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逍遥红尘
|类型:古代·奇缘
|更新时间:2019-10-06 01:13
|本章字节:21182字
第三十一章灿烂清新
“王爷!”冷淡的声音慢悠悠地从门外传来,“该起了,您要看经文。”
蒙上脑袋,我翻了个身,不理门口那个清凉凉的声音。
昨晚看他摔得那个七晕八素,我美滋滋地喝着小酒,将近四更才睡,这才两个时辰呢,不起来,就是不起来!
那个执著的敲门声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有节奏,慢慢地,一下,一下,又一下,我仿佛看见,有人拿着木鱼在我耳边敲击着。
叩、叩、叩……
我承认,他比我有耐性,有毅力,有恒心。我的瞌睡虫被一个个地敲死,我的清醒在逐渐地回归直至彻底地睁开双眼。
不耐烦地跳下床,一把扯开门:“大清早的,别吵我春梦。”
又恢复了那个昂首挺胸做作的国师大人,全身上下蒙得跟打摆子过冬一样。这装束,脖子上吊根绳子可以直接挂到屋檐下做祈晴人偶了。
他的眼,透过面纱停留在我身上,一语不发地走到我的床边,缓缓地坐了下来。
不是吧?昨天连撞带摔的,脑子摔坏了?竟然亲近我了?
事实证明,我的思维和他的大脑,是无法沟通的,因为此时我已经从那面纱后听到了一串流泻而出的话:“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顿时,我嘴角抽搐,口歪眼斜,手指咔咔作响:“临月栖!!!”
他仿佛没听到一样,端庄地坐着,抬着他高贵的头,半点不受我威胁的影响:“恒也。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他故意的,一定是!
从那年起,每次从神殿回去,我的脑海中就弥漫着老国师那毫无感情的语调,一声声地念着。只要听到经文,我的脑子就开始抽筋,心中的暴戾因子无限蔓延。而临月栖,连那声调语气停顿,都学了个十足十的像,我仿佛看到了老国师重生的影子。
“国师大人……”我翻着白眼,有气无力,“这种东西只能度化有缘人,我中毒太深无救了,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再说皇姐是让我来养伤的,你就让我好好地休息下,行不行?别浪费你的口水我的精神。”
声音一停,他像足了老国师的调调:“王爷多听听,自然能洗涤心灵,对你是有好处的。”
他在对我挑衅吗?
我摆摆手:“从今天起,你不念叨这个东西,我也不骚扰你,大家互相清净,行不?”
我似乎感觉到了面纱后他不屑的眼光,还有点小小胜利的得意:“不行!”
是在报复我昨天晚上害他两次摔跤的吧?
我翻身坐起,慢慢凑过脸,声音低沉却清晰:“国师大人,你最好想清楚了,如果半个月之后我发现我极度喜欢你的声音你的经文,说不定一下山就直接去了风将军府上提亲,这样才能天天听到你诵经,你说是不是?”
威胁我?我不相信他不知道风若希多么地想把他嫁出阁,如果我提亲,这个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果然,某人许久不开腔,硬硬地坐在那,形如木石。
“国师大人,从今天起,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保证在你地盘上不出格不犯戒,你保证别给我念那乱七八糟的东西。半个月一到,我自动滚下山,怎么样?”我打了呵欠,咕哝地翻身,丢给他一个背影。
稀里哗啦的巨响中,某人在制造了无数声音后,终于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我暂时当做了协议达成。
不过,我似乎忘记了,是人就有报复心,临月栖是国师,是被誉为最接近神的人,但他还是个人!
早饭—青菜粥,我忍!
午饭—水捞青菜,我继续忍!
晚饭—青菜汤,我忍忍忍!
在坚持了两天后,我顶着油青绿的菜色脸忍不住地抱怨:“菜太少了。”
当天晚上,终于加菜了,水捞青菜,两盘!
如果我还说少,明天是不是三盘?
本着自力更生的理念,我亲自窜到厨房,但是似乎某人早已经料到了我会有此一举,厨房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不,算不上什么也没有,放眼望过去,大颗小颗的青菜堆放得满满的。我保证,即使我一天吃五盘,也足够我吃到下山。
如果说,三日前挑起的,是一场无声的战争,那么他赢!
