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小虎大喊着追过去。

那人一时脚急，在雪地上接连摔了几个跟头，小虎很快追到了他的近前。

“什么人？”小虎问道。

那人抬起头来，小虎一见那人竟是徐炼。

“好你个徐炼。”小虎大叫一声扑过去。徐炼仓惶间摸出一把短枪，小虎一惊，急忙向旁边一闪。徐炼的枪响了，子弹擦着小虎的面颊飞了过去。在徐炼的第二声枪响之前，小虎翻身向旁边的雪地上滚去。徐炼随后开出的两枪相继在小虎身边的雪地上炸开。当狡猾的徐炼看见另外两名战士也追过来，停止了射击，回身逃窜出去。两名战士把小虎从雪地上拉起来时，徐炼已经跑出很远了。

抓获徐炼的想法落了空，小虎颇为失望。那两只野鸡也飞了。

“早知道这样，咱们的枪就不交给二牛叔了。”小虎望着徐炼远逃的方向说道。

回到县城后，小虎和那两名战士到营部取枪。

李二牛问：“你们三个捉到了野鸡没有。”

小虎说：“野鸡倒是捉到了，在捉那个徐炼的时候，又放走了。”

“怎么回事？”罗荣山问。

小虎便把追赶徐炼的经过说了。小虎说：“罗营长，二牛叔，我真是没用，没能把徐炼抓回来。”

李二牛安慰他道：“徐炼是个狡猾的家伙，他的手上又有枪，他没有伤到你们，这就很好了。”

罗荣山沉思道：“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情况，徐炼这只狐狸怎么会在县城东门外突然出现呢？”

此时此刻，侥幸逃脱的徐炼正气喘吁吁地站在张洪武面前：“张……张司令，刚才真是好险！几个自卫军的小崽子差一点就逮住我，多亏我带了家伙。”

张洪武说：“现在的风声是越来越紧，事不宜迟。他们今晚上的城防口令，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徐炼稳稳神说道：“赵才的外线说，近几天自卫军的上级要来咱们这里看看情况。他们路远，有可能在晚间到达，到时他们会凭着城防口令进城。依我看这倒是一个机会。赵才的外线说，自卫军今晚的城防口令是‘拥护——红军’。”

“好！好！”张洪武顿时如获至宝，面呈喜色道：“攻城的大事就定在今晚，到时候让李化臣来当攻城总指挥。咱们既有自卫军的城防口令，又有内线配合，不怕赶不走那些土八路自卫军，不怕拿不下县城。”

王宪臣说：“这些日子，我们联系了境内的几十股土匪绺子，还有各地的大户武装，总计二千多人马，还怕不成事？这些人都等着你张先生的一声令下呢。”

张洪武说：“只要攻下县城，立刻给你们封官，该当团长的，就当团长，该当连长的就当连长。什么官职都不当的，也要重重奖赏。到那时，县城成了我们的天下，你们各位都会风风光光的。对了，那些人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们时刻待命。”王宪臣阴险地说道。

这天是中华民国三十四年十二月的一个晚上。夜已经很深了，寒冷的冬风时而扑到罗营营部的窗子上，使窗棂不时地发出一阵阵震撼。这个夜晚，罗荣山无法入睡，徐炼的突然出现让他百思难解，但无疑这是一个特别危险的信号。后来，他披上一件大衣来到营部外面。冬风虽然寒冷，可冬月却依旧妩媚，那轮弯月安详地照着县城，整个县城都处在沉睡之中。

十几年前，在他的家乡江西安福县洋门乡的一幕幕情景突然在他的脑海里闪过。是的，他家乡的月亮也是美丽的。在他新婚的那个晚上，月光漫过窗棂，而他的女人就躺在他的身边。可是没过几天，家乡来了红军，他离开那个女人，带着满腔热情参加了红军。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十几年。来东北之前，部队上一个江西老乡对他说，他的女人还在家乡等着他。他流泪了，回头想想，他觉得真有些对不住那个女人。他有些想家，可是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月里有多少家支离破碎了。这些年来，他跟随部队，南征北战，不也是为了天下的百姓有一个真正的家吗？罗荣山不去想了，他认为这样的理由是可以安慰自己的。

