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韶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42
|本章字节:12628字
当皮老末听说郭家沟的一个全县闻名的美人就要和石河村的古世堂结婚时,这皮老末就眼巴巴地盼着古世堂家的大婚日子。
那年八月十五日,是古世堂大婚的日子。家人们正在热热闹闹,忙忙碌碌的操办着古家的婚事。傍黑的时候,古家一个远门亲戚在镇公所干事,从给皮老末当马弁的人嘴里,知道了镇长今晚要到石河村去古世堂家。赶忙放下手里的公务,跑了三里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来给世堂报信,让他早作准备。古世堂一听这事儿,气得血脉贲涨,待皮老末来了就和他拼命。世堂的好友孔继儒皱着眉头,思谋好半天。他让云林去把石河村执事的人叫来。南街的吴老奎,北街的古老八都被请到古世堂家。继儒把石河村二位得高望重的老者让到世堂家正堂屋,堂屋正中摆上一张八仙桌,桌上放有几盘水果,如石榴,山梨,柿子,灵枣,几碟时令小菜,几个月饼和一壶醴泉老酒,请二位老人上座。孔继儒把刚刚得到的消息,皮镇长晚上要来世堂家糟蹋新媳妇的事说了一遍儿。座上的二位老人,互相对视了一下,没有言语,皱着忧蹙的眉头,都低下了头。他们二位仿佛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高山,显得十分的为难和无奈。孔继儒给站在门外的古世堂递眼色,那脸色像是谁刚用灰蒲鞋打过一般。青灰青灰的,没有一丝儿血色。他一进来,扑腾一下跪在二位长者的面前。头如捣蒜一般,叩起了响头。坐在上首的二位老者,仿佛受之有愧,马上离座下来。俩人一齐弯腰挽起世堂,对他说:
“世堂贤侄,这个事儿,确实是个难题。这个皮镇长,你们也都知道,在镇上是混世魔王,在镇上看见谁家的女人,闺女娃长得好,谁就跑不出他的爪子!”古老八气愤地说。停了一会儿,他叹口气又说:
“这种世道,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古世堂听老人说到这里,又呜呜地大哭起来。孔继儒一看世堂这么怂包,大喊一声儿:
“世堂!你是不是个男人?要是,你就别哭,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要不,你就装怂囊,让他睡了你的新媳妇。”
正在座上做壁上观的石河村颇有威严的吴、古二位老者,一听孔继儒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睁大俩眼,要听孔继儒说下去。那孔继儒也不看堂上的二老者,更不看古世堂门外的云林们,他气愤地说:
“咱石河村,不是从你古世堂以后,谁家也不再娶新媳妇了?这前有车,后有辙的,皮老末这只恶狼,就从你古世堂家这里咬开了篱笆墙。从这往后,石河村人家谁还能挡得住皮老末!”说到这儿,他嘎然而止,两条浓黑的眉毛倒竖起来,血红的眼珠看着上座的古吴二老。
坐上席的二位老者,再也不能彬彬有礼,斯斯文文地平心静气地坐着了。急忙下座,他们拉住孔继儒的胳膊袖子说:“孔贤侄,怨我们考虑不周,没有想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一次,皮老末如果得逞,咱石河村以后就要遭秧了!”停了一袋烟的工夫,古、吴二位老者,求教似的说:“贤侄,你说咱们该咋办?”孔继儒双目闪闪地说:
“咋办?还是那句老话,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来而不往非礼也!”
“贤侄,说得对,来而不往非礼也!他皮老末今晚敢来世堂贤侄家非礼,咱石河村人都跟他拼命!今后,不管是谁家,咱都不能答应。”
说着古、吴二位长者对孔继儒说:“你去传我们的话,每户出一个精壮男劳力,带上家伙,到寨门楼上聚齐,我们有话说。”
孔继儒让云林去敲钟,并告诉村里各家出上一个男子,就说要对付强盗、土匪,带上枪靶戈刀。古、吴二位老者满意地看着继儒在吩咐安排。
入夜了,石河村头寨堡上,古吴二位长者,对着村里的男丁们说了皮老未今夜要来咱村糟踏世堂新媳妇的事儿。村丁们个个义愤填膺,非要和皮老末拚个你死我活不可。大家都说这是欺侮咱石河村人,咱一百个不答应,对这种人不能客气,他来了要欺侮咱村的,不管是谁家的,都不能答应,咱跟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快看,对河有人过来!”通过寨堡了望孔,一个村丁报告说。孔继儒来到了望孔,看见对岸一盏气死风灯,正在向这边缓缓移动。继儒转身对村里古吴二位长者说:
“看来,这皮老末真来了!”
