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钵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1:42
|本章字节:12784字
我一愣,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这……这不是俞子洚的声音吗?我吓了一跳,拿开鱼干,定睛一看,面前这个赤膊着身体,正在匆忙穿裤子的男人可不就是俞子洚吗?他一脸怒气,两颊有些微红,不满地说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我一说完,就见俞子洚疑惑地看向我,复问了一遍:“这是你的房间?”桌子和床铺都是空荡荡的,一件我的东西都没有。我忽然意识到什么,退后一步往外探了探头,果然,我的房间在隔壁。我顿觉窘然,嘴上却不肯落了下风:“谁让你唱歌的?唱歌就算了,大早上的擦什么澡!有碍市容!”
俞子洚藐视了我一眼,冷哼了一声,压根儿不理会我。
“喂!喂!”我气急败坏,他则自顾自地拿起毛巾擦拭着上半身,完全当我不存在。
我死死地盯着他,不知为何视线有些下滑,脑子里头乱糟糟地居然在想,这家伙的身材原来这样好。从前我只觉得他长得瘦高,身材单薄,此时看来,他其实还蛮健硕的,清清楚楚就能看到他腹部的六块腹肌,完美又性感,麦色的皮肤健康且光亮。
“看够了没?”我慌不迭地挪开眼,该死的,又在使美男计!他已经飞快地穿好上衣,脸上无论怎么看都带着一丝得意的讥诮。“谁稀罕看你啊!”我的脸噌噌地就烫了起来。
“俞老师,小黎回来了,你看见……”教导主任话音未落,就瞧见我和俞子洚僵立在房间,这个气氛似乎让她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她忽然恍然大悟般看了我一眼,带着一抹怪异又僵硬的笑,转身走开了。
“俞老师?”我蓦地反应过来,“你冒充我们学校的辅导员?就你这样,哪里像为人师表的老师?跟肖扬老师比,差远了!”我只想着尽量把颜面扳回来,只好逞点口舌之快。我低头瞧见俞子洚扔在凳子上的衣服全是黑黄的泥巴,也不知他是从哪里赶过来的,心中微微有些感动,改口道,“不过呢,算你还有点儿良心,知道担心我,知道来帮我对付脏东西……”
“谁是来帮你的?”我还没说完,俞子洚就矢口否认道,“你别自作多情了。我来这里,是因为你们系有个在这里实习过的女生病倒了。谁有空关心你!”他的脸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阴沉沉的,翻脸就不理人了。
“是吗?那怎么你早不来,晚不来,我一给你打电话,你就来了?”不知为什么,我听他说不是为我而来,就有点儿生气。这家伙非要这样嘴硬吗?承认关心朋友会死啊!
他幽亮的双眸有了一丝慌乱,但他很快就挺起个胸膛,冷笑道:“笑话!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完全听不见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倒是你,看来昨天是遇上麻烦了?怎么这次搞不定了?第一时间就想到找我求救吗?”
“谁向你求救了?”我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了。我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狠狠地说道,“就算我被鬼怪缠绕,也用不着你帮忙!鬼才稀罕!”说完我就冲了出去,把门重重地摔上。
这个该死的鱼子酱!我恨得牙痒痒,回房间拿了手机就冲出楼去。打开手机,才发现有许多来电提醒消息。有俞子洚的,也有肖扬老师的。我下意识地就给肖扬老师回了个电话,没响两声,肖扬老师就接通了:“苗苗,你没事吧?”
“没事呀,我昨晚上关机了。”我心里头暖暖的,还是肖扬老师好!
“那就好!我就说嘛,能有什么事。”电话那头的肖扬老师松了口气,又打了个哈欠,“对了,你一会儿见到鱼头可别吓一跳啊。你昨晚上把他给吓坏了,生怕你出了什么事,当时就找老乡牵了匹马要去z县。一路上要么就向我打听第五小学,要么就催我给学校打电话,我被他给折磨了一整晚。”
还说不是为了我来这里的?这家伙就是死鸭子嘴硬!我的心情陡然就好了起来,瞟了眼三楼的那个房间:赶了一整晚的夜路,也该困了吧?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上课去!
