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2)

作者: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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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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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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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698字

白云飞看到这泥人第一眼,就愣住了。这不是自己的母亲丹花吗?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可是,这个女人就是像自己的母亲。脸像,嘴像,鼻子像,就连身材、肤色都像。只是,母亲丹花没有这泥人年轻,丰满。难道母亲与这个泥人王有什么瓜葛?


云飞虽然这么想,却不敢说出来。他又仔细地看了看这女人。女人的头发短,齐耳。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搭在自己的腰上,胸部丰满。乳穂很大,红萱萱的,整个***就像是一对儿熟透了的桃子。腰细,胯大,两腿间的阴毛清晰可见。女人笑着,盈盈地笑着。这笑,是笑在骨子里的。嘴儿没有张,眼没有眯。但是,无论从脸上、从嘴儿上、从眼睛里、从鼻子上,甚至从女人的肚脐里,都张扬着一种笑意。


泥人王说:“这是我多年来最珍贵的一件作品。当年在日本展出的时候,有人出200万美元,我没有卖!你们再从不同角度看看,说说这件作品好在哪里?”


白云飞与王小妮换了角度,那女人在看着他们笑。他们又换个角度,那女人还在看他们笑。他们接连换了几个角度,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那女人都在看他们笑。白云飞被这件艺术品惊呆了,阿历山德罗斯的维纳斯也不过如此。


云飞问:“伯父,这女人是谁?”


泥人王沉默了一会儿,说:“真正的艺术谁都是,谁都不是!它只是一种思想,一缕思绪,一个瞬间的冲动。”


泥人王的话,白云飞半懂不懂,但是,这泥人确实是一件珍品。


两个人结婚后,王小妮催白云飞带领自己回老家见公婆。白云飞不。白云飞说:“我发过誓言,不混出个人样来,我不回去见母亲!”


王小妮说:“你现在已经是这家商铺的老板了,你有车,有房,还不算是个人样?”


白云飞说:“不算!这是你的,我要有自己的事业!”


白云飞不答应,王小妮也没有办法。不过,王小妮的肚子等不得,几个月后,白云飞与王小妮的儿子就出生了。


泥人王要从北京来白家庄会亲家。时间定在8月15日。


8月15日这天,白家庄欢天喜地,锣鼓喧天。本来,白云飞没有打算让岳父来白家庄。可是,泥人王坚持要来。泥人王说:“我的外孙已经5岁了,我也该会会亲家了!”


丹花、顺阳听说后,高兴得合不拢嘴儿。当然,最高兴的是王凤菊。王凤菊已经76岁了,她想孙子想得眼都看不清楚了。现在,孙子回来了,还带着孙媳和自己的重孙子。孙媳的爸爸要来白家庄,王凤菊高兴呀!


丹花早就把接待的事安排下去。宴席安排在养殖公司的三星级商务船上。丹江河总共有127种鱼,全准备好了。


上午11点,一辆面包车开到了丹江岸边。王凤菊、丹花、顺阳、白云飞、王小妮、杠子爷等人早已在岸边等着。


车门开了,泥人王下了车。当丹花伸出手的时候,泥人王与丹花都愣住了。丹花没有想到,自己迎来的亲家竟是王烈驹。


王烈驹拖着假肢,站在那里,看着丹花、顺阳,心里“砰砰砰”地跳,不知道如何是好。云飞这孩子,确实招人喜欢,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是李丹花的儿子呀。


25年前,丹花与顺阳把那个捏泥人的师父领到王烈驹家,当时,王烈驹虽然心里不平衡,可是,当丹花两口子走后,他开始在心里反思自己。


其实,自从他的腿被打断后,庄上的人见了他,不是拿黑眼瞅他,就是见了他,远远地绕道走。王烈驹这才明白,自己已经犯了众恶,成为庄上人的公敌。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要不是断了腿,王烈驹也许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可是,自己的腿断了,什么也不能干。更让王烈驹生气的是以往见了他就像猫见了老鼠一样的媳妇,竟然丢下他与孩子,跟一个男人走了。


王烈驹想到了死。可是,他连死的勇气也没有了。自己死了,女儿咋办?他总不能把自己的女儿掐死?但是,不死,活着比死了更难受。自己挣不来工分,生产队里只分给他们父女俩人头粮。日子过得连猪狗都不如。


王烈驹冷静下来之后,就接受了丹花的建议,跟着那位留下来的师父学习捏泥人。那时候,这捏泥人的手艺属于下三烂之类的手艺,不能列入36行之列,健全的人一般不学,只有残疾人才对这些事感兴趣,也只有残疾人才肯下死功夫学习。师父就把自己的本事全教给了王烈驹。王烈驹的心里感激李丹花。在李丹花带领白家庄人离开王家庄的时候,弟弟王烈虎带人与白家庄人武斗,王烈驹出面阻止。这是王烈驹从心底里对李丹花的一种报答。


