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困住的爱情

作者:易拉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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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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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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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40466字

我的心微微一动,将披在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的身上,正准备甩动着那碍事的鱼尾爬开,一只大掌扣住了我的手腕。


“去哪里?”


“呃,你醒了?”我抬头,看见他澄净如洗的眼眸,像美丽浩瀚的天空,“信纸被吹跑了。”


“你等一下。”他很快站起来,拍掉身上的草屑,朝那边的草地走去。阳光下,他身材高挑,穿着薄薄的白衬衫,明明只是微风吹过,却好像听到了翅膀扇动的声音。


天使啊。


我微笑着低头,看着手里那些信纸,满满一肚子都是幸福。忽然风吹起信纸的一角,露出信纸背面的铅笔画痕,翻过来一看,居然是素描画!


这一张,是我在上语文课时打哈欠的样子。


这一张,是我在上音乐课时睡觉流口水的样子。


这一张,是……


天啊!原来每封信的背面都是一幅我的素描画!


蓦地记起那天在琴房里,楚炎坐在窗台上面向着我们教室的方向,静静沉思的模样。果然我没有猜错,他平时一个人在琴房的时候,在偷看我!


忽然两张信纸递到眼前,楚炎已经将信纸拾回来了:“给你,别再让风吹跑了。”他单手撑地,倚着刚才那棵树的树身坐下。


“炎,”我捏着信纸,磨蹭到他身边,将信纸后面的素描画展开给他看,脸开始发红发烫,“什么时候画的?”


楚炎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自然,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闭上眼睛,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无聊的时候。”


咦?干什么那么快把眼睛闭上?难道……他也会害羞!


“炎,也给我写情书吧!”我看着信纸后面活灵活现的画像,脸色变红,笑容却越开越大,“我写给炎那么多封,所以,炎一定要写给我。”


“我不会写。”


“没关系的,不要你写得多好,只要是真实的想法就可以了。”我摇晃他的胳膊,“写嘛写嘛,就一封。”


他仍旧闭着眼睛,好看的眉毛轻轻皱起来:“我真的不会……”


我放开他的胳膊:“炎,你不喜欢我!”


“……”


“喜欢我的话,就写一封吧。”明明知道让性格冷漠的楚炎写这种东西不可能,可我还是很不甘心。其实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米拉菲,我喜欢你”,我都会很知足的。


“不写就不写,直接说也可以。炎,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鉴于他的性格实在太冷漠,我还是再让他一步吧。


他索性装作睡着,不再理我。


“炎,”我的心重重一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却不肯写,也不肯说,也许他喜欢的只是前世的那个女孩。他一定给那个女孩写过情书吧?一定对她说过喜欢她吧?明知心里介意的那人其实是前世的自己,但我还是难以自制地吃起了“自己”的醋。


“炎,我生气咯啦”我将嘴贴近他的耳朵,语带威胁,“哼,我要打包离家出走,去到一个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也许吃定了没有双腿的我走不了,侧了个身,用衣服罩住脑袋,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我走了哦——”我拉长声音,继续威胁,“我真的走了哦,你不要后悔哦——”梗直了脖子,我屏息等待,等了十几分钟,居然听到他轻微的鼾声。


什么嘛,一点也不在乎我,连一句小小小小的“我喜欢你”都不肯说。


哼!可恶可恶!我赌气从草地上爬起来,还故意发出很大的动静,爬一段路回头看看楚炎有没有追上来,直到我爬到他视野看不见的地方,心才开始狠狠地抽痛起来。


米拉菲,知足了吧!


如果你的前世不是炎喜欢的女孩,那么这一世,也不会那么幸运地被他守护着。他怎么会喜欢你呢,他喜欢的一直是你的前世,怎么会是白痴别扭的你……而且现在这个样子,连走路都不行……以后不能和他一起逛街,不能和他结婚,也不会有属于我们的宝宝……就这个样子,一辈子躲在他的宅邸里,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我低头看了看那条鱼尾,金灿灿的鳞片比阳光更光彩耀眼,此时看来却充满了讽刺意味,我失落地抬起头,匍匐在草地上朝远处继续爬去……


自从我搬到这里后,为了安全起见,楚炎将仆人和园丁都解雇了,四周一片安静,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不知道爬了多久,我来到一个很大的花园,里面种满了万紫千红的花,风一起,花瓣四处飞扬,如梦如幻。


看到这样的美景,先前的不开心统统抛开了,我双手摊开躺在草地上,闻着花香甜甜地进入了梦乡。迷迷糊糊中,一个声音响在耳边——


“米拉菲,你是时候离开了。”声音好像就贴在我的耳边,很轻很柔地说,“米拉菲,离开吧,把我的身体和棱铭还给我。”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像是有回声般,这个声音不断持续地重复着。


我尖叫着睁开眼睛,探着脖子慌张地四处张望,四周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为什么……为什么自从变成美人鱼后,每当闭上眼这个声音就会无休无止地响起,近几天更为频繁。到底怎么了?忽然下身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天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两只黑色的野猫,正用觊觎的目光盯着我的金色鱼尾!


“走开!”我痛得大叫,尾巴上三道长长的抓痕正渗出殷殷红血,“走开啊!”我挥手想要将野猫赶开,刚将其中一只赶开,另一只的爪子又抓上了伤口。


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出,伤口越来越大,我痛得在地上打滚,跑又跑不掉,只能无助地向前爬,呻吟着大喊楚炎的名字。鲜血染了一地,我抽搐着停止爬动,意识越来越模糊,下身的痛楚也一阵强过一阵。


合上双眼,我感觉身子正无止境地朝黑暗底下坠落……


好冷!


是谁把我丢进了冰天雪地?


为什么我感觉这么冷!


