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玉谦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43
|本章字节:11414字
奚粉莲觉着有很多目光注视着他俩,忙站起身,红着脸,朝石头堆走去。
四驴子和二秃子在半山腰上用撬棍将大石头撬起,石头晃动开始往下滚动了。奚粉莲思绪纷杂地向前走去,她头上正是大石头滚落的地方。四驴子发现了奚粉莲,大喊:“别往前走了!别往前走——”
山脚下众人看见这种情况大惊失色。
奚粉莲抬头见滚下来的大石头,她吓蒙了,原地惊呆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二歪狂奔过去,用力推开奚粉莲。奚粉莲趔趄着扑倒在地。瞬间碎石粉尘飞溅,响起石头落地的轰鸣声。二歪的一只腿压在巨石下。
众人惊呼:“二歪——”纷纷朝出事地点跑去。
二歪这一勇敢行动,虽然说不上是英雄救美人,也算他人生当中的一个亮点,足以改变人们对他的看法。老蔫子拿来门板,跟马大一起将二歪抬到门板上,二歪面色苍白,不停地嗷嗷叫着。
众人围着二歪,七嘴八舌地说着。奚粉莲站在一旁,面对受伤的二歪心情复杂。
马百万说:“牛肚,扎撒个手干啥?快看看咋整啊!”
牛肚急着说:“曲大夫他们都回家了,我懂啥呀?我知道咋整吗?”
马百万说:“你咋学的?废物!”
牛肚咕哝着说:“刚学那么两天?还没咋教外伤啥的呢,这不是硬拿鸭子上架吗!”
马百万说:“你就不会给他先打一针,止止疼?”
牛肚争辩着说:“不是刚打完吗?”
张立本开着大卡车过来停下。杨叶青和张立本从车上下来。杨叶青一溜小跑奔了过来问:“咋样啊”
牛肚说:“腿砸断了!也给止血了,也给打止痛针了,别的我也不会啥呀?!”
杨叶青忙向众人吩咐着:“快把他抬上车!”
二歪哭泣着说:“杨书记,我算完了,残废了!”
张立本蹲在二歪头顶处说:“兄弟,行!英雄救美人!”
马百万瞪张立本一眼说:“都啥节骨眼了,还他妈的扯犊子?放没味的屁!”
张立本说:“谁敢说二歪不是英雄,我他妈的扇他嘴巴子。”他站起身来说,“还唱啥呀儿哟哇?快往车上抬人哪!”
杨叶青问马百万说:“上县医院还是市医院?”
马百万没好眼神地看了张立本一眼说:“你决定吧。”
牛得水毕竟是心里着急,好赖是自己的骨血,就说:“道远近都差不哪去,还是上市医院靠勺不是?”
杨叶青说:“行。来,大伙轻点抬。”
有人爬上车厢,有人抬着二歪。二歪不停地叫喊着。张立本说:“等一下。”他放下一侧车箱板。
快嘴喜鹊说:“多凉啊!铺上点啥呢?”
奚粉莲忙拿起送饭驴车上的被子说:“铺这床被吧。”
马百万没好眼神地看了奚粉莲一眼。
快嘴喜鹊说:“蔫子,推我一把。”她登着轮胎朝车上爬。
张立本把快嘴喜鹊推上车说:“你这屁股旁人不兴碰咋的!”
快嘴喜鹊骂道:“没正形!”
众人嘻笑着,因为是二歪受伤,搁在旁人身上也不能这么闲闹。
马百万不知道该把气撒到谁身上,就扯着嗓门嚷:“快抬!爱笑回家笑去!都喝小老婆尿啦?”
快嘴喜鹊在车厢里铺被。众人朝车厢上抬二歪。张立本问谁跟他去?杨叶青让牛肚去,因为医院里的人牛肚认识得多。她吩咐牛肚路上照顾好二歪。牛得水说还得再跟个男的去,解个手啥的方便。杨叶青问马百万派谁去合适?马百万想了一下说让老蔫子跟去吧,没个主事的不中。杨叶青说:“粉莲,给带点钱。”
奚粉莲说:“家里没多少钱了。”
张立本说:“快上车吧!我先给垫上,回来报销吧。”他钻进驾驶室,牛肚和老蔫子登上车厢。张立本推开车门伸出头来说:“上边用不着俩人,牛肚,你先下来坐驾驶室里。”
牛肚下来钻进驾驶室。众人目送着汽车开走……
二十六
小草在大东沟的朝阳坡上铺满绿绒绒的毛毯,一棵粗大的柳树枝桠上钻出了毛毛狗,两只喜鹊叼来干树枝筑新巢。不远处有鸟儿在枝头跳跃、鸣叫着。两只喜鹊飞来飞去,它们喳喳地叫着,许是切磋构巢的工期,抑或是畅想春意带来的快乐!