但是我,不会服输。
走出厨房,某人正在石桌旁坐着,身边放满了菜叶,米粒,碎玉米,花生屑。他正开心地一点点剥着碎蛋黄,耐心地塞进桌子上那个啾啾叫着的小嘴巴里,抿着他漂亮的红唇,没带面纱的脸颊在夕阳的余晖中泛着半透明的色泽,圣洁中透着几分纯真的可爱,浅浅的笑窝勾起人心底想要亲上去的欲望。
我脚下一软……
唉,可怜我伤患一只,居然吃了三天的白水青菜,能不腿软吗?
提着我沉重的脚步,撑着我和青菜一样的脸,努力地让自己的眼神不往他桌上的鸡蛋上瞟:“国师大人,你会把它撑死的。”
不同的命运,不同的待遇,有饿死的就有撑死的。
“不会的。”他沉默了下,摇摇头,“它一直叫。”
我扶着桌沿坐下,看着小家伙已经鼓起来的肚子:“这是本能,它哪知道饿不饿,你喂就吃,和金鱼一个道理,这都不懂。”
已经伸到小家伙嘴边的手指飞快地缩了回来,他亲昵地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小心地捧起那个小家伙,慢慢地站起身。
看看满桌子的东西,我喊住他想要离去的身影:“国师大人,我记得你说修行忌讳荤腥之物,那为什么还有鸡蛋?”
他的目光从桌子上慢慢地挪到我的脸上,再挪回桌子上,一直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停留了半晌,毫无预计地展露了一个笑容,浅浅的笑窝如梨花飘落:“神殿从不要求他人也忌讳,这只不过是我和师父的个人爱好而已。”
那就是说,我可以吃肉?只是因为他不爽我,而不让我吃肉?
我颤巍巍地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指着他,脸上惨白一片,突然脚下瘫软,整个人歪倒在地,手指垂落……
一,二,三,四,五……
闭着眼默数着,听着细微的脚步声向我的方向靠近。
我就不信,这一次装昏,明天他不把好吃的拿出来,我就不信他那悲天悯人之心会对我残忍,我更不信他敢承受把王爷弄昏不管的下场。
身子被推了推,我一动不动死肉一坨。
“王爷,王爷……”声音柔柔的,没有了孤傲,低低地带着可怜。
差点被这一声叫睁开了眼,但是为了我的美食,为了我的肚皮,我只能继续装尸体。
“您别吓月栖啊,王爷……”几乎带着哭腔,我的小心肝一抖,唉,可惜不能睁眼,不知道此刻那美丽若月光的面容上是怎么样的一种动人风景。
在几次又推又揉又捏之下,他确认了我是真的“昏死”过去了。我满心期待着说不定能等到投怀送抱的那一刻,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
“太好了,我终于能回自己房间了,再不用被你这个色胚占据我的床了。”一声轻哼,我平摊在地上的手再次被有意无意地踩了一脚,脚尖还似有若无地研磨了下,檀香伴随着脚步,逐渐远去……
这也太狠了吧,就把我丢在地上?
他一点都不担心我会着凉感冒?
他就不怕我被虫吃鼠咬?
谁说国师大人悲天悯人的?谁说国师大人普度众生的?
我靠!
身体一弹,我直扑向他,手指一扯他的袖子:“你不给我吃肉,我就吃了你!”
冲力过猛—不能怪我,气的。
把握不准角度—不是我的责任,饿的。
所以,此刻我上他下,美丽的墨绿人影被我放倒在地,我的人正正坐在他的身上。
琥珀色的大眼从迷茫变为愠怒,脸上慢慢地浮起一阵红晕:“王爷大人,调戏月栖对你来说是很好玩的事,是吗?”
调戏?
言过其实了吧,我只是装昏逗逗他,和调戏没什么关系吧?
他用力地把我从身上推下去:“月栖蒲柳之姿,可不敢高攀您,也请王爷放尊重!”
我呆呆地看着那个远走的背影,银光飘洒身后,说不出的摇曳。
“咚!”
“啪!”
“啊!!!”