紧紧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我缩在天寒地冻的角落。忽然有一双温暖的胳膊将我瑟缩颤抖的身体抱紧,体温暖暖地传来,驱赶着我身上的寒气,可是更多的寒气却从四面八方涌来,挣扎着钻进我的体内。


“好冷……好冷……”我呻吟着,沉重的眼皮在寒冷中缓缓地睁开,身上不断冒着冷汗,颤抖得厉害。身上厚厚的几层毯子沉重地压着我的身子,别说坐起来,就连呼吸都显得那么困难。


“拉菲……米拉菲!”一张脸恍恍惚惚地出现在眼前,来回晃动着,温柔焦急地叫我,“感觉好一点了没有?来,把药喝下……鱼尾被猫抓出了好几道口子,伤口有些感染,所以发烧了。”


“炎,”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是身子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在他的搀扶下我靠着垫枕半躺着,将他塞进嘴里的药片混着开水喝下,“我是不是要死了……我都看不清你了,头好昏好沉哦……”


“不会……”


“骗人,我感觉好冷……”


“你等等,我去找棉被。”说着他站起来,向门口匆匆走去,由于太着急,三番两次撞到房里的东西,引起一连串的“哐当”声。


“炎,不要走。”我努力睁大眼睛,视线仍旧模糊,“要是在你离开的时候我死掉了怎么办?咳咳……炎——”恐惧袭击了我,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有一排小型轰炸机,“轰隆隆”地炸着,寒冷更是无孔不入地钻入!


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又一个呵欠,我眼皮耷拉下去,在那种空旷的寒冷中睡去。梦里,我回到了那块草坪,楚炎半倚着树身,我则枕着他的腿睡在草地上,画面温馨又浪漫——


“炎也给我写情书吧!我写给炎那么多封,所以,你一定要写给我。”


“我不会写。”


“没关系的,不要你写得多好,只要是真实的想法就可以了……写嘛写嘛,就一封?”


“我真的不会。”


“炎,你不喜欢我!”


“……”


“喜欢我的话,就写一封吧。”


“不写就不写,直接说也可以。炎,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炎,我生气咯啦。哼,我要打包离家出走,去到一个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我走了哦,我真的走了哦,你不要后悔哦。”


“拉菲……拉菲……你醒醒!”


突然,一只大手拼命拍打我的脸颊,焦急地唤我,我这才恋恋不舍地从那个梦里醒来。眼睑困难地掀了掀,再掀了掀,终于睁开。依旧像眼底盛着浓重的雾气,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炎的脸。


“你的体温越来越高,伤口也在发炎,我必须叫医生过来。”他猛地将我箍进了怀里,紧紧地抱住我,声音变调得厉害,“你等我,别睡……答应我一定别睡,等我回来……”


“好困……好冷……”


我像置身于冰窖里一样,身边流动着寒冷的冰冷,“不要叫医生……我是人鱼,是人鱼……被发现的话,会被抓走的……只要炎抱着我……抱着我就不感觉冷了……暖暖的,好想睡……一直睡……”


“不准!”


他霸道地命令我,将我箍得更紧了,“不准闭上眼睛,不准睡觉,不准!米拉菲,听到没有!”他的声音好激动,抱着我的胳膊因为激动而轻轻战栗着,我第一次见到楚炎的眼中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一向冷静看似什么也不在乎的他,原来也会害怕。


“我不睡……那你可以答应我……说喜欢我吗?”拼尽全身的力气,我自楚炎的怀抱里抬起头来,眼神模糊地看他,“你说喜欢我……我就不睡……”


“……”


“炎,你还记得吗?在恶魔城的二十三楼,你吻了我;在你家的花圃里,你抱住了我;从我八岁起,你就是我的‘银面骑士’,每当我遇到危险,你都会出现在我身边保护我……”我合上了眼睛,不再看他脸上犹豫的表情,“可是,在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之后,你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喜欢我。”


“……”


“炎,蓝子扬曾经跟我说过,我是你前世恋人的转世,也许下辈子仍然是。”我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气,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胸口觉得好闷,“可是我不知道,下一世的‘米拉菲’还记不记得这一世与你度过的时光。炎,如果‘她’忘了,把我写给你的情书带给‘她’,好吗?”


“笨蛋。”楚炎收紧了双臂,将我箍得更紧了,下颌抵在我的肩头轻轻地蹭着,“你会没事的,我们只有一世,我只要这一世。”


我的灵魂越沉越远,他痛楚的声音追着我的灵魂,一起沉进黑暗:“我喜欢你。”声音低沉沙哑,含着泪水的咸味,“喜欢的,就是我抱着的米拉菲,不是上一世的你,也不是别的什么人,就是你这个白痴别扭爱哭的米拉菲……”那道声音冲进黑暗底下,像要拉我上去,我伸出手想握住它,无奈身体“嗖嗖”地急速下沉。


“你醒来,睁开眼睛!我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拉菲,米拉菲。”声音渐渐变远,再也听不见,我绝望地坠落着。


对不起楚炎,不是我不遵守诺言,不是的,不是的……我也想要睁开眼睛,想要看着你,陪在你身边……为什么你没有早一点说喜欢我……


烧终于退了!我的小命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被拉了回来。在紧要关头,楚炎冒险找来了医生,帮我把尾巴上的伤口包扎好,而且及时打了消炎和退烧针。虽然事后炎再三拜托那个吓坏的医生,让他不要把事情透露出去,还给了相当厚的一份诊金做堵口费。可是我心情忐忑,隐隐觉得现在的安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啊呀……好苦……”


我就着楚炎手中的水杯,将药吞进了肚子里。他这才将杯子搁在床头柜上,用手背探了探我额头的温度,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烧已经完全退了。”他起身,准备掀开被子,被我及时护住,他的眉头再度皱起,“你已经躺了三天了,没泡水也没晒太阳,又要生病了。”


“不要!”我紧紧地护住被子,不让他打开,“你出去,我……我可以自己去。”由于没有适当地泡水,金色鱼鳞掉了一大片,而且还难看地包着纱布,这副丑陋的样子,才不想让楚炎看到。


他仿佛猜透了我的心思,用力将被子掀开,扔在床的角落,就在我大声嚷嚷着并且准备爬过去将被子拿回来的时候,他将我打横抱起,朝门口大步走去:“没有关系。”依旧是好听又温柔的嗓音,“你生病的样子我都看到了,现在有什么关系。”


“你?”


我气急,羞愤地瞪着眼睛看他,却见他浅咖啡色迷人的眼眸里隐含着浅浅的笑意。这两天一直都守在生病的我身边,他都没有休息,脸色本来有些疲惫,却被这个美丽的笑容一扫而光。


记忆中,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楚炎笑——嘴角轻轻上扬,眼睛弯弯如月牙,如星辰般的光芒自眼底绽放,沿着他俊美的容颜晶莹滴落。


我瞪大了眼睛,窝在他怀里怔怔地瞪住他。


楚炎变了!变得会生气,会笑,会害怕,会逗人……他变得越来越像普通人,可是和普通人相比,又显得那么不普通。


是因为恋爱让他改变的吗?还是……还是因为我呢?


