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志文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28
|本章字节:10712字
进村之前,于景泮就在头脑中想象过村子里的情形,可是当他的马队进村以后,那异乎寻常的惨状还是让他大吃一惊。于景泮看见,在那些被鬼子兵的手榴弹炸开的茅草屋前面,躺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有的横在月光里,有的倒在墙脚下,有的似乎刚一出门,便被小鬼子的子弹射中,俯卧在门槛上。一个女人发疯般地坐在尸体中间大声哀嚎,几座落了架的茅草屋还在跳窜着火苗。
一个年逾六旬的老太太在小鬼子进村时,紧紧地捂着她那个才只有六七岁的小孙子的嘴巴,生怕他哭出声来。可是在刚才小鬼们骑马离开村子之后,她才发现她的小孙子已经被她生生地捂死啦。现在,老太太正坐在村子里的空地上抱着孩子哭得死去活来。
于景泮跳下马,挨个尸体看过去。当他走到那个老太太面前时,那个老太太突然站起来,抓住他的双肩用力地摇晃着:“于景泮,你们为啥才回来呀!你看看吧,蘑菇坨子让小鬼子祸害成什么样啦?于景泮,你可要替大伙报仇啊!”
于景泮直感到热血沸腾,他对那个老太太说道:“老人家,您放心吧,小鬼子都是畜牲,我于景泮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一下子瘫坐下去。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冷然脚下发出了一声铮响。低下头去看时,一面拴着红布的铜锣正挡在他的脚前。而村中的喇叭匠大喇叭黄的尸体就在离铜锣不远的地方。于景泮急忙奔过去。
大喇叭黄死了,他的肠子流了一地。那惨景简直令于景泮不忍目睹。
他不忍细看,迈步走进了大喇叭黄的屋子。只见大喇叭黄的那杆大喇叭正挂在墙上,于景泮走过去,小心地把大喇叭黄的那杆大喇叭摘了下来……
李巴山把小鬼们引到了十三泡一带地形较为复杂,形如迷宫的一处地方后,从其它的路绕返回到蘑菇坨子,同于景泮会合。
于景泮的人马和蘑菇坨子幸存下来的村民连夜把村子中所有的尸体都埋葬了在坨子下面。做完这件事情后,于景泮、李巴山、顺子三个人商量起打小鬼子的事。
顺子说:“蘑菇坨子出了这么大的事,郝红阳和李化臣这两个狗日的也许还在睡大觉呢?”
于景泮说:“像他们那样的人马迟早会被小鬼子吃掉的,可是光凭咱们这些人马,和小鬼子硬拼还是不行,咱们现在还得联合他们。”
李巴山说:“大当家的,咱们总得想个办法,把这些小鬼子赶出十三泡。”
于景泮闭上眼睛想了半天,忽然说道:“巴山,顺子,办法倒还真有一个,就是不知道小鬼子能不能上当。”
李巴山说:“什么办法?”
于景泮说:“这件事还得需要郝红阳和李化臣配合,你们两个过来,咱们商量一下。”当晚,一条歼灭小鬼子的计策形成了。
第二天一早,于景泮带领人马离开了蘑菇坨子,可他们还没有走出多远,身后便传来一阵喊声:“于景泮,你们停下来,你们等一等。”
于景泮回头看时,却见村子里十几个后生追了上来。
“乡亲们,你们要干什么?”于景泮问道。
“我们要跟着你去打小鬼子。”那些后生们齐声说道。
“好,好,你们都是好样的!”于景泮激动地说道:“有仇必报,才像条汉子,我答应你们。有这么多打小鬼子的人手,我看咱们干脆学着南边,把咱们的绺子改成抗日义勇军得了。你们大伙说咋样?”
“好,我们就叫抗日义勇军。”众人高声喊道。
当天,于景泮会合了郝红阳、李化臣的人马。当于景泮把他的办法告诉给郝红阳的时候,郝红阳说道:“于大当家的,你的人马叫啥名,我不管,可是打小鬼子的事,我郝红阳不含糊。你就吩咐吧,我郝红阳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小鬼子赶出十三泡。”
“郝红阳,你也是个汉子!”于景泮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三
那天晚上,李巴山带人冲进蘑菇坨子,对着小鬼子们放了一通冷枪,旋即从西北方向出了村子。用田秀雄气急败坏地嚎叫道:“红胡子来啦,统统给我追击。”小鬼子们急忙跳上马,一窝蜂似地追了过去。
李巴山带领人马在前面始终和小鬼子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吸引着他们的火力,不知不觉间就把他们引进了十三泡上的另一个特殊去处。在那里,道路难辨,极易迷失方向。那是十三泡水回环交绕,曲延牵连所形成的并未完全封闭的水中沙洲。在沙洲上面同样有嵩草树木,沙丘细流,跳兔疑狐、水禽飞鸟。只有一个小小的出口,可以通到外面。当地人唤这里为“葫芦渚”。
用田秀雄带领鬼子兵们追入“葫芦渚”后,突然不见了李巴山人马的影子。用田秀雄心下狐疑,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停止前进。”
马警尉说:“那些红胡子一定是藏起来了。要么怎么不见人影?”
