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半里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6 01:14
|本章字节:5454字
这时,一直端坐在一旁安然不动的人突然出声:“太子妃的病……”
成郢叹息:“这些年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日益加重,如今连下床都困难了。”
程洛山缓声道:“太子妃有太子殿下庇护,是有福大贵之人,定会好起来的。”
他这话出口,锦段不禁微挑眉梢向他望去,年轻的男子身躯笔挺,金冠束发,眉目疏朗,只是那眉眼间却早已不复少年时的轻狂恣意。虽仍旧是太子侍读,他这几年却不再像年少时那般随意出入后宫了。
她与他除了在清凉殿仍常见面外,交集渐少,交谈更少,逐渐便陌生了起来。也不知从何时起,他说起这般恭维的话来,老到又自然了。果然时间是公平的,她在后宫被磨炼得越发从容,而他也逐渐蜕变成了如今这副成年男子的姿态。果然,每一个人都躲不掉时间的炼造。
成郢听了他的话,和煦的笑容变得微苦,叹息一声,“但愿如洛山所说吧!”
这时,殿外有内侍恭声道:“皇上宣太子殿下到宣光殿。”
成郢起身,锦段忙将石青色刻丝紫貂斗篷给他系上,边高声问殿外:“雪可停了吗?”
在殿外等候的初雪回道:“不但雪未停,反倒又起风了呢。”
锦段替成郢又拢了拢斗篷,欲随他出殿。
成郢却将手中的手炉递给她,温声道:“外头风雪大,我去宣光殿不知什么时候才出来,你候在外头会受不住的,就不要跟去了,留在清凉殿吧。”
锦段也不多言,成郢去宣光殿不常让她跟随,她是知道的。便道:“奴婢这就回东宫服侍太子妃。”
程洛山亦起身道:“那臣就先告退了。”
成郢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微笑着说:“你们也听到了,外头风雪大,此刻出去定是要受冻的,都在这里等着吧,等雪停了再出去。”说完,便径自走了。
锦段忙追出去吩咐平日服侍太子的内侍好生伺候成郢,待恭送成郢离开后,才抬眼看着这被狂风吹乱的漫天雪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待要反身躲回殿内,却看到程洛山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眉目沉寂。
“锦姑娘好生体面威风。”一如既往的讥诮语气,带着淡淡的不屑。似乎这一眨眼间,他又回到了当年狷狂不羁的模样。
锦段侧头看着他,突然就想起了这些日子以来宫中的一些传闻,抿了抿嘴角,浅笑,“要恭喜程公子了。”
程洛山眉目一凛,冷冷地看着她,森然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锦段笑道:“这些日子,宫中一直有传闻,说皇上有意将长信长公主下嫁程公子,难道程公子不知道吗?”
程洛山眉峰不动,双目中凛然的光芒却比廊庑外的飞雪还要冷上几分,带着透骨的寒意。
“锦段,你在宫里也有几年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还要旁人来教吗?这有损皇室威严的话都敢乱说,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无所顾忌?仗着太子的宠爱,便真就觉得自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说着皱了皱眉,面上略带了几分嫌恶之情,“宫中几年,未见长进,反倒越发的愚蠢了!”
他一开口便是这般言语。锦段恼怒,拇指死死地掐进掌心,冷冷地回道:“是锦段不知好歹,年少无知乱说话了,冲撞了程公子,还望恕罪。”说完甩袖就要离开。
她身形刚动,便有一只手抢先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回首,看到程洛山冷硬的脸,和他身后初雪、燕丝惊恐的神色,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手臂狠狠一甩,将他的手震开,猛然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程洛山的眼中燃烧着愤怒,最终却只是握紧了双拳,咬紧了下颌,冷漠地道:“外头风雪大,你还是听太子殿下的吩咐,回殿里歇着吧。我本外臣,怎可与姑娘同处一室。姑娘放心吧,我这就走。”说完便径自冲进了风雪之中。
锦段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动了动嘴角,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这样大的风雪,也不披斗篷,这人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难以心生好感。
身后的初雪轻轻上前一步,托住了她的手臂,叫了一声:“姑娘……”
锦段回头,看到一双干净无瑕却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
初雪这几年跟在她身边,早已看尽大大小小的事情。
她张了张嘴,最终作罢。
程洛山的匆忙离去,自然未能瞒过成郢。锦段欲做解释,但成郢显然没有多想,只是毫不在意地笑,“洛山的脾气向来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长信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她与洛山是自幼定下的婚约。如今他们都到了一定的年纪了,父皇也在做着打算。”
锦段惊了一下,说不出话了。
长信与程洛山自幼便定下了婚约?皇帝怎会如此草率?大司空贺持松向来并不受皇帝恩宠,这么多年一直坐在大司空的位子上,不曾有过升迁,手中一无兵权,二无朝臣势力。锦段实在想不明白,贺持松有什么可让皇帝笼络的,竟将宠爱的长公主自幼与程洛山定下了婚约。
只是这样说来,程洛山一直以来在宫里的恣意无忌、长信公主待他的情意、皇帝和郑太后的百般纵容,似乎都找到了最好的解释。自幼便被定为驸马,何况将娶之人又是最受宠的长信长公主,若论尊贵,他是帝王的爱婿,除了皇家成氏之人外,还有谁是比他更尊贵的?
这样看来,宫里的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了?只是宫里有这样的传闻,对于长信长公主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吧?堂堂长公主,被宫人们这般私下议论,总是于声誉有损,难道她就这样听之任之?
“奴婢明白了,日后绝不敢再在程公子面前多嘴多舌了。”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日后是真的要避着些了。
成郢笑了笑,“你也不必特意避着,矫枉过正反倒不好。日常如何,往后仍旧如何便是。有些事情我自是心里有数的。”
锦段低眉称是。
过了一时,成郢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似乎……有些日子不见你妹妹夜茗过来找你了?”
锦段没有想到他会问起李夜茗的事,微微一怔,才想起来,似乎夜茗确实有一段时日没有来找过她了。入冬以来,木皇后称病,免了一切请安觐见,她便再没有随成郢去过椒房殿。也是因天冷之故,加之她也知道李夜茗在椒房殿过得很好,她去椒房殿看她的次数,就随之减少了许多。算一算,她们姐妹确有一段时日未曾见过了。
想到她这个做姐姐的,反倒不如太子关心妹妹,锦段不禁微微汗颜,愧道:“许是因为天冷,她不愿多出来走动吧。”
成郢温柔地笑了,略略带了些纵容的味道,“你是做姐姐的,自然要常去看望妹妹才是。”
锦段在他的笑容下,双颊生晕,低眉浅笑,“是,多谢太子殿下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