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绪林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06
|本章字节:11522字
刘永昌送走肖保义后,给老蔫打了个电话,他要和老蔫商量商量,接不接肖保义这个活,老蔫却关了手机。大白天怎么会关机?他心里很纳闷。他又给铁子一个电话,问老蔫去没去他那里。铁子说老蔫没在他那儿。他感到有点不对劲,心里说:“这家伙不知又搞啥鬼名堂去了。”却没在意。
第二天上午,还不见老蔫回来。刘永昌又给老蔫打电话,还是关机。随后他又给铁子打电话,说铁柱来古城了,铁子忙问,几时来的。他说昨天就来了。铁子又问,现在在哪儿。他说,铁柱和老蔫,还有一个叫夏山虎的小伙在一起,他也不知道在哪里,打老蔫的手机,一直关着机。挂了电话,他点着一支烟,回想着昨天的事,想到老蔫走时神色慌张脚步匆匆,禁不住打了个尿颤,下意识觉得要出啥事。他再也坐不住了,急忙又给铁子拨了个电话,让铁子赶紧过来一下。
时辰不大,铁子来了,问刘永昌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永昌便把昨天发生的事一勺倒一碗地说了一遍,临了说:“老蔫这家伙是个蔫胆大,会不会带着两个楞头青去给咱整下一锅腊八粥(坏事)?”
“有这种可能。”
“这可如何是好?”
“再打他的手机。”
刘永昌又拨老蔫的手机,还是关机。俩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焦急。
他们正在着急之时,老蔫一行三人兴冲冲地回来了。刘永昌和铁子迎上去,异口同声疾问:“你们上哪达去了?”
铁柱兴奋地说:“我们要钱去了。”
“你们去了终南温泉度假山庄?要回来了么?”刘永昌问。
“要回来了。”夏山虎把保险箱放在了桌上,喜笑颜开。
“多少?”
“一百二十万,一分都不少。”老蔫上前打开了保险箱,满满一箱崭新的大面额人民币发着闪闪的红光。
刘永昌狐疑地看着那些钞票,顺手拿起一沓:“不会是假的吧?”
老蔫说:“从银行刚提出来的,一张假的都没有。”
刘永昌确信无疑,又惊又喜:“你们咋要回来的?我正为这事发愁哩。”
老蔫诡谲地一笑:“那个张大嘴一见我们三个就吓软蛋了,乖乖把钱交出来了。”
刘永昌笑着在他胸脯打了一拳:“你这家伙就别卖关子了,快给我和铁子说说你们是如何拿下张大嘴的。”递给他一支烟,又打火给他点着。
老蔫吸着烟,把去终南温泉度假山庄讨薪的经过说了一遍。铁子失声叫道:“你们把麻达(问题)弄下了!”
老蔫不解地问:“把啥麻达弄下了?”
“你们那么干是违法的。”
老蔫不以为然地说:“他张大嘴拖欠民工工资就不违法了?如果依法办事,张大嘴违法在先,我们违法在后。再者说,我们腰里拴的是方便面,只是吓唬吓唬他。他狗日的做贼心虚,尻子松经不住吓唬。”
刘永昌恼火地说:“你去终南咋不跟我言传一声?你办的这事跟张大嘴拖欠民工工资的事不是一码事。”
老蔫不高兴地说:“公安局要抓就抓我好了,绝不连累你。”
刘永昌被噎住了。铁子缓和了一下口气说:“你甭上气。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们开办的这个事务所本来就不怎么名正言顺,因此事事应该谨慎为好,更不能干邪乎事。你们这事涉嫌欺诈要挟,人家如果告你们,你们可能要负法律责任。”
正说着,有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说一辆警车停在了门口。话音刚落,几个公安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中年人,板着脸问:“谁是赵春旺?”
老蔫一怔,随即上前一步:“我是,你们有啥事?”
“你是不是昨天去了终南温泉度假山庄?”
“去了。”
“你跟我们走一趟。”
“为啥?”
“你涉嫌绑架欺诈。”
老蔫一下火了:“他狗日的张大嘴拖欠民工工资不还,我不给他上点眼药,他能还钱吗?我只是吓唬吓唬了他,咋就犯了法?”说着从腰里解下“炸药包”递给为首的公安,“你看看这是啥,方便面!”
为首的公安看了看,不动声色地说:“你别激动。情况我们了解了一些,因此我们没有对你采取强硬的行动,这已经是宽大了。”又问:“谁是夏山虎和韩铁柱?”
夏山虎和铁柱应声上前。
“你俩也跟我们走一趟。”
刘永昌急了眼,拦住公安:“你们不能带他们走,有啥话跟我说。”
为首的公安的目光盯着他:“你是什么人?”
