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随朱胖子一起去派出所，这个派出所所长我也朝拜过的，之前通过胡一刀也打过电话，因此他们还算给面子，把原定5000元的罚款降为2000元。朱胖子交了罚款我们领了人出来，一共四个人，两个有50多岁，两个约30来岁。朱胖子冷冷地说：“这都是唐总作保的，还不谢谢唐总。说清楚啊，这罚款都得从你们工资中扣出来的。”

他羞愧难当，我摆摆手说，以后谁再他妈的出这种事，丢我项目的脸，老子就让他关上个半年。说归说，顶多安静半个月，这些常年性压抑的民工们又蠢蠢欲动了，由此可见色胆包天。这就是人的力比多作用，弗洛伊德说人类的一切的欲望都是从***开始。哲人诚不欺我也！

四十六

民工班长刘小刚气冲冲地跑到我的办公室来，自从上次一起组织民工围堵天宝集团的售楼部后，我们就建立了比较好的互信关系。他大约是一个超越了自我的民工，工作积极，热爱学习，其实他的水平已经不在一个正规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的大学生工长之下。我看他神色不对，问他什么事。刘小刚说：“唐总，你不想太阳广场成为下一个豆腐渣工程吧。”

我说当然不会，无论是华建集团还是我本人都不能允许把这项工程建成豆腐渣的。刘小刚深吸一口气说：“那好，可是为什么你们的工长不按要求绑扎钢筋呢？我看过图纸，无论是钢筋的型号还是间距都严重偏低。”

我心头一惊，其实我知道此事，也可以说是我授意这样做的，这样能起码节约钢材10%，18万平米的太阳广场将节约下上仟万的钢材。倪不迟曾经也提出过，但是被我强压了下去，我告诉倪不迟他的工作就是算出哪些主体承重的结构梁和柱不能少外，其它的能省都尽量省。王仕途的天策监理公司也有几名现场工程师，其中就有从天宝公司出来的刘定理，他们也到工地上检查，我让生产经理老吴和工长只带他们去绑扎合格的几个点转一转就行了。反正这些鸟人平常吃我们的拿我们的，即使看出一些问题来也多数睁一眼闭一只眼。

但是此刻这个民工却与我叫板了起来，我沉沉气对他说：“其实你可能是误会了，我们绝对是在允许的偏差范围内，这也是我们节约成本、实行精细化管理的一种正常做法。”其实在工程施工中施工单位基本上都是按这个套路来的，只是我们做得稍微过分了一点。但是我可以保证这样建起来的大楼是不会跨掉的。但是刘小刚仍然不依不饶地说：“我是一个钢筋工，承蒙你唐总看得起让我在这儿打工，可是我不能昧着良心做事。”

我抬头定定地看着这个小子，仿佛看到了我当年刚毕业才来华建集团的日子，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技术员，我发现了许多不符合规定的做法，我跑去跟当时的项目经理刘建刚理论，他冷笑着说：“哟，我们公司倒是招来了一个监理了。我警告你，你他妈的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不干就他妈的滚蛋。”

我跑到监理办公室和业主工程部，他们都傻瓜一样看着我，然后都哈哈大笑起来。第二天刘建刚说你这么有责任心不如去管理库房吧。一直到这项工程完工并评为省优，我都在阴暗的地下室中当库管员。眼前的这个家伙正是我十几年前的翻版。我想告诉他，如果我不偷点工减点料，我们的利润从何而来？那么多需要打点的费用从何而来？前几天我又送了蒋南一个宋代的花瓶，花了20来万，这个钱难道要我出吗？难道也要华建集团出吗？这就是从节约下来的钢材款***的。可是我不可能告诉他这些。毛主席老人家说：实践出真知！这些都需要他在现实的历练才能得来。我只好告诉他说：“你想在这儿做，你就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行了。好了，你先去吧，我会调查的。”

