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方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1:26
|本章字节:44204字
林仲达身躯陡然一震,张目道:“师弟认为这丫头和……”
楚玉祥摇头笑道:“不,二师兄想到那里去了,小弟只是觉得镖局开业之事,还须仔细商议,因为仇人是在暗里,目前对方并不知我们有什么行动,甚至连找我们这些人,都没放在他心上,但一旦镖局复业,他们就会注意上了,这一来,我们变得站在明里,他们依然是在暗里,他们随时可以找我们,我们还是摸不到对方一点踪影,所以小弟认为还是等小弟回来再作计议的好。”
林仲达点点头道:“这样也好,师弟准备几时动身?”楚玉祥道:“小弟想今天就走。”
林仲达道:“那也不急在一时。”
楚王祥道:“小弟心里很急,希望早去早回。”
林仲达道:“那你也要吃了午饭再走……”
正说之间,只听春兰叫道:“二少爷,春梅姐来了。”林仲达道:“她有什么事吗?”
话声未落,只见春兰领着春梅走入。春梅手中捧着一个大包袱朝林仲达欠欠身道:“小婢奉老爷命,去找二少爷,二少爷已经到这里来了。”一面又朝楚玉祥躬着身道:“小婢见过楚相公。”
林仲达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春梅道:“这是老爷昨天关照伙计替楚相公制的衣衫,要小婢送来,请楚相公试试,不知合不合身?”
林仲达喜道:“爹想得真周到,我怎么会没想到的?师弟,你快换上了试试,不合身,可以要他们拿去修改。”
春兰道:“楚少侠,小婢给你来脱。”
她伸出雪白的纤手来替他解扣。春梅立即打开包袱,取出一件天蓝长衫,待候着他更衣。
楚玉祥俊脸一红忙道:“在下自己来。”
春兰心里暗暗好笑自己替他解扣,他也会脸红。
楚玉祥脱下旧衣,春梅已经双手提着长衫领襟,伺候他穿上。
楚玉祥自己扣好衣扣,觉得长短大小,十分合身,春兰已经说道:“楚少侠穿的刚好。”
春梅一指包袱说道:“还有一件那就不用试了,这是两套短衫上裤,楚少快要不要试试?”
楚玉祥红着脸道:“不用了,伯父怎好如此破费?”
林仲达笑道:“师弟忘了爹开的是绸布店,裁缝也是店里现成的,破费了什么?”
春梅打量了楚玉祥一眼忽然粉脸一红低头道:“小婢那就告退了。”
楚玉祥道:“多谢姑娘了。”
春梅说了句:“不用谢。”急步退了出去。
林仲达看着楚玉祥笑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师弟换上了一件新衣,更显得丰神飘逸,有如玉树临风了。”
春兰瞟着美目,掩口娇笑道:“楚少侠如果换上了女装,只怕镇江城里的大家闺秀,都会给楚少侠比了下去呢!”
林仲达道:“春兰不准胡说。”
接着吩咐道:“你去吩咐厨下,今天下午,我要给楚师弟送行。”
楚玉祥连忙摇手道:“二师兄,小弟到北峡山去,很快就要回来的,还送什么行?”
春兰早已像一阵风般走了出去。
林仲达微笑道:“中午给师弟送行,家父自然也会来,这样就是告诉人家师弟已经离开镇江了,这对你的行动,不就方便多了么?”
楚玉祥一怔道:“二师兄……”
林仲达笑道:“师弟还要瞒我么?你去北峡山,并没有时间限制,可早可迟,但师弟发现春桃身手不弱,而且又有很多可疑之处她勾结灰衣老道,不利于愚兄,愚见又不是她的对手,在这种情况之下,师弟岂会袖手不管?所以我猜师弟去北峡山,只是藉口而已,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楚玉祥点头笑道:“二师兄果然机智过人,小弟一举一动果然瞒不过二师兄。”
林仲达道:“愚兄刚才思索着这一件事,她潜伏在我家,和勾结灰衣老道,其目的显然是要使愚兄淹留床第,起不了身,或者让愚兄伤势加重,终于不治,但害死愚兄,是为什么呢?那只有一个可能,因为愚见是东海派的弟子,他们一个也不能留,因此昨晚暗算师弟,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楚玉祥听得心头一凛,说道:“二师见认为她和害死师父。师娘的贼人是一党的?”
林仲达道:“难道你还以为事情很简单么?从她杀人灭口这一点看来,大概也八几不离十了。”
楚玉祥心中暗暗感到为难,二师兄是个足智多谋的人,如果告诉他全盘经过,他自可更明了对方阴谋,但少夫人偏偏又是他的大嫂,这话自己如何能说?若要真如他所料,少夫人和春桃是害死师父、师娘的贼人一党,将来他也一定会知道,自己就不该瞒他……林仲达抬国道:“师弟想什么心事?”
楚玉祥道:“没有,小弟只是在想,此事应该如何着手?”林仲达道:“这倒不难,师弟既已发现蛛丝马迹,只要循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就可以了。你下午离开寒舍之后,今晚到我书房里来,再作详谈。”
楚玉祥道:“小弟觉得今晚还是不来的好,只要一有消息,自会来和二师兄商量的。”
林仲达点头道:“这样也好,反正我都睡在书房里。”
中午时分,这顿送行宴,就设在西花厅,酒菜自然特别丰盛。席间林厚福殷殷劝酒,一面说道:“楚少侠怎不多住几天,你和仲达是师兄弟,这里就和自己家里一样,大家有个伴儿。”
楚玉祥道:“老伯厚恩,小侄至为感激,只是小侄此次北峡山之行,是家师临行时交代的,小怪那时还不知道东海镖局出了事,原想赶回来探望师父、师娘,再去北峡山,后来得知二师兄重伤未愈,小侄身边正好有家师的治伤丹药,才先来探望二师兄,如今二师兄伤势已经痊好,师命难违,等办完了事,自会再来。”
林厚福笑道:“如此就好,楚少侠北峡山回来,就可在舍间多盘桓些时候了,依老朽看来,楚少侠一身所学,胜过仲达甚多,今后仲达还要你多多照应呢?”
楚玉祥道:“老伯言重,如论才干,二师兄胜过小怪太多了。”
饭后,春兰送上香茗,楚玉祥只喝了一口,就起身告辞。林厚福、林仲达一直送出店门,门口早已有一名小厮牵着一匹马在待候。
林厚福道:“楚少侠,请上马了。”
楚玉祥道:“小侄……”
林仲达不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楚师弟不用客气,我们马厩里豢养着不少马匹,一般都是运货用的,有几匹,就是平常店里伙计到金陵去骑的,你此去北峡山,路程不近,自然骑马去的好,家父特地要他们挑了这匹脚程比较快的,自己兄弟,何须推辞,你看,春兰已把你包袱、长剑都挂在鞍上了,你上马吧!”