“来了,又咋着,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古老八说,他一手梳理着他那花白的胡须,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看咱们还是先礼而后兵吧!”南街的长者吴老先生,慎重地说:“咱不能鲁莽行事。”
“管他呢,先打个舅子再说!”古世堂愤慨地说。
“那不行,还是照吴老伯说的吧,先礼而后兵。能叫他不是,不叫咱不是。”继儒十分理智地说。
了望的村丁又报告说:“他们来到寨门下了,怎么办?”
古吴二位老者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俩人不发话,谁也不能开寨门!”
“开寨门,开寨门!”寨门下来人大声呼喊着。
“你们是谁?”门堡上云林大声喝问。
寨门下的人,显然不耐烦了,骂骂咧咧地说:“皮镇长来了,还不开门!”
“什么?皮镇长,半夜里来石河咋哩?今晚俺得到信儿,说是南乡寨上一帮悍匪要来打俺村!村里古吴二老有令,不准开寨门。谁来也不能开!”云林对寨门下人说。
“放肆!老子来了也不开?我是镇长!我妹夫欧阳专员从陕州有话捎来……”皮老末脑羞成怒,破口大骂:“妈个x,反了你们!耽误老子的好事,老子崩了你们!叫你们老古老吴来见我!”
“你说你是镇长,我还说我是镇长哩。没准你们是土匪装镇长,跑来叫门哩。”云林在上边调笑地说。
寨堡门下的皮老末,见守寨门的人不肯开寨门。骂也骂了,说也说了,磨破嘴皮也不行。折腾了大半夜,骂得口干舌燥,累得疲塌嘴歪,只有悻悻而去。
古吴二长者,对视一会儿,嘀咕说:“这帮年轻人,真行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也该歇歇了。”说着,他们让两村丁扶他们下寨堡而去。
从了望口,远远的看见他们的气死风灯也熄灭了。
后来,听说这几个人在石滩里迷了路,皮老末镇长和他的两马弁,在石河滩的大石阵里转圈儿,怎么也走不出大石阵,又被小鬼按住喂了砂糖。
自打割下麦子,天就下开了连阴雨,那雨大下下,小下下。人们把捆成了的麦捆集成了垛。有的还没有来得及打成捆,依然是一铺儿一铺儿地躺在地里。远远看去,就像收麦累了的农人,舒坦着四肢,自在地躺在那里瞌睡。
垛上的麦穗上,还有地里没来得及运到场里,躺在地里的麦铺上,都长出了嫩嫩的麦芽。
渑池县包括豫西几个县,麦季丰收却没有丰产,整个麦季几乎是绝收了。盼到了秋季,玉蜀黍苗前期长得还算不错,身儿都长了起来。但到了棵子该吐缨子的时节,老天爷却仰起了脸,近一个月都没有下过透墒。玉蜀黍棵子都卷了叶,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地上,地皮都干得裂开了口子。好在后来还算下了场雨,秋季只有半收。
石河村人说:“老天要收这一方人哩!夏季麦子快绝了收,这秋季老天长脖子旱,只给了半收。老天爷真不叫咱老百姓活球了!”
秋末冬初的一天,古世堂和媳妇玉洁在院子里商量着,想在明儿个去仁村后山世堂的一个远门姑家。这玉洁坐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正给怀里的兰儿喂奶,小兰儿一个劲儿地在玉洁那白皙饱满的***上吸吮着。玉洁说:“仁村的姑姑从后山捎来信说,那里的山药材已经收晒完了,让你去收购一些,回来好送到城里的药材行,好赚些钱来养家糊口。”
世堂两口商量好了,明儿个他就要进山。今儿个,玉洁得给他准备些吃食。正在他们说着话的时候,忽听门外人声吵杂,但他们忙着商量事儿,没有在意外面。
“啪啪,啪啪——”大门上传来重重的敲门声。世堂忙应声儿说“来了,来了——”等世堂到了门口,开了院门,见是镇长皮老末领着镇公所的十几个乡丁,站在他家院门口。世堂一出来,皮老末就说:“古世堂,你给我听着,我妹夫欧阳专员捎来话说,今年的税金官粮,一个也不能少。你古世堂今年的税金官粮,合在一起是三斗四升,你快缴吧!”