熟悉的连环声,我再一次摇头,叹息……
在经历了装晕事件后,某人似乎屈服在我的淫威之下。第二天就给我端来了肉,打赢战役的我,面对着眼前一大锅肉食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早饭是肉。
午饭是肉。
晚饭是肉是肉还是肉。
现在我一闻到那飘进来的味道,胃里立即翻江倒海不断地抽搐。而他,根本懒得看一眼我惨白的脸,丢下饭菜就走,一副吃不吃随便我的表情。
别说我不识抬举闹着要吃肉,现在肉来了又说什么看着想吐,富贵脾气难养什么的,是谁换做我,也绝对是一样的反应。
足足有我两个巴掌厚度的肥肉,颤巍巍地滴答着厚厚的油,雪白的皮上还根根竖着一排如刷子般的毛,散发着腻死人的味道,直冲我的脑门。
如果说他眼神不好,做不到切得漂漂亮亮我能体谅。
如果说他从来不吃荤,所以手艺完全不能和做素菜相比,我也能理解。
但是,连续两天的肉里无盐,打死我也不相信他是一时的疏忽。
无盐,无酱,说难听点,就是白水煮肉,还全是大肥肉,这有谁吃得下去,我脑袋给他!
当然,我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再一次冲去了厨房,但是我又来晚了,所有的调料都不翼而飞。偌大的神殿,别人的地盘,纵然我是走千家盗万户的日侠,也寻不出一个小小的盐罐子。
我要盐,我要酱,都没有的话,辣椒来两只也行啊。
有谁听到我痛苦的呼号,有谁看到我的心伤,我的清泪朝天飞,不行了,苦胆汁又要吐出来了。
一股气刺激着我飞奔出门,在这空荡荡的地方寻找着那个不知道摔去了哪的人。今天,就是今天,我一定要争取自己的福利。
才晃到池塘边,远远地看到一个阳光下的侧影,怔怔地望着池水中的影子发呆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只手半举着,似想要伸手触摸那水中的倒影,又害怕乱了那骄傲的俊颜。膝盖上摊着本经书,被风吹得胡乱翻动着,嘶嘶啦啦地响。
而他,只是静静地坐着,银亮发丝在阳光照耀下,奇异地闪动着七彩的莹光,身姿端庄优雅,更有几分菩提树下的超然。
“临……”我火山暴龙的怒吼刚刚吼出一个字,他似感应到了我的怒火,悠然地转过头。脸上还残留着温柔的微笑,浅浅的笑窝,淡淡的羞涩,两三分的愁绪,同时挂在眼角眉梢还来不及散去。
我感觉心中某处被狠狠地震了下,再出口的声音,已然低了八度又八度。
“月……栖……”谄媚的声音都能挤出二两蜜糖来,脸上几两皮都堆在一起绽开比阳光雨露更灿烂清新的笑容。
他放下膝头的经文,眼中一闪而过揶揄的光芒,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梳弄长发,抽出怀中大号的镜子仔细端详了下自己的面容。确认没有一点不美的地方,这才抿唇半侧着脸,丢给我一个完美的角度:“王爷找月栖是否为了晚餐要多少肉而来?”
眼前又是一片片飘过的肥肉,抖动着,淌着肥油朝我微笑。
呕……
我噙着没有半点笑意的笑容,步步朝他走去。而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身上不友善的气息,抬着头,一脸茫然,但是眼瞳的深处,一晃而过的嘲弄险些被我遗漏。
咬着后槽牙,我从牙齿缝里挤着字,一个个地往外迸,唯一不变的,是脸上已经僵硬的笑容:“国师大人不知道是否亲口尝过你的菜?”
他的表情完美无缺,声音宁静致远:“当然。”
“那你觉得那肉滋味如何?”
他敢说不好,我就叫他重做;他要说好,我就全塞他嘴巴里去。
人家只是气定神闲地看着水中的倒影,笑意如波荡漾:“王爷忘记了,月栖苦修,不沾荤腥。”
原来如此,他早就算计好了哈,只等着我气急败坏!
不沾荤腥,所以不用吃那些恶心的肥肉。
不沾荤腥,所以做荤菜有失水准也要谅解。
小样,你都想好了是吧?
“国师大人,我去山上溜达溜达,你去不去?”我的话,似乎让他没有料到,只字不提没盐没酱的事,对他颔首询问。
面对我好心的邀约,他的脸上露出戒备的神情,慢慢地垂下头,悠闲地拿过经文:“月栖要看经文,王爷请便。”
“好!”我背着手往外走,若有若无的声音飘在空气中:“听说山上很多野鸟窝,相信鸟蛋也不少。地上生堆火,把蛋往下面一埋,煨出来那叫一个香啊,啧啧……”我吸溜着口水,咂咂嘴,发现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优雅地站起身,不着痕迹地追上我的脚步:“月栖也烦闷了,不如一起走走啊。”
舍不得我残害你山上的鸟就明说嘛,何必遮遮掩掩,你不就是想跟着我让我无从下手吗?
