补品,偶尔偷几个香吻,暗中观察着那一触即发的火药。


“子衿,你最近几日有点沉默,老像是有心事。”


我伸手,抚平着他的眉头。


能得到子衿,是我的幸运。内外兼备,心智聪慧,更难得的是内敛不露,他与流波的陪伴,让我已有了拥尽天下的豪迈。


他别过头,对我笑笑:“我在想,你下一个将要对付的,是沧水还是御风?”


“我只想对付你!”咬着牙,恨恨地瘪着嘴,“我从不介意男子思虑国政,但是为了这些破问题冷落我,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下一步要对付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主子。”


流波声音突然传来,听上去正经无比,那双晴蓝的眼却透着嘲笑的光芒。


虽然我现在越来越不避讳他,对着他也是每日例行一问,问他什么时候能上我的床,不过答案总是一样,我也习惯了,但是……


这小子什么时候进来的?


“风将军迎接您的队伍已经到了边境,正在商讨如何接您回去呢。”


“接我?”我懒懒地睁了下眼,“九音敢放我云梦的军队进来?就算他们肯,沧水和御风只怕也不会让我如此明目张胆地进来分一杯羹吧?”


“风将军正是在请您定夺。”


我从子衿怀里坐了起来,长长地笑出声:“既然他们不肯,我就让他们没时间照应我。你去和风将军说十日内给我扫平御风在边境的队伍,留下属于那批货的印记就行,我要让他们狗咬狗!”


三日后,御风驻扎在九音边境的一支小分队被人偷袭,标准的血洗,片甲不留。当大军赶到的时候,只有满地尸首,血雨腥风。


没有兵刃,但是有伤口,要寻出线索,应该不是太难吧?


这个消息,没有人知道,除了被偷袭的御风,当然,还有我。


在我的偷笑中,皇甫羽萱神色难看地速离九音,至于是为了保命还是有更重要的事,我可不管。我只负责在听到消息后,得意地饮尽手中的酒。


十日后,沧水在九音边境驻扎的一个万余人的队伍被人偷袭全歼。这一点,我发誓不是我干的,我双手双脚加脑袋发誓,真不是我干的。


华倾风也匆匆地走了,走之前特地来见过我。她给我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她一定会把真正的凶手揪到我面前来。


我依然不冷不热地送了她,看那背影,几乎能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都走了,九音境内只留下了养伤的我,和边境闹着要军队护送我回去的云梦铁骑。在这样的情形下,身负重任的我只好在无数人期待的目光中一个人挑起调节的职责。


而在我的斡旋下,最后的答案就是:在南宫舞星没有出现之前,暂由三位王爷同时议政,三王中两人同意,议案就算通过。


如果要调动军队,则必须三王印鉴同到,这看似谁也占不到好处的一块肥肉,偏偏三个人各占一份,对这一点,谁也没有反对。


如果三王有一个突然暴毙,则由后人保管印鉴,继续行使三王议政之责。这一点,她们再次十分满意,因为保住了他们的份额。


对我来说,我不可能真的立南宫舞辉为帝。只有他们互相牵制互相监督,九音才能在表面的安定下更加的暗潮凶险。也只有这样,沧水和御风的矛头才不会指向我,而是继续他们互相的暗杀游戏。


我分的这个饼,表面极度的公平。继续摆明了我这个中间人可以被收买勾引随时倒向哪一边的可能,也摆明了云梦根本不想与任何人为敌的龟缩态度,私下呢?


华倾风走了,皇甫羽萱走了,在这重要的时刻抛下了他们支持的二皇女和五皇女,给了他们两人深深的打击。而这三个人,最后的依靠只有一个,我不偏不倚的态度更是给了他们信心,无论谁最后坐上了那个位置,好处最大的,只有云梦。


四年的时间,别说那个南宫舞星不一定是神之钦定,就算是,他出现后,还有可能登上这早已经被三王根深蒂固吃得死死的王位吗?


如今,两国暗战,九音几乎已偏向了我,这一刀的利益,大,真的够大,值,真值!