本以为孩子们放了学我就会看到俞子洚的身影,可惜直到夜幕降临,我也没看到他出现在我面前。我当然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但忍不住还是会想,这家伙在干吗呢?难道还在睡觉?我走上楼,一面拧开我房门的锁,一面观察着隔壁俞子洚的房间,里面没有灯光,他应该不在吧?
啪嗒—房门的锁已经被我拧开,我惯性地向房间里走,正要关门的那一瞬间,一只大手伸进来握在门边,身后一道人影迅速闪了进来,顺带还把门给关上了。
“喂!你怎么这么不讲礼貌!”没想到这个俞子洚居然就躲在外头,明明是质问,可我却一点儿也不生气。我正要开灯,就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问道:“他是谁?”不是俞子洚的声音!我蓦地一惊,赶紧伸手去摸开关,一股凉风迎面扑来,我的手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瞬间弹开。
漆黑的房间里,我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自己正被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如芒在背。我不敢靠近门边,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好不容易才想起靠窗的书桌上有一盏台灯,我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连忙把灯打开。
光亮一下子充满了房间,然而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身子就绷得更紧了,因为我面前站着一个男人,一个没有影子的男人。
我不得不把他和昨天撞见的那个男人联系起来,只是今天我终于看清他的面孔,国字脸,刀锋眉,戴一副眼镜,三十岁左右,穿一件藏青色的长衫,本来书生气十足,此刻却因为面夹怒色而有些凶悍。
是!一脸凶相,他正满脸愠怒地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就要摸鱼干,可把上下的口袋都摸了一遍,也没摸到。糟糕!我八成把那两袋过期的鱼干落在俞子洚的房间了。没有特异功能,我就是个普通人,我顿觉两条腿发软。
俞子洚,俞子洚!你在哪里呀?我不敢高声呼喊,生怕一不小心就更加激怒眼前这个男人,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摸手机,可我刚刚掏出来,还没来得及打电话,那男人已经走到我面前,森森地逼问道:“他到底是谁?你快回答我!”
我早已经吓坏了,仅存的一点儿意识就是要找俞子洚搬救兵。然而我还没来得及拨号,整个身子就被那男人拎了起来,那是一双有力的大手,可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两根冰柱架了起来,他剧烈地摇晃着我,咆哮着又问了一遍。我的手一软,救命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几乎有些绝望地望着眼前不知是妖是鬼的男人:“大哥,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到底是谁啊?要是我妨碍到你了,你说一声,我马上就走,我现在就走!”
“走?你又要走?”男人一怔,因为我的话,整张脸都黑了,“翠瓶,这就是你让我等你的结果?”
翠瓶?听到他口中吐露的名字,再看他这样愤怒的神情,凭我的小脑袋立马就想到了症结所在。我连忙摆手道:“大哥,你认错人了!我叫黎苗苗,我不是你说的什么翠瓶。大哥,你看,既然是误会,要不你先放我回去成吗?”我好不容易才脚尖点到地,便小心翼翼地想要把身体从他的手掌中抽离出来。
男人的身子向后一靠,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我认错人了?我每天每夜脑子里头都只有你的模样,你现在跟我说我认错人了?跟我说是误会?”他眼中满是绝望,却把手收得更紧了。这一次却是双手箍着我的手臂,那寒气紧紧地环绕着我,我的身体因他的摇晃也随之战栗,“翠瓶,别编什么借口了!你移情别恋了,对不对?你甚至还让他进咱们的房间,让他把这间房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我知道他在找什么,他在找你的照片对不对?你真是狠心,哪怕一张照片也不肯留给我吗?”
