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像石头一样坚硬，两个人的大脑突然就死火了。

写书人怀疑许善讲的李易的故事可能是他自己。

幸亏，打麻将的来了，雅琴从许善裤裆里拿出了很失望的手。

许善走路觉得自己的裤裆里空荡荡的。

夜里，麻将桌上，激战正酣。

李易发信息给许善：已回广州，可否见面？

李易很客气，许善推到了明天。

北风呼啸直接打电话给他：我回来办点事，出来放松一下吧。

许善拒绝了。

后半夜，电话响，许善不接，信息来了，许善也不看。

凌晨四点钟，四个纵欲过度的男女，个个脸色黑黄，再也坚持不住了，不打了。

临睡前，许善看手机，信息和未接电话都是秋香的。

有一个信息说：给法定的老婆回个电话。

最后的信息说：可可的哮喘发作。

许善边开车边着急，在广州大道上还差一个红绿灯就到了他们住的那个小区了。许善心里直给方向盘加力，想推动四个轮子快跑。绿灯还没有到，许善一用力就闯过了红灯。

到了五羊新城，许善发现整个小区热闹非凡，几乎一栋楼都亮着灯光。三辆消防车闪着红灯，正在夸张地尖叫。地下停车场被保安封锁住，不能进了。许善就把车丢在路边，从车里跑了出来。上面怎么了？其实不用问，消防车早就告诉了他，楼上失火了。

他已经不习惯打秋香的手机了，犹豫了一下，想了一下号码，还是打通了。很久电话都没人接。

楼下已经集聚了很多人，许善没有见到秋香和可可。又听人说是14楼着火了。

电梯已经停了，楼上的人都从楼梯往下跑，30个楼层的人像难民一样，互相拥挤着往下跑。许善艰难地逆着人群往楼上爬，每到一个楼层，就要遭遇一次保安的拦截。

他们大喊：许总，不要上去。

汗水顺着许善的裤脚向地下流淌。许善一鼓作气冲上了14楼。果然是十四楼着火了，果然是应了许善的预感，1407，是他们家着火了。许善看到消防队员砸开了门，同时也看到了秋香和李易爬上了楼、跑进了家里。

房间里烟尘很大，但是火很快就被扑灭了，不是我们的消防战士多么勇敢，而是，当时装修的时候，许善高瞻远瞩，大量使用防火材料和玻璃、角钢，才限制住了大火不能在房间里到处蔓延。

许善进到房里，见到秋香发疯了一样向个个房间跑，大声喊叫着：可可，可可，可可……

房间里火灭了，烟在渐渐消散，却不见了可可。

秋香喊破了嗓子，呆傻地站在阳台上往下望。

许善突然听到厕所里可可的声音：妈妈，我在这里。

许善冲到厕所，厕所里没有可可。秋香和李易也听到了，他们都跑到了厕所里来。都没见到可可。

妈妈，我在这里。

又是可可的声音。许善听到了是从厕所的窗口传来的。窗子开着，许善向下一望：老天，可可被一条哈达拴在腰上，正吊在半空中。

可可被许善拉了上来。

秋香抢过可可，抱在怀里又哭又笑。

李易过来抱可可，秋香把可可交给李易，突然就疯了似地奔向许善，挥起双拳，痛哭着，拼命捶打许善。许善先是躲来躲去，后来就一动不动让秋香痛打。

秋香打许善先是很斯文地攥着镂空拳，照着他的右肩就是几下，然后就哭了，然后就开骂：你还回这个家干啥？你在那个***家就别回来了。

许善没有回应，秋香就更气愤，马上升级，把拳头攥紧，打向许善的脑袋：许善，你就死在那个***家里得了，反正你不要我们娘俩了。

许善还是没有反应，秋香就更加变本加厉，用实心的双拳，痛打许善的前心和后背：姓许的，你他妈的给我滚出去，我们娘俩不需要你。我们是死是活你都别管，都不关你的事。

许善在心里骂秋香：你这个***，你才是***，大半夜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去偷野男人，老子还没揍你呢，刚才老子看见你和李易上楼就想揍你们，两个人一起揍。

但是许善没有行动，甚至连不符合他的受教育程度的修养的言行都没有。秋香的哭闹和疯打渐渐减弱了，就像暴风骤雨刚刚过去，零星的雨水和雷电还在继续。

许善观察秋香雨打香腮的样子，觉得很迷人，秋香哭时，在上唇和鼻子之间，皱起几道美女纹，显得秋香很动人，眼泪从深陷的眼眶里流出来，很慢，好像一串露珠儿。

秋香真是一个美女呀，许善感叹：怪不得，李易这么多年对她都不死心，都是那么毫无理性的迷恋。

许善看李易，李易表面看好像在这个场面很尴尬的样子，其实，许善看出来了，只要许善动手还击秋香，李易会随时出手击倒许善。许善和李易的二十多年友情，让许善已经很了解李易，不用说是秋香，就是有人出手打许善，李易也会马上出手的。当然，在许善和秋香之间，李易只能帮秋香了。