忽然记起我昏迷前楚炎说的那些话——


“笨蛋。你会没事的。我们只有一世,我只要这一世。”


“我喜欢你。喜欢的,就是我抱着的米拉菲,不是上一世的你,也不是别的什么人,就是这个白痴别扭爱哭的米拉菲。你醒来,睁开眼睛!我说了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拉菲,米拉菲。”


这时,他已经抱着我穿过庭院和花园,来到小客厅。大大的象牙桌上摆满了可口的早餐和点心,还有散发着热气的牛奶。


“炎……那个……嗯……”我拿过一片土司,抹着马铃薯沙拉,斜着眼看他,“在我发烧期间,好像模糊听到你说‘喜欢我’了耶……嗯……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楚炎没有看我,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汤,表情平静——讨厌,又变成呆呆的楚炎了!


早饭过后,他给我一套白色的小礼服让我换上,自己也穿了一套干净帅气的白色西装,开着他的跑车出了楚氏宅邸。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我惊慌地看着车窗外,幸好走的是僻静的林荫小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你要带我去哪里?会被别人发现的啊!”


“去一个好地方。”他没有解释太多,眼睛异常地熠熠发光,“这段时间都在家里,你一定憋坏了。”


“可是……”


“相信我,不会被发现的!”


当楚炎驾着车载我来到他所说的“好地方”的时候,我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一条清澈的河流横亘在眼前,将两岸的景物划分成两个不同的世界。小河的那边——白云在天空飘荡,蝴蝶不安分地在草丛间来回穿梭,遍地野花伸出暖暖的瓣,它们好似开满了整整一世纪的温柔,美丽且芬芳。阳光照在山坡中央教堂绿色的屋顶上,金色的顶尖和星星装饰,闪闪的光芒衬着蓝蓝的天空,十分光彩夺目。


这时,教堂的钟声响起,洪亮而庄严,隐约可以听到教堂里传来的天籁之音。楚炎抱着我,沿着一路星星点点的花朵,朝教堂走去。


“炎,你带我来这里干吗?!”我不安地在他怀里扭动,金色鱼尾拍着他的腿,想要阻止他的脚步,“我们回去吧,教堂里有人,炎,炎——”


楚炎根本不顾我的挣扎和叫喊,抱着我绕到教堂左边,从侧门进去,直接走进了一间小小的休息室。透过房间彩绘玻璃窗间的圆洞,可以看到教堂正厅四周用岩石围成的石壁,一排排木质长椅上坐满了宾客。会堂前的圣架上,摆放着十字架和清新的花朵,几支白色蜡烛燃着温暖的橙色火焰,将教堂内的气氛渲染得祥和而美好。穿着黑色西服的司仪,威严地站在圣架前,和气宇轩昂的新郎静静等待。


在庄严又温馨的圣歌中,可爱的新娘被父亲挽着胳膊,拖着层层叠叠的婚纱走来。


她长得好美,眼睛大大的,晶亮如水钻,一袭婚纱拖在红色的地毯上,像不小心从天而坠的天使,我看得呆住!


此时,坐在长椅上的宾客早已站直,有的朝新娘抛起花瓣。纷纷扬扬的花瓣雨中,新娘款款来到新郎身边,右手被父亲郑重地交托给新郎。


两位新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幸福的目光溢满芬芳。


“李宪泽先生,你愿意娶贝路璐小姐为妻吗?从此爱她,呵护她,忠诚于她,不论贫穷或疾病,直至死亡,你愿意这样做吗?”


新郎气宇轩昂,眉毛挑得高高:“我愿意。”


“我愿意。”


咦?怎么会有两个声音?是回声吗?


就在我惊讶之时,一双手捧住了我的面颊,将我的脸扭转过去,然后我看到楚炎澄净的眼眸,眼底含着温润的笑意:“我愿意。”他轻声重复道,我懵住。


“贝路璐小姐,你愿意嫁给李宪泽先生为妻吗?从此爱他,呵护他,忠诚于他,不论贫穷或疾病,直至死亡,你愿意这样做吗?”


“我愿意。”新娘幸福的声音响起。


我盘地而坐,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楚炎,直到他伸手揉了一下我的脑袋,我才从震惊中回神过来。


“拉菲,”他声音紧绷,目光期待,“你愿意吗?”


“我……”我表情傻傻的,眼里含着泪水,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我愿意!”


大厅里的仪式仍在继续——


当神父说出“交换戒指”后,新郎执起新娘的右手,将一枚漂亮的钻戒套入新娘的指间,同时还附送了一块金色的怀表。


新娘重复了和新郎同样的动作。


教堂大厅左侧的休息室里——


楚炎执起我的右手,将一枚拉菲草戒指套入我的指间!那只戒指的指环是拉菲草,中间系着六颗粉色的小宝石,熠熠闪光。


“看一下你右边的口袋。”


我伸出手摸了一下,摸到一个戒指盒,不知道是楚炎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在他含笑的目光中,我拿出那枚系着六颗蓝色小宝石的戒指,戴入他的指间。


与此同时,教堂大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鲜花和彩带满天飞扬,乐队也奏响了欢快的旋律。


“我爱你,小兔子……谢谢你接纳了我……”新郎扣起新娘的下颌,缓缓俯身,“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珍惜你,相信我。”


“我喜欢你,拉菲。”楚炎也扣起我的下颌,表情恬淡,眼角眉梢却染着淡淡的笑意,“对不起,之前之所以没有说出这句话,是因为想留到现在说。我只喜欢拉菲,只喜欢你。”他的头低下来,温柔的唇瓣印在我的唇上,留下一个绵长轻柔的吻。


好幸福。这一刻,我真的感觉自己好幸福。


教堂里,真正的新郎和新娘在约定一生;隔壁的小小休息室里,我和炎也许下了永远的誓言。那一刻,仿佛婚纱穿在了我的身上,仿佛带新娘进入教堂的是我的爸爸,仿佛坐在台下的是我的亲戚朋友,仿佛拥吻在十字架下的是我和楚炎,仿佛鲜花为我盛开,掌声为我响起,音乐为我飞扬。


也许,睁开眼睛之后,我和炎只能孤零零地站在飘满花瓣的空旷教堂,所有的幸福都被真正的新郎和新娘带走。可是没关系,我只要有楚炎一个人就够了。


只要有楚炎,我就拥有天下所有的幸福了。


灯光打开的那一刻,我被眼前的美丽景象惊呆了——


在那个有着一整面落地玻璃窗的白色宫殿里,帷幔从高高的天花板上倾斜而下,缀着五颜六色的彩灯,薄纱随风轻轻地荡着。原本空旷的大厅聚积了半人高的水,那些豪华家具全都被垫高了摆在水中。简直如同仙境一般。


“扑通——”楚炎松手的同时,我从他的怀里跌入水中,激起一大片水花。避开那些家具,我身形敏捷地在房间里游来游去。一会儿绕过沙发,一会儿游到床边滚几圈,“咯咯”地笑得好不开心!


