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绪林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8
|本章字节:10732字
暮春的夜晚乍暖还寒。下午铅灰色的云层就把天空布满了,此时飘起了丝丝细雨,尽管密度不大,但落在身上还令人不胜寒冷。
铁子刚从“遍地风流”酒楼出来时头有点晕,被冷风一吹,他感到很舒服。傍晚陈志杰打来电话,请他喝酒,其意甚诚,实在推脱不过,他只好去了。
酒桌上他还要喝白开水,陈志杰哪里应允,说不喝酒就是不给他面子。话说到这个份上,这酒就不能不喝了。平日里半斤八两酒醉不了他,可今日不知怎么搞的,只喝了三杯就感到头有点晕。刚才陈志杰要开车送他回去,他说想蹓跶蹓跶,不坐车。
“带钱了没有?”陈志杰掏出几张大钞给他。
他急忙说:“带着,带着。”把递过来的钱挡了回去。
陈志杰冲他诡谲地一笑:“那就好好玩玩,恕不奉陪。”把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他知道陈志杰想到歪处去了,冲着绝尘而去的奥迪笑骂了一句:“狗日的,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已是华灯满街,夜生活很热闹。眼前突现一片流光溢彩的霓虹,原来是踱到一家夜总会门口。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迎上前来,媚笑着拉住了他的手:“大哥,进去玩玩吧。”
他虽然喝得有点高,可脑子还是很清楚的。他甩掉小姐的纤纤嫩手:“去,一边去!”小姐变了脸,冲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句:“酒鬼!”
他懒得理睬,信步上了二环路的立交桥,桥上风头很大,几乎没有什么行人。桥下车流如梭,车灯的光柱不时地扫过来,把桥上的景物照得忽明忽暗,闪闪烁烁。桥中央的栏杆边站着一位年轻女子,虽然看不清眉目,但从那苗条的身影中可以判断她一定很漂亮。
铁子信步朝前走着,与年轻女子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判断没有错,年轻女子显得很单薄,却颇有姿色,尽管这时节不无凉意,可她已是短裙薄衫了,这使她身上的曲线很美,弥散着一种诱人的娇柔。
铁子觉得年轻女子十分的眼熟,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突然,年轻女子双手抓住栏杆,一条腿也搭了上去。
她要干什么?难道要寻短见?铁子意识到事情不妙。佛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不是佛门弟子,却不能见死不救。他三脚并作两步疾奔过去。他是练功的人,身手极其迅捷,年轻女子刚抬起另一条腿,被他一把抓住了。
“放开我!”年轻女子尖叫起来。
铁子不管不顾,手中一使劲,硬是把她从栏杆上拽了下来。年轻女子跌到在地上,铁子急忙把她搀扶起来。她竟然打了铁子一个耳光。铁子一怔神,她转身又攀住了栏杆,要翻过去。铁子慌忙从后边抱住了她的腰。俩人一同跌落下来。
铁子一个鹞子翻身站立起来,恰在这时一束车灯照射过来,他失声惊叫起来:“春玲,咋是你!”
春玲坐在地上,掩面而泣。铁子急忙把她扶起来:“你这是咋的了?”
春玲只是哭,不搭理他。铁子着急起来,抓住她的肩膀摇着:“给我说,是谁欺负你了!”他意识到一定是有人欺负春玲,不然的话春玲绝不会寻短见。
“是你!”春玲哭着,用拳头打他的胸脯。
铁子懵了,不明白自己何时得罪了她,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任凭春玲打他。
一束手电光照射过来,随即是一声喝问:“干啥的?”
是巡夜的警察,疾步走了过来,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铁子。铁子避开警察的目光,他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目光来看他。
“你跟我走一趟。”警察威严地说。
“为啥?”铁子只好把目光又对住了警察。
警察说:“因为她打你。”
春玲急忙把拳头缩了回去。
“走吧。”警察用命令的口气说。
“你搞错了,她是我的……”铁子欲言又止,他不知该怎样来表述他和春玲的关系。
“她是你的什么人?该不会是你的女朋友吧?”警察的话语中有着明显的嘲笑。
铁子涨红了脸,不知说啥才好。这时春玲开了口:“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我猜得没错吧。”警察得意地笑了。
春玲又说:“我是他的老婆。”
笑纹僵死在警察的脸上,半晌,他醒过神来,恼火地说:“你俩在耍我呀!”