可可也哭了起来：妈妈不要打爸爸了，以后可可不敢了。

秋香停止了打许善，又把可可抱回来，顺势就用脚踢李易，边踢边喊叫：你也给我滚，滚开，都滚！

可可哭着对妈妈说：妈妈，我腿疼。

这时大家都停止了打骂，因为发现了可可的腿在流血。

赶快去医院。

第二天的医院，阳光灿烂。可可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笑脸红扑扑的，显得特别可爱。今天的阳光已经洗掉了昨天夜里火灾带给可可恐惧的泪水。

七岁的可可和爸爸在聊天。

可可已经好久没有和爸爸聊天了。

妈妈躺在另一间床上睡着了，妈妈的脸上还有泪水。二爸走了，他说去拍电视剧去了。刚才，爸爸带她去另一个病房看了三爸，三爸躺在那里一年多了，还没有睡醒。

我们的家怎么了，互相之间，都怒气冲冲不说话，唉，从前那种快乐没有了。

爸爸问我从前是哪一年，我说是我小的时候，可是我现在才7岁，也不大呀。

许善见可可又很成熟的在那里忧伤地想问题，他就怕看见可可那种成熟的样子。一朵还没有开花的小花蕾，怎么就成了一副秋熟的景象。

他想换个话题，问女儿：宝宝，你怎么会想起来把自己用哈达捆住吊在厕所的窗子下。

可可：我是在动画片里看到的。

许善：我的女儿真是聪明。

可可：我还勇敢。

许善：对，又聪明，又勇敢，你当时真的不害怕吗？

可可：我不害怕，那条哈达会保佑我的。

许善：你怎么知道哈达会保佑你。

可可：你从内蒙古带回来这条哈达，就跟我说这条哈达会保佑我们。

许善不敢往下问了，也不敢想了。越想越后怕，如果火烧到哈达呢？如果可可绑不紧掉下去呢？十四层楼高呀。

可是可可能够把自己吊在那里，而且能安全地生存下来，你不相信有神灵相助都不行了。

护士长来查房。这叶护士长长得像菩萨一样善良，很有亲和力。可可很喜欢她。

叶护士长指着许善问可可：他是你爸爸？

可可：是我的大爸。

叶护士长：大爸，那你还有二爸？

可可：我有二爸，我还有三爸。

护士长觉得有点不太对头，显得很尴尬。许善马上解围：我还有两个拜把子的兄弟，可可叫他们二爸和三爸。

叶护士长弄明白了，原来如此。

一个小护士就又问可可：那你爱哪个爸爸呀？

可可讲了一句话，石破天惊。

妈妈爱谁我爱谁。

没有人再敢往下问下去了。但是都很想知道，妈妈，到底爱谁？

护士们走了出去，妈妈还在睡觉。

爸爸在那里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在沉思。

他想起了可可出生的那天，妇产医生把一个黑红的小肉团放在他的怀里，对他祝贺：生了一个漂亮女儿。他看不出女儿的漂亮，但是，这个生命毕竟是自己的血肉结晶呀。生命面对生命，让这个三十四岁的男子汉哭了。

当天生下的孩子，都在手腕子上绑个牌写上名字放在一起洗澡。许善怕弄混了，就一直跟着看着。

想起那次可可还没满月，许善和秋香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离家三个小时，秋香的***胀得滚圆，乳汁一滴一滴往出流，他们想到了家里的女儿，婚礼没结束，两个人就往家里狂奔，去见女儿。

可可从床上爬起来，忧伤地趴在许善的耳朵说：爸爸，你和妈妈离婚，妈妈就成寡妇了吧？

许善把钥匙插进雅琴的锁孔里，没有转动，门就开了。许善想原来雅琴在家，她不是刚刚打电话说她在美院参加一个活动，为一个出国的同学送行吗？

许善漫不经心地走了进来，脱鞋、放包、脱衣服，边进行边说话：宝贝，你怎么在家呀？取消活动了？还是这么快就结束了？送个什么样的同学出国呀？

雅琴的小屋里有点黑，外面的窗子被邻居的楼房挡住了，城中村的农民屋都是这样，黑洞洞的，像老鼠洞，所以这里老鼠特别多。屋里也没有点灯，这已经是雅琴的习惯，许善来了很容易就习惯了雅琴的习惯，因为他们是在谈恋爱，谈恋爱的人不需要光亮，因为这项业务，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的。越黑暗越好，否则，恋人们为什么要晚上约会？两个人只要心灵相通了，多么黑的地方，他们亲热的时候都不会搞错位置。许善不懂得这个道理，但是他感到奇怪，怎么这么奇怪，一进雅琴这个小屋就来感觉。

许善脱完了，侧面的余光感觉到雅琴坐在他们惟一的一个二人沙发上。他见雅琴这么半天没有吱声，就按照习惯势力奔了过去。走到沙发跟前，他才看清自己赤身裸体穿着一个花裤头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而且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许善感到头立刻大了十倍，脚轻了五倍，全身发热，就像烈火烧身。一瞬间，差一点摔倒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