楚玉祥只得拱拱手道:“老伯如此厚爱,小怪只好拜领了。”
说着就从小厮手中接过缰绳,跨上马鞍,又朝林厚福父子拱手作别。
出了西城,楚玉祥心中暗暗盘算,自己先得找个地方落脚才是,他在马上举头望去,老远就看到气象雄伟的金山,和七层高的慈寿塔,在斜阳之中,显得金碧辉煌,有如一枝彩笔。
一路策马徐行,觉得金山寺是大丛林(最大的庙宇叫做丛林)自己骑着马匹去借宿,诸多不便,不如找一个冷落的小庙,才不至引人注意。
这就从金山寺旁,过了一条小河,沿着柳堤行去,经过中冷泉,地势渐僻,又走了一段路,山脚下果然有一座小庙,只要看山径杂草丛生,该是荒圯已久!
这就策马来至小庙门口,一跃下马,牵着马匹,走进山门,小天井中草长过胫,十分荒芜,大殿上到处都是瓦砾,连神龛都已破旧不堪,显然是一所没有庙祝的破庙了。
心想:“这个地方倒不错。”
随手把缰绳圈到马头上,任它在小天井中吃草,一手从鞍上取下长剑、包袱,只觉包袱提到手十分沉重,跨上石阶,放下长剑,打开包袱,除了衣衫,还有一个油纸包,里面居然是十几个包子,还有切好的酱肉、肴肉,敢情是二师兄吩咐春兰给自己准备的了。
另外还有两封银子,每封一百两,一共是二百两。这可能是林老伯给自己做盘川的了,他们没有跟自己明说,那是怕自己不肯收受了。
这时天色已渐近黄昏,他俯身朝石阶上吹去灰尘,坐了下来,饱餐一顿,然后把吃剩的依然用油纸包好,连同包袱,纵身飞上横梁,吹去灰尘放到梁上,又在石阶上坐了一会。
等天色全黑,站起身佩好长剑,又把马匹拴好,两扇山门,也移来了一块大石堵上,才纵身越墙而出。
此时天色虽黑,但从金山到镇江城,不过五六里路最多也不过顿饭工夫,就可到达,这时距离夜行人出动的时间,当然还太早了些这就缓步徐行,沿堤走去,走上大路,依然安步当车,缓缓而行。
他这一路上倒像是游人墨客,踏用寻诗,信步倘佯,只是今晚已是下旬,一勾残月,甚是昏黯路上也没有第二个人影,走得极为悠闲,右手还在有意无意之间摸了摸长剑的剑柄,嘴角也在此时隐隐露出一丝微笑。
他此时正在赶路,何以会有得意的微笑呢?因为他发现左侧林中隐伏着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要知他如今身兼两家之长,耳目何等灵异,只要有人进入十丈之内,就瞒不过他的耳朵,何况这片树林和他相距还不到五丈远。
楚玉祥只作不知,看看时间还早,索性在左侧林中找了一块大石,坐了下来,轻咳一声道:“林中的朋友可以出来了吧?”
他背向林内,若是有人突起发难,岂不把整个背后卖给了人家?但他艺高胆大,根本没把伏在林中的人放在眼里。
他话声甫落只听“刷”的一声,闪出一个人来。这人身穿黑布劲装,神情阴冷看了楚玉祥一眼,阴恻恻的道:“你姓楚吧?”
楚玉祥安坐石上,含笑道:“噫,朋友怎么知道我姓楚的?”黑衣人道:“沈道全是你杀的吧?”
“沈道全?”
楚玉祥已想到那个灰衣老道敢情叫沈道全,但故作惊讶的道:“朋友说的沈道全是谁?
在下和他无冤无仇,怎会无故杀人?”
黑衣人道:“沈道全就是游方道士,这回你总明白了吧?”楚玉祥哦了一声道:“朋友说的就是那个穿灰色道袍的老道,你是他朋友?”
黑衣人冷声道:“我问你是不是你杀的?”
楚玉祥笑了,随口道:“昨晚确有一个灰衣老道拿着黄蜂针筒,打了我一筒七十二支毒针,被在下追上,他伏地求饶,我问他是什么人支使的,他没有说出来,就死去了,在下正因不知他究竟是什么人?朋友既然知道他叫沈道全,一定也知道他为什么要用歹毒暗器暗算我了,朋友倒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人支使他来的?”
黑衣人目芒飞闪,阴沉的道:“小子,你还是去问阎老二吧!”
右手一抬,修地亮出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来。
“慢来!”楚玉祥摇着手道:“树林子里,似乎还有三位隐藏着没有出来呢,朋友既然约了帮手,何不一起请出来,让楚某也见识见识,四位一起上,人手多些,也多有几分胜算,如果只有朋友一个人出手,那就恐怕不是楚某的对手了。”
黑衣人一楞,看他安详的坐在大石上,连站都没站起来,心中也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许真的不是他对手,随即哼道:“你们出来吧!”
他话声出口,树林中果然飞闪出三道人影,轻捷无声的落到楚玉祥四周,这三人同样穿着黑色劲装,神情也同样冷漠,一望而知四人都是戴面具。
原来他们早已分成三面隐伏在林中准备由为首的黑衣人出手,楚玉祥若是不敌,想逃入林去,正好被他们截住。
如果为首黑衣人一个敌不住楚玉祥,他们可以从三面闪出,联手合击,设想不可谓不周,但却被楚玉祥一口道破,他们只好现出身来了。
楚玉祥依然坐着没动,望望四周朝先前那黑衣人问道:“看来朋友是他们领头的了。”
为首黑衣人不耐的道:“你不用多问,快亮兵刃吧!”