用田秀雄说:“你不懂,红胡子十分狡猾,我们是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计啦。统统原路返回去。”
可是鬼子兵们折腾了半宿,也没有找到用田秀雄所说的原路。只觉得四周都是水声,寻不见任何一条出路。最后用田秀雄只得命令鬼子兵们静待天明。
直到天亮的时候,用田秀雄才从那形同迷宫的地形中走出来。现在他们重新走在了沙丘纵横,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
用田秀雄的剿匪小队在十三泡一带整整寻找了两天时间,也没有看到一个土匪的影子。难道所有的土匪都突然从这里消失了吗?用田秀雄在这次行动之中共损失了十几名日军,他蓦然想起了临行前自己对渥美洋所做的保证。
而现在的结果简直令他无法交待。损失了十几名日本军人,竟然连一颗土匪的人头都没有弄到。如果这样就带领他的剿匪小队回去,那个动辄大发脾气,毫不留情的渥美洋不知又要说些什么。说不定他会说自己诋毁了武士道的精神,这样的侮辱他是难以承受的。他必须设法在每个日本士兵的马背上挂上一颗红胡子的人头。
可是做到这一点绝非易事,因为不到两天的时间,十三泡一带难以适应的环境便让这些小鬼子吃尽了苦头。白天他们不得不跋涉在泡沼和沙丘之间,寻觅着来无影,去无踪的土匪马队。晚上他们又将在蚊虫飞鸣,野狼嚎叫的草地上过夜。他们的身上溅满了泥污,黄色的裤腿上也沾满了块块草绿。当他们干渴的嗓子就快冒烟时,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泡水中蜿蜒游动的水虫,闭着眼睛把浑浊的泡水喝进腹中。在这种情况下,用田秀雄再也耐不住性子,他暴躁的脾气一再发作。这使得在他身边的马警尉和鬼子兵们提心吊胆。
“马君,你说说,那些红胡子能藏在什么地方?”到了第三天,用田秀雄问马警尉道。
马警尉苦笑着说:“用田队长,我要是知道这些就好了,怎么会让大家吃这些苦头呢?”
“你也是一个中国人,一定会有办法的。”用田秀雄脸色阴冷地对马警尉说道。
“用田队长,您这不是逼着鸭子上架吗?”马警尉叫苦不止:“我对您是大大的忠心,知道了还能不说?”
看到马警尉那一脸委屈的模样,用田秀雄终于将脸色缓和下来。
用田秀雄说:“马君,我是说,你能够想出一条找到红胡子的办法,我大大的有赏。你可明白?”
马警尉抬着驴脸,眯缝着两条细眼,皱了半天眉毛,突然叫道:“用田队长,你别说,咱们这么找下去,还真不是个办法。”
“你的有办法啦?”用田秀雄惊喜地问道。
马警尉奸笑一声说:“用田队长,我们中国有一句老话叫做‘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要找到那些土匪,还得由蘑菇坨子下手。那天咱们上了土匪的当,这回咱们就呆在有吃有喝的蘑菇坨子不走啦,那时不怕于景泮和李巴山不来找咱们。”
“可是,那条通往蘑菇坨子的路在哪里?”用田秀雄问道。
马警尉说:“用田队长,这一点您放心,咱们现在专门去找那三棵夫妻树,不怕去不了蘑菇坨子。”
用田秀雄说:“只要消灭红胡子,不让他们成为义勇军、山林队、大刀会,我会重重地赏你。”
晌午过后,用田秀雄的剿匪小队终于又走在了沿着三棵夫妻树通往蘑菇坨子的荒道上。
用田秀雄的行动当然不会瞒过于景泮,在小鬼子们刚刚经过第一棵夫妻树的时候,于景泮便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原来于景泮一直派顺子等人隐藏在夫妻树附近监视着小鬼子的行动。
这两天,于景泮将他和郝红阳的人马全部隐蔽起来,目的就是要吊一吊用田秀雄的胃口。一向轻视土匪武装并且求胜心切的用田秀雄在恶劣环境的影响之下,果然再也按捺不住,再次向蘑菇坨子逼近。
于景泮和郝红阳的人马迅速在狼牙沟会合了。
郝红阳问于景泮:“于大当家的,那天你说给小鬼子来个埋伏,这埋伏地点选在哪里合适呢?”
