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慈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07
|本章字节:9158字
洋芋牡丹成了一个寡妇,而且还是一个远近闻名姿色娇艳,聪敏能干的少妇。自打她头一天开上这个裁缝铺子就没有一天安生过,白天黑夜有事没事的男人都挤在铺子里谝闲传,将她的铺子俨然当成了一个十分随意的俱乐部,到了晚上一个瞅着一个的脸就是不抬屁股,非要熬到最后一个才走不成。多亏了陈队长,他只要腾挪出来一点儿空闲就来撵人,孙永茂有时也来替洋芋牡丹把闲杂人给撵出去,不过有一种人除了陈队长和韦生虎谁也不敢撵,就是附近的几个痞子,还有一种便是甄达明这样自恃有些分量的老世故,有人在时他满脸堆笑坐在一旁故作听大家谈天说地,没人在时他便把一双猴眼在洋芋牡丹身上瞄来瞅去。韦生虎每次从外面回来时都要提醒洋芋牡丹晚上早些关窗闭门。
这天洋芋牡丹从罗正林家回来就让两个小姑娘早早把门关上了。傍晚的霞光照在窗玻璃上透过蓝色的窗帘映得屋子里亮堂堂的有些迷幻,她却要求两个女娃和她一起上床睡觉,还不许大家说话,两个女娃只好很不情愿地躺在床上闭起眼睛装睡,她却把眼睛睁得大大地瞅着顶棚。她从来没有感觉过如此地孤单,甚至她觉得自己就像无依无靠举目无亲的孤儿,像一个走失在野外的异乡人,更觉得正被一种茫然和恐惧吞噬着她对人生的希望,她也从来没有感觉过如此清晰地刻骨地渴望一个男人的肩膀,即使是曾经一度让她刻骨铭心的阮荀也没能让她如此强烈地渴望过,她渴望的这个肩膀要比阮荀的肩膀宽厚数十倍,温暖数十倍,现在因缘已经成熟了,她有的是足够的理由来专一地渴盼那一副肌腱发达充满热情和活力四射的肩膀,尤其那一张憨厚可靠的面容和对爱情矢志不渝永不放弃的心灵,她想努力想明白自己为什么经历了如此之多残酷的打击和坎坷都能像黎明忍耐黑夜一样坚定地等待着太阳的到来,为什么现在这些痛苦的熬煎都已过去,如今有的是时间和理由用心地想他,而想起他时更应该觉出人生的光辉和美妙,就像那日早晨在菜畦的葵花丛中两颗心灵的撞击和四束目光交相辉映,她却一下子变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刻都难以熬忍,她开始在心里大声地呼唤他的名字,期盼他立刻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哪怕是梦里,她知道罗正林老两口早已把她当自己的准儿媳妇看待了,尽管这一切都还只是一个未知数,也许仅是她的一厢情愿哩。
“不管怎么的都要等罗爱会回来。”
她拿定主意了。她从罗正林那天遇到甄达明时损骂他的几句话里听得出来罗家人不但接纳了她,还写信告诉了远在新疆的罗爱会,她断定罗爱会很快就会为她,也是为他自己而回一趟家来。
班车回来了,就停在离洋芋牡丹铺子十米远的路边上,她翻身下床趿拉上凉鞋拽开门就奔了出去,班车上的人下空了,司机也下来到铺子里买了一包香烟又上车了,车子开走了,她怅然若失地掉头进屋,刚要关门,甄达明挤了进来。
“女娃子们都睡觉了,你赶紧出去吧。”
她用力往外推搡着。
甄达明却赖唧唧的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磨磨唧唧地硬要往床边上去坐:
“你怕啥嘛,你现在又不是段家的媳妇,谁也管不了你,该享啥受就享啥受得舒服时且舒服嘛,这多方便唦。”
洋芋牡丹跑出门冲着万晓红的铺子大声喊:
“生虎哥,生虎哥,你快来一下唦,有坏人哩。”
“好好好,快别喊叫了,我走成不唦,我是开玩笑哩。”