楚玉祥笑了笑道:“在下非问不可,古人说得好,擒贼擒王,在下知道那一个是领头的,只要把领头的拿下,其余三个就可以少费点手脚了。”
为首黑衣人似被激怒喝道:“小子,废话少说,你再不亮刃,咱们一样把你剁了。”
楚玉祥冷笑一声,虎的站起,他这一站起,就有一股逼人寒风随着身形一动,朝外逼去,四个黑衣人身不由己的后退了一步。
楚玉祥忽然伸手从腰间摘下长剑,随手朝大石上一插,冷晒道:“和你们四块废料动手,还用不着楚某使剑。”
他这随手一插一柄连鞘长剑就像毫不费力的***大石,足有一尺来深,这下直把四个黑衣人看得心头大为震惊,但听为首黑衣人口中“呀”的一声,雪亮的刀光,突然从四面合拢,四柄扑刀一齐朝楚玉祥身上劈到。
像这样四柄扑刀同时攻到,实在叫人无从招架。楚玉祥并没有招架他只是身形一侧,双手疾发,左手拍左刀,右手拍右刀,然后舒右腕,一把爪住对面为首黑衣人手腕,出左足使“虎尾脚”踢向身后一人。
这一连四个动作,快逾闪电,左右两人刀上被楚玉祥拍了一掌,便觉一柄刀奇冷如冰,五指冻得剧痛,那里还握得住刀柄,当当两声,跌落地上,身后那个被一脚端中小腹,口中啊了一声,仰面跌出。
楚玉祥一把爪住为首黑衣人手腕,左手迅疾点出一指,身形一晃,人已到了左首黑衣人面前,抬手一指点了他穴道,再转而向右,又朝右首黑衣人点出一指,两人钢刀脱手,连人影都没有看清,就被点了穴道。
楚玉祥身形疾弹,一下落到身后那人身旁,没待他跃起,(他是仰跌出去的)一手提起他衣领,像老鹰爪小鸡一般,提了过来,走到大石前面,用力朝地上一掷,然后大马金刀的在石上坐下,喝道:“从你先说起吧!说,你们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而来?”
那黑衣人被他这一摔,四脚百骸都被摔散了一般,眼看三个同伴都像泥塑木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真不敢相信凭自己四人,竟然会在出手第一招上就被人制住,口中倔强的道:“我不知道。”
楚玉祥朝他笑了笑道:“你会说的,你们三个同伴也会说的,如果你说的和他们对不拢,我会对你不客气……”
随着话声,起身走到黑衣人身边,手掌轻轻在他头顶上一按,说道:“在下不想用强,还是你自己说吧!”
他口中虽说“不想用强”;但手掌这一按,“太素阴功”一缕奇寒澈骨的冷气,已从对方“百会穴”上像醍醐灌顶,沿着背脊骨直下。
那黑衣人口中“啊”了一声,就打着冷噤,全身随即起了一阵颤抖,冷得有如堕入阴冰地狱,连心跳都快僵住了,口中断断续续的道:“我说……我说……了……”
“好!”楚玉祥道:“先说说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道:“长江四凶。”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玉祥又道:“是什么人叫你们到这里来等我的?”
黑衣人道:“是老大要咱们一起来的,他说你杀了沈道全咱们要替沈道全报仇。”
楚玉祥道:“沈道全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黑衣人迟疑了下才道:“他……本来和老大是熟人,最近……他把咱们引入一个叫……
江南分令下面,他是咱们的联络人……”
“江南分令?”
楚玉祥心中一动,问道:“江南分令是什么?”
黑衣人道:“我真的不知道。”
楚玉祥一指为首黑衣人问道:“他是你们老大?”
黑衣人点点头。
楚玉祥道:“好我问完了自会放你。”
起身走到为首黑衣人身边,举手在他背后拍了一掌。他这一掌本是替对方解开被制的穴道,那知一掌拍下,为首黑衣人突然身躯一晃,朝地上扑倒下去。
楚玉祥一怔,俯身看去,只见他双目微睁,嘴角间缓缓流出黑血,分明中毒身亡,目光一注,果然发现他背后衣衫上有一个针尖细的小孔,四周略呈乌黑,若非楚玉祥精深,他们穿着一身黑衣,这点小孔是无法发现的。
“好歹毒的暗器,敢情就是黄蜂针了。”
楚玉祥看得极为愤怒,此人居然当着自己杀人,自己居然会一无所觉,晤,这分明也是杀人灭口了,莫非他会是春桃不成?他急忙起身,走到另外两个黑衣人身后,仔细看去,这两人背后果然也有一个极细小孔,分明也中了毒针,只是他们被自己制住穴道,血脉被闭,是以并未倒下,但只要穴道一解,或有人动他们一下,就会扑倒下去。
看来这人身手大是不弱,潜近五丈之内,自己依然一无所觉,唔,他是趁自己问话之际,才出手的,那么现在自己正在查看三人死因,他可能又向问话的那黑衣人下手了。
楚王祥一念及此,迅疾无伦一步掠到坐在地上的黑衣人面前问道:“你没事吧?”
黑衣人道:“在下有什么事?”
楚玉祥一挥手替他解开穴道,说道:“你三个同伴已经死了。”
黑衣人目射厉芒,说道:“是你杀了他们,我……和你拚了。”
猛地一跃而起,挥手一拳,朝楚玉祥当胸直捣过来。
他明知不是楚玉祥的对手,但一人拚命,万夫莫当,这一拳拳风飒然,倒也势劲力足,沉猛之极!
楚玉祥伸手一格,一把就爪住他手腕,说道:“他们不是我杀死的?”
黑衣人右手被执,左手又振臂一拳,迎面奋力击手,粗声道:“不是你,还有谁?”
楚玉祥右手一带,喝道:“我要杀你们易如翻掌,何用抵赖?何况既然杀了三个,留你何用?”
黑衣一怔,想想也有道理,问道:“那是什么人杀死他们的?”楚玉祥五指一松,放开他的手腕,说道:“杀死你老大三人的人,也就是昨晚杀死沈道全的人,他杀死他们的目的,志在杀人灭口,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他们三人都是被歹毒的黄峰针射死的。”
黑衣人道:“那么怎么会没向在下下手呢?”
楚玉祥道:“因为我正在问你的话,你和我距离较近,射杀了你,我立时会发觉,他就不容易脱身了。”
说到这里,暗以“传音入密”说道:“我想此人可能还隐伏附近,而且也绝不会放过你的,你若要给你同伴报仇,我也正在找他,那么待回你离去之后,走得不要太快,我会暗中跟在你身后,就可以把此人引出来了。”
黑衣人点着头,转身朝他老大走去,目光一注,只见老大半个身子已经化为一滩黄水,正在逐渐腐蚀。再看其他两人也是一样,上半个身子业已腐蚀消失,心中不觉一黯,切齿道:“竟然会是化血针,咱们兄弟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江南分令竟然落得这样一个惨死,尸骨无存。”
说到这里,朝楚玉祥拱拱手道:“阁下如果没有什么事了,在下告辞。”
楚玉祥道:“你只管请便。”
黑衣人转身疾奔而去。楚玉祥伸手取过插在大石上的长剑,身形飘忽,远远尾随了下去。
但就在黑衣人和楚玉祥去得渐远,刷的一声,从树林左侧闪出一条人影,身法极快,朝大路上飞掠而去。
原来这树林中,除了四个黑衣人,还有一个人隐伏着,这人当然是用“化血针”射死三个黑衣人的人了,楚玉祥内功虽然精纯;但终究经验还不老到,这人隐伏林间,只要摒住呼吸。或者呼吸得极其轻微,他就会忽略过去。
是以他连杀了三人楚玉祥不曾发现他离去还以为此人身手极高他居然一无所觉呢!
