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玉谦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43
|本章字节:10978字
杨叶青让张立本把马百万的外伤药给捎回去,张立本接过药开车走后,杨叶青很快吃完了热汤面,她将五元钱放在餐桌上,匆匆赶到火车站时火车刚刚进站,这是一列停车两分钟的车站,杨叶青刚登上车门开车的哨声就响了。她走进车厢里,车内旅客不多,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杨叶青此时的心情很轻松,也许是资金的事有着落了,也许是看到牛心脸上的笑容了,也许是发现张立本走上正道了。她破例从售货车上买了一瓶可乐,喝了一口,透过车窗朝外望去,路轨两侧的树已见绿,朝阳坡上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了。
牛肚和曲医生跑进奚粉莲家院时,两个人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她俩进屋时马百万已经将奚粉莲卸下来了。曲医生按着自缢的抢救程序,很快把奚粉莲救活了,马百万见奚粉莲呼出第一口气,渐渐睁开双眼时就转身离去。快嘴喜鹊将奚粉莲紧紧搂在怀中哭泣着说:“傻妹子呀!咋这么想不开呀?!”
又有些人闻信跑来,都朝窗下围过来。
快嘴喜鹊吵嚷着说:“要是惦记粉莲妹子的,我替她感谢了!要是来看热闹的,就走吧!谁家没有姐和妹咋的!修好积德吧!我求三老四少、七姑八姨们,可不能嚼舌根子呀!”
人们揣着各种各样的心情渐渐散去了。
杨叶青在下班前赶到了市医院。她走进院长办公室时,方茜从写字台后站起来朝杨叶青笑着说:“你这家伙我才几天没去呀?你就打上门来啦?!”
杨叶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支农不能五分钟热血!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能靠嘴支着!我可是从村里乡里县里一路马拉松来到你这里。”
方茜拿起杯子去倒水,说:“你拎多少顶大帽子来呀?卯劲朝我头上扣吧!”
杨叶青笑着不搭腔。
方茜将水杯放在茶几上,说:“你要兴师问罪,我可击鼓喊冤啦!”
杨叶青笑了,她春节后还没去看爸爸,想让方茜陪她给老爸买点喜欢吃的东西。方茜骂杨叶青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时,桌上电话铃声响了。方茜去接电话,电话中说些啥杨叶青没去听,方茜放下电话说曲大夫在金河乡卫生医院呢,奚粉莲自杀抢救过来了,说是怀孕有三个多月了。乡卫生院没b超确诊困难,患者精神状态又不好,请求派车接到市医院来。屯里人风言风语的杨叶青也早有耳闻,奚粉莲一天天显怀她也看出来了,因为关系着马百万的事也不便多问,不知道为啥闹到寻死上吊这一步。杨叶青催着方茜马上派车去乡卫生院接人,有些忧虑地说:“俩人处得好好的呀!又咋的啦?”
方茜说:“行啦!我的杨书记,男女之间的事谁能说得清?下午我把人接来你再深究根源吧!”
杨叶青不住地摇头叹气,觉着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不管是因何而起,论公论私自己也不能说没有责任。
方茜说:“孤男寡女在一块,干柴移近烈火,无怪其燃!有什么纳闷的?走吧,走吧,我陪着你去逛街去买孝顺老爸的礼品。”
杨叶青看着方茜说:“奚粉莲的事搅得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怀孕就生呗!也不至于寻死上吊的呀?!”
方茜问:“你跟马百万不是挺好的吗?咋让奚粉莲给插足了呢?”
杨叶青打了方茜一巴掌,说:“你瞎说啥呀?人家俩人年轻时候就是恋人。”
方茜说:“哦,重温旧梦!他拿着那张旧船票又登上她的客船啦?”
杨叶青说:“没有你说得那么浪漫。奚粉莲她妈硬把她嫁给本屯子的一个皮匠,马百万一直认为是奚粉莲嫌贫爱富,心里系了个大疙瘩。不久皮匠就死了,奚粉莲跟皮匠没开怀,心里一直有马百万,就投奔她姥姥马大神搬到插树岭村里来了。”
方茜知道杨叶青找她是为设计采石场爆破方案的事,这件事她已经交给裘实办了,裘实在建筑部门干过,他认识这方面的技术人员。两个人决定去给老爷子买完东西,打电话让裘实过去。
晚饭,是在杨江淮家吃的,餐桌上摆满佳肴、酒、饮料。杨叶青、方茜、杨江淮和徐莉萍已落座。杨叶青站起来给每个人倒酒。方茜捂着杯不喝酒要饮料,杨叶青非要给她倒酒,方茜向杨江淮求援,杨江淮笑着说葡萄酒少喝点没事。裘实端着一大盘螃蟹,马春端着一碗调料汁进来,她将调汁倒在盘中,盘中发出吱吱响声。裘实让杨江淮尝尝有没有扬州风味?杨江淮挟一块放进嘴里嚼着,赞扬裘实的手艺不错,马春揭发裘实是照书本做的。裘实说马春是厨房卧底。杨叶青拉着马春坐在自己身边,杨江淮说:“就缺梦生了。”
杨叶青说:“刚过完年就让老师叫回去了。”
杨江淮问:“不是说报名去美国读研究生吗?”