哇!我的家!这间房子,就是楚炎送给我的永远的家!


爬上窗台,鱼尾拨弄着水面,我仰头看向窗外,天空里那些闪耀如钻石的星星眨着眼,仿佛也在为我感到高兴。楚炎则半个身子没入水中,倚着窗台,站在我身边和我望向同一片美丽的星空。他的侧脸线条分明,眼睛比星星还明亮,他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最英俊的男人,有着世界上最最美丽的侧脸。


我幸福得脸颊绯红:“这个漂亮的地方,是炎送我的吗?”


“嗯。”


“布置成这样,一定花了很多钱吧?”


“嗯。”


“炎,以后不要再乱花钱了。”我忽然拧紧了眉。记得蓝子扬说过,炎的父母在六年前的那场海啸里意外身亡了,那么,没有父母的他,生活的收入是从哪里来呢,“虽然现在搬到了你家,可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炎,我很好养的,只要有三餐和一个装满水的鱼缸就足够了!”


“嗯。”他看着星星闪耀的夜空,忽然伸手过来,揉动了一下我的棕色卷发,拉菲草戒指在他的指尖散发着柔和幸福的光芒,“没关系,我有工作的。”


“工作?”


“嗯。”


见我满脸疑惑,他补充道:“我保留了上一世的记忆,所以,智力也停留在上一世。即使在我只有五岁时,也有着成年人的思维和逻辑。六年前,家里发生了一场意外,之后我继承了爸爸的公司。”


“你说什么?”我惊呼着瞪大眼睛,“六年前你只有十岁哎!十岁的男孩子……”忽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我想起我最初认识楚炎时对他的种种疑问——


这么说,他只有星期一和星期五才能去学院上课是因为工作?而在琴房弹琴,只是因为在那里正好可以看到我的教室?当时听到他弹忧伤的曲子,猜测他在等待谁……原来他等待的那个人,就是我!


天啊,好感动!被一个人这样守护着、等待着……这种感觉真的好幸福。可是,既然他在八岁那年就已经找到了我,为什么一直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呢?


“炎,为什么你一直都戴着面具隐瞒自己的身份呢?为什么不在八岁那年就跟我做朋友?如果那天我没在电梯里遇见你,你是不是一直都会这样默默地守护着我,而不出现呢?”我奇怪地侧脸看他,发现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难看,嘴唇也煞白一片。


“炎?”


他在发呆,身体紧绷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全身冰冷僵硬得让我害怕。我担心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炎——”


他这才过回神来,呼吸粗重。“没什么。”他望向窗外粼粼的池水,“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在等一个时机?”我更加弄不懂了,“那个时机是什么时候?”


“你的十六岁生日。”


十六岁生日?!我的生日是八月二十六日,屈指一算,还有几天时间就到了。


“如果十六岁那年‘她’回来了,你要将‘她’还给我。”


耳边突然回响起楚炎在医院里和蓝子扬说过的话,那时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为什么要等到十六岁生日?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我奇怪地睁大了眼睛,可是发现楚炎的表情越来越僵硬,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只好转移话题道,“算了,你不想回答的话我不会勉强,那可以问另外一个问题吗?”


他撩起眼睑,疑惑地看我。


“我一直很好奇,你的记忆停留在上一世的多少岁?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猛地想到了什么,打住了话题!天,如果他的记忆停留在三四十岁,或者五六十岁,加上现在的十六年,我不是跟一个大叔或者大爷谈恋爱吗?


“嗯。”他托着下巴,俯身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水面,像是在回忆。良久,他才声音很慢地说道,“七十三岁,嗯,对,我七十三岁那年生病死掉的。”


“什么?”我惊讶得差点从窗户上摔下去。


“你反应很大。”


“不……不是的……”


“你出汗了。”他忽然伸手,帮我把额前的汗擦掉,眼眸里有着微微的责备,“如果我是糟老头,你就不喜欢了是不是?”


“不会不会。”我拼命摇头,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我抓过他的手,放在胸口的位置,“没关系的,炎如果真的是糟老头也没关系。在我还穿着开裆裤的时候,炎都不嫌弃地守护在我身边,等着我长大。那么我毫无疑问可以喜欢老得牙齿脱落的炎,而且会一直喜欢。”


“笨蛋。”炎突然别过脸去,耳根红红的,“很晚了,快休息吧。”


咦?他那么快地将脸别开,是在脸红吗?我从来没见过他脸红耶,天使脸红会是什么样子?我迫不及待地探长了脖子,想偷偷看他的表情,结果没坐稳,整个身子往前栽去,还没等我来得及惊呼,一双大手已经拽住了我的胳膊,将我的姿势调整好。


我惊喘着抬头,看见楚炎依旧淡淡的神情,五官绝美如花,眼眸染上樱花的色泽。


“炎的肤质一定很不一般吧,”我迟疑地说道,“就像有些人擦过粉那样的肤质,即使脸红了表面也看不出来,是这样吧?”


他的表情略微一僵:“你在说我脸皮厚吗?”


“不是的!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都不会脸红!”


“收起你的好奇心,睡觉吧。”他忽然打横将我抱起,穿过大半个积满水的房间,将我放在软绵绵的大床上,“明天见。”


“可是炎……”我还不困啊,还很想跟你聊。只要跟你在一起,就会觉得很幸福!


他俯身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帮我把毯子盖好:“十八岁。”他忽然说道,眼角微微上扬,嘴角也轻扬着,露出一个清新俊美的笑容,“上一世,我只活到十八岁啊,笨蛋。”


“啊?”