却说楚玉祥尾随黑衣人一连跟出十数里外,依然不见一点动静,自己还另有事去,没有时间再尾随下去,这就以“传音入密”朝前面黑衣人道:“看来朋友不会有事了,今后好自为之,我不再跟你下去了。”
说完,转身朝来路奔了回去。
这一阵耽搁赶到镇江城中,差不多已经是二更时分,只有大街上还有零星的灯火。
林大祥绸布庄正在大街之上,此时早已上了店门。
楚玉祥绕到侧首,四顾无人,点足跃上围墙,再长身掠起,一道人影,疾如飞隼,不消几个起落,掠过两重院落,已经到了内宅,立时隐入暗处,举目看去,少夫人寝室四扇雕窗虽已关上,但还有灯光从窗棂上射出,显然尚未入睡。
楚玉祥艺高胆大,悄然飘落廓下,以他此时的功力,室内两人纵然武功不弱,也未必会发觉,他轻轻掩近窗前,用手指沾着口水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孔,凑着眼睛往里望去。
房中银虹吐蕊,照得一室颇为明亮。中间一张小圆桌旁,一手支颐,坐着一个蛾暇淡扫,头梳堕马髻的少妇,目光望着油盏上结的灯蕊,怔怔出神,她边上还放着一盏茗碗。
楚玉祥看得不觉一怔,这里明明是少夫人的卧室,连摆设也和昨晚看到的一样;但坐着的这个少妇,却并不是昨晚遇上的那一个少夫人。
昨晚那少夫人黛眉如画,眼波欲流,一张宜喜宜嗔的脸上,红馥馥娇艳欲滴,生得好不风流俏美?今晚这个少妇,虽然也风姿秀娟,但却稳重端庄,眉目间另有一种淡淡的幽怨。
楚玉祥心中暗道:“这人会是谁呢?”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耸从房门口走入,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女,一看就知是使唤的丫鬟了,她,也不是春桃!
楚玉祥想起二师兄说过,他家中只有三个使女,春兰、春梅、春桃,这三人自己都已见过,他几乎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但房中一切摆设,却又和昨晚一般无二!
心中正在疑虑之际,那丫鬓已经开口了:“少夫人,你怎么还不睡呢?连茶也不喝一口?”
“少夫人”,楚王祥心更觉疑窦丛生,这少妇也是“少夫人”。
那少妇目光一抬,幽幽的道:“春桃,你也不想想,昨晚我们被两个女强盗在身上一拍,就半点动弹不得,后来又把我们关在后面你的房里,连想叫救命都好像梦厌似的,叫不出声来,想想有多可怕?我……我……那里还敢睡,大少爷偏偏一个月只回来这么几天,我真不想把昨晚的事儿,去禀告公公,偏偏我妆奁里的金饰珠宝又一样不少,说出来了也没人会相信……”
那丫鬟道:“少夫人,我说东西既然一样不少,那就算了,张扬出去也不好……”
听到这里,楚玉祥心中不禁暗暗“哦”了一声,原来昨晚喊人是有计划的行动,目的大概是为了对付自己,两个女的假扮了少夫人和春桃,难怪沈道全(灰衣老道)暗算自己不成,就朝这里逃来,那假扮春桃的人怕沈道全说出底细,才杀以灭口,眼看一计不成,又使一计,所以要硬拉着自己来见少夫人,又在茶中暗使手脚……。
他想到昨晚那香艳的一幕,俊脸不禁为之一热。
看来那假扮“少夫人”和春桃的两人,业已远去,自己本来以为二师兄家中有了内奸,自己离开之后,二师兄孤掌难鸣的想法,也大有出入了。
他悄悄退出走廓,长身掠起朝前面二师兄住的书房飞纵而来,那是因为二师兄还等着自己的消息自己告诉了他今晚所见,明天就可以上北峡山去了。
书房里当然还点着灯火,林仲达就坐在临窗的一把藤椅上小几上也放着一盏茶但正好拿起茶碗要喝,忽然微风一飒,他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
林仲达一下放下茶碗。说道:“师弟你怎么这时候才来?”楚玉祥含笑道:“二师兄久候了,今晚遇上的事情可多着呢!”
刚说到这里,耳中突然听到窗外响起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楚玉祥耳朵何等灵敏,心中不禁暗暗冷笑。
林仲达已经站起身道:“师弟,今晚你遇上了什么事?快坐下来再说,愚兄从初更一直等到现在了。”
“不急。”楚玉祥回头四顾,问道:“二师兄,你书房里可有厕所,等小弟告个便再和你详谈。”
林仲达伸手一指,说道:“就在后面院子转角上,有一个尿桶。”
楚玉祥不再说话,匆匆从书房一道侧门出去,后面就是一个小院落,他可并不是真的要小便,身形纵起,一下越出围墙,绕到了前面,再轻轻飘落地面,这是书房前面,院子相当大,花木扶疏,石砌花径,曲折清幽,他悄悄行来,果然西面对着书房窗前,一排修剪整齐的冬青树叶间,隐伏着一个小巧的人影。
这人一身青衣,背后梳着一条长瓣,她虽然隐伏在这树叶阴暗之处,但楚玉祥目能夜视,一眼就从她后形认出正是方才少夫人房中见到的春桃!她一身轻功,竟然如此高明!
这下使他心头感到十分困惑,她既然不是昨晚的春桃,何用跟在自己身后而来,窃听自己和二师兄的谈话?哦,他陡地想到方才自己在少夫人窗口听到谈话,莫非是她们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但她们面貌何以会和昨晚不同?那一定是经过了易容。
心念转眼之际,人已悄悄掩到了春桃身后,轻咳一声,笑道:“姑娘可以站起来了。”
春桃猛然一震,蹲着的人动如旋风,一下转过身也站了起来,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身形刚转,剑若流星,朝楚玉祥当胸刺到,出手奇快绝伦!”
她这一转身,楚玉祥才看清楚,一点没错,她正是今晚在少夫人房中的春桃,不觉微笑道:“这一来你不是泄露身份了吗?”
身子轻轻一侧,就避开刺来的剑锋。
春桃一声不作,右手连划,刷刷刷一连攻出三剑,寒芒飞闪,大有拚命之意!
楚玉祥只斜跨了一步,便自避开。春桃忽然身子一弓,疾如脱兔,企图朝圆洞门夺路逃出。
楚玉祥冷笑一声:“今晚你还想走吗?”