纵然他日,沧水和御风知道了我的计谋,他们在最艰苦的时候抛下盟友而去的事实,也让他们不可能再得回那两个人的信任。


在三个人俯首贴耳的恭送下,我捂着我深深的伤口,意味深长地给了每个人一个战友般的眼神,踏上了风若希派来的马车,完成了我艰巨而重大的出使任务。


逍遥王爷窝在马车里养伤,这是对外的消息。


逍遥王爷天天和小爷在马车里调情,这是身边传出的消息。


逍遥王爷和风将军不合,见面就冷嘲热讽不可开交,这是私下议论的消息。


在不过短短的数日中,我和风若希就各种问题都争吵过。包括军队开拔的日子,包括行进中休息的地点,包括日行的速度,甚至包括士兵的食物,反正有我出现的地方就有和她的争执。


有人说,上官楚烨和风若希上辈子有仇。


有人说,上官楚烨和风若希八字不合。


更有人说,这是王爷为了兵权在和将军暗斗,谁能压制对方,谁就对这支军队有了真正的话语权。


她是将军,军队的最高指挥者。


我是王爷,更是所有人中地位最高的人。


最后,我不骑马,整天都在马车上待着,但是行进的速度也明显被我拖拉着而不能按风若希的预期行进。


就这样,我和某人的斗争被传得沸沸扬扬……


夜晚的军营,最大的军帐中,两个人影互相瞪着,面前酒坛数只,小菜几碟。


“呼……”


军帐中的烛火无风自动,诡异地跳动着。


我和风若希各占一方,依然狠狠地互相瞪着,比赛着……


终于,她动了动睫毛,用力地眨了两下。


我笑了,阴险地坏笑:“你先眨眼了,喝!”


她白我一眼,抓起面前的酒碗,毫不犹豫地一灌而入,用力地擦去嘴角的酒渍,不服气地大吼:“再来,我就不相信会输给你。”


我哈哈一笑,给她斟满酒:“师父,你确定真的是老了输给我,而不是骗酒喝的?”


我喊她师父,没错,就是师父!


纵然我曾经把兵书倒背如流,当年初入沙场的我,依然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家伙。是风若希教会了怎么运筹帷幄,教会了怎么用兵如神。


她刚正耿直,不希望有人说她亲近王爷而得到利益,指点也是在极度私密之下。而她的性格,往往被人听到的,都是大吼大叫与我争得面红耳赤。这一声“师父”,是我私下喊的。除了她和我,无人知晓我和她心中对彼此的那份情谊。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在我甩手而去的时候,她能接手我当初最精锐的那一支“弑神”之军,既因为她对那支军队的熟悉,也因为她和我之间“恶劣”的关系吧。


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酒气的红晕,拍拍胸口:“我会输给你这个纨绔王爷?再来!”


我端起酒碗,苦笑着:“你都喝了十八碗了,算我输行不行,求你让我喝一口吧。”不等她的回答,我速度地灌下一碗,这才长长地缓了口气。


打了个酒嗝,我凑过脸:“师父,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一收到我的消息就立即对御风下手的?我还以为最少要等上十日呢。”


她夹起面前的菜,丢进嘴巴里,猛地一口酒,给我一个你都知道何必多问的表情。


“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你肚子里有些什么我还不知道?听到你被行刺重伤快死的消息,全朝野都震动了。只有我知道你背后一定玩了什么心眼,综合我对你的熟悉,还有你死也不吃亏的性格,我想了一个晚上,估计你要挑起他们两国之间的暗斗,所以必然要对其中一方下手。在我大张旗鼓迎接你的路上,就悄悄地派出了两支人马,一边守着沧水,一边看着御风。你消息一到,我就立刻飞鸽传书,执行命令的是你当年最严格的两支队伍,我相信他们的实力!果然不负我的希望,没留下一点痕迹!”


“谁说没留下痕迹?”我坏坏地笑了,“你不是恰到好处地让他们用沧水的武器留下了伤痕吗?如此大批量的武器,沧水想赖都赖不掉。”


她同样诡异地笑了:“沧水被你坑得不浅啊,被你吃了兵器,还被御风狠狠地灭了上万人,只怕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


“谁说他们不知道?”我一本正经地板起脸,“他们会知道是御风行刺了我,然后嫁祸给了他们。由此还能推断出,是御风吞了他们的武器,加上御风一直神神秘秘地隐忍,想不怀疑他们都难。”


我懒懒地往椅子上一靠,得瑟地抖起了腿。


不知道那两国狗咬狗,会咬到什么时候去?憋了这么久的御风不拿点实力出来怎么可能,嚣张惯了的沧水又怎么能容忍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头上拉屎?


我看着她一碗接一碗地往嘴巴里倒着酒。这个风若希,平时非要把自己搞成个铁面将军,严肃军纪不准喝酒,结果馋死的是自己。


“师父,谢谢你替我把‘弑神’军调教得这么好。”我突然一撩衣服,跪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更谢谢你没让他们被拆分,不然我回来后,真的是一无所有。”


她斜睨了我一眼,没动。


直到我三个头磕完,她才幽幽一叹:“还冲动吗?”