但是刘小刚却并未就此算了，他居然真的跑到王仕途办公室说了这些，并且写了书面材料，指出在哪一个区少用或者降低了型号使用钢材。王仕途吃惊不小，但他毕竟是老江湖了，当即不露声色地支走了他，然后拨通了我的电话。说笑之后，王仕途说：“唐正，你这人还是有些心慈手软，你的手下有两个倪不迟你居然都能忍下来，老子很佩服你哦。”

我叹息说：“倪不迟的水平很高，你是知道的，又是我同学，我不可能踢走他。那个民工刘小刚其实也是一人才，我本来要好好培养他的。”

王仕途说：“看来你还是一个讲情义的人，这也是我给你交这么多年朋友的原因。不过呢，话再说回来，你他妈的也不能太黑，能省的省，不能省的还是老老实实地用上去，你不能让我这个老大哥为难啊？”

我当然是极力保证不会让他为难。却又心想你他妈的少跟我来这一套，还不是我平时给你当孙子当得好。这家伙最近与马丽的恋情似乎已经公开化了，我每每想来都恨得牙齿痒痒。马丽虽说聪明过人，毕竟也是一个寂寞的女人，王仕途情场高手，马丽怎经得起他的长期死缠烂打？另外王仕途这家伙无论是身家还是社会地位都是让每一个女人动心的钻石王老五。

由于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我现在与马丽之间说话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亲密了，我也彻底收起了对她的非份之想。我不由得想，女人是天生的两面派，当你以为和她们很亲密时，却同时又可能是她们最恨你时。

华建集团派出检查组到太阳广场进行精细化管理检查，所谓精细化管理就是要求精打细算，说白一点就是克扣民工人工费和尽量节约材料。这种检查纯属扯蛋，无非是集团上层不放心我们的管理而来监工来了。在工程建设中，无非是组织人把运到场的材料码起来，也就是人和材料是关键，我想从中捞钱也无非此两项也，检查组来看的就是我是否从中搞了鬼。

我当然是要搞鬼的，因为你即使不搞，在外人眼中你也肯定搞了。跟他妈的红楼梦中的晴雯丫头一样，别人都说她跟宝玉搞了，其实呢她并没有搞，她冤死前叹息地说：早知如此，还不如跟他搞了。既然如此，那么检查组能查出来吗？如果能查出，那么我这些年算是白混了。

检查组由集团的一位张姓副总带队，浩浩荡荡正好凑两桌麻将的人赶到江州。这位张副总当然也是老江湖了，其从工长干到项目经理，到分公司经理再混到集团副总的位置。他哪一个环节不清楚？他就是专门搞鬼出身的，焉能不知下面搞鬼的道理？所以我要做就是让他闭嘴。

检查组一行到工地来时，我等已经在列队欢迎了，整个工地打扫得干干净净，如同洗干净了的妓女在等着嫖客来点台。工地会议室当然也摆满了瓜果饮料，一行人严肃入内，这个张副总在行前就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我心领神会，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妥了。首先听我汇报，这种汇报材料我根本就不用起稿，先讲工程概况，再说一大堆困难，然后再说我们的种种努力。最后说：通过我们的努力，经过成本核算，预期赢利乐观。

张副总表态说，唐正是一个很努力的员工，我完全相信他能带领一帮团队做好这个项目。然后就开始了对各项资料的检查，无非是劳务队、材料等招标记录、费用支付明细，单价明细及总量是否相符等。一般来说，所有的检查组成员会根据领队的意思来决定检查的态度，张副总的意思已经如此明白表达了，哪一个要自讨没趣呢？不想还真有例外，集团成本部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发难说：怎么你们这笔10万元的人工费开支没有明细，而且时间也没有对上啊，几乎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我哈哈一笑说可能是工地上的财务人员有些忙，忘了补手续了，我等一下就让他们给核对一下。这个家伙还在说：“这不是财务人员忙不忙的事，而是根本就有问题。”

我定定地看了这家伙一眼，不认识，集团总部最近招进了许多新人，或者有的是从另外的分公司调上来的。张副总把手上的烟掐灭说：“小马，你拿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