人影一晃,已经挡在她面前。
春桃抖手一剑,直射楚玉祥面门。楚玉祥左手立掌如刀,斜切而出。
春桃心中暗道:“你是不要这只手了。”
心念还未转完,陡觉“啪”的一声,手腕为之一震,不,刺去的短剑已被他手掌轻轻拍在剑身之上,这一拍,立有一股奇冷如冰的寒意,从剑身转过来,五根握着剑柄的手指,就像握在寒冰之上,冻得麻木生痛,心头不由大吃一惊!
楚玉祥脚上忽然跨上半步,右手疾出,口中喝了声:“拿来。”
春桃急急往后跃退,但掌中短剑已被楚玉祥夺了过去。
这一段话,说来好像已经有许多时光,实则从春桃蹲着的人,转身发剑,到短剑被夺,前后也不过是一两句话的工夫。
书房中的林仲达听到楚师弟忽在他前面花圃中说话,心下大奇,他究竟是练过武的人,反应也不慢,急忙闪身而出,问道:“楚师弟,有什么事……”
楚玉祥把夺来的短剑,一抬手,飞射到花叶之中,一面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一个奸细被小弟截住了。”
“有奸细!”
林仲达听得一惊,纵身掠来,目光一注,口中咦道:“会是春桃?”
他一眼就认出是春桃来,可见她今晚是真面目了。(昨晚春桃可能易了容)楚玉祥回头笑道:“她是跟踪小弟身后来的,小弟若是连这一点都会被她瞒过,那就不用在江湖上走动了。”
他口中虽在说话,人依然挡在春桃面前,但脸上却转过去与林仲达说着话,这自然是没把春桃放在眼里。
春桃短剑被夺,林仲达又赶了出来,心头正感惶急,一见有机可乘,双掌急翻而起,一先一后连续劈出,这一发之势,是她蓄势已久,一双匀虹纤掌,一发即至,直向楚玉祥当胸印到。
楚玉祥故作不知,待她双掌接近,突然双手翻起,五指勾曲如爪,朝她脉腕扣去。
这一记,正是鹰爪门的“变擒拿式”,手势不繁,但很实用,双爪同发,只要被他拿住一只,就会被他制住。尤其在目前的楚玉祥手中使出,威势和一般鹰爪门的人使来,就大大的不同。
春桃身手果然不弱,印出的双掌突然一缩,举手之间,就点出两指,她这两指,居然不带丝毫破风之声,只有一丝极弱的微风,点向楚玉祥双掌掌心。
楚玉祥虽然不识得她使的是什么指法,但他依稀可以觉得出来,她这两指指风虽微,却有渗穴透骨之功,昨晚自己曾着她的道,敢情使的就是此种指法了。一时之间,倒也不敢大意,双手连划,几股潜力,接连拂出。
春桃始终一言不发,点出两指之后,手腕连振,几指不住的朝楚玉祥身上三十六处大穴,连续不断的点出。
先前她指风只是如丝如缕,不见如何劲急,但经她这样连续不断的点出。指风渐渐尖锐如针,嘶嘶风声,发出刺耳的异声,愈来愈见凌厉。
因为她发指的速度极快,看去好像一片指影,一齐出手,有如百十支极尖锐的玉椎,密集刺来。
楚玉祥昨晚被她点中过穴道,心中不无顾忌,尤其他对自己身兼正邪两种神功,却并不知道自己的武功究有多高咱然不敢托大,看到春桃双手发出来的指功,竟有这般厉害,也迅快的双掌向空连封带推,严密封闭住对方的指风。
林仲达站在一旁,看得暗暗惊心,忖道:“春桃这一身武功竟然十分高明,她年纪不大,会是从那里学来的呢?”
一二十招下来,寒气愈来愈重。直逼得她全身奇冷难耐,忍不住打着冷噤,几乎连上下牙床都在发抖了,双手全冷得发冻,“天星指”出手困难,大有点不出去之感!
这情形楚玉祥自然很快就发现了,她指法已现滞钝,不似先前的轻巧凌厉,口中大喝一声,欺身直上,左手化爪,一下就扣住了春桃的右腕。
试想他这一二十招,运掌封解,“太素阴功”早已布满了全身。这五指扣落,几乎有如五根冰条,奇冷澈骨!不,一股奇冷澈骨的寒气从春桃脉腕渗入,春桃纵有一身武功,那里禁受得住,口中惊“啊”一串,忽然往后栽倒。
林仲达急忙叫道:“师弟,要留活口!”
楚王祥笑道:“小弟并没有杀她,是她自己晕了过去。”
林仲达道:“快把她带到书房里去。”
楚玉祥点点头,左手扣着她脉腕没放,左手一把爪着她背后衣领,提了起来大步走入书房。
林仲达迅疾掩上了房门,又走过去放下窗帘。
楚玉祥早已把春桃放到地上,她依然双目紧闭,没有醒来,心中暗暗奇怪。自己又没点她穴道,怎么会昏迷不醒的呢?莫非暗中有人杀以灭口?一念及此,急忙俯下身去仔细检查了一遍,身上也并无被暗器击中的痕迹。
林仲达道:“师弟,你点了她穴道吗?”
楚玉祥摇摇头,举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拍几下。他拍她脸颊,原是为了好使她早些清醒过来,那知这一拍,登时感到她脸上皮肤异样,好像另有一层皮肤贴在肉上,本来还算或合得很好,但经手掌一拍,就有一种似离非高,似合非合的感觉,心中不禁一动,说道:“二师兄,她脸上好像戴着面具。”
林仲达笑道:“她就是春桃,何用再戴面具?”
楚玉祥道:“不信,你来摸摸她的脸皮?”
林仲达伸出两个指头,在她脸颊上摸了一阵,点头道:“她果然戴着面具,这就奇了,难道她不是春桃?”
他只能摸到她脸上另有一层皮肤,却无法把它取下来,不觉攒攒眉道:“师弟,你有办法把它弄下来吗?”
楚玉祥道:“这个小弟也没有经验,她不知是如何戴上去的?小弟且试试看。”
当下伸出手掌,横按在春桃的鼻梁上,口中微微吸气,掌心一凹,有吸力运在掌心,猛然向上提起。
他原先是试试的,但他身兼两家之长,内力何等精纯,这一吸气,顿觉有一层东西被吸在手掌上,提了起来,急忙低头看去,那正是一张极薄的面具,已经爪在手上,脱离开春跳的面颊。
春桃果然戴着面罩,面具被揭开掉,春桃已经不是春桃了,那是一个皮肤稍黑的女子,鹅蛋脸,弯弯的眉毛,挺直的鼻子,面貌姣好,比春桃成熟得多,看来约莫有二十三四岁。
林仲达口中咦了一声,还没说话,那女子已经眼皮滚动,倏地睁开眼来!(她是被‘太素阴功’的寒冰之气,冻得闭过气去),她果然十分机伶,立即虎跳从地上挺身跃起!