“我是他们的老板。”
“那你也一块跟我们走。”
刘永昌犯了牛脾气:“走就走,你们还能把我枪毙了不成!”
老蔫着了急:“这事与我们老板无关,不能带他走。”
为首的公安冷笑道:“你们倒是很讲义气,坐牢也争着坐。”
铁子这时十分冷静,厉声训斥刘永昌:“你瞎掺和啥哩,别妨碍人家的公务。”
“小伙子,别嫌屎不臭,再拿棍子挑了,听人劝吧。”为首的公安挥了一下手:“带走!”
几个公安押着老蔫等三人往外就走。刘永昌还要上前阻拦,被铁子抓住了胳膊死死不放。铁子压低声音说:“你傻了,都进去了,谁来解救他们?”
刘永昌这才蔫了。
事情比铁子和刘永昌他们想象的要糟糕得多。他们去了终南县公安局几趟,都没见上老蔫他们的面。昨天又去了一趟,那个中年公安告诉他们,检察院已经起诉了,法院立了案,公安局也移案给法院,让他们有事找法院。他俩都感到事情麻烦了,却一筹莫展,愁得寝食难安。
杨玉环发现铁子这几天一直魂不守舍,问他有啥心事。他便把这事给杨玉环说了。杨玉环说:“老蔫他们干的这事触犯了刑法,可能要判刑。”
铁子说:“我料到了,可这事事出有因呵。”
杨玉环思忖半天,说:“对法律咱们都不懂,我看还是请个律师好。我认识一个律师,姓狄,是政法学院的教授,很有名气。”
“那就麻烦你请狄律师帮咱打这场官司。”
杨玉环说:“好吧。不过,打官司是很麻烦的,既要花钱又要耗时间,你不要太心急。”
铁子急忙说:“你给狄律师说,花多少钱我都不再乎。”说着就从衣兜掏钱。
杨玉环拦住他:“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怕你心急。狄律师是我的老朋友了,我去求他,他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太谢谢你了。”铁子一改往日矜持刚强不服输的性格,连声道谢。他心里急呀!铁柱是他的亲兄弟,老蔫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就那个夏山虎也是他的乡党。他们都进了监狱,他能不着急吗?
狄律师不是任谁都能请得动的。杨玉环亲自出马去请他,他给足了杨玉环面子,推掉了手头上的几个案子,接了老蔫他们这个案子。
两月后,案子终于开庭了。老蔫是主犯,判三年有期徒刑;夏山虎和铁柱是从犯,各判一年有期徒刑。
老蔫,铁柱和夏山虎服刑那天,铁子和刘永昌去为他们送行。分手时,铁子拍了拍老蔫的肩膀,说:“别惦记家里,我和永昌会照顾好的。”
刘永昌说:“你媳妇早晌给我打来电话,问你好着没有,咋不给她打电话。我说你到新疆出差去了,三两个月回不来,家里有啥事就跟我说。女人家眼泪多,我怕她知道了就要来,来了就要哭。我知道你是个硬汉子,最见不得眼泪。你不会怨我吧。”
老蔫笑着脸说:“咋能怨你呢,三年一晃就过去了,出来了我还跟你干。”
刘永昌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拍着他的肩膀,很动感情地说:“春旺叔,咱俩说定了,我等着你。”
老蔫眼里闪出了泪花,可依旧笑着脸:“叫叔是跟我生分,还是叫老蔫吧。”
俩人都笑了。
稍顷,老蔫问铁子:“你找着春玲了么?”
铁子心里寒了一下,他不想让老蔫为此揪心,撒了个谎:“找着了。”
“她在哪达?”
“她去了深圳。”
老蔫埋怨道:“这个鬼女子,走也不跟我说一声,让人净操心。”
“她昨日儿给我打了电话,问你好哩。”铁子把谎往圆的编。
“你没把我的事告诉她吧?”
铁子摇头:“没有。”
“这就对了。别给她说,免得她为我操心。”老蔫拍拍铁子的肩膀,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我看得出春玲心里装着你,你也该考虑考虑这事了。把她交给你我这个当哥的也就放心了。”
铁子强忍着心中的痛,笑着脸点点头。
这时铁柱走了过来,叫了声:“哥!”
铁子拉住铁柱的手,叮嘱道:“别心急,已经这样了,就遵纪守法好好干,过几天我来看你们。”
铁柱说:“我不急,就是放心不下家里。”他媳妇快生孩子了。
铁子说:“家里你就别惦记了,明天我就回家去。”
铁柱急忙说:“不不,你不要回家。我已经进去了,你再进去可咋办哩!”