就在我发愣之时,他已经走到宫殿门口,关掉了灯。黑暗中,他站在门口,只模糊看见颀长高挑的黑色身影:“晚安。”


“晚安。”


门“嘎吱”一声关上,我幸福地合上眼睛。


神啊!请求你,就让我永远停留在这幸福的一刻吧——没人打扰没人干涉的幸福生活,就像闯进了爱丽丝的仙境,美得不可思议,再也不想从这个梦境里醒来。


“米拉菲,走开,从我的身体里走开!我已经等得太久了。求求你,走开!”梦里出现了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朝我悲哀地哭喊着,“求求你,走开吧,把棱铭还给我,好不好?”


我惊恐地瞪住她:“你是谁?棱铭是谁?我不认识你啊。为什么你有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我是乐水纯。求求你,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忽然,“嘎吱”的开门声将我从这个奇怪的梦里惊醒,我喘着气,近段时间不知道被这个梦困扰了多少次。这时一双大手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炎,”我伸手摸去,摸到一张长满胡茬的脸,我瞬间惊醒过来,“是谁?”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一双粗糙的大手紧紧箍着我,箍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是炎!不是——


我正要张嘴尖叫,只觉得后脑勺剧烈一痛,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啊哈,这可是美人鱼,得值多少钱啊!伙计们,发了发了,我们就要发大财了,哈哈!”


“我看还是先避避风头!小支,给她拍几张照,准备联系买家,有专门研究美人鱼的科学家,或者干脆联系马戏团也行!小严,关押的地方你找到了吧?一定要确保那地方够安全,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总之我们得小心行事!”


“ok!我做事你放心,怎么样,我没有骗你们吧?我家小舅子可是个老实人,他说给美人鱼治病了一定没假,何况他回来的时候脸色发白,手背上粘着好多金色鱼鳞。”


脑袋昏昏沉沉的,听见几个男人嘻嘻哈哈的交谈声,笑声粗狂刺耳,一遍一遍地刺激着我的耳膜。努力地眨了下眼睛,我挣扎着清醒过来,感觉后脑勺剧烈疼痛,双手被牢牢地绑住,嘴里塞着布团,被丢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听着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以及几个男人的谈话,我悲哀地知道自己被人掳走,现在躺在车子的后备箱里!“呜呜……呜……”嘴里塞着布团,我说不出话,只好拼命用肩膀和鱼尾去撞击车壁。


呜……楚炎,你在哪里?我就要被人带走了,再也见不到你……也许会扔进马戏团里被众人当怪物一样地观看,也许,会被科学家当实验品解剖掉。


突然,一个急刹车,我的身子重重地撞上了车壁,随即,就听到驾驶座传来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该死的小子,不要命了啊!”


“不要命了又怎样!”紧接着响起一个干净好听的男生的声音,口气很冲地吼道,“有意见的话滚过来!快点,到窗口这边来!”


这个声音……


天哪,是久违的蓝子扬!这口气这声调,是那么飞扬跋扈高傲蛮横,没错,一定是他!他不是送子纯去留学了吗?怎么三更半夜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难道是来救我的吗?


我的心里升起一股获救的希望。可是不对啊,他都不在我身边,怎么可能知道我被绑来了这里?要是意外碰见的话,也太巧了吧!


“哎呀!口气挺狂的!大爷们赶时间,不跟你一般见识……”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响起“哐”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玻璃上,玻璃“哗啦啦”地碎裂开来。


“md!胆子真不小啊?居然敢砸我的车玻璃!”


“很抱歉,我从小就有个怪癖。别人弄坏我一间房,我一定会烧毁别人一幢楼。你们撞坏了我的车,呵……”紧接着,又是“砰咚哐当”一阵乱响,好像是重物敲击车身的声响,整部车被那种力道弄得摇晃起来,我被捆紧的身体也不停地撞来撞去,痛得我哇哇大叫。


几分钟后,车子停止了摇动,我听见脚步声慢慢朝这边走近:“有声音?难道你们在后备箱藏了人?”


“臭小子别过去,否则我就……”


“砰”,又是一声重响,有重物击在后备箱的车盖上,吓了我一大跳,蓝子扬嚣张的声音响起:“否则就怎样?想躺在我的铁棍下,试试你脑壳的硬度吗?”


一直就知道他性格恶劣,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恶劣到这种程度!他应该是对陌生人都这样吧?从他第一次见到溺水的我居然视若无睹就可以看出,他的性格真的很劣!


“钥匙拿来!”在蓝子扬的吼叫声中,很快有人推门下车,“后备箱打开!”


“……”


“快点!否则我就用它敲碎你的脑袋!”说着,又是“砰”的一声重响,我的心脏差点蹦出胸腔。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车盖被打开了,我看到手持长铁棍的蓝子扬震惊地站在我面前,当然,他也看到了被捆得死紧的脸色苍白的我!


“小拉菲?!”他讶异地抬高了眉,“你怎么会在这?”


他眉头紧皱,将铁棍随手一放,弯腰帮我解开捆绑的绳子,就在他拿开塞在我嘴里的布团的时候,我看见他身后突然而降的黑影,大叫:“小心!”


蓝子扬灵敏地侧身,可终究晚了一步,脑袋虽然躲过了铁棍的袭击,右肩却代替脑袋挨了重重一击!他当即栽倒在地,痛苦地闷哼出声。此时,躲在驾驶座的另外两个男人也出来了,将蓝子扬围在中间!


“不要——”我尖叫,从旁边黑压压的林间飞出惊慌失措的鸟儿。


无数的拳头和皮鞋砸落在蓝子扬的脸上身上,他刚站起来反抗,就被铁棍更为沉重地击倒,鲜血从他的嘴角鼻孔还有破了的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流出。那几个男人可能不想把事情闹大,重重地又踹了他几脚之后,回过身来再度将我捆紧绑好。就在他们带着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一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蓝子扬,忽然踉跄着站了起来,趁他们折身离开的时候将他们扑倒在地,几个人又是一阵激烈的打斗!