春玲陪着笑脸:“大叔,对不起,我们因家屋事闹了点小矛盾。”
警察的态度缓和下来,可还是用训斥的口气说:“吵架不在家里吵,跑到这里来干啥?这里可不是吵架的地方!”转身走开了,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赶紧回去,桥上风大得很,当心冻感冒了。”
春玲急忙说:“谢谢大叔,我们马上回去。”
警察走远了。铁子嘟哝说:“他比我大不了几岁,你咋的就叫他‘大叔’,太吃亏了。”
春玲挖了他一眼:“不叫好听的,他就要把你抓到派出所去。”
稍顷,铁子又追问:“到底出啥事了,快告诉我。”
春玲垂下头,半晌,说:“你有钱吗?借我些。”
“多少?”
“两万”。
铁子没想到这么多,铁柱回家时他把手中的钱都给了铁柱,现在还真的没钱。他忍不住问:“你要这么多钱干啥?”
春玲有点不耐烦地说:“你别问那么多,就说借不借。”
其实她不愿意让铁子知道这事,铁子若是知道这事,一定会去找大胡子打架。上次为表哥杜兴旺的事,铁子跟哥哥和沈大壮一伙打了一场仗,铁子还被拘留了。
铁子知道春玲是个犟脾气,不肯说的话你就是从她嘴里掏,也掏不出来,便不再追问。
“你几时要钱?”
“明天下午”。
“这么急。”
“嗯。”春玲点了一下头。
“那好,明天我给你送去。”
“不,我去你那儿取。”
俩人走下立交桥,铁子说:“我送你回去吧。”
春玲摇头。铁子执意要送,春玲说啥也不肯。她明白铁子的心思,苦涩地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再干傻事的。”
这时一辆出租车过来,春玲招手拦住。她临上车时又叮嘱一句:“你明日上午把钱准备好,我过来取。”
“没问题。”铁子帮她关上车门。
春玲从车窗伸出头来:“天冷,你也早点回吧。”
铁子点点头。
出租车开走了。铁子望着消失的车影,怅然若失……
吃罢早饭,铁子来到了写字间。他拿起一份杂志翻着,目光却不时地望门口瞟。
一日三餐,杨玉环都是和铁子、舒芳、王嫂在一张餐桌上用餐。三个下人最初都不肯,他们都有自知之明,觉着没有和老板在一起吃饭的道理。杨玉环说住在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哪有一家人在两张餐桌上吃饭的道理。他们不能不听她的。时间长了,他们都觉得是一家人了,在饭桌上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刚才吃饭时,铁子就心不在焉,几次想张口问舒芳借钱,但觉得在饭桌上不好开口,把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此时此刻他焦急不安地等着舒芳,现在他还是两手空空,若是舒芳没钱借他,他得另想办法。常言说,应人事小,误人事大。过会春玲来取钱,他要是拿不出钱丢脸事小,误了春玲的事咋办?不由他不着急。
舒芳终于来了写字间,铁子急忙站起身,迫不及待地说:“小舒,借我点钱。”
“多少?”舒芳掏出了钱包。
“两万。”
“这么多,急着用吗?”
“急着用。”
舒芳略一思忖,随即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这张卡里面有三万元,你自己去取吧。”又把密码告诉了他。
铁子刚要走,又被舒芳叫住了:“这张卡一次只能取三千元,我把存折给你,到柜台一次就可以取出来。”舒芳打开加锁的抽屉,拿出一个存折给铁子。
“谢谢,谢谢,你可帮了我的大忙。”舒芳如此帮他信任他,真让他感动。他接过存折,连声道谢。
舒芳笑道:“跟我说这话就太俗气了。是不是家里盖房的钱不够了?”她以为铁子借钱给家里。
铁子将错就错地点点头。他也不愿意把借钱的用途告诉舒芳。直觉告诉他,如果说借钱给春玲,舒芳不一定借钱给他。
“你跟杨总说一声,我有事出去一下。”
“放心,你快去吧。”
铁子匆匆走了,直奔银行。银行里取款的人不少,排队耽搁了些时间。取了款,他匆匆返回,还没进写字间,春玲就来取钱。
一见面春玲就迫不及待地问:“铁子哥,钱呢?”