甄达明从门里刚一出来,洋芋牡丹上去一把撕扯住他的衣服用力往远里推了一把,跳进门把门“砰”一下关上了。
她挑起半边窗帘,笑着对他说:
“甄家爸,你不想被我生虎哥知道把腿打折,就赶紧跑唦,呵呵呵……”
“呵呵呵……”
两个女娃子也从床上坐起来起哄。
甄达明见旁边几个铺子里的人都跑出来看,自己解围说:
“啊呀,这娃裁缝不大,架子大得很,我不到你铺子里做衣裳行不唦,唉……”
看热闹的人都知道他的鬼心思,也知道他刚才一定是调戏洋芋牡丹没承想被人家轰了出来,也跟着哄笑,甄达明只觉得脑子像背篼那么大,感觉就像是被蜂群给蜇了似地脑子里嗡嗡直响,身后的嘲笑声似一阵硬风撵着他磕磕绊绊连走带跑地消失在街口上了。
甄达明家的人长相很有些特征,脸形酷似立着的一枚鸡蛋,下面肥大,上面瘦小,如同摆放在桌上的不倒翁。他儿子甄青松的脸形刚好和他的脸形相反:上面肥大,下面瘦小,个子不到一米五五,罗圈腿,走路一掰一掰地往前撅巴,怎么看都是一副哭相。甄达明不是罗圈腿,但两个脚尖却撇得很开,像过去缠了小脚的老婆子走路,一颠一颠地着地时脚后跟用力很大,也有几分掰劲儿。
洋芋牡丹刚把柳迎春娘家里的两个小姑娘打发回家去取东西,甄达明就瞅准机会跑来了。他猜想晚上肯定就会剩下洋芋牡丹一个人在铺子里,不禁心中暗喜,以为企盼已久的良机终于降临了。甄达明来一坐就是几个钟头,耗到街上的铺子都已经全部关门了,到了睡觉的时候,他屁股上像是抹了树胶,愣是蹴着东拉西扯地不挪腾。
洋芋牡丹实在忍不住了打发他回去,说:
“甄家爸,快回去吧,你不到家甄家妈肯定都不敢睡觉哩,到关门的时候了。”
“不急,睡觉嘛哪里都能睡,你这里不也很宽展嘛。”
“甄家爸不要和我们当娃娃的女子开这种不上路子的玩笑唦,你儿子找你哩,快走唦,我们也要睡觉关门了。”
甄达明磨磨蹭蹭地在地上转悠了几圈,就伸手拉拽洋芋牡丹的手,要占她的便宜,洋芋牡丹意识到该是教训这只老狗的机会到了,她想:这时候不撕破脸皮,往后就不好收拾了。于是故意提高嗓门叫着甄达明的名字骂道:
“甄达明,不给你些厉害看来你还真以为老娘我好欺负哩,屎壳郎滚粪球,你装啥雄狮,你以为你滚的是绣球呀?你还是滚你的粪球去吧,你快些滚出去,不然我喊人了,快滚——”
甄达明完全露出了原型,毫无羞耻地一把拽住洋芋牡丹的胳膊就往怀里搂抱:
“我是西门庆转世的,遇到我,你潘金莲不后悔死守过武大郎投胎的那个段瑞民才怪哩。”
洋芋牡丹彻底被激怒了,她一连给甄达明脸上扇了五六记耳光,直扇得甄达明满眼天花乱坠,遍地是金光闪烁的柴胡花。
洋芋牡丹怒吼着冲上去,一把扯开他,把门又打开来,往外推搡。
甄达明就势一转身把洋芋牡丹搂住了,洋芋狠狠地在他脚面上踩了一脚后跟,他疼得“妈呀”叫了一声,一下子就松开了手,洋芋牡丹从案子上抄起东西给他一顿暴打:一根鸡毛掸子,一把高粱笤帚,断成了好几截,甄达明抱头鼠窜,仓皇逃出门去。洋芋牡丹铺子里的打斗声惊动了孙永茂父子们和相邻铺子里的小伙子,很快就从四面聚拢来不少人七嘴八舌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洋芋牡丹有意绘声绘色地详细渲染了刚才甄达明耍流氓的细节,大家听了对甄达明咒骂一阵,大笑一阵,有人还鸣不平要告他强奸罪。
洋芋牡丹说:
“丢人得很,算了吧,只要他再不欺负人就不要再说这事了。”
大伙又聚在她铺子里玩到很晚才散去。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出来,洋芋牡丹就急不可待地跑到甄家找甄达明的婆娘理论:
“老会计要再来欺负我,我也不怕丑了,反正不是我的错,我索性把他强迫我和他睡觉的事找陈队长找乡上的领导说清楚,实在不成我就叫我生虎哥去公安局告状去,我就不信没人管得了他。”