“不要……求求你们放过他,放他走……”我看着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蓝子扬,他的衣服都破了,混着沙土和鲜血,在清冷的月光下令人触目心惊。那三个男人面色苍白,害怕地正准备离开,蓝子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又站起来扑了过去。


“蓝子扬,”我挣扎着爬出车厢,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边朝他爬过去一边大喊,“笨蛋蓝子扬,快走啊!走——”鱼尾狠狠地和地面摩擦着,我艰难地爬到蓝子扬身边,抱着他、护着他,“不要打了!我不会跑,我跑不了……你们放他走。要把我卖掉还是杀掉都随便你们,求求你们放他走……”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ok!我们也不想闹出人命,只要你乖乖合作,我们就放这个小子走。”


护在身下的蓝子扬忽然狂妄地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别傻了,你们这群蠢货!我怎么会轻易让你们把她带走!车牌e6388!除非我死,否则你们逃得掉吗!”


“简直找死!”手握铁棍的那个男人,脸色气得通红,挥舞着铁棍再度砸下来——


我死死地护着蓝子扬,闭上眼睛,然而一道阴影一闪,在铁棍落下来的那刻,蓝子扬反身将我护在了身下。


“蓝子扬——”


我挣扎着,可是他却紧紧地抱着我,铁棍和拳脚雨点般落在他的背上,鲜血从他的嘴里一口接一口地涌出,染红了我的衣服。


我被他抱在身底下,哭喊、尖叫、绝望……


“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


又是重重的一棍砸在他的背上,都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一口鲜血涌了出来,他紧紧地护着我,声音虚弱地抵在我耳边,“小拉菲……我就要找到‘愿金球’了,就要找到……你答应了我会好好的……会等我……”更多鲜血涌出,他倒在我身上,声音如鲜血般软绵绵地流淌,“小拉菲……”


“求求你们——”


抓紧了铁门上的黑色栏杆,拼命地摇晃着,我声音嘶哑破碎地叫喊:“放我的朋友出去,他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再不看医生的话会死掉的!”


“得了吧,喊破喉咙也没有用的!把你的朋友放出去,让他去报警或者叫人来抓我们?我们可没那么蠢!”正在石桌前打扑克牌的一个家伙,终于受不了我的大喊走了过来,放了两个干面包在铁门旁边,“喊了这么久你不累吗?吃完了快睡觉,天都快亮了!”说完,他不顾我的喊叫,跟另外两个同伴说了些什么,伸着懒腰离开了。


无计可施的我四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大大的山洞,四周昏暗,岩壁凹凸不平地滴着水。一扇超大的铁门将这个山洞和其他的山洞隔离开来,洞里有个天然的大水池,池子中央有一块扁平的石头,此刻,蓝子扬正奄奄一息地躺在这块石头上,双眸紧闭,陷入昏迷。


我含着泪继续叫喊了一阵,可是没有用,除了我自己的回音和洞顶的滴水声,洞内再无其他的声响,视线所及,均是一副要命的死寂。我猛地打了个寒战,只好游回到那块石头前,看着蓝子扬微弱的呼吸以及遍体鳞伤的模样,心狠狠地抽痛起来。


“蓝子扬,你醒醒!”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脸,他的眼角和嘴边都是瘀伤,左额还破了好大一块皮,“你是傻瓜吗?当时叫你走,你为什么不走!你走掉的话,可以告诉炎,可以找帮手,现在被打成这样还关在这里,你这个大傻瓜。”我双臂环紧了他的身体,大喊,“不要骗我了,醒来啊,大傻瓜!”


“哎哟,他的确是傻瓜,不过你叫得这么夸张,可比他更像傻瓜!”突然,一个细细尖尖的声音响在耳边,吓了我一大跳。


眼角挂着泪珠,我慌张地朝山洞四周观望。因为阳光照射不到这里,昏暗中根本看不清东西:“谁?”我警惕地竖直了脖子,“谁在这里?”


“是我啦。”那个声音就响在耳边,“我在子扬的口袋里。放我出去,我快要闷死了!”


口袋里?


侧耳一听,那个声音果然是从蓝子扬的口袋里发出的。天啊!是什么怪物?我害怕得想要逃走,可是恐惧敌不过内心的好奇,于是,我颤抖着手伸向蓝子扬的口袋,掏出一个小布袋,布袋里的东西立即挣扎着,催促我:“快打开快打开!”


妈妈呀——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头脑空白慌乱,两只手根本不受控制地打开了布袋——就在那一刻,一道耀眼的金光射出,将整个昏暗的山洞照得亮白一片。然后渐渐地,光芒变小,聚集成小小的一团在我的手心里,我被光芒刺痛的眼睛这才找到焦距,看到布袋里坐着一个有着半边透明翅膀的精灵!


没错,这的确是一只精灵,眼睛大大的占了半边脸蛋,没有鼻子,只有一张小小的嘴。他的眼瞳是绿色的,晶莹透亮地转动,就像神秘古老的祖母绿,在昏暗中发出幽幽的光芒。


“嗨,你好,我叫夜羽,是噬梦精灵。”半边透明翅膀轻轻地扇动了一下,这个自称“夜羽”的小精灵从布袋里跳了出来,跳到我的掌心,绅士地鞠了一躬。


幸好我是见过世面的人——先前看到了美人鱼、可以许愿诅咒的喷泉池,然后自己也变成了美人鱼,所以对眼前的东西没有感到太多的害怕。倒是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瞪着我吃了一惊:“是你!”绿色的眼睛转动着,然后看向躺在石头上陷入昏迷的蓝子扬,释然一笑,“果然是宿命。”


“什么?”我不解地瞪住他,“你说什么?你认识我吗?你是一只精灵,怎么会在蓝子扬的口袋里?”


“子扬这家伙疯了!”也许我的话戳到了他的痛楚,他突然恼火地吼道,“人类哪来的‘愿金球’,又不是妖精一族!我可是跟他几千年的朋友耶,居然动我的歪主意——看,我可怜的翅膀,在逃亡中被他硬生生地折断了一边,都飞不起来了。可恶的家伙!”看样子,如果他有能力飞到蓝子扬身边的话,一定会用他小小的脚狠狠地蹍上蓝子扬的脸。


“‘愿金球’?几千年的朋友?逃亡?”我完全被他的话惊呆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子扬一直在帮你找‘愿金球’啊!”夜羽索性在我的手心里坐了下来,“每个精灵都拥有一颗‘愿金球’,相当于人类的心,没有了就活不了。若是精灵的‘愿金球’被挖了出来,刻上名字和心愿,被许愿者吃掉,愿望就会实现!”


