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卿卿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8
|本章字节:7682字
我们开始往回走,哥哥捡起个石头往远处扔去,拍拍手说:“今天下午我带你俩钓田鸡去,晚上我们用青辣椒炒田鸡吃。”钓田鸡是哥哥的新发明,应该说是哥哥从包谷偷鸡上产生的联想,就连卿汉禾看了都说城里人就是聪明。钓田鸡就是在竹竿上拴一根长长的麻线,在麻线上拴个砸开的田螺作诱饵,然后像钓鱼那样把竹竿伸得长长的,在稻田里或水塘边的草丛中不断地抖动。一会儿,田鸡闻到田螺的腥味就会跳起来吃,等田螺连同麻线完全吃进肚子里去,它就跑不掉了,线一甩过来就能抓住它。哥哥经常去钓田鸡,但从不肯带我去,他说田鸡一见到我就没有心思吃田螺了,只想撒腿跑,谁知两个姐姐一走,哥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回头看了一眼,路上早已不见两个姐姐的踪影,也许家里没有姐姐,日子会更自在呢!回想刚才为两个姐姐的离去流泪的事,我很后悔,不止一次了,为家里人流泪后我都会后悔,因为他们根本不像我流泪时想的那样。回去后,哥哥直接带着我们到地里拔了点菜,在门口玩了一会儿,我们便开始做饭。饭是二姐早上煮好的,只用炒两个菜就行了,我飞快地把菜洗好拿出脚盆便开始洗袜子。
我喜欢洗东西,可经常拿出盆来,二姐就一把夺过去了,她说我浪费肥皂浪费水,说我撑多了没事做了。现在可好,二姐走了,没人再管我了,今天我想怎么洗就怎么洗!一遍一遍地洗过后,我把袜子晒到枇杷树的树枝上。转过身来,我发现哥哥阴森森地看着我,那样子就像要把我一口吞下去似的。天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眨眼哥哥变得像个鬼一样?把盆放回家去,出门时我忍不住又瞟了哥哥一眼,他还是那么恶狠狠地瞪着我。哆嗦了一下,我赶快把头掉过来。这时,哥哥开口说话了:“挑水去!”我以为耳朵听错了,便转过头去问他:“你说什么?”哥哥摆了下头说:“我叫你挑水去!从今天起家务事平摊。”天哪!我怎么挑得动水呢?想了想,我问:“是不是妹妹也要挑水?”哥哥看了一眼妹妹说:“她挑不动水可以去提水,反正谁也不能闲着。”哥哥这么一说,我就无话可说了,转身拿起扁担,挑上水桶就走。绳子很长,我个子很矮,水桶只能叮叮咚咚地拖在地上。
哥哥一看急了,追出来拉住扁担骂道:“猪啊!不等你拖到山下,水桶就破了,还能装水吗?”我说:“我又没有把绳子放下来,桶自己要拖在地上,我有什么办法?”哥哥把绳子收了上去,重重地敲了一下我的头说:“你不会动动手吗?滚蛋!”我知道哥哥想给我难堪,但挑水是件新鲜事,出门拐了个弯后,我就变得欢天喜地的了。蹦蹦跳跳地走了一小段路后,肩膀便开始疼,我赶快换到左边,换来换去两个肩膀都疼了,我只好把扁担拖在地上,桶拎在手里,叮叮咚咚地拖着往井边走去。黄泥堡有很多人在井边洗菜洗衣服,还有些来来往往挑水的人。见我拎着桶过去,他们一下就嚷嚷起来:“那么小的妹子如何挑得动水?想着好玩是啦?”土生土长的山里人看着都不可能的事,哥哥却要求我做,感觉自己像地主家的丫头一样可怜。放下水桶,我委屈地说:“是哥哥逼着我来挑的,如果不挑水回去他就不给我饭吃。”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句,“可能晚上他还不让我上床睡觉。”咂嘴声一片,他们不住地摇头,大家终于知道我家有个万恶的狗地主了。他们都很可怜我,一个个抢着来帮我打水,就打小半桶水。
有那么多人关注,我心头一热,那感觉就像在昆明当三好生上台领奖。我挺起胸脯,冲动地说:“帮我把水满上!”所有人都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我腰一弯就去挑,谁知水没挑起来,人一下跌坐到了地上,桶歪到身上,把裤子鞋子全浇湿了。大家都开心地大笑起来,同时伸出手来拉我,帮我把水桶扶正了,倒掉大半,把扁担穿进绳子提到我的肩膀上,交代说慢些走不着急。我羞得满脸通红,挑起桶就走,可没走多远就想放下扁担了,但又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桶里的水,并不太多,我平时拎都拎得动的怎么放在肩上会那么沉呢?井边的人还在嘻嘻哈哈地笑,我只得咬紧牙关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几次差点绊倒在地上。身后的嬉笑声变成惊呼声,他们叫我慢点,说仔细摔着了,叫我……实在挑不动了!我咚的一声放下桶,没想到迎面碰上蛟仙婆那张恶狠狠的脸。我怎么竟把水桶放到她家门口了呢?把扁担往肩上一放,我眼睛一闭,便不顾死活地往山上蹿去。三步一停,连挑带提,累得死去活来我终于爬到了山顶上,低头一看桶里只剩下一勺水了。一脚跨进堂屋门,我向家里瞟了一眼,哥哥和妹妹已经在吃饭。听到响动,哥哥连眼皮都没抬起来一下。
