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质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2
|本章字节:6964字
参谋部连夜开会,争论不休。稳健派提出三道桥隘路甚险,莫如据险防守。而多数人则主张继续进攻,理由是湖南、九江、陕西均来电报响应起义,估计清军不敢再向汉口进攻。民军如向滠口出击,清军可能退却。新任汉口指挥官张景良出席会议,他心怀鬼胎,对攻守方略闭口不谈。时至深夜,少壮派占了上风,决定汉口部队继续向北进攻。以黎元洪名义发出两道命令:一、任命张景良为汉口前线指挥官,统率在汉各部队,进击三道桥以北之敌;二、汉口军分府主任詹大悲负责筹办粮秣、给养,供应汉口前线各部队。
次日凌晨,汉口军分府詹大悲、何海鸣、温楚珩等人接到作战命令,三人面面相觑。
詹大悲于武昌起义次日冲出汉口监狱,请兵回汉组织军分府,被党人共推为主任。全力恢复汉口秩序,甚得各界赞誉。但却迟迟未得武昌军政府正式委任书,反而听到传闻:武昌准备取消军分府,拟委任詹大悲为支部长,专管政事。詹大悲出狱后日夜操劳,比在狱中更加消瘦,以至咯血,左右人劝他休息几日。詹大悲道:“现是我等为国效命之时,死得其所,哪怕咯血?”众人为大悲叹息。今忽见都督府送来命令,其中必有奥妙。各自思忖许久,何海鸣道:
“前日还听说决意取消军分府,今又承认军分府,是何缘故?”温楚珩道:“首义伊始,各方急需人才。前日刘家庙大捷,我等在汉稍有建树,即有人想批而折之。昨日前线受挫,忽又改变面孔,此不过是笼络之计罢了。我是有些为大悲灰心。”詹大悲道:“不管他人背后如何说,我们当尽革命天职。我相信,善恶自有报应,是非自有公论。”
稍顷,温楚珩问道:“前传闻,军政府关押张景良,今为何又委为前线指挥官?”何海鸣道:“这确使人费解。前为阶下囚,今成指挥官,这不是儿戏吗?”詹大悲道:“张景良是黎元洪的爱将。民军既拟进攻三道桥,我们就在刘家庙设粮台,还得赶快筹办。”
张景良从武昌军政府出发前,黎元洪临别赠言道:“我多方说项,始得通过任命你为前线指挥官。此番务必谨慎从事,与各部队会商,一致行动。目前大敌在前,千万不可再有疏忽,自取罪咎。”
张景良唯唯答应。然后,带领参谋肖开国渡江至汉口,于刘家庙设司令部。将黎元洪作战命令转发各部队,准备去前线视察。
正待出门,卫兵进门报告:“捉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他掏出名片,声称要会见指挥官。”张景良看那名片,是第八镇正参谋官刘锡祺。心中惊疑莫名,急出门迎接,见面先行军礼。刘锡祺身着便服,笑面说道:“祝贺老弟荣升。”张景良逊谢道:“不敢当,不敢当。
参谋官怎到此处来?”刘锡祺观望左右,张景良会意,把刘锡祺迎入车站办公室内,重新叙礼落座。
刘锡祺担任第八镇正参谋官,于八月初率领工程营管带等北上去永平参观秋操演习,在操地获知武昌兵变消息,随行人员星散。惶恐之余,只身绕道上海回汉口,急欲将家属迁出武昌。刘锡祺在汉口登岸后进日租界旅馆下榻,恰逢第八镇统制张彪眷属住此。张彪夫人珍珍和他在走廊相遇,满面春风说道:“哎哟!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啦?虎臣(张彪字)经常念叨你。你这参谋官一走,他就走背时运。”立即引入她的套房,刘锡祺坐进沙发,叹气说道:“秋操刚开始,忽传武昌兵变。我急如星火赶回来,情况究竟若何?”珍珍亲手端来香茶,递到刘锡祺手里,也坐到旁边沙发上。刘锡祺立刻闻到一股异香。珍珍虽已徐娘半老,胭脂口红,浓妆艳抹,风韵不减当年。且那刘锡祺往日去张彪公馆,珍珍殷勤招待,眉目传情,双方早有意思,只是碍着张彪,无机会上手,今日租界旅馆相遇,可真是天赐良缘呢!珍珍心中一面思忖,一面亲昵说道:“嫂嫂愚见,参谋官不必着急,且请宽下心来。你如为武昌家中担心,那便过江去向革命党投降,至于那边如何待你,可不是我妇道人家敢说的了。你如为第八镇官兵着急,我们第八镇官兵都在汉口。”刘锡祺央告道:“好嫂嫂,请说个详细。”
于是,珍珍便从武昌兵变当晚讲起,直至近日汉口战事以及张彪匆匆来去等情娓娓而谈。最后说道:“汉口战事正到节骨眼上。
