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营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8
|本章字节:5458字
林的城市。在树林子里的酒店。在酒店的房间里。
阿布,林。醒来,睡去。整个晚上都处在癫狂的状态中。互相温柔地折磨着对方。不是目的,只是一种方式。一种也许是错误的表达方式,它在肉体上愉悦对方的同时也让对方陷落到更加痛苦的境地。
它没有终极目的。
实在累了,便在痛苦的甜蜜中疲惫地睡去,随时都会醒来。醒来后,听树鬼在树林里嚎叫的声音。打开灯,彼此在灯光下看着对方。看够了,接吻,然后再彼此折磨。睡去,躺在他怀里,他翻身,背对着阿布。阿布躲在他的背后面,心里充满了悲伤的无助。感觉身边的一切随时都会离阿布而去。
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持续地反复。
天亮了。谁也不想起床。还没睡够,还要从睡梦中醒来。身体里的激情在梦的深处积蓄起来,在醒来时爆发。彼此都情不自禁。
恍惚中似乎看见父亲那张眉头紧皱,怒气冲天的脸,那张脸不时地出现在阿布的大脑里,所有的感觉全都被父亲那张寒冷的、没有笑容的、时常让人胆战心惊的脸所吞噬……
又想起那个从家里逃跑出来躲在树洞里彻夜不归的晚上……
阿布害怕起来,闭上了眼睛,紧紧抱着他,说:“求你把我乔下去吧?”
这是阿布进房间后说的第一句话。他没回话,只是将她抱紧了些,用了用力,无声地将头埋在她的怀里。
天快亮的时候,阿布咬了他一口,她尝到了他骨头的味道,是没有味道的味道。阿布在没有味道的味道中战栗并且恐惧。不明白为什么恐惧,正因为不明白,恐惧才显得那么突出。它在幽暗的内心世界里泛着黑色的光泽。白色的灯光照亮了房间里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类似温馨的气氛。到处都是他的气息。情绪与外在的世界是如此的矛盾。
阿布和林在这样的矛盾中翩翩起舞。在洁白的床上。那是一个大型的舞台。没有观众。只有阿布和他。他们是他们自己的看客。人人都渴望在此表达,但很多事物却无法通过身体的交融来穿透。永远也不可能……整个白天都待在房间里,哪也不想去,饿了,就吃点饼干,喝点开水。一刻也不想离开房间。~刻也不想。相对这个房间而言,这个世界已经是一个虚幻的世界,水中月,镜中花,全都可以不复存在。就那么待着吧,如果能因此延伸到永远的话,那么就这样待着吧……
抚摸着对方,内心无比的空旷。因为空旷,便疯狂地想去充实对方。互相占有,彼此充实,然后在充实中又同归到虚无。对方就在眼前,但你对他无能为力。
父亲的影子与杨的影子还有林的影子互相重叠在一起……
阿布能听到自己内心里那一些非常微弱的声音,仿佛出自一颗豆荚的爆炸声,又薄又脆。
阿布在听那些又薄又脆的爆炸声时,他说,他真的饿极了!
这是他进房间来说的第二句话。
他说话的时候正躺在床上仰着头看阿布,阿布那时刚好坐在床上喝水。阿布说,那么就起来出去吃饭吧。
这也是阿布进房间来说的第二句话。阿布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已经有了皱纹的脸,一张和父亲一样开始慢慢变苍老的脸。
外面一直刮着风。夜的灯光不知何时又上来了,树鬼的尖叫声与夜色一起从窗外浸透进来,树林里到处都闪着绿莹莹的诡秘而又神奇的光泽。一夜一天就那样过去了……两个人离开了房间。外面仍在刮风。在一家特色小吃店吃过晚饭后,他带阿布去了广场。这个城市最大的位于市中心的广场。广场四周闪着幽暗的光,几乎没什么人。整个城市都在风中痉挛,人们躲在屋子里持续自己活着时的行为,包括睡觉。
有只飞虫在阿布面前无力地飞舞着。上帝最卑贱的子民,正处在存亡的危急关头。一只没有灵魂但同样有着美丽生命的飞虫,它最终不可避免地掉在了地上。阿布看着飞虫。林看着阿布。周围开始变暗,他似乎是躲在一层薄薄的蓝色幕布后面看着。幕布后面,他无需掩饰什么。他一直盯着阿布看,阿布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在笑。无人知道那笑是什么意思,也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在抽烟,不停地抽,一根接一根。刚才经过一家小店时,他说要买包烟。万宝路,他只抽这个牌子的烟。他说他喜欢万宝路的口味。足原汁原味的烟草气息。他喜欢烟盒上的颜色,很沉稳的红,又仿佛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含蓄而张扬。那曾是旧的包装,现在的包装全都变了,变得热烈奔放,一条烟中没有任何一包的烟盒是一样的,每包烟都有着自己的包装,是个性化了的,设计者给了它灵魂与思想。
他抽出了其中一包,是一个骑马的牛仔,在奔跑中抛套绳,马蹄所到之处,尘土飞扬。阿布在尘土里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烟草味,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香烟燃烧的味道并不好闻,阿布认为那只不过是布头着火的气味。但那气味经他的皮肤过滤,从他细微的毛孔里散发出来,却又是另一种味道了。阿布喜欢上了从他身上发出来的炯草味。阿布也喜欢上了那些精美的、独特的、个性化了的烟盒。只是喜欢烟盒而已。
后来,阿布说,还是买一条吧。他说,那好吧,就买一条,一包还不够今天晚上抽呢。是的,一包不够。永远也不够,只要活着。
刮着风。癫狂了的可怕的风。
阿布和林坐在大理石的台阶上。林看着阿布。两个人都没说话。不用说话。语言在很多时候都是多余的、苍白的。阿布讨厌说话,即使说了,有时仍会后悔。后悔自己为何要说那么多根本没必要说的废话。那些话说出来后就像是一只死苍蝇。
亮着的烟头在城市上面的灯光中闪动,一点点燃烧,缩短着烟与嘴唇的距离。一支烟的存在是短暂的。
广场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说:“还是走吧。”阿布看到了他黑色眼珠里闪现出来的某种光,听到了他声音中包含着的某种小心谨慎的提议。
阿布说:“走吧,你也该回去了。”
阿布想让他先走。阿布说:“还是让我看着你先走吧。”
一辆出租车过来了。他抱了抱阿布,紧紧地抱了抱。然后放开她,低下头,钻进车里去,车在大厦的转角处消失。
阿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留下来的气息在空气中渐渐散去。阿布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饭店里。和衣躺在床上,到处都是他的气息。阿布在他的气味中发呆,睁着双h艮,听着窗外树林子里发出的树鬼的尖叫,醒着。累极了,却醒着。到十二点时,房间里的背景音乐停止了。十二点了,是该睡去的时候了,总不能永远都醒着,近深夜一点时,迷迷糊糊地就到了梦里。
很快又从梦中惊醒,到处都是树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