什么移情别恋,还有谁进了房间?我听得云里雾里,忽然瞥见窗户上有一张黄色的扑克牌,我恍然大悟,看来他口中的男人是俞子洚无疑了。
“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翠瓶,他也不是在找什么照片,更没想要进你的房间。”房间?我一愣,他刚才说这是“咱们的房间”吧?原来如此!怪不得只有我和那个女生能瞧见他,问题就出在这间房间!这是他和那个什么“翠瓶”的房间,我一住进来,他就自然而然地把我当成翠瓶了!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你的房间,我马上就走。”然而,我这一提议像是触动了男人的底线,抓住我胳膊的凉意越收越紧,恨不能把我的胳膊给拧断:“你就这么想跟他在一起?你让我在这里等着你,根本就是在骗我,对不对?”
妒忌使人发狂,现在看来,不是人也会因妒忌发狂。之前还只是跟我玩“捉迷藏”的他,却因为俞子洚直接现身了。“我真的不是翠瓶!我和他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亟亟地解释,可他压根儿就不信。眼看俞子洚的符还留在这里,可是这个男人安然无恙,还能这么嚣张,可见对俞子洚,他也是个棘手的对手。
我想从他的手中安然无恙地离开,硬扛是没用的。我只好改变策略,见风使舵:“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我没有移情别恋,也没有骗你。我让你等我,是因为我打算去告诉他,我对他没任何兴趣,让他赶紧滚蛋!”
我忐忑地看着他,居然感觉到手臂上的凉意收敛了好些,峰回路转,我的心暗暗一喜,这男人的智商似乎并不高。
他眼中的戾气渐渐化解,带着几分不确定:“真的?你没骗我?”
我忙不迭地连连点头,“认认真真”地说道:“我不骗你,我百分之百保证,对那家伙一点好感都没有!”
男人听我信誓旦旦地说着,脸上的柔情多了几分,连我从他冰凉的双臂间挣脱出来也浑然不觉,只是定定地看着我,自言自语般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不枉我等你这么久。”
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便继续套他的话,好寻找时机:“你等我很久了吗?”
“是,我足足等了你十年。从民国二十一年一直等到三十一年。”
“民国?”我浑身泛起了凉意,民国三十一年那不就是1942年?眼前这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何止等了十年!
尽管男人已经温和许多,但我还是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不要紧,你回来就好。”男人走到窗边,朝我招手,“翠瓶,过来!”见我逡巡不肯过去,他说道,“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坐在这里看月亮吗?我抱着你,我们俩可以坐在这儿看一整晚。我还记得你说:‘刘老师,这房间的视野最美。’”
我两腿发软,故事虽美,可别扯上我啊!我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这栋楼本来就年代久远,更别提那颤巍巍的窗边,还是跟一个不知是妖是鬼的男人坐在那儿,鬼才有心情看月亮呢!他见我不动,起身朝我走来。“等等!”我头皮发麻,却还是强撑着朝他露出笑颜,试着放慢语速探问他,“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好不好?”
“饿?”他好像很久都没有想过这个词一样,我只怕他要拒绝,却没想到他痛快地点了点头,“好,翠瓶,我从没想过你能给我做饭。”
我趁他高兴,连忙说道:“你坐在这里等我,我做好了就来!乖乖的,不要乱动哦。”我说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可那男人并没有怀疑,只是坐在窗台前,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里全是满足和宠溺。
我只怕他突然翻脸,只能慢慢地捡起地上的手机,慢慢地退到门边,慢慢地把门关上。自始至终都对他保持微笑,笑得我的脸都僵硬了。直到我一口气冲下楼,才稍稍恢复了点知觉。
我不敢耽搁片刻,赶紧掏出手机。
俞子洚居然在学校唯一的一间微机室里,他瞧见我,便招了招手:“快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我正要骂他不知轻重,这个时候还上什么网,但眼睛忽然就定格住了,因为我看到屏幕上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的人,分明……分明就是宿舍楼里的那个男人!
我慌不迭地坐下,从俞子洚手中抢过鼠标,网页标题上赫然写着“民国民间诗人—刘弘”,底下生平写着卒于1942年。“是他!房间里的那个人就是他!”相貌和时间都对上了,再不用怀疑。
俞子洚说:“别激动,你可以先起来吗?”