楚玉祥道:“姑娘还是坐着,咱们好好谈谈。”抬手一指,点了她的穴道。
那女子堪堪跃地,又一屁股坐了下去,目露怨毒,冷冷的道:“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林仲达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假扮春桃,有何图谋?还要老实说出来的好。”
那女子穴道受制,坐在地上,索性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林仲达又道:“你已经落在咱们手中,还是好好答我所问,你不说咱们会放过你吗?”
那女子依然一声不作,对林仲达说的话,恍如不闻。
林仲达不觉怒哼一声道:“你再不说,那就休怪林某手段毒辣。”
那女子还是不理不睬。
林仲达怒道:“妈的,你这丫头,不给你吃点苦头,你还以为林某是吃素念经的人,对你下不了手?”
楚玉祥道:“二师兄,还是小弟来问她。”
一面朝那女子说道:“二师兄说的话,姑娘大概都听到了,江湖上有句话,叫做冤有头、债有主,姑娘乔装春桃,而且你们这般人,一再暗算在下,总有个原因,姑娘既非主谋之人,只要……”
林仲达一摆手道:“楚师弟且慢!”
楚玉祥问道:“二师兄有什么事?”
林仲达道:“她脸色有什么不对!”
楚玉祥目光打量着那女子,说道:“小弟怎么看不出来?”林仲达道:“她肤色本来有些黑,但还是很光润的,这一会工夫,原来的光采,渐渐失去,脸上好像多了一层黑气,比方才晦暗得多了。”
楚玉祥仔细看去,果然没错,方才她黑里带俏,脸上还有少女的光采,现在却已变成了死灰色,这就问道:“二师兄,你看……”
林仲达道:“她好像服毒自戕了!”
楚玉祥道:“我们又没有刑逼,她干么要服毒自戕?”
林仲达道:“我们虽然没有严刑逼供,但她落到我们手中怕泄露机密,昨晚她既然杀灰衣老道灭口,她身落人手,自然也只好服毒自戕了。”
这几句话的功夫,那女子口角间果然缓缓流出黑血来,血,居然比墨还黑。
最使人触目惊心的,这人的五官也渐渐变形,好像里面正在腐蚀,面额眉目鼻梁随着缓缓的陷下,逐渐化去,不过盏茶工夫,一个人已经只剩了一堆衣衫,不,连衣衫也渐渐腐蚀!
“好厉害的毒药!”
楚玉祥看得目怵心凉,唉了一声道:“他们是什么组织呢?居然这般毒辣!”
林仲达望望地上一滩正在消失的黄水,说道:“楚师弟你还是把今晚的经过,先说出来给愚兄听听。”
楚玉祥就把自己如何遇上长江四凶,以及自己在少夫人窗下看到今晚的少夫人、春桃两人,和昨晚遇上的不同,以及听少夫人和春桃说的一番话,极详细的说了一遍。
林仲达哼了一声道:“这是她们活该败露行藏了,本来楚师弟听了她们这番话之后,如果春桃(那女子)不再跟踪过来,想窃听咱们的谈话,她们就成功了,我们自然深信不疑,昨晚是两个女贼人假扮了大嫂和春桃,啊,师弟,你听说过‘江南分令’吗?”
楚玉祥摇摇头道:“没有。”
林仲达站起身道:“师弟,你把揭下来的面具给我,咱们走!”
楚玉祥把面具递了过去,问道:“二师兄要去那里?”
林仲达道:“春桃既然有人假冒、脸上戴了面具,大嫂可能也不是真的大嫂了,我们自然找大嫂去不论她是真是假最好出其不意,先制住她师弟有把握吗?”
楚玉祥点点头:“小弟可以试试,要一招把她擒下,只怕没有把握,不过小弟绝不会让她逃跑这是有把握的。”
“如此就好!”
林仲达把面具揣入怀中,接着微一攒眉道:“我想不论她是不是大嫂,现在只怕已经不在了。”’楚玉祥道:“她不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的。”
林仲达道:“她如果在春桃身后而来,躲在暗处,看到我们擒住了春桃就会逃走了。”
楚玉祥道:“这有可能!”
林仲达道:“快走!”
两人出了书房立即纵身跃起,轻蹬巧纵,一路提气而行,到了内宅轻轻飘身落地,从回廓走到少夫人房门口,林仲达朝师弟打了个手式,也没出声。一脚闯了进去。
房中,圆桌上依然点着银虹,结了累累灯蕊。
一张牙床上,罗帐未下,锦被折叠整齐,却没见到少夫人的影儿,她既不是少夫人,行迹已露,自是及早离去好!
林仲达一个箭步,掠出房去在少夫人住的这幢房屋几间房中都找遍了,依然不见大嫂的人影,这就说道:“她果然跑了,咱们回去吧!”
两人退出内宅,楚玉祥站住身子,拱拱手道:“二师兄,潜伏贼党,一逃一死,目前大概已可无事,小弟先告辞了。”
林仲达点点头道:“好吧,师弟早去早回,等你回来了再作计议。”
楚玉祥应了声“是”,就长身掠起,飞越围墙,出了林大洋绸布庄后院,一路飞掠赶回小庙,已快近三更。
他越墙而入,飘落阶前,鼻中隐隐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非兰非麝,但绝不是花香!
这种香气,他记忆犹新,那是昨晚,他被春桃点了穴道,躺在少夫人的床人,从枕头上闻到那股沁人心脾的甜香,差相仿佛!
这下使得楚玉祥蓦地一怔,脚下迅速后退了一步,目光一凝,定睛看去,只见石阶西首,背着身子,臻首微俯,侧身坐着一个穿玄色衣裙的女子,你能看到的只是她的一头披肩秀发,身黑如云,和在裁剪得恰到好处的衣衫,裹着一个曲线玲珑的胭体。
只要看她背形,这女子可以保证绝不会是丑八怪。
深夜,荒庙,何来这么一个天仙化人的女子?“姑娘……”
林玉祥刚说出两个字,那玄衣女子已经缓缓的转过身来,嫣然一笑道:“楚公子刚回来么,贱妾已经等了你好一会了呢?”
她这一转身来,星月朦胧,但楚玉祥目能夜视,这玄衣女子柳眉含黛,眼波欲流,红菱似嘴角微微上翘,露出盈盈浅笑,不但娇、而且美,简直既美又媚!