铁子把钱给了春玲:“不够的话你再来找我。”
春玲点了一下头,把钱装进包里。
“进去喝口水吧。”铁子说。
“不啦,我那边还有事。”春玲转身就走。
“路上当心。”铁子冲着春玲的背影再三叮咛。
“放心。”春玲回头冲他笑了一下,又转身匆匆走了。
铁子呆呆地站在那里,目送着春玲。他意识到春玲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否则她不会这么慌慌张张急急忙忙。她到底遇上了什么难事?他猜不出来,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春玲打工的红玫瑰酒店他去过两次,也见过老板大胡子一面,直觉告诉他大胡子不是个善主。他曾提醒过春玲防着点大胡子,有啥事就给他打电话。春玲笑着说:大胡子和他哥一样,看着相貌凶,其实是个好人。他说,防人之心不可无。难道春玲被大胡子欺负了?他真是放心不下。身后忽然有人说:“别在那儿傻站了,早就走远了。”
铁子回头一看,是舒芳。原来舒芳站在窗前一直看着窗外这一幕,春玲走了她才出了写字间。
“你是给她借钱?”
“嗯。”
“她借这么多钱干啥?该不会是吸毒吧。”
铁子突然火了:“你瞎说啥哩!”
舒芳说:“你发啥火,我又没说她的坏话嘛。”
“你是不是还嫌没给她头上浇一盆屎!”铁子恼怒地掏出存折塞到舒芳手中:“你放心,借的钱和利息我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扭头就走。
“铁子!”舒芳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叫。
铁子没有回头。
委屈的泪水一下子涌出舒芳的眼眶……
春玲把钱交给了大胡子,让他点一下数。大胡子把两沓钞票在手上掂了掂,扔在桌上,冷冷一笑:“你的本事不小嘛。”
春玲没有吭声,她转身想回房间收拾一下东西走人。
“慢着!”大胡子喝喊一声。
春玲站住了脚。
“想走?没那么容易!”
春玲急道:“票我倒挂了,你还要怎么样?”
“这几个月你吃我的住我的,总不能一拍屁股就走人吧。”
春玲愣了半天,口张了张,又闭住了。她想质问大胡子,她在这里干了几个月,难道白干了不成?她气得嘴唇直哆嗦,却说不出话来,屈辱的泪水在她的眼眶里直打转转。
“你再拿五千块钱,就可以走人。”
春玲紧咬着嘴唇,强抑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大胡子狞笑道:“赵小姐,不要哭嘛。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夜就可以挣到五千块钱。”
春玲再也忍不住了:“你不是个东西!”
大胡子哈哈笑了:“你算说对了,我不是个东西,是人。”
“你就不是人,是畜牲!”
大胡子脸色陡然一变:“你是啥?是***!还不如我这个畜牲!”
春玲气哑了,泪水泉涌而出。
“你当了***还想立贞节牌坊?也不尿泡尿照照,看看你是个啥货色!还跟老子假正经,拿三捏四的。老子给你捧场是看得起你……”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扇在了大胡子的脸上,让他闭住了臭嘴。大胡子一怔,呆望着春玲。春玲的脸色白里泛青,全身哆嗦,血贯瞳仁。大胡子用那么恶毒的语言辱骂她,比一刀一刀剐她还难以忍受。她完全被怒火攻了心,奋起一击。
大胡子醒过神来,面露凶相:“***客,你敢打我!”伸手抓住她的长发,猛的一揪,揪下一绺长发来。他就此还不肯罢休,扬手又要打过去。这时就听有人猛地喝喊一声:“住手!”
大胡子一怔,手在半空僵住了,转头一看,一个个头高挑,剽悍英武的年轻人疾步奔了过来。春玲看见,扑进小伙子的怀中,叫了声:“铁子哥!”委屈的泪水流了一脸。
大胡子见此情景,冷笑道:“我就说隔了一夜你胆子就这么肥了,原来是又拉了嫖客,只怕是中看不中用。”
春玲走后,铁子心里一直慌慌的,觉得要出什么事。加之舒芳说春玲可能吸毒了,虽是说者无心,可他却听者有意。他离开舒芳,去追春玲。他到底迟来了一步,春玲已受到大胡子殴打和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