王烈驹只跟师父学了三个月,师父就给他丢下一堆捏泥人用的泥巴,要走。王烈驹想把师父留下,但留不住。师父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手艺,全靠自己练习,熟能生巧,练得多,功夫就上了身。王烈驹没法儿,只好送师父走。


师父走后,王烈驹坐在屋子里,对着镜子,捏自己。他把自己捏了一百遍,还是不像自己。他就坐在镜子前,不停地捏。功夫不服有心人,王烈驹终于把自己捏得像一个人了。


天气好的时候,王烈驹就摇着轮椅,带着女儿,来到村头的树林里,捏鸟,捏树,捏猪,捏狗。总之,见啥就捏啥。女儿小妮跟着父亲,两个人一起捏。他们父女练呀练,练了整整三年,终于练成捏泥人的手艺。王烈驹捏的泥人,不仅像人,而且还根据人的表情,可以捏出不同的神态来。村里的人看了王烈驹的作品,都说王烈驹的手艺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师父。


自此,王烈驹给村里的人捏像,给外村人捏像,人们给他拿点粮食,供他们父女俩生活。当然,王烈驹对自己的手艺还不满足。他要把自己的捏人艺术练到炉火纯清的地步。每天夜晚,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捏丹花,捏这个令他喜爱令他憎恨令他难忘的女人。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丹花的裸体,但是,他见过许多女人的裸体。这些经历无意间帮了他的忙。他想根据记忆中的丹花形象,融进其他女人身上的优点,捏一个完美的丹花来。他捏了毁,毁了又捏。究竟捏了多少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他捏的丹花越来越像,就跟真的一样,甚至,比真的丹花更美丽。他把自己最满意的一幅作品晒干,涂上颜色,放到自己的床头,上面盖了一层布。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把布揭开,自己一个人欣赏这个不穿衣服的丹花。


改革开放后,王烈驹决定到北京去闯天下。因为,北京是艺术人的天堂,那里的人崇敬艺术。他的作品能够在那里卖个好价钱。王烈驹的想法得到了女儿的赞同。父女俩来到北京,果然,一炮走红。王烈驹在北京被人称为是泥人王,还被中国文联派到日本、加拿大、新加坡等国交流。可是,王烈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婿白云飞竟然是李丹花的儿子。


当然,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外孙也已经5岁了,想收拾收不回来了。再说,王烈驹的心里,其实对丹花还是有好感的。


丹花在愣了几秒钟之后,又伸出手,主动拉住了泥人王的手。丹花的脸上堆满了笑,说:“还真是不打不相识,没想到,咱们今生还能做亲家呢!”


王烈驹见丹花不计前嫌,自己还有啥?虽说丹花害得自己断了一条腿,可是,这也不能全怪丹花。咱在腿未断之前,那不叫狂妄,那叫疯狂。一个人如果疯了,那肯定是要出事的。泥人王握着了丹花的手,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说:“以前的事都怪俺荒唐,你受苦了。”


一笑泯恩仇。两个当事人握了手,这个迎接仪式马上多云转晴。两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笑了。小妮这才明白,父亲那件珍品就是年轻时候的婆婆李丹花呀。


一行人上了船。丹花对杠子爷说:“可以开船了。”


杠子爷站在甲板上,大声道:“鸣炮奏乐,开船啦——”


汽笛一声长鸣,锣鼓想起来,鞭炮响起来,这艘四层甲壳船慢慢地离开了岸,在烟波浩淼的丹江湖面上航行。


船在江上走,船内的宴席就开始了。一个大桌子,坐着20余个人。20年前的冤家,现在成了亲家。一个鱼敬一杯鱼头酒,丹花、顺阳一杯酒接着一杯的敬。127种鱼,127道菜,127盅酒。


顺阳说:“这是丹江最大的鱼宴,叫丹江满汉全席,全是鱼。”


王烈驹赞叹说:“亲家母真是不简单,这么大的公司,这么好的风景,难怪红旗大队留不住你们呢!”


丹花的嘴儿不饶人,她端着酒杯,来到王烈驹面前,说,“是啊,这种好光景还得感谢亲家你呀,要不是你,我跟顺阳还在那红旗大队呢。可惜,这个好地方也不是久留之地,南水北调动工后,我们白家庄人还不知道要迁到哪儿呢!”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有些伤感。


王凤菊没有跟他们瞎掺和。她抱着自己的小重孙白水生,稀奇得不往地下放。


泥人王端起酒杯,说:“亲家母,咱俩也喝一杯,不是你,我也成不了现在的泥人王。我原先是想捏泥人混口饭吃,没想到成了……”


泥人王想不起来了。白云飞接过话说:“泥人艺术家!”


泥人王说:“对对对,泥人艺术家。”


丹花端着酒杯,附在泥人王的耳边,小声说:“腿现在咋样了?我看你没有驾双拐呀!”


泥人王说:“你看,我不是站起来了吗?这多亏了咱们的儿子云飞,是这小子帮俺安了假肢,就像是真腿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不认为我是个残疾人。”


两个人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