“‘愿金球’是由许愿者在‘通灵池’许愿时,愿望实现的那刻形成的,除非找回它并让许愿者吃下,原来的愿望才会破解。”


蓝子扬的话言犹在耳。他骗了我,那个骗子,居然连这种事都骗我!“愿金球”既然只有精灵才有,为什么蓝子纯她……


“为什么蓝子纯她有自己的愿金球呢?而且,还不小心被我吃掉了。”根本毫无察觉,我已经将我的疑问说了出来。


而夜羽的回答让我如五雷轰顶:“噢?被你吃掉了?!可惜,‘愿金球’刻上的不是你的名字和愿望,只能白白浪费了。还有,子纯是精灵啊!”他眼神狐疑地看我,“难道子扬没有告诉你,他和子纯的前世,是噬梦精灵?”


“没……没有!”我摇头,鱼尾上下拍打着水面,激起腾腾的水花。蓝子扬到底骗了我多少事情?又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哈哈!”夜羽欢呼鼓掌,“这真是有趣的事情!虽然那两个家伙忘记了前世,不过子纯还是找到了炎,子扬也找到了你,哈哈哈,果然是宿命!好吧,我就当作免费看一场表演好了,应该有上一世那么精彩吧!”


“夜羽,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完完整整地告诉我好吗?”


他回答干脆:“不好。”


“真的?”我眯起眼睛,手指收紧,捏住他剩下的那半边翅膀,尽量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如果你不想这边翅膀也折断的话,最好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我。”


在我的“威胁”下,夜羽用魔法给了我一个梦境。


在那个梦境里,前世的恩怨情仇变成一场浪漫精彩的电影,我在梦里看着它发展的过程,多么的不可思议——


那是一座被茂密樱花林包围的学院,叫“hellshow”!


在“恶魔城”二十三楼的琴房里,有个女孩坐在三角钢琴前,美丽忧伤地弹琴。她穿着蓝色带格子的制服,一头棕色的卷发用蝴蝶结扎起来,像丝带一样层层叠叠地散落在脑后。


音符着了魔似的飞扬,她弹着琴,有时会爬上窗台,眺望对面教学楼的一间教室,在素描簿里画上一张又一张英俊的侧脸。


忧伤的琴声一天天自琴房里响起,像雪花、像柳絮,散落在女孩的头发和肩头。她抱着素描本靠在窗台哭,眼泪从眼角落下:“我该怎么办?我喜欢他,可是我没有机会靠近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她哭得那么伤心,连空气都被她的哭声感染,慢慢变得伤感起来。


琴声将画面带走,带来一个天使般的少年。


一袭俊逸飘尘的白衬衫,身材修长挺拔,穿着剪裁合身的白色休闲裤和白色运动鞋。他正从教学楼其中一间教室走出来,阳光洒在他蜂蜜色的短碎发上。他的眼睛美丽狭长,闪着最最耀眼的星光,有光珠顺着英俊脸庞滴落!


“棱铭!棱少爷,是棱少爷耶!


“棱少爷出来了!”


走廊上楼梯里围满了女生,在少年出现的那一刻立即尖叫起来。有的完全呆掉,有的挣扎着想要冲上前,有的手里捧着五颜六色的礼物。停在楼下的一辆私家房车里下来两个保镖,很快走到少年身边,隔开人群让少年安全离开。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女生——经常在琴房里抱着素描簿哭泣的女生,此时呆呆地站在汹涌的人潮里。


她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两只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手心里握着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她的目光呆呆的,从始至终眼神都望向一点——那个叫棱铭的少年,他拥有一张和楚炎一模一样的绝美脸庞。


当棱铭穿过汹涌的人潮朝她这边走来时,她趁着混乱将礼物往他的手里塞。可是人群那么拥挤,像海潮一样左右波动着,礼物从她和他的手中滑下,葬身在无数双鞋底下。


棱铭就像天使,带着灿烂的阳光离开众人的视线,于是,世界黑了。


女孩绝望地闭上双眼,口中喃喃自语:“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乐水纯,喜欢他的话,我可以帮你。”


叫“乐水纯”的女孩啜泣着走出人群,来到学院后的那片樱花林时,一个轻佻的声音响在耳边。她惊讶地左右张望,却找不到发出声音的人。


放眼望去,棵棵樱树就像一团团飘浮的粉色云朵,在风中涌动,忧伤也像花瓣一般,纷纷扬扬地散落。她垂下头,以为耳朵出现了幻听,继续朝前走去,那个轻佻声音再次响起:


“别看了,我在你的梦里。”


乐水纯惊讶地瞪大眼睛!


“我叫夜翔,一个噬梦精灵。乐水纯,你拥有全世界最干净纯洁的梦——蓝天白云山谷溪流,还有因为喜欢一个人的心情,而滋生出的连绵花海。”那个嗓音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干净好听,“我很喜欢你的梦啊。可惜,你的肾病到了晚期,你就要死掉了,我也不得不离开你的梦境。”


“是谁?谁在搞恶作剧?”


乐水纯缓慢抬手,脸色苍白地捂住耳朵,在樱花林间疯狂奔跑。然而那个声音却一直跟着她,低低地笑着,魅惑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轻响:“乐水纯,我是来帮你的。如果你喜欢那个叫棱铭的男孩的话,不如我们来做一笔交易。”


她猛地停住脚步:“什么交易?”


“当然,是一笔你渴望已久的交易,交易的对象是棱铭!”


“真的吗?你真的可以帮我吗?”乐水纯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灰暗的眼神,刹那间燃起一束希望的火光,“我只想靠近他一点,哪怕只成为朋友和他平淡地说两句话。我喜欢他,喜欢他好久好久了。我的时间不多,只要你帮我,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真的?什么条件都答应我?”依旧是轻轻的笑声,“如果我说要你的梦呢?在你死之前,把你的梦给我,我就让他爱上你!”


“梦?”


“对,梦。”


樱花突然放肆地在眼前飘落,一只手轻轻拿开飘落在她头上的一片樱花花瓣。她惊愕抬头,看到少年美如妖精的脸——


大大的眼睛眼角上扬,是很媚人的桃花眼。英气的鼻梁,有着刚毅的线条,因为有了它的存在,整张脸才更显立体。他的唇好看地弯起,看起来像是在笑,眼神却比鹰还犀利敏锐。


“将你在恋爱时所萦绕出的最美妙的梦境给我。”他微笑,笑容妖娆,“乐水纯,你的梦给了我,就再也没有下一世了。用你的下一世换这一世的恋情,你说,这个交易公平不公平?”低低的含着笑意的声音,像给飘满花瓣的世界下了一个蛊。


乐水纯的喉咙卡着气,瞪着他含笑的眼睛,声音急促地说道:“我愿意!”