这古世堂一听说三斗四升,头都懵了。心想,去年咱这里也没遭旱灾,也没遭涝灾,税金和官粮加在一起才二斗三升。今年粮食都快绝收了,老百姓连吃的都快没有了,上面怎么连税也不减,官粮怎么比上年还多。他就对皮老末说:“今年遭了灾,你们都知道,为啥今年比上年缴得还多哩!”
“石河村就你难缠!就你的球事多!这是上头的规定,谁也少不了一个籽,快去把粮食缴来!”皮老末一脸不屑地说。心想,老子对你有气,我就是要叫你多出些钱粮。今天犯到我手下,有你狗日受的!他边说边带领乡丁朝院子里边冲了进来。
皮老末和他带的一群镇公所乡丁,看见世堂媳妇正坐在院子里的青石板给孩子喂奶,那丰满的白嘟嘟的***暴露在外边,一个个都像见到猎物红了眼的狼一样,哗啦一下,把玉洁围在了当中,个个都瞪着色迷迷的眼睛,差不多要把她活生生地吞下肚里。玉洁一看这阵势,马上慌忙把兰儿放在地上,整理好衣服,站了起来。
这世堂媳妇玉洁,一头齐耳的秀发,露出白皙的脖颈,鹅蛋形的脸庞,弯铮铮的眉毛,如秋山一样,卧在眉弓上,下面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黑亮亮的。配合着那灵巧的鼻子,不大的小嘴儿,稍尖的下巴颏。玉洁个头不高不矮,曲线匀称,整个一个大美人。她身穿一身粗布衣服,是那样的得体。上身穿一件草绿色小袄,下穿红色薄棉裤子,不肥不瘦。脚穿一双黑带襻绣花鞋,月白色的细线袜子。
皮老末一看他手下这一杆货色,就要把这小娘们生吞活吃了。急得脸都变成了猪肝色,大吼一声:“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滚——!”乡丁们这才垂着头,个个不情愿地一步一回头地走了出去。世堂媳妇玉洁被这一群狼一样的乡丁围着,觉得难堪极了,好像自己被扒光了衣服似的,羞赧得低下了头,脸蛋儿赤红赤红的,两滴泪珠不由地滚了下来,挂在腓红的腮上。这在皮老末看来,就象梨花上挂着露水。这时,他禁不住走上去,用他那黑毛密布的手,去摸玉洁那张挂泪的粉脸。谁知,玉洁猛地把脸一扭,他没有摸着。皮老末:“哼!”了一声,双手把玉洁的膀子紧紧地抓住,说了声:“过来。”她的身子被皮老末粗暴地强扳了过来,几乎与皮老末脸贴着脸。他***的裂着嘴笑道:“小美人,你跑不了,让爷看看!”他的话刚说完,古世堂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一杆猎枪,枪口正对准皮老末的后背说:“皮老末,你身为镇长,调戏良家妇女,你放手,你不放手,我就开枪了!”玉洁趁皮老末一愣怔的当儿,挣脱了他的魔爪。
皮老末这时候已经吓得两腿跟筛糠一样,浑身颤抖,连头也不敢回,说出的话来也是磕磕绊绊的。他几乎是恳求地说:“世堂老侄子,我不是给她开开玩笑嘛!”他说着一边转过身来。当他仔细看见古世堂端着的那杆猎枪是杆土缺子。土缺子这种猎枪,是比长猎枪的枪筒子短一些尺寸,每次只能装一颗散弹,但是一种杀伤力很强的猎枪。它比普通猎枪携带方便。皮老末先是着实吓了一跳,继而再看,发现这杆枪有好长时间没有用过了,枪筒,枪栓上锈迹斑斑。心里想,这枪里肯定是装不进枪药了,只不过是用来吓唬人罢了。这时候,皮老末心里也有数了,不用害怕了,腿也不怎么抖了,底气也足了。他拍着胸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摇着肥大的脑袋说:“我看你古世堂是个熊包,你他妈的在老子我跟前呈英雄?敢在我跟前开枪?真他妈不知道好歹!”他边说边拍着胸膛。再看这古世堂,眼里没有了刚才的豪气,腿也有些抖了,端枪的手也在微微地抖动。皮老末这时候朝门外喊:“来人,把这个抗粮抗税的刁民,给我捆起来!”