我麻利地拎起桶来把桶底的那点水倒进缸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后我放心了。我挑来的水已经和缸里的水混在一起,这是谁也说不清楚的事,哥哥有本事看出缸里的哪些水是他挑的吗?除非他是仙人!走到桌前端起碗,哥哥看着我嘿嘿地笑,问我:“挑水的滋味是不是有点不舒服?”我低头看了一眼湿漉漉的裤子和鞋子,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哥哥哼了一声,重重地敲着碗说:“一双臭袜子你有本事洗掉三四盆水,就是家里有水龙头你也不该这样糟踏吧?更何况这水是别人一担一担从山下挑上来的,你怎么就不懂得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呢?”我抹了把泪问:“那以后我不在家里洗东西了,你是不是还要叫我去挑水?”哥哥说:“这话谁信?”我恨恨地说:“谁再在家里洗东西谁就是猪!”哥哥笑了,摇晃着头说:“水你可以不挑,但烧火做饭总该是你的事吧?”我一听就嚷嚷起来,“我怎么会做饭呢?”哥哥沉下脸说:“你是女人!不会做饭也得学会做!”哥哥走出去了,看着桌子上一堆的空碗,想着哥哥要我做饭,我没好气地冲坐在一边的妹妹说:“你快点把饭吃了洗碗去!”妹妹惊讶地看着我说:“碗不是该你洗吗?为什么要叫我去洗呢?”我咬牙切齿地说:“我刚才挑水了,下午还要去扯草,晚上还要回来煮饭,你以为我长着八只手啊?洗碗去!”妹妹小声地嘀咕道:“姐姐她们又没有叫我洗碗。”我嚷嚷道:“不洗碗你休想吃我做的饭!”妹妹看了我一眼,索性端着碗跑出去了。盯着窗外的天,我想姐姐了,直到此刻我才发现家里有姐姐的好。
说来真怪,我总是等人不在身边才体会到他们的好,爷爷这样,妈妈这样,两个姐也这样,早知结果,我根本不会去惹他们生气,后悔啊!可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慢腾腾把碗收了,我在想下午煮饭的事,很复杂,我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不会做饭我只能躲,只要不早早地回家,哥哥就没办法叫我做饭,他总不能眼巴巴地等我等到天黑吧?这么一想我心里就不太难过了。飞快地洗好碗后,我到堂屋拿起了竹篮,决定马上就去扯草。哥哥就坐在堂屋门槛上,见我要出去,他有些奇怪地问:“不是说好去钓田鸡的吗?”我说:“我不去了。”哥哥咂巴着嘴说:“怪了!平时不要你去,你吵吵嚷嚷的要去,今天带你去你又说不去了,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想着煮饭的事,我说:“平时是平时今天是今天,如果今天我傻乎乎地跟你去钓田鸡,那就是真的有病了!”哥哥摇晃着头说:“看来还病得不轻呢!”第二天放学回来的路上,远远地就见哥哥在自留地里转悠了,他一看到我就嚷嚷起来,“你还不快点回去热饭?我都快饿死了!”中午吃冷饭,饭是哥哥早上起来做的,我不会做饭,他只得自己去做。
黑灯瞎火地起来做饭对谁都不是一件开心事,所以,吃早饭的时候,哥哥把一肚子怨气全撒到我身上,“你可真自在啊!觉睡够了不慌不忙地起来吃饭。喂!你是不是想着自己是个男人?”看了哥哥一眼,我没有说什么,睁开眼睛就听到这一串话,我觉得莫名其妙,便低下头继续吃饭。哥哥更生气了,他重重地用筷子敲了一下我的头说:“你给我记住了,中午早点回来做饭!”我说:“我从来没有做过饭,怎么突然一下就会做饭了呢?你以为我是仙人啊?”哥哥扯大嗓门说:“饭是现成的,你不至于热热都不会吧?我不可能像个老娘们一样天天在家侍候你,这个家也决不允许任何女人像个男人一样地闲着!”我没有再说什么,心想热饭应该不难吧?把火生着了,把冷菜冷饭倒进锅里拌拌,为这么简单的事跟哥哥争来争去值得吗?放下书包,我转身到堂屋生火热饭了。抓了把松针,我学着二姐的样子先用火柴点燃,把它塞进炉子里,然后放柴,谁知柴一放到松针上,火就压灭了。一次一次点燃一次次被压灭,堂屋里烟雾腾腾的,脸上湿漉漉的已分不清流的是鼻涕还是泪了。
往伯娘家看了一眼,门锁着,伯伯和伯娘下山做客去了,伯娘若是在家,她肯定会帮我把火生着。伸头向菜地里张望,我希望哥哥能早点回来,可他正专心致志地在那里拔草呢!烧过的火柴棍已堆成一座小山,堂屋里面对面,站个人都看不清了,眼泪就像下雨似的哗啦哗啦往外流,可我还是没办法把火点燃。一屁股坐到地上,我索性让眼泪流个够,还呜呜地哭出了声。这时,哥哥拎着锄头走进堂屋,一看我竟然连火都没有点燃,他一蹦老高,骂我是猪,然后一掌将我推到了地上,自己蹲到了炉子面前。只见哥哥用棍子掏了几下厚厚的松针,用力一吹,火嗖一下就燃烧起来。哥哥放进几根细柴,把锅放上去,把冷饭倒进去放点水,盖上锅盖,然后就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了。我知道哥哥还在生气,便忙着进去收拾桌子拿碗筷。直到坐在桌前吃饭,哥哥都阴沉着脸,感觉一张口说话,他的筷子就会打到我的头上。无意中哥哥看了我一眼,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妹妹看了我一眼也跟着嘻嘻地笑了。我跪到凳子上去照镜子,镜中我的脸黑糊糊的,披头散发,两滴泪珠儿还挂在腮边。我笑不起来,也没心思抹去脸上的泪,从凳子上下来又呆呆地回到桌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