冲动,两个字将我曾经的一切作了个总结,冲动地放弃了一切,冲动地什么都不去追问,冲动地将一切归咎为天意。


“我再也不会了。”我平静地回答。她满意地点点头。


如果她知道我这一次的回归,是因为对沄逸的承诺而冲动,是会直接吐血而亡还是一刀劈了我?


“知道教训了?”她放下酒碗,脸上终于有了轻松的笑意。


我爬起身,掸掸衣服上的灰尘:“如果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又要一百军棍打烂我的屁股?”


我说的,是那一天,她在朝堂之上要求重罚我的话。所有的人都忌惮着我的王爷身份,生怕我得势之后的报复,偏偏又恐惧我的回来。她的话,让不少人心里笑开了花。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再打一百军棍,让你知道什么叫痛入骨髓。”她冷哼着,跷起了二郎腿。


我无言,这也太狠毒了吧,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我望着她的老神在在:“您也不怕把我打死了?”


“皮厚如你者,怎会打坏?”


她居然抛出这样一个答案让我哭笑不得。


“师父,我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吧,居然要两百军棍才能解你的气?”


她看着我,眼神霍霍盯得我直发毛,口气突然地认真:“于公,你弃三军不顾,视我心血如粪土,该打一百。”


“那还有一百呢?”我苦笑。


她突然微笑,那满脸皱纹伴随着她皮笑肉不笑的阴森。我不自觉地摸摸手臂,鸡皮疙瘩已经爬满了手臂:“于私,你当年视我儿如敝屣,冷嘲热讽取笑于他,导致他现在不肯出嫁也就算了,几乎到了出家的地步,这笔账最少也要打你一百棍。”


她,她儿子?


我不要?还嫌弃?


这,这哪来的事……


我双手叉腰,一声大吼,伸过脑袋离她仅仅两寸,怒目而视:“老太婆,你别欲加之罪,谁不知道堂堂风将军膝下两女纵横沙场,是未来的大将之才,你哪来的什么儿子。”


一只手指推上我的脑袋,把我推开一尺的距离,她看也不看我喷火的双眼,端起酒慢悠悠地啜上一口:“干儿子不是儿子吗?”


干,干儿子?


我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干儿子?”


她大掌一拍,桌子一声巨响,所有的杯碗筷勺狠狠地跳动,声音刺耳,一点也不美妙:“当年,我和穆水如那个老浑蛋同时向你暗示,要你做媳妇。最后不是说在‘云水阁’让你偷偷见见两人,你看上谁就是谁吗?”


我点点头:“没错。”


那一天,我真正见到了沄逸。他仿佛浅立在云端的仙子,犹如花瓣间的朝露随时散去的柔弱,偏偏在眉宇间那么的通透,天下尽皆看穿的随意缥缈。


他让我的呼吸都刹那间停止了,可也就在那时,我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跌跌撞撞扑进来的身影,在我伸手扶住的同时,看到一张五彩斑斓的面孔。不是花了的胭脂,是满脸青紫黄绿,猪头一样肿胀的面孔。


我不知道是在哪撞的。反正那张脸上,眼睛肿得只剩下两道缝,青紫的嘴角高高地肿起,和两条香肠一般艳红,还鼓着泡,额头上几个硕大的泡泡,里面还有水珠晃荡,衣服也条条地挂在身上不成形状。


那种震撼,我真的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呆愣的全身僵硬如石。


二选一,我不选沄逸,难道选那个猪头脸?


别说我贪花好色,也别说我不懂得欣赏内在美。实在是那个对比太强烈了,强烈到我甚至连问都不曾问过那个猪头男子的姓名就给吓呆了。


提及当年,我的汗珠不小心又蹦了出来,密密麻麻地爬满额头:“师父,你该不是……”


“就是!”仿佛看穿我心事般,她老神在在地笑了,“我那儿子自从被你奚落之后,从此就绝了嫁人的念头。我可不能放着不管,所以,你要从我手中接过‘弑神’之军,就要娶我的儿子。”


“我……”


她冷冷一哼:“你以为以你现在的德行,配得上我那冰雪剔透的儿子?”


我擦擦额头的汗水,膝盖一软,差点再次给她跪下:“师父,这么好的儿子,您留给您那两个女儿不行吗?”


她慢慢摇了摇头,坚定地吐出一个字:“不!”


我眼前一黑,真希望此刻伤势发作,昏死过去算了,耳边依稀还听到她的话语:“你好像还不知道他是谁吧?”


是谁我也不想要啊!


可是风若希那张脸,充满诡异的笑容,让我的鸡皮疙瘩再一次爬满全身,战战兢兢地出声:“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