正想着，却见一个人影朝他走过来。

“是谁？”罗荣山问道。

“罗营长，是我。”来人却是李二牛。

“李连长，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叫你一同去巡城呢。”罗荣山说道。

李二牛从马厩里牵出两匹战马，两个人跳上马背，先向倪营防守的“拱宸”北门行去。

罗荣山和李二牛到了北城门，当夜防守北城门的是倪营排长赵才。罗荣山问赵才道：“赵排长，有什么情况吗？”

赵才嬉皮笑脸地说道：“罗营长，这死冷寒天的，是鬼都得冻呲牙了，还会有什么情况。”

李二牛说：“赵才，罗营长这是在巡城，你严肃点。”

罗荣山说：“告诉你们倪营的人，千万不要麻痹大意，一旦出现情况，立刻鸣枪为号。”

“是，罗营长，你就放心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倪营呢。”赵才说道。

两个人又向西门行去。按照罗营和倪营的军事分工，防守西门“挹爽”的仍旧是倪营的人马。在城门楼上的一间青砖平房里，倪营排长刘才正仰坐在一张椅子上，嘴里叼着一根牙签，说不上他今晚吃的是什么。一见罗荣山和李二牛来了，刘才赶紧吐掉牙签：“罗营长，李连长，是你们二位来了。”

罗荣山说：“你告诉战士们，今晚上一定要加强防守，一出现情况，马上鸣枪报讯。”

“好，罗营长，你放心吧，防守的事，是大事。兄弟们不含糊。”

“那就好。”罗荣山说着下了城楼。

在行往南门“来薰”的路上，李二牛气道：“罗营长，你看倪营的那些草包，哪里有个严肃态度，这样的人，要是放在土匪绺子里还差不多。”

罗荣山说：“一会儿让李巴山和丁义武分别带上几名战士到北门和西门去，就说配合倪营防守。土匪们越是没有动静，我们越是应该小心。”

“这件事，我去安排。”李二牛说道。

两个人刚刚接近南门，只听城门楼上有人大声喊道：“什么人？口令？”

罗荣山和李二牛都为那洪亮的喊声一震。李二牛大声回答道：“拥护——红军。”

两个人走上了城楼，罗营排长宋明义迎了过来。

罗荣山说：“好你个宋明义，我和李连长巡视了大半圈，就你这里还有些精气神，告诉战士们，这段时间一定要加强防守。”

“是。”排长宋明义行了一个军礼说道。

走下了城门楼，罗荣山说道：“李连长，防守“迎旭”东门的刘石排长是南下过来的老同志，他那里就不用去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今晚我总有些不安全的预感，回去通知罗营的其他战士们，一旦发生情况，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罗营防守的城门。看来，国共的这场较量，迫在眉睫，如果能守住东北更多的县城，我们就会在今后的斗争中占有一定的优势。”

在罗荣山说话的时候，一颗流星好像是忍受不住冬夜的严寒，努力的燃烧着了一刻之后，滑过沉寂的夜幕，终于坠落了下去。

三

是夜，大小数十股土匪绺子和各地大排秘密集结在芜城县城北门外十里的固鲁玍屯。来自各地的大排头目分别是新安镇大户孟庆汶、于化南，大阎坨子大户阎九子阎文员，北正镇大户邹凤歧。除了由国民党先遣军司令张洪武任命的攻城总指挥匪首李化臣之外，还有匪首刘芳、“中国好”、“天帮”、“四海”、“九省”、“座山好”、“占海红”等人。各路人马陆续到齐之后，共计约二千余人。匪首李化臣开始分兵点将，部署攻城。

匪徒和大排经过一阵争论之后，最后决定由匪绺“中国好”、“天帮”、“四海”攻打北门。邹凤歧、阎文员大排队打西门，孟庆汶、于化南大排队打南门，匪绺“访贤”、“访友”、“九省”、“座山好”打东门，分派兵力之后，土匪、大排约定以点火为号开始攻城。夜半十分，各路匪绺和大排在精心策划之下，离开固鲁玍屯，火速向县城压过来。