杨叶青说:“梦生没跟我提这件事呀!”
杨江淮说:“过春节时乔飞燕来拜年说的,她跟梦生两人都去美国读研究生,自费部分小乔她妈给拿。”
方茜说:“叶青,人家相中你儿子了!”
杨江淮说:“当时我就说啦,梦生的全部费用我出嘛。”
方茜认为是件大好事,建议杨叶青别舍不得儿子扯后腿,杨叶青说她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马春低头用筷子在碟中划圈,裘实将马春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举起酒举杯说祝姥爷健康长寿!人们这才扭转了话题。
奚粉莲被接到市医院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曲医生将她送进妇产科,找来妇产科主任,会诊后排除了怀孕的假相,诊断为“卵巢囊肿”。牛肚拿着b超报告单回到妇科病房,杨叶青早已经等在那里了。当她得知奚粉莲怀孕是一场虚惊时,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方茜告诉杨叶青,卵巢囊肿需要动手术切除。杨叶青当时安排由牛肚在医院护理奚粉莲。
杨叶青挂念着劈山采石头的事,第二天起早就赶回插树岭村了。当天就召开了村民大会。会议内容就一项,分配劈山采石头的事。村里冬天很少开村民大会,一是外边冷室内地方小,二是一般的事就由村干部分户传达了。因为劈山采石头是全村总动员家家出劳力,所以每户都要有人参加。村部屋里、院内也都挤满了人,就连张立本停在大门口的卡车上都坐着人。几个孩子在车上爬上爬下地玩着。杨叶青让把门和窗户全打开,她就坐在靠窗户的办公桌旁讲话。她向到会的村民们讲,等技术员一到,劈山采石头马上就动工。种地前村里劳力车马和小四轮拖拉机全都投入到工地上去。
有人发现一辆警车朝村部开过来。因为前两次警车进村都是来抓牛心的,这次不知道又要把谁抓走。警车在卡车旁边停下,男女检察官从车上走下来朝院门口走来,老蔫子迎上前听完两个人的话,赶忙进屋走到杨叶青跟前低声说了几句,杨叶青转向马百万让他说说分发种子的事,就跟老蔫子走出院外。男检察官向杨叶青出示证件,杨叶青引着检察官走到院子东边。
院内屋内的村民朝这边看着,交头接耳地喳喳着。
检察官说张立本涉嫌参与一件特大诈骗案,市检察院决定拘留他。杨叶青心中没底,张立本这匹没笼头的马,闯下祸是可能的,参与诈骗案要有证据,村里没权干预司法工作,她让老蔫子去把张立本叫来。老蔫子进屋,走到坐在炕边上的张立本身旁,跟张立本说杨书记叫他。张立本跟着老蔫子一同走出院外。男检察官走到张立本面前问:“你是张立本吧?”张立本看了杨叶青一眼,点点头。男检察官出示拘留证说:“你被拘留了!”
张立本意外地问:“抓我?!我咋的了?我犯啥法了?!”
会场内众人将目光投向院外。
牛二损说:“我约摸他不是好得瑟嘛!”
二歪说:“犯啥事了呢?我去看看。”朝院外跑去。
警车押着张立本开走了。
众人哄地一下马蜂炸窝似的嗡嗡开了……
回到家里,杨叶青坐在炕沿上久久发呆,张立本突然被抓走,对杨叶青确实是个意外。她有一种担心,这种担心是潜意识的,她一直在这种潜意识的担心中不得安宁。她在思绪万千中听到自家院中有车轮声。透过窗户看见马大赶车进院。老蔫子从车上下来走进屋。
杨叶青问:“水泵和炸药都拉回来啦?”
老蔫子满面愁容,低头未语。
杨叶青没有注意老蔫子的变化,顺口说,“这么快呀?”
老蔫子低声说:“没拉来。”
杨叶青问:“没有货?”
老蔫子说:“市检察院把咱们的账号封了,提不出款来。”
杨叶青问:“封了?!为啥呀?”
老蔫子说:“信用社说,是因为插树岭山庄的事。”
杨叶青焦急地说:“插树岭山庄,跟咱们有啥关系呀?”
老蔫子说:“闹不明白,跟着吃挂头水啦呗!”
杨叶青一时有点蒙了,她在屋中转悠着,自言自语地叨念着什么。老蔫子无奈地望着杨叶青。
村里账户被查封的消息传到牛得水的耳朵里,他马上去找马百万说:“当初她杨叶青说你卖插树岭不对,不合乎政策。这回可倒好,村上成了骗子的同案犯了!”马百万说:“我越琢磨越觉着不对劲,咱们和他们也没订合同?咋能扯到一块去呢?跟咱们有啥关系呀?”