樱花簌簌掉落在他和她的脚边,在它即将结束绚丽迎来夏季时,落得那么疯狂肆意。然后,时间无声无息地飘移,在樱花彻底凋谢后,涂抹上了夏天的色彩。


树叶摇曳,阳光从树缝里筛下,形成千丝万缕的金光。“hellshow”学院寂静的林荫道上,手捧玫瑰花,脸色涨得通红的乐水纯,被夜翔从一棵树后推了出去——


“那个……对不起,”她咬住下唇,朝眼前的黑色背影喊道,“打扰一下!”


冷漠颀长的身影站住,棱铭疑惑地侧过脸来。凹凸有致的侧脸,在空气里塑造出倾城轮廓。


乐水纯脸色发红,呆呆地看着他英俊的面庞,一动不动,直到躲在树后的夜翔朝她掷去一颗小石子,她才猛地反应过来——立即施行夜翔为她打造的“猎帅计划”!


“刚才我一直走在你后面,嗯,发现了这个,”她小跑上前,在千丝万缕金光的环绕中露出身后的玫瑰花,脸红得像煮熟的鸡蛋,“请问,它是——是你掉的吗?”


她将玫瑰花捧得高高的,涨红的脸因为害羞深深地低着。


棱铭讶异扬眉,这个表情让他显得更为帅气:“玫瑰?”


“嗯。”


“不是我的。”


等乐水纯抬起头来的时候,只看到棱铭渐渐走远的高帅背影,她微微地僵在原地,一颗心随着棱铭的走远越沉越深!忽然又有一颗石子砸向她,躲在树后的夜翔焦急地催促:“‘a计划’失败,快施行‘b计划’!”


乐水纯傻傻地点了下头,愣了半晌才丢掉手中的玫瑰,弯腰拾起一把叶子朝棱铭离去的方向追去——


“对不起,打扰一下!”几分钟后,她勇敢地挡在棱铭面前,“这把树叶是我掉的,可是你刚刚经过时不小心踩坏了它,你……你要赔我!”


灿烂的金色光芒中,她的脸因为激动和羞涩红扑扑的,像可爱的苹果。棱铭看着她,慢慢地,脸上的讶异神色被笑容取代。


“好啊,”他声音轻柔,“要怎样赔你?”


听见他的回答,乐水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心里攥着那把烂树叶,肩膀颤动,良久才涨红着脸说出那句话:“就罚你……罚你做我一个月的朋友!”


清脆而明亮的声音,从胸腔发出,虽然音线有些颤抖,但仍然可以听出说话者的竭尽全力和期待!


然后他们成为了朋友!一个月时间不到,他们的感情突飞猛进,从最初微笑打招呼,到吃饭聊天,再到交换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最后到形影不离……


然而,乐水纯在享受幸福快乐的同时,也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日渐衰弱。她渐渐地远离棱铭,经常失踪去医院观察住院。那一天,是一个月之期的最后一天,她站在阳光下,微笑着对棱铭说道:“呵呵,棱铭喜欢打篮球吗?如果明天跟三班的比赛你能投五十个球,我会奖励你的!”


她想奖励他一份礼物——五十二张素描画,她在喜欢上他的期间里,画的他的素描!


第二天,篮球场变成了棱铭的个人秀。赛场下的女生时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尖叫,乐水纯坐在那些热情高涨的女生中间,一手拿着一沓厚厚的素描,一手拿着棱铭下场后要喝的矿泉水。


她的肾不停地抽痛着。剧烈的痛楚使她看不清场上的动静,看不清棱铭帅气投篮的样子。她只有坚持着按住肾部,等待棱铭的胜利而归。


果然,比赛结束,棱铭所在的班级以62:0的优异成绩获胜!当棱铭披着一身阳光从篮球场跑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冲上去,但很快便被棱铭的贴身保镖拦开。


蜂蜜色的头发轻轻扬起,绝美的脸庞在风中沉淀着晶莹的色彩。他笔直跑到乐水纯面前,低头注视她,浅咖啡色的眼眸里有幸福涌出来。


四周是女生放肆尖叫的声音。


“看到我进球了吗?”他笑得像个孩子,眼里只有乐水纯,温柔地抬手揉着她的长发,“如果我进了五十个球,你就要奖励我。”


此时乐水纯脸色骇人的苍白,冷汗大颗大颗从额头上冒出。她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着,一手紧紧抓着矿泉水,一手按住肾部:“对不起,我……”


“你没有看比赛吗?”


“……”


他的声音里微微生出一股着急:“乐水纯,你说过如果我进了五十个球就会奖励我,为什么不看比赛?最近你经常消失,究竟去了哪里?”


乐水纯浑身一颤,嘴唇苍白得骇人,右手更紧地按住了肾部。“没什么……嗯,这个,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她将素描簿塞进棱铭的手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是一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对不对?”她折身要走,他却忽然拉住她的手,穿过操场里n多羡慕的视线,拉着她来到安静的体育馆。


一路上乐水纯都很沉默,沉默着被棱铭拉上看台,两人并肩而坐。他一张张翻着素描簿,一张张看着画里各种姿态的自己,他眼睛熠熠闪亮,像星星那么明亮:“这些是你画的?”


“嗯。”


他的嘴角忽然扬起,溢着满满当当的幸福。他看她一直低着头,以为她害羞,笑容加深,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矿泉水:“嘿,这瓶矿泉水是什么口味的?”他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呃?口味?”


乐水纯仓皇地摇了摇头。因为肾部的痛楚,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矿泉水都是一个味道,怎么会……”忽然她的下颌被扳过去,与此同时嘴被堵住了,被他的唇堵住的。


满满一嘴巴的矿泉水,他霸道地夺去了她的初吻,在安静无人的体育馆,目光灼灼地看她:“三十天的朋友期限到了。乐水纯,我们交往吧。”


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在他深情目光的注视下,她的脸颊越来越红。同时,肾部也越来越痛,她开始颤抖,唯一残留的意识告诉她,要在昏厥之前离开!可是她刚站起来,就被他及时扣住了手腕,耳边传来他挑衅的声音:“过来,换你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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