楚汉成坐在树下勾画草图。春天的气息让他觉着神清气爽。和杨叶青的重逢让他拾回了许多往事。插树岭像块磁石一样吸引着他。韩梦生蹲在沟帮上,拿根树棍挖掘着一枝发芽长叶的蒲公英,他小心地挖下那枝蒲公英拿给楚汉成看。楚汉成看看说:“向阳花木早逢春嘛!阳坡春来早哇。”几天的实地考察,他认为这里能开发一条相当棒的生态沟,可以搞涵盖农林牧多元化的立体农业。地形地貌、土质水源等自然环境得天独厚。如果开发得好,这个村子前景非常可观!韩梦生最关心的是这里能不能做速生柳实验基地,听了很兴奋!
楚汉成决定再去小东沟看看,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朝东走去。韩梦生引着楚汉成走在野外的小路上,看见远处的乡路有一辆大汽车飞奔而过,车上装着木料,韩梦生认出来那是张立本的汽车。
这辆汽车在牛得水家院外停下。马春叫出马趴蛋和马壮从车上往下卸木料。张立本在车厢里朝下递,马春、马壮和马趴蛋朝院里搬,他们将木料堆在窗户下。马春说:“立本哥要卸在房场那,我说不行,丢了咋整?”
马趴蛋说:“那可不咋的!这红松打窗户门没比的。”
张立本说:“春儿她们酒店总经理帮着买的,青一色六零方子,干啥都成材料。”
马趴蛋眉开眼笑地看着马春说:“这丫头,能事!打一小就闯愣!见着啥人都敢说话!”
牛得水夹着点葫芦走来说:“马春回来啦?”
马春说:“叔。种地啦?”
牛得水问:“买的门窗料哇?”
马趴蛋说:“可不是咋的,看这丫头张罗的!”
牛得水问:“肚子没回来?”
马春说:“回来啦,在修桥工地那下的车。”她从驾驶室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牛得水说:“这是牛肚给你买的!”
牛得水说:“这丫头,花那些个闲钱干啥?香了嘴,臭着屁股,用钱的地场多啦!”
马春说:“看叔说的,姑娘孝顺嘛,应该的。”
牛得水问二歪咋样啦?张立本说腿断了两节,接上了。打的石膏点滴消炎呢。牛得水刚要问马春啥时候走?就听马春哎哟一声,把一根木方子扔在地上看着手指头。张立本忙问:“扎刺了?”马春掐着手指点点头。张立本从车上跳下来拉过马春的手看着,发现了一根木刺就用指甲掐住拔下来。马趴蛋走过来心疼地问扎得深不深?牛得水看了张立本一眼说:“这是咋说的呢?细皮嫩肉的。”
马春笑笑说没事了。马壮拣起马春扔的那根木方子朝院里走,张立本叫住他问有个好事他干不干?马壮停住脚看看牛得水。张立本说他认识个朝鲜饭店的老板,要搞个肉食狗饲养基地,这种狗长得快三个月就能吃肉,有多少人家收多少。马壮挠挠脑袋说,怕拿不出那些钱掂底。张立本知道马壮手里有一笔盖电磨房的钱,他说现在各户没有多少粮食来磨,就先别整电磨了。马壮又看了牛得水一眼,牛得水摇摇头说他看不准行,说完就进屋了。张立本提醒马壮想好了别错了主意,这是一本万利的事,他要不干老蔫子和四驴子抻脖子等着呢!马壮看看马趴蛋。马趴蛋说晚上跟你老丈人细合计合计再说吧!
楚汉成跟着韩梦生来到小东沟,小东沟和大东沟隔着一条丘陵带,一侧是灌木丛,下边是一条宽阔的沟壑。韩梦生和楚汉成往沟底下走去,韩梦生向楚汉成介绍他知道的大东沟和小东沟地形地貌。
远处,杨叶青和李宝田朝这边走来。
李宝田走到楚汉成跟前说:“听叶青说,成天吃苞米面大饼子土豆汤,把你这大科学家给克郎够呛吧?”
楚汉成说:“城里粗粮饭店火着哪,玉米面比白面都贵。”
李宝田说:“不管咋说,这里条件太差了!”
楚汉成说蛮不错的,他看看杨叶青两个人都开心地笑了。李宝田赞扬科技下乡,说插树岭村有希望了。杨叶青说:“汉成,李乡长想请你给我们讲讲生态农业方面的知识。”
楚汉成说:“当然可以。”
李宝田说:“我对你的速生柳也非常感兴趣。”
楚汉成说:“那好,这也可以介绍一下。”
杨叶青说:“村上人差不多都在工地上,在那讲讲,人也集中。”
楚汉成说:“行,时间由你们安排。”
杨叶青说她回工地一趟,安排讲演的事,等一会儿让张立本来车接他们回村吃午饭。杨叶青走后,李宝田请楚汉成先给他讲讲速生柳,两个人坐在沟上一棵小树旁聊起来。
杨叶青回到工地时,众人在休息,有的坐在工棚里,有的坐在石砬子前石头上。吸烟的,下五道的,闲唠的。山腰上,四驴子和二秃子在装炮。马百万在山下朝山腰上的四驴子问还差几个没装完呢?四驴子说全装完了他们马上就下去。
马百万回身走到铁匠炉棚前,朝里看看问小铁匠还有多少钎子没捻了?小铁匠告诉他还有四五根,明天用保准赶趟。
杨叶青跟马百万安排完楚汉成讲演的事,就急忙去找张立本开车接李乡长和楚汉成他们回村。
四驴子和二秃子走到马百万身边刚要说话,马趴蛋过来说:“四驴子,把剩下的炸药、雷管都如数交回来。”
四驴子说:“在二秃子那呢。”转身向马百万说,“村长,顿顿咸菜条子,苦熬甘修的,炸点鱼吃咋样?”