简直瑶台月下逢,楚玉祥看清她的面貌,不由得又是一怔,脚下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口中惊异的道:“会是你!”
她就是昨晚假冒了二师兄的大嫂子的女子!
玄衣女子双手拢拢后肩长发。轻盈的站了起来,含笑道:“楚公子想不到吧?”
这一瞬间楚玉祥已经定下神来冷然道:“你来作甚?”玄衣女子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秋波嗤的轻笑了声,才樱唇轻启,娇声道:“贱妾刚才不是说过了,贱妾是在这里等你呀!”
楚玉祥道:“姑娘等我有什么事吗?”
“瞧你!”玄衣女子瞟了他一眼披披嘴道:“楚公子好像对贱妾敌意很深,贱妾来找你,你是主,贱妾是客,这样冷冰冰的、硬绷绷的口气,是待客之道吗?”
楚玉祥道:“姑娘并不是楚某请你来的。”
玄衣女子轻笑一声,抿抿嘴道:“那就是不速之客了,但不论你请不请,贱妾总是你的客人咯。你先把敌意收起来好不好?”
楚玉祥艺高人胆大不觉潇洒一笑道:“好吧,姑娘来找在下,不知有何见教?”
“这还差不多!”
楚玉祥同“哦”了一声。
玄衣女子偏着头,幽幽的道:“你怎么不请我坐呢?”
楚玉祥回顾了石阶一眼,笑道:“姑娘请坐。”
玄衣女子果然轻轻撩起长裙,俯身吹吹灰尘,在阶上坐下,一面仰起脸娇笑道:“主人也请坐呀!”
楚玉祥对她敌意已去,也就潇洒的在阶上坐下,只是和她保持了三尺光景的距离。
玄衣女侧过身来,说道:“楚公子已经知道贱妾不是你二师兄的大嫂了,那么你知道贱妾是什么人吗?”
楚玉祥道:“在下不知道。”
玄衣女子又道:“你怎么不问问贱妾呢?”
楚玉祥笑了笑道:“姑娘肯说么?”
玄衣女子幽幽的道:“你问我,我自然会说的了。”
楚玉祥笑道:“姑娘随便说一个名字,在下也不知道。”
玄衣女子道:“楚公子认为贱妾绝不会对你说真话?那我今晚何用来找你呢?”
楚玉祥看她似乎生了气,不觉拱拱手道:“在下失言,姑娘请勿介意。”
玄衣女子看了他一眼,才道:“楚公子那是相信贱妾说的不是假话了。”
楚玉祥道:“姑娘很重视在下的相信么?”
玄衣女子举手掠掠被夜风吹拂的长发,含笑道:“人无信不立,贱妾当然很重视自己说出来的话了,贱妾记得古人说过,可与言、不言、失人,不可与言、与言、失言,贱妾不会对一个不相干的人多说废话,所以楚公子可以放心,贱妾对你说的自然全是真话了。”
楚玉祥心中觉得奇怪,她何以一再强调对自己说的是真话呢?一面含笑道:“在下相信,在下现在可以请问姑娘芳名了吧?”
玄衣女子忽然娇脸泛红,眨眨眼睛,说道:“我叫梁慧君……”
她这句话声音说得轻轻,显然不是捏造的假名了。
“原来是梁姑娘。”
楚玉祥望着她道:“在下想请教姑娘几件事,不知梁姑娘肯不肯见告?”
梁慧君道:“那要看楚公子问的事,贱妾知不知道?能不能说?楚公子不妨说出来给贱妾听听。”
“梁姑娘果然爽快。”
楚玉祥道:“不过梁姑娘能说就说,不能说的,在下绝不勉强。”
梁慧君站起臻首道:“你只管问好了。”
楚玉祥道:“好,在下相信姑娘假扮二师兄大嫂和春桃,决不会是私人的行动,不知你肯不肯告诉在下,你们是一个什么组织?”
“贱妾知道你会有此一问。”
梁慧君明眸微抬,幽幽的道:“贱妾如果说不知道,那是欺骗楚公子了,但贱妾如果说出来了,就难逃一死,贱妾还不想死,楚公子会原谅贱妾吗?”
她睁大一双美眸,望着楚玉祥,说来极为委婉。
楚玉祥相信,因为怕泄露机密,已经有几个人先后被杀以灭口,或服毒自戕了,这就点点头:“姑娘那就不用说了,只是在下还有一个问题,希望姑娘能告诉在下,如果姑娘不肯说的话,能不能以点个头,或摇摇头作答覆,在下会十分感激姑娘的。”
梁慧君美目凝注,轻轻叹了口气道:“好,你请问吧!”
楚玉神道:“我义父、义母清明那天在北固山遇害,是不是江南分令下的毒手?”
梁慧君听得身躯一颤,娇艳如花的脸上也变了颜色,颤声道:“你怎么知道‘江南分令’的?”
楚玉祥目中神光逼视,说道:“姑娘请先答我所问。”
梁慧君不觉轻轻的点了下头。
楚玉祥突然一把爪住梁慧君的手,说道:“你也是江南分令的人,快说江南分令在那里?”
梁慧君任由他紧爪着手,委曲的道:“楚公子,我不否认我是江南分令的人,但你也不用如此激动,闻总镖头夫妇不是我杀害的……”
“我知道不是你杀害的。”
楚玉祥放开她的手,切齿道:“如果是你杀害的,在下早就对你下手了,你可不可以告诉在下,江南分令设在那里?”
梁慧君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楚玉祥道:“在下如果知道,还会问姑娘么?”
梁慧君幽幽的道:“就在林大祥布店里。”
她不待楚玉祥追问,目光一抬,接着道:“自从楚公子来了之后,分令使者手下几乎全已给你挑了,今晚使者一死,剩下的已经只有贱妾一个人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贱妾自然非走不可……”
他眨眨眼睛,望着楚玉祥,脸上忽然飞起两朵红云,缓缓垂下头去,赫然道:“昨晚……贱妾……是奉命……我们……虽然没有……”
她说得断断续续,极为碍口。楚玉祥听她提起昨晚的事,俊脸也不禁红了。
只听梁慧君续道:“贱妾并不是一个低贱的人,只是……只是身入分令就不能自主,上面要你怎么做,是不能违抗的……但贱妾自从见到公子,心里不知怎的一直有着公子的影子,今晚也一直替公子耽心……使者死了,贱妾也非走不可,但为你楚公子,贱妾才找来此地,只想告诉你一句话楚玉祥道:“你说的使者,就是假扮春桃的女子了?”