甄达明的老婆见洋芋牡丹不依不饶的架势,生怕声张出去太丢人,紧着往倒里下话赔情。
甄达明的老婆寻死觅活地闹腾了几个晚上,他终于熬不住了,听说人家洋芋牡丹要去乡上告,韦生虎也放话出来要去公安局报案哩,他也不敢再端啥臭架子了,亲自去给洋芋牡丹道歉下话,洋芋牡丹硬是叫他把鸡毛掸子和笤帚钱也赔了。这事儿让甄达明觉得十分窝囊羞愤,祖坟上的草都蔫倒了。
事情在大营村里闹腾得沸沸扬扬,罗正林听说了,不知他发的是哪门子的火,站在街心里堵上了甄达明,拿着旱烟锅子指桑骂槐地对跟在甄达明身后的狗骂道:
“你个亏了先人猪狗不如的东西,原不怪就生来到处找屎吃,长了一身的狗毛,谁家的炕洞你也想去钻,费队长在前面撑脸就染不成黑皮了?小心公安局明晃晃的铐子把你不安分的狗爪子给铐上唦。”
甄达明明知道罗正林是在骂他,因为理亏气短就只能装聋作哑,尴尬地苦笑着,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前面的路加快步子走,嘴里小声地嘟囔说:
“总有机会我的狗会把你先人的屁眼连肠子抽个干净,你不要猪尿泡擦热锅,没完没了的骚腥气。”
罗正林连连咳嗽了几声,冲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黄痰,甄达明硬着头皮照直往前走,没敢回头招惹他,他觉出了自己额头上淋漓滴答的大颗大颗的汗珠子,左右挥着袖子擦抹着。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罗爱会在回来的班车上就听说了甄达明被洋芋牡丹打得屁滚尿流仓皇逃窜的事,笑得前仰后合眼泪直流,笑过了又气得把牙咬得咯噔噔地响。
下车后他打听到洋芋牡丹的铺子,隔着玻璃往里瞅,洋芋牡丹盯着他愣怔了半天才醒过神来,她快步奔出门,脸上笑得像绽开的牡丹。
“啊呀,都当老板了呀?”
罗爱会抢先说道。
洋芋牡丹像见了久违的情人,满脸洋溢着喜悦,娇嗔的语气里多半是关心地问:
“你阿么才回来唦,路上还好吧?”
“还行吧,就是心里急得直冒火。”
“我们都要朝前看,不管你家还是我家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都应该忘记惆怅才能把往后的路走好。”
洋芋牡丹腼腆地望着罗爱会笑意掩饰下的忧伤面容说。
“不说这些了,洋芋牡丹,我知道你在安慰我,我心里有数,唉,啥都是命,在单位上工作,就得听领导的,我当时急死了,就是请不下来假呀。”
罗爱会眼里湿润了。
“知道的,你爹你妈也理解,二老的心情也好多了,最近还说说笑笑哩。”
洋芋牡丹赶紧劝慰说。
“洋芋牡丹,我这次回来只想给你说一句话,我希望你不要拐弯抹角回答我,时间不等人,我知道你也是个痛快人。”
“我知道,那你直说吧,哪一句话?”
洋芋牡丹眼里露出了惊喜,也掺和着忧虑。
罗爱会激动地朝她跟前靠近了半步,几乎快要挨着她了,眼里又潮起了泪光,急切地说:
“我爱你,洋芋牡丹,你答不答应唦?我一辈子打光棍都要等着娶你,你要是答应了,我这次就把你领上走,我们到新疆开铺子去,我上班,你开铺子。”
他这番迫不及待的表白洋芋牡丹心里早都有谱,没有什么好惊奇,惊奇的是她天天老早就站在街口上等班车回来,今天还没来得及到门口看班车上下来的人,她等的人就已经冲到铺子里来找她了。她也不避讳柳迎春家的那两个亲戚女娃子,望着罗爱会就激动得泪水涟涟,拉着罗爱会到铺子里坐下来,泡上茶递给他,站在一边抹着眼泪嗔怪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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