他的话音还没落,门外的众乡丁,蜂拥而入。但他们一见古世堂端着杆枪,吓得直往后退。皮老末哈哈大笑,指着古世堂说:“他端的枪是杆生锈的枪,不能放火,别怕!快把他拿下,把他捆起来!”他这么一说,那群吓得直往后退的乡丁,这才狐假虎威地冲到古世堂跟前,不由分说,缴了他的枪,把他捆了个结实。古世堂大骂皮老末:“你这禽兽不如,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皮老末指着古世堂恶狠狠地说:“快把这抗粮抗税的刁民,押到镇公所!”一群乡丁押着骂骂咧咧的古世堂出门扬长而去。
皮老末转脸对撵到门口的世堂媳妇玉洁不怀好意地说:“小娘们,看见了吧,你想让你男人回来,就要包爷爷满意,本镇长满意了,立马放你男人,你家今年的税金和官粮也就不用缴了!”他说着,就朝她跟前走来,脸上又放出***的笑容。
这玉洁急忙跑道到西墙角,那里放着一把粪叉,明晃晃的四个钢叉尖锋利无比。她把不懂事的小兰儿推进屋里,关上门。双手端起闪闪发亮的钢叉,朝着向她逼来的皮老末横眉立竖,粗着嗓门厉声说:“皮老末,你敢朝前一步,老娘就让你来个透心凉!”皮老末一看刚才还一朵花似的女人,转眼间变成了母夜叉。他吃了一惊,忙朝后退着说:“别,别,本镇长是跟你逗着玩哩。”看着这女人没有追上来,他急忙跑出了古家大门。站在院门口,皮老末气势汹汹地说:“小娘们,等着给你男人收尸吧!”他说着慌慌忙忙地溜走了。
这时候,古家院里传来郭玉洁哭天呛地的哭声。村里的人们,都涌进了世堂家的院里。
古世堂被关进了镇公所后院的土牢里,他被乡丁们打得死去活来。临天明时,他昏死了过去。乡丁们用尽办法,他才慢慢苏醒过来。
古世堂媳妇玉洁和孔继儒,云林他们来了几十口子,堵在镇公所门口,强烈要求放出古世堂。皮老末让乡丁们收了石河村人们好不容易凑齐的三斗四升粮食,这才让乡丁们把淹淹一息的古世堂从后院土牢里抬了出来。
孔继儒,云林他们把古世堂抬了回来。调养了一个多月,古世堂这才勉强地下了床。这天,继儒他们来看世堂,世堂说:“我这回好了,以后皮老末这狗日的,还会找我的事哩,再来找事我非出这口恶气不中,非拼他个鱼死网破!”继儒他们几个都劝他说:“这个世道,没有咱穷人说理的地方。你就是给他拼了,白搭条性命不说,可你家的媳妇孩子呢?”说到这里,世堂哑口无言。还是云林的一句话,给他指出了一条生路。云林说:“嗨!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哪里青山不埋人!我说世堂哥,你不如领着嫂子孩子,出去躲躲。”世堂说:“我自小在咱这里长大,连县城去得也不多,你们说,我去哪里好啊!”
继儒皱着眉头思谋着。云林说:“继儒大哥,你见多识广,你说去哪里好啊?”
只见继儒舒展了眉头,缓缓说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给你想了半天,还是去灵宝为好,那里离咱这里又不远。有点啥事吧,家里这边能知道。”
古世堂和媳妇玉洁都认为继儒哥说得入情入理。夫妻为这事儿又商量了几个夜晚。最后还是决定去灵宝。
临走了,世堂紧蹙着眉头,愁眉不展地对继儒说:“这家咋办,那三亩地咋办?”
“咋办,家不要了,要紧的东西带走,你那地我给你找人种了就是。”
“这样更好,那我们明天就走。”
“还明天哩,趁天黑谁也不知道,现在就走。”继儒果断地说。
他们把家里东西胡乱的收拾了一下。后半夜,世堂一家沿着村南边的古洛潼官道,踏着厚厚的雪地向西边走去。这时,泪水涌上了世堂的眼眶,他对孔继儒说:“大哥,我走了,以后你要多保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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