梁慧君点点头,说道:“楚公子,你先让我说完了,好吗?贱妾找到这里来,本来有一句话,想劝你的,就算你武功最高,也绝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况……他们……声势极大……唉,贱妾无法多说,其实贱妾知道也并不多,我只是希望你……暂时离开这里……因为死了一个使者,还会有第二个使者派到这里来,这是贱妾唯一能说的话,你离开了,就没有人会知道……”
“他们不来、在下也会找到他们的。”
楚玉祥俊目放光,切齿道:“他们杀害义父、义母,我楚玉祥岂是怕事的人?”
梁慧君幽幽的道:“贱妾知道楚公子是不会听我劝告的但……这是我一点心意……我真替你担心……”
“谢谢你。”
楚玉祥问道:“在下还想问姑娘一句话,他们杀害义父。
义母,究竟为了什么?”
梁慧君摇着头道:“我不知道,这是上面的命令,当时只有使者一个人到了这里来,后来为了需要有人假扮林家少夫人,上面才派我来的,我……来了才三个月……”
她忽然盈盈站立,说道:“好了,贱妾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贱妾要走了,今晚一别,我们不会有再见面的日子了,楚公子。你要记着贱妾的话,他们势力正在方兴未艾,你杀了使者,贱妾不得不据实向上面报告,你目前不是已经离开林大祥布店了吗?最好改换一个姓名他们就不会找上你了,贱妾虽然没有机会再看到你,我……会一直祝福……你的……”
她眨动一双清澈的眼睛,眼中隐隐包了雾水。
楚玉祥感动的跨上一步伸手握住了她一双柔荑说道:“梁姑娘,谢谢你的关心,在下自会小心应付的,义父、义母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和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更姓,他们不找在下,在下也总有一天会找上他们的,姑娘不用替我担心,楚王祥还没把这些江湖败类放在眼里。”
“你不知道……”
梁慧君心头一急,一个人缓缓的伸入他怀里,幽幽的道:“他们人多势众,其中大有高手,贱妾……贱妾不能说,知道的人也不多,但你一个人要和他们硬拼,实在太危险了,你……你叫我怎么好呢……”
她急得几乎要哭!
楚玉祥看她惶急的神情,心中更是大为感动,举手轻轻抚摸着她光润如油的披肩秀发,低头笑道:“梁姑娘,你……”
梁慧君偎在他怀里,幽幽说道:“你不怕,我怕……你……万一……”
她忽然流下泪来,呜咽的道:“你不知道,他们的实力有多强,你总只有一双手……”
她双手一环,抱住他身子,娇躯一阵轻颤。
楚玉祥安慰着道:“梁姑娘,你不用怕……”
他自然可以感到一个绵软的娇躯紧贴着自己身子,尤其她一对绵软的玉球,紧贴在自己胸膛上,使人有窒息之感,他情不自禁的缓缓低下头去,吻着她秀发,这比昨晚闻到枕上的余香还要刺激他也双臂一环。把她一个纤小娇躯抱得紧紧的。
但却在此时,梁慧君忽然双手一松,轻轻推着他的胸口。
飞红双颊又羞又喜,又伤感的低下头去黯然说道:“够了,贱妾只是一个残花败柳,能蒙公子这样相待,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今生今世,贱妾不会忘记你的,贱妾方才说的话,希望你时时记着行走江湖,千万小心,贱妾走了。”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迅疾的转过身去,纵身掠起,翩然朝墙外射去。
楚玉祥站在阶下,怔怔的出了回神,眼看时间差不多已快交四更这就在石阶上盘膝坐下,但经过和梁慧君这番谈话,别说她柔情似水投怀送抱,使人缠绵难忘。
如今证实义父、义母果然是“江南分令”害死的,听她口气,“江南分令”上面,另有主持的人,而且声势还着实不小,自己怎会从没听人说过呢?他虽然坐下来了,但思潮起伏,那里定得下心来?一会工夫,东方渐渐已现曙光,天只要一亮,很快就天下大白,楚玉祥吸了口气,索性站了起来,走出山门,找到一条小溪,俯身掬水,洗了把脸,回入庙中,纵身在梁上取下包袱,取出昨晚吃剩的包子、酱肉,吃了个饱,才牵着马匹走出山门,翻身上马,一路西行。
第二天中午由慈湖渡江,对岸和县,已是北峡山脉的起处。
楚玉祥在和县客店住了一宵,翌日上路,也问了去北峡山的路径。
斐家堡果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一说出裴家堡来,客店掌柜就陪着笑道:“客官要去的北峡山裴家堡,是在舒城、庐江、桐城之间,这三个县就像鼎足而立,裴家堡正好在鼎足的中间,客官从这里去,到巢县向南,沿巢湖向西,经白石山、金牛,再过去就是北峡山裴家堡了。”
楚玉祥连连称谢,就策马往西驰去,中午在含山打尖,傍晚赶到巢县。
这古老的县城,街道隘狭,只有一家客店,正因生意不好,房间也极简陋,一横一直两条大街,商店稀落,十字路口,算是最热闹的所在了,却只有一家酒菜馆,叫做巢湖酒楼,三间门面,还算是初具规模。
楚玉祥跨进大门,就有一名伙计迎着哈腰道:“公子爷请高升一步,楼上雅座。”
楼上是三间门面打通的一座敞厅,放了二十几张八仙桌,但却只有疏疏朗朗的十来张桌上,坐着客人,连一半还不到。
靠北首中间,却围着屏风,摆了一桌红毡银杯的酒席,不知是什么人在这里宴客?楚玉祥上得楼来,也没有酒保招呼,他就找了一个临窗的座位坐下。
过了一会,才见一名酒保匆匆走来,送上茶水,陪着笑道:“公子爷请用茶。”
楚玉祥随便要了几样酒菜,酒保退去之后,他拿起茶盏,喝了口茶,瞥见从楼梯口走上一个读书相公装束的青衫少年。
这人看去不过二十来岁,生得工面朱唇,眉清目秀,甚是俊美,手中还执了一柄白玉为柄的折扇,顾盼之间,潇洒已极。
青衫书生上得楼来,他明亮的目光朝四周略一打量,眼看楼上食客,尽是些商贾俗人,敢情只有楚玉祥一袭蓝衫,斯文俊雅,因此脚下不期而然朝楚玉祥这边走来,就在左首一张桌子落坐。
酒保慌忙趋了过去,哈腰道:“公子爷要些什么?”
青衫书生把手中折扇缓缓放到桌上,抬目道:“你去叫厨下拣拿手的酒菜做几式来就好。”
酒保又道:“公子爷要什么酒呢?”
青衫书生随口道:“花雕。”
酒保退去之后,蓝衫书生一手托着茶盏,回过头来,朝楚玉祥含笑颔首。
楚玉祥也朝他笑了笑,正待和他招呼,正好酒保送上酒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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