嫂嫂愚见,兄弟归来恰是时候。战事胜败,全系参谋官一人身上,不知你肯出力与否?”刘锡祺道:“这话怎讲?如有需要兄弟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珍珍挑逗地反问:“此话当真?”刘锡祺道:
“当真。”珍珍像唱京戏《武家坡》一般拉长声调:“果然?——”刘锡祺也应声道:“果然。——”珍珍道:“那请兄弟附耳过来。”刘锡祺早已心猿意马,跪倒珍珍石榴裙前。珍珍贴耳说道:“你今刚从北方归来,附南附北无人晓得。你如能去刘家庙走访一趟,那里的司令官是我们第八镇的人,你再见机行事,当可立盖世之功。”刘锡祺早被珍珍浑身异香熏得酥软了,匍匐在金莲前,故意问道:“我到刘家庙怎样说呢?”珍珍嗔道:“亏你男子汉大丈夫,还是个参谋官,还问我怎么说?……”刘锡祺嬉皮笑脸道:“兄弟听嫂嫂吩咐,愿效犬马之劳就是了,回来向嫂嫂请赏。”珍珍道:“嫂嫂必然酬谢你。我身边的几个丫环,都是黄花处女,你喜欢哪个,就让哪个陪伴你。”刘锡祺用头抵住珍珍金莲道:“我不要黄花处女,只要嫂嫂做个救苦救难的菩萨……”珍珍把金莲一挑,刘锡祺就势搂抱上来,两人依偎在一堆儿。巫山云雨过后,在枕头上定下一套锦囊妙计……
现在,刘锡祺冒险走访刘家庙车站,意外会到张景良。二人原是声色好友,私交甚深,入室低语密谈。张景良问道:“参谋官何时回来?”刘锡祺道:“出人意外,说来话长。”于是,把他从永平操地回奔等情说了一遍。张景良又问道:“此番回来,是归武昌呢?还是怎样打算?”刘锡祺道:“我正作难呢,贸然回武昌不知落得何等下场?”张景良道:“仁兄公馆平安无事。只不知您打定主意没有?”刘锡祺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弟当上指挥官,想来是打定了主意呢!”张景良叹气道:“一言难尽。黎元洪被手枪威逼而出任都督,下令出兵汉口作战。我冒死直谏而被下狱。”接着便诉起苦来。刘锡祺听后叹息不已,又问道:“你来此有何攻守方略?”张景良忿然道:“昨晚开军事会议。那些革命党硬要进攻三道桥,黎元洪只好画诺,下令作战。”刘锡祺道:“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北洋军大部队南下,单凭武昌这点兵力,怎能进攻取胜?”
张景良道:“我是受人驱使,违心而行。”
沉吟片刻,刘锡祺道:“既然如此,何不将计就计,借此而立功勋,易于反掌。”张景良道:“仁兄有何善策?”刘锡祺道:“进攻三道桥,白白送死而已。如我担任指挥官,便命前锋部队尽量轻装,子弹发二三十粒。北军一旦乘机向桥南进攻,即迅速撤退,必将引起大乱。他既让我送死,我何不让他先败?北洋军占领汉口,我等即为内应首功。”张景良低声道:“事前并无联系,事后朝廷怎会承认我辈内应首功?”刘锡祺微微一笑,说道:“有愚兄在此……”于是,便把他在日本租界旅馆和张彪夫人珍珍密商之事说出。张景良听后道:“真乃苍天助我,妙计,妙计。他不仁,我不义。汉口一失,武昌便顷刻瓦解。”当下商妥。刘锡祺问道:“明日我们在何处会面?”张景良道:“开战后,你见此处粮台起火,便是大功告成。仁兄可到刘家花园炮兵司令部,炮八标姜明经任标统,你我可在那里会面。”刘锡祺道:“善哉!一旦大功告成,我们进日租界躲避,万无一失。”一切商量停当,刘锡祺便告辞回汉口。张景良这才带领参谋,乘马去前线视察。
武昌军政府参谋部久等不见张景良送报告回来,电话忽又不通,急派副参谋长杨玺章、蔡济民到刘家庙查询。适逢张景良去前线视察归来。蔡济民见面便问:“为何未见你进攻命令的报告?”张景良道:“都督的进攻命令已经下达各部队,还要什么命令?”杨玺章叹道:“你怎糊涂了呢?那是都督给各长官的命令。你是汉口指挥官,而你节制各协、标、队,又具体怎样进攻,为何不下达命令?”
张景良恍然大悟,又惊恐万状,害怕露出马脚,不知如何是好。
正这时,各部队也派人来司令部询问:究竟怎样进攻作战?张景良更加心慌意乱,口中说:“写命令,写命令。”手握笔管,瑟瑟发抖,半天竟写不出一个字来。参谋从旁说道:“各部队正待命准备,时间紧迫,请副参谋长代为下令好了。”
杨玺章不好推辞,只有代草进攻命令。拟好后交张景良过目。
张景良无异议,遂抄写分发各部队。杨玺章、蔡济民携底稿返回军政府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