为了把事情弄明白,杨叶青立刻赶到乡里,王助理说李乡长去县里了,干啥去了,他这个犯错误的干部也不知道。杨叶青足足等了一天,才把李乡长等回来。还没等心急火燎的杨叶青把话说完呢,李宝田就拦住她的话告诉她,插树岭村是没订合同,可是马百万订的那份卖插树岭的合同在人家检察院手里。那个叫林中寿的骗子就是拿着这份合同注册的。杨叶青强调说她已经声明这份合同作废了,新的合作合同还没订呢。李宝田摊开双手说,谁能证明你的那份合同作废了?张立本和裘实他们是都在场,现在他们都有可能成为团伙诈骗的嫌疑人,自身都难保呢,不可能做证人了。此时,用六神无主这个词放在杨叶青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村里的账封了,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修桥采石头的事没着落了,建水泵站抗旱的梦想破灭了,种子购不进来春耕无指望了,转眼间所有的计划都成泡影。看着杨叶青焦灼的神情,李宝田劝解她着急上火当不了钱花,他再去县里跑跑,找有关部门通融一下,看看能想个什么办法把插村岭村择出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外来,杨叶青最担忧的是一时半会儿弄不出个头绪来,插树岭村又得原地踏步走了。
杨江淮在报纸上看到一条报道,林中寿是个假冒港商的骗子,他用插树岭山庄作诱饵,在社会上非法集资八百多万元席卷逃走。他把这张报纸递给徐莉萍,指责她不该不听他的劝告,掺和进这个假港商的诈骗案,坑害了那么多人,自己也引火烧身了。徐莉萍拿着报纸的手抖动着,她抬头看着杨江淮,忧怨地说:“烧也烧不到你身上!你两袖清风修成正果了,你上你的天堂,我腐败堕落罪大恶极,等着下地狱!”
杨江淮说:“我的话有错吗?你这又是何苦呢?”
徐莉萍抽泣着说:“就知道教训人、埋怨人!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林中寿脑瓜门上又没贴着坏人的帖子,我知道他是骗子吗?招商引资不是你们决策者一贯的主张吗?”
杨江淮说:“问题不在于他是不是骗子,关键是在于我们有没有一个清醒的头脑!”
徐莉萍说:“你有头脑!我都这样了,也不打个电话,找人想想办法!”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
徐莉萍用纸巾擦眼泪,擤鼻涕,看了一眼电话。
杨江淮起身拿起话筒:“喂,我是杨江淮,啊,她在,等一下。”转身将话筒递给徐莉萍,“市纪检委找你。”
徐莉萍睁大眼睛,正要去接电话时马春推开门进来了。徐莉萍接过电话听筒,看了马春一眼,马春当然也听到了风声,她不想让两位老人尴尬,借口说她回来拿点东西很快离开了。
马春出门刚走到楼梯口,就接到了裘实的电话,让她去大酒店咖啡吧,马春走进酒店大厅时,裘实已经坐在圆桌前,他看着手中的高脚杯,叹了口气。马春用小勺搅着杯中咖啡,看了裘实一眼没说什么。她知道裘实将这些年赚的钱全都投进插树岭山庄了,现在却成了取保候审的嫌疑犯。裘实抬起头说:“张立本跟着我受骗上当,抓进去当替死鬼了!怪我!是我把他害了!”
马春担忧地问:“你打算咋办?”
裘实低下头说:“能咋办?我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他一口喝干杯中咖啡说,“张哥要真被定罪,我顶去!”
马春看着裘实,两人无话。
杨叶青走在回村的路上,头脑中不断思考着,自己身陷困境,奚粉莲虽然是绝路逢生,丑闻难免仍在传播着。张立本被抓,村里账号被封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将这位上任不久的村支书逼入绝境……
二十四
杨江淮躺在卧室的床上,一种自责的内心苦恼折磨着他。自己两袖清风一辈子,为女儿的事却负疚半辈子。退下来后父女相知相认了,却又出现了妻子的龌龊事。徐莉萍的事件虽然跟他无关,可毕竟是他的家人,作为本市的高官有失察之嫌。
马春虽然早已经不做杨江淮家的保姆了,作为这个家庭的编外成员,又有杨叶青一层关系,她格外关心杨江淮的健康,除了关照老人家的饮食起居外,一天的三次服药都由她来提醒,她端着水杯走进卧室关照杨江淮吃药。杨江淮坐起来吃完药就催促马春快上班去。马春说她今天休息,在家中陪着杨老。
传来门铃响声,马春走出卧室,走到门厅从猫眼门镜往外看,问:“谁呀?”
门外有人应道:“市检察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