马百万看了四驴子一眼没吱声。
四驴子说:“那我们可去炸啦?”
马百万说:“你和二秃子都没事了,炸去吧。”
二秃子正要把两卷炸药一盘导火索交给马趴蛋。四驴子说:“别交了,再领两卷,炸鱼去!”
二秃子说:“这可挺好,解解馋!”
几个村民都互相传着说:“村长让炸鱼去了!”
马趴蛋说:“杨叶青交待过,炸药啥的可不能乱动!”
马百万说:“让他们拿去吧。”
马趴蛋说:“还是跟杨叶青说一声吧?”
马百万说:“她支派不了我!”
马趴蛋直愣愣地看着马百万,有些左右为难,一时不知道咋办好了。
马百万说:“再给他们拿两卷炸药!”
马趴蛋问:“哪,谁摁手印呢?”
马百万黑着脸说:“我!”
四驴子朝马趴蛋翻了翻眼珠子说:“老爷子,拿去吧!”
马趴蛋为难地看看马百万。
马百万不耐烦地说:“拿去!拿去!”
马趴蛋无奈地去给拿了炸药,找马百万摁手印时,马百万拉着脸说他正忙呢,等会儿再说。四驴子把炸药交给二秃子,他自己扛着冰镩子和抄罗子,两人乐颠颠朝流金河走去。马趴蛋越想越觉着不对劲,他心里想,刨去不该乱动炸药不说,炸鱼也是犯说头的事,就急匆匆地离开工地找杨叶青去了。半路上正好迎着张立本的汽车。杨叶青让车停下问:“大哥,急急忙忙地干啥去呀?上车吧。”
马趴蛋看了一眼车上,他见除了乡长还有个生人,就朝杨叶青摆摆手说:“你下来,有点事。”
杨叶青从车上下来。马趴蛋把杨叶青拉到一边,小声说了马百万批炸药去炸鱼的事。杨叶青朝河套方向看看,走到车前说:“李乡长,你先陪着楚教授回屯里去,我这边有点事一会儿就回去。”
汽车开走后,杨叶青说:“大哥,走,上河套去。”
马趴蛋迟疑一下说:“我就不去了。”
杨叶青看看马趴蛋,很快领悟了他的意思,说:“也好,那你就回工地去吧。”
马趴蛋走了两步又回身嘱咐说:“她青姑哇,百万说一不二地惯了,也别硬拧脖梗。”
杨叶青说:“我知道。”就朝河套走去。
河套是流金河的俗称,流金河经由插树岭地段有很多名,老河口,嘎牙卧子,野鸭圈,王八汀,二十八车。这些名都有来头,有的是年深日久形成的,像老河口。有的是某种水族类聚集在那里,像嘎牙卧子和王八汀是因那里嘎牙鱼和甲鱼特别多。插树岭下艄甩弯滩因为水流缓慢小鱼虾多,大群野鸭子落在水上觅食,村民们就起名叫野鸭圈。二十八车也有一段故事,老倭瓜太爷辈哥仨个个是好鱼把式,家中有大船,有几十丈长的呆河网。接连两年河水泛滥捕不到鱼,哥仨决定扣船歇网不打鱼了。就在扣船歇网的前夜,呆河网胀包了,两根拖网的主杆被装满鱼的呆河网拉得咯咯响,眼看就要自己冒主杆了。老大下令起网,老二老三驾着大木船到下游网尾壶接鱼。网壶绳刚一解开,呼啦一声,鲤鱼、草根、鳌花、胖头鱼把船塞个满满登登。这才刚接个网头,老二老三赶紧扎紧网尾壶。老大赶快叫车拉鱼,足足拉了二十八车鱼。这地方从此得名二十八车。四驴子和二秃子来到二十八车岸边,二秃子用塑料布包上炸药。四驴子寻找爆炸点。
杨叶青在荒路上一路小跑直奔流金河,她穿过树林,跨过壕沟,绕过一堆坟包时被树茬绊倒裤子刮破了,手划出血了。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前走着,她希望自己能在四驴子他们点炸药前赶到。离二十八车河岸不远时,见四驴子和二秃子从河套下爬上岸连滚带爬地跑上来。
杨叶青大喊:“四驴子——”
四驴子和二秃子趴在地上。
轰的一声闷响。河套处一股巨大的水柱向空中喷去。
杨叶青愣在原地,好久她才又向前迈动着双脚。
河面上飘浮着一层白花花大大小小的死鱼。四驴子和二秃子扎撒着双手站在河边上。杨叶青惋惜地看着河中的死鱼说:“你们这一炮,连鱼子鱼孙都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