铁子笑道:“昨天爹给我打电话,说王根柱的爹贪污受贿玩女人,让政府给抓了,他那些狐朋狗友也连根拔了。爹还说,乡村都换了领导,村里搞大棚蔬菜,搞养殖、种植啥的,让我回去,啥都不用怕了。”
铁柱笑了,打他被捕后这是第一次绽开笑容。
正说着话,一辆中巴车飞驰而来,在他们身边停下了。众人惊疑不定,面面相觑,真怕节外生枝。
只见从车上下来了一伙人,为首的是肖保义。原来是他们一伙的小包工头为老蔫等三人送行来了。
肖保义双手握住老蔫的手:“兄弟,你是为了我们才遭这个罪的……”语音哽咽,眼含泪花。
这场官司虽说把老蔫三人判了刑,可追回了一百二十万工程款,且法院判令张大龙必须按银行规定利息付息。民工们一分不少的拿到了工资。大伙自然十分感激老蔫他们。今日听说老蔫他们去服刑,纷纷嚷着要来为老蔫他们送行。肖保义说人多了太乱,还是我们代表大家吧,于是,我们包了一辆车赶来了。
包工头们围着老蔫三人嘘寒问暖,送上的生活用品堆积如山无微不至,其情其景令押送老蔫他们的公安也异常感动。
相聚是短暂的。
警车押送着老蔫他们三人渐渐地远去了。
身后忽然有人轻声说:“他们走远了,咱们回吧。”
铁子一惊,急回首,杨玉环和舒芳站在他身后。
铁子讶然道:“你们几时来的?”
舒芳说:“我们来了好大一会儿了。”
“咋不吭声。”
“杨总不让打扰你们。”
铁子冲杨玉环感激地笑了笑。
刘永昌走了过来,跟他们打了招呼,又把肖保义一伙介绍给他们。
寒喧罢,众人打道回府。铁子和刘永昌是打的来的,杨玉环邀他们坐她的车。他俩没有推辞。
杨玉环亲自驾车,一踩油门,宝马车飞驰起来。铁子坐在副坐闭目养神,舒芳和刘永昌坐在后边。谁都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铁子睁开了眼睛,看着车窗外。车子正经过一个开放的公园,园内游人如织,红男绿女不时从眼前掠过,他们的脸上似乎都挂着得意的笑纹。铁子忽然问“你们说啥是幸福?”
舒芳和刘永昌面面相觑,回答不上来,也不明白铁子问这话是啥意思。半天,杨玉环问铁子:“你说啥是幸福?”
“一个家庭医院里没病人,监狱里没犯人就是幸福。这两样我占了一样,老蔫两样都占了,还有春玲……”底下的话铁子没有再往下说,喉咙已经有点发涩。
三人都不吭声了,心情都沉重起来。
沉默许久,铁子看了一眼身边的杨玉环,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嘛。”杨玉环眼睛盯着前方。
“明日儿我要回家去。”
“是应该回家看看。”
“回家后我就不再来了。”
杨玉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沉默半天,她问:“家乡那些麻烦事如何处理?”
“王家父子东窗事发,被抓了。”
杨玉环“噢”了一声,不再说啥。舒芳忍不住说:“不能不回去吗?”
铁子说:“铁柱不在,我爹妈都老了,而且身体都不好,还有铁柱媳妇就要生孩子了,家里不能没有人照顾。”
舒芳急了,脱口而出:“那我怎么办?”
铁子一时没听明白,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俏丽的脸上写满了怨恨和委屈。
刘永昌跟舒芳已经很熟了,笑着打趣说:“铁子回家碍着你啥事了?”
舒芳醒过神来,打了他一拳,红着脸说:“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刘永昌笑道:“你这话说得太俗了,没有一点创意。”
铁子这时也明白过来。舒芳一直在追他,可他却态度暧昧。现在舒芳当着杨玉环和刘永昌的面说这样的话,等于把一颗心掏出来让他看。他应该如何表示呢?舒芳漂亮、性格开朗、豪爽大方、是个不可多得的姑娘。他在感情上也不是木讷的人,完全感觉得到舒芳对他的一片炽热的情意。同时他也清醒地意识到,舒芳对他并不十分合适,所以他一直佯装糊涂。现在舒芳抛开了女儿的羞涩,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若再装糊涂就有失男子汉的气度了。没等他开口,刘永昌就说:“铁子,成还是不成,你给小舒一个痛快的话嘛。”
铁子涨红着脸说:“小舒,这话咱们回去再说吧。”
刘永昌是个伶俐透顶的人,立刻说:“这是你们的私房话,回去再说吧,我和杨总都是过来人,不想听你们那些肉麻的情话。”
“我叫你嘴贫!”舒芳在刘永昌的肩膀上打了一巴掌。
车内响起了欢笑声,冲散了沉默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