“什么?”他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甚至还有一股热风沿着脖颈往下,我慌忙跳了起来,回头一看,脸都红到脖子根了。原来我刚才一着急,直接往他大腿上坐了。我说怎么这所简陋的小学还有这么舒服的椅子呢!
俞子洚被当了肉垫,心情却不差,居然没有借机嘲讽我。
他转而把一份第五小学建校史的资料递给我瞧,原来这所第五小学在民国时是一所师范中学,在1942年的时候,遭日寇强占,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撤离,就只有这一位叫做刘弘的老师至死都不肯离开校舍,最后被杀害了。
我的心一紧,这个男人不肯出去避难,一定是为了等那个叫做翠瓶的女人吧。他生怕他一离开,那个女人就回来找他,不承想把命都给搭上了。
“这么说来,他应该是人,现在……现在是鬼了?”
俞子洚看了我一眼:“准确地说,他算不得鬼,只是一缕孤魂。他死的时候,不知是什么原因,那缕魂魄被封印在这栋楼里,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可偏偏一个月前,学校把那栋楼重新翻修粉刷了一下,结果不小心把那缕魂魄给放了出来,这才让他出来作祟。”
“那现在该怎么办?你不把他给收了吗?”尽管有些同情那男人,可他终究是鬼,也不能让他就这样在这里游荡啊。
似乎头一次,我竟然催促着俞子洚把异类带走。俞子洚摸了摸鼻子,轻笑道:“放心吧,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走的。”
“走?我看怎么不像呢?”想到那个男人还在房间里头等着“翠瓶”,我对俞子洚的这个说法不禁持保留态度。
“他的封印被破坏,他这一缕孤魂无所依仗,顶多能在人间停留七七四十九天。如果我没猜错,今天的子午交界时,就是四十九天整,不出意外的话,他再过两个小时就会消失了。”
听说他今晚就会走,我刚要松一口气,俞子洚又说道:“不过,我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他会被封印这么久?是什么力量能让他一直留在这里?”
我心念一动,摇了摇俞子洚的手臂道:“是翠瓶。他的恋人叫做翠瓶,他留在这里是为了等她。”
“翠瓶?”俞子洚把这名字默念了一遍,转身翻出了学校当年的花名册。在民国二十年时,竟然有个名叫翠瓶的女学生在这里上过学,只是没到两年,她就直接退学了。俞子洚试着在网上搜索她的信息,虽然年代久远,可还是能从网上找到些蛛丝马迹,原来她当时就跟随父母移民美国,翠瓶一家甚至还在美国开了几家大商行。
在那个年代,师生恋自然是不被允许的,她和刘弘的师生恋情想必也是在地下进行的。或许在夜晚,她会偷偷地从女生宿舍溜进刘弘的宿舍,陪着他一起看月亮。可最终爱情还是不能够战胜世俗,像无数旧式的才子佳人的中所演绎的那般。
不一会儿,俞子洚还搜到了一张商行创始时期的老照片,那是一张摄于1934年的全家福,背后是一间小小的店铺横匾,正中央坐着两位老人,背后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妻子的手中还抱着婴儿。
十年生死两茫茫,他的等待成为永恒。大洋彼岸的那个人,却早已经丢弃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再看到刘弘的时候,我不免多了几分怜悯。但是很快我就发现,我怜悯得有些不合时宜,现在我真正该怜悯的是我自己才对!
他整张脸已经扭曲:“你让我在房里等你,你说让我乖乖地等你,你还说给我做饭,你就是这样让我等你的吗?”他的指尖指着我身旁的俞子洚,“你又骗我,你根本就是去见他的!”
他把我当成翠瓶,把俞子洚当成他假想的情敌,一下子就把他心中积累了几十年的怨愤一股脑儿勾了出来。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追到这里来,慌忙摆手:“不是,不是,你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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