于景泮说:“我这几天捉摸来,捉摸去,这伏击的地点还是选在狼牙沟,这儿的地势比较复杂,是个易进难出地方。”
李化臣在一旁哧笑道:“于大当家的,我李化臣可想不明白,小鬼子就那么容易上当?”
于景泮笑道:“这件事不用李二当家的操心,我于景泮自有安排。这一仗是咱们和小鬼子硬碰硬的一仗,小鬼子进了埋伏圈,咱们的人马也难免会有伤亡。怎么说小鬼子都是正规军,到时候,谁也别装熊包。”
郝红阳说:“你就安排吧,我不是说了吗?打小鬼子,我郝红阳不含糊。还是那句话,我郝红阳绺子归你指挥,直到把小鬼子赶出十三泡,你看咋样?”
于景泮说:“那就好,我现在就把人马安排一下,大家听好了。这四个沙丘围着一个狼牙沟,咱们只要把人马插在四个沙丘上,就对进入狼牙沟的小鬼子形成了包围。郝红阳、李巴山、李化臣、顺子你们各带领人马埋伏在东西南北四个沙丘上,等小鬼子一进入狼牙沟,你们便一齐开火,给我狠狠地打!让小鬼子再也别惦记到咱这十三泡来。”
李化臣说:“办法倒是不错,就不知道小鬼子能不能来钻这狼牙沟?”
于景泮说:“一会儿,我去吸引小鬼子。小鬼子不来便罢,来啦,你们便照我说的去做。”
“大当家的,让我去把小鬼子引来,您在这里指挥兄弟们。”李巴山急忙说道。
“让我去,大当家的……”顺子也挺身站了起来。
于景泮平静地摆摆手说:“你们两个不要争了,论枪法,我比不了李巴山,论年轻力壮,我比不了顺子,可是论马上的功夫,在这十三泡一带,没有让我于景泮服气的。”
“这倒是一句真话。”郝红阳说道。
“不是真话,我于景泮早就死在你郝红阳手上了。”于景泮哈哈大笑道。
用田秀雄带领他的剿匪小队正在行进着,突然听到一阵轻灵柔美的曲调从远处一座沙丘背后传了过来。
那摄人心魄的曲子十分清亮地响在午后异常寂寥的科尔沁大草原上,所有的鬼子兵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前进。
用田秀雄勒马问道:“马君,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马警尉侧耳听了听说道:“用田队长,那只不过是有人在吹喇叭。”
“喇叭,是什么的干活?”用田秀雄仔细地问道。
马警尉说:“那是当地的老百姓在办理红白喜事时所用的一种乐器。”
喇叭声声在七月午后的科尔沁大草原上,异常真切地响着。在如怨如诉中呈现出激越与悲怆的节奏,凄美中尽显风骨。
用田秀雄和鬼子兵们正自惊疑的时候,只见一个廋削的老汉牵着一匹大白马走上了前面的沙丘。喇叭声蓦然而止,那老汉竟一屁股坐在马头下,旁若无人并动作安闲地给喇叭校了校音,继续吹奏起来。现在,响在鬼子兵耳中的却是另外一种腔调的曲子。
用田秀雄举起望远镜对着沙丘上望去,那个人原来模糊的容貌立时变得清晰可见了。那是一个身形清廋,年约六旬的老者,但见他的两手掬着的长长的喇叭碗直直地对着鬼子兵的方向吹着。他吹奏得专注、庄重,腔调声声勾魂,仿佛根本就没有察觉到鬼子兵的存在一样。
“马君,你来看看,他是什么人?”用田秀雄说着,把他的望远镜递给了身边的马警尉。
马警尉接过望远镜刚看了一眼便喊道:“用田队长,那,那个人就是这一带的匪首于景泮。”
“巴嘎!”用田秀雄吼叫了一声,刷地一下抽出了他的战刀,对着鬼子兵们喊道:“追击,追击,捉到那个于景泮,我重重有赏!”
在用田秀雄歇斯底里的命令声中,那些呆立着的鬼子兵纷纷骑着马匹向那个沙丘驰去。
于景泮却不慌不忙地上了马,勒着马缰朝沙丘下跑去。
于景泮以他纯熟的骑术,操纵着马的速度,在一座座沙丘间穿梭自如。
用田秀雄由于深知渥美洋决不会答应他在十三泡损失十几名士兵的结果,他带着他的鬼子骑兵发疯般地追去。
就在鬼子兵们拐进狼牙沟的时候,南北两座沙丘上突然挑出了两杆写着“抗日义勇军”的大旗。与此同时,呼啸而至的枪声瞬间便把狼牙沟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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