“月栖,你看,那树上有好多鸟窝呢!”我手一伸,他的脸又是一变。
他的掌心一搭我伸出去的手,紧紧地握着,拽着我远离:“王爷,上山走这边。”
“这里也有……”我手一伸,他又飞快地握了上来,“这里的野山椒味道不错,王爷要不要摘些回去尝尝?”
“野山椒要用盐腌制的才好吃,你说是不是?”我皮笑肉不笑,眼神在各个树梢间瞟来瞟去。
他抓着我的手不放,温润中透着股力道:“好啊,回去月栖替您切碎了,腌好,两三日就能吃了。”
他不愠不火,我轻松惬意:“野山椒炒肉片,味道不错的,不知道月栖会不会做?”
“不如晚上我做给王爷尝尝,陪王爷一起试试菜。”他语带温柔,眼神却是紧张地看着枝头那些鸟窝。
“这样啊。”我暗爽着,摸摸下巴,终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就摘吧!”
看着他长长地透出一口气,仔细地摘着野山椒。我抱着双臂靠着树干,欣赏着他的姿势。
慢慢地凑过脸,几乎快贴了上去,他才伸出手摘,那种动作让我极度怀疑丛中的树枝会在他一不小心间戳花了他的脸。
以前就发现,他老是蒙眬着目光,恍恍惚惚的眼神很是可爱,尤其是眯着眼睛凑过脸的神态,像极了索吻。
猜测过他眼神不好,却没想过他需要贴得这么近。难怪老是看不到脚下,偏偏他的地位他的身份,让他不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暴露一点点,那清高的姿态,迷蒙的世界……
就在我的失神间,他已经越走越远,专注地摘着野山椒,没有留心到眼前一棵大树直直地杵在那。
“月……”我刚刚喊出一个字。
“咚!”他已经一头撞上了大树,巨大的声响让我的心都疼了,他抱着脑袋蹲了下来,可怜兮兮地揉着额头。
我纵到他身边,扶上他的手臂:“你没事吧?”
“嗡,嗡,嗡……”
别怀疑,这肯定不是他的回答,而是突然出现在我们头顶的声音。
我仰起头,几只马蜂在我们头顶不远处,飞快地煽动小翅膀,黑黄相间的身子悬在半空中。我顺着方向,一个硕大的蜂巢就在我们头顶上。
显然临月栖这一撞,惊扰了人家,不过现在不是说对不起就有用的时候了。
“马蜂!”这一次,他反应比我快,眼睛睁得溜圆,满面惊骇,两只手下意识地捂上脸,抬腿就跑。
“别动!”我根本来不及抓住他的身体,眼见着密密麻麻的蜂群冲着他而去。就在瞬息间,围拢上了他的身体。
他一只手捂着脸,另外一只手胡乱地挥舞着,试图驱赶着嗡嗡的马蜂。我已经看到,几只马蜂已经叮在了他的手上,而受了惊吓的他,更是不辨方向地乱奔,竟然直直地冲着马蜂窝撞去!
身为王爷,我要保护国师大人。
身为女人,我要保护男人,尤其是美男。
明知不可为,也要为!
身体窜了出去,我的衣服兜头罩上他乱跑的身子,将他的脸整个裹了起来,手臂圈上他的腰身,脚下一点山石,飞速地奔跑。
就在我抱上他的同时,他的身体受了刺激般不断地扭动,既要抓住他让他听话,又要躲闪着马蜂,几次不成功地抓他,可怜的我被马蜂一阵乱叮,手臂处顿时火辣辣地疼。
“别动,冷静点。”我用力地抓着他,“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那个挣扎的身体从狂乱逐渐冷静,我抱着他的腰,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月栖,相信我,不会有事,不会的……”
他终于不再乱蹦,软软地贴合着我,我抱住他,脚下生风,把那黑压压的马蜂们抛在身后。
一路上,他身上淡淡的檀香不断地刺激着我的鼻子,被我包得严严实实的身体靠着我的肩头。如此安静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刚才那么癫狂的动作。
我心头一震。
他该不是曾经被马蜂蛰过吧,才会吓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