到了县城附近，他们向四门分开，然后在凄冷的冬夜里潜伏下来，专等匪首李化臣点火为号之后，发起攻击。当年的那个夜晚，由自卫军驻防之下的整座县城一时之间危机四伏。

“大当家的，兄弟们在东沙丘上等着，什么时候点火？”匪首刘芳问道。

“不忙，”李化臣说道：“张洪武不是说自卫军有什么城防口令嘛，咱们先试一试，要是真能诈开城门，倒省了不少事。告诉东沙丘上的弟兄们，万一诈不开城门，让他们在听到枪声时马上点火。”

刘芳点点头：“你放心，大哥，今晚上咱高低要拿下县城。”

李化臣挑选了十几个土匪，指着一个口齿伶俐的说道：“一会儿到了东门，由你来喊话，你可记清楚了？”

“记住了，大当家的，”那个土匪拍着胸脯说道：“我祖宗那辈是唱戏词的，就这几句话，我的舌头肯定不带抽筋的。”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匪首李化臣带着二十几个土匪，骑上快马，向“来薰”东门驰去。

当夜防守在县城东城门上的罗营战士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在冬夜里骤然响起。借着冬夜的月光，守城战士向城外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急急地朝着东城门奔过来。一名战士急忙去通知守城排长刘石。罗荣山也在东城门上，原来他和李二牛巡城回营之后，总觉得有些担心，在营部没呆多久，便又返回到了东城门，索性在这里住下了。

罗荣山和刘石在城门楼中已经睡下了，忽听那名战士闯进来喊道：“罗营长、刘排长，有一队人马正向东城行来。”

两个人一下子坐起来，赶紧穿上衣服，出了城门楼。

那时，城外的那支人马已到了城门外面，守城的战士向来人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城门外面立即有人答道：“我们是郭司令员的人马，同志们快放我们进城啊！”

“口令？”

“拥护——红军。”对方毫不犹豫地答道。

刘石对罗荣山说：“罗营长，原来是郭司令员他们来了，快开城门吧。”

罗荣山一阵惊喜，心里想到：郭司令员他们终于来了。他正要回答刘石的话，忽然心头掠过了一丝疑云。他对刘石说道：“不对，上回郭司令已经派人来过了，他一定知道到达这里所需要的时间。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形，郭司令最迟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才到达县城。”

在他思索的时候，只听城下的人又大声喊道：“同志们，你们倒是开城啊，”

“郭司令员在哪里？我是罗荣山，我想和他说句话。”罗荣山向城下喊道。

城下的声音却突然之间沉寂了，过了一刻之后，才听有人说道：“罗荣山，你个小小营长，郭司令在这里，你还磨蹭什么？冻坏了郭司令的身子骨，你这个营长就别干了。”

“怎么办？”刘石说道：“放人吧。”

就在两名战士即将奔下城楼的时候，自卫军吉长部队副司令员郭文献那和蔼可亲的面容瞬间在罗荣山面前一闪。可是刚才交涉的结果却使罗荣山颇感诧异。他对刘石说道：“慢着，这些人有些可疑，暂时不能开城。”

刘石说道：“这死冷寒天的，要真是郭司令的人马，还不冻坏了他们？”

罗荣山的头脑快速地思索起来，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城墙上面的一捆稻草上。他不再迟疑，果断地对身边的一个战士说道：“把屋里的那盏油灯给我取来……”

那个战士不解地进了城门楼，把一盏油灯端到了罗荣山面前。

罗荣山二话不说，拔掉灯芯，哗的一下把灯盏里的油全部倒在了那捆稻草上面。刘石算是明白了罗荣山的意图，他对罗荣山说道：“还是营长您有办法。”

“同志们，你们快过来吧，城门就要开了。”在刘石向城下喊了一声之后，城下的那些人影向城门前面靠拢过来。就在那时，一捆燃烧的稻草猛然从城墙上抛下来。城下的人立时惊叫起来。在那捆稻草燃烧所发出的火光之中，东城门下匪徒们各种丑陋的嘴脸顷刻间暴露出来。

罗荣山对守城的战士说道：“同志们，城下的人是土匪，不是我们的队伍，给我打。”

东城门上的枪声就是在那时响起来的。匪首李化臣带领众匪们惊急地后退了一段距离之后，趴在地上，朝着“迎旭”东门疯狂地射击起来。

在东城门上的枪声响起不久，一片熊熊的火光忽然在县城东面的一座大沙丘上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