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曹保明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43
|本章字节:8346字
这时,早已埋伏在外屋的胡明冲进来,不由分说,举起手里的笤帚疙瘩,满炕冲着女儿打了起来。
现在,小琴一边往二道沟走,心里也在打怵,咋跟伊万说呢。
她轻轻推开车站水楼子值班室的门,伊万正在一边打口哨,一边对着镜子刮脸,他从镜子里发现了小琴,立刻用湿手巾擦擦脸,回身就抱起了她。小琴一把推开了他。
伊万:“怎么?你不高兴啦?”
他以为对方不乐是没有先拿出礼物,于是“哦”了一声,回身打开他的工具箱,从里面拽出一条白狐狸围脖来,向小琴一抖搂喊道:“瞧!正宗的彼得堡货。来,试一试。”说着,一下子搭在小琴的肩上,并顺势揽过小琴,迫不及待地插上车站值班室的门,三下两下解开小琴的衣裤,把她紧紧地按在大床上了。
一阵云雨之欢之后,伊万又说:“我太想你了琴。没有你,二道沟的火车都开不动。”
“别逗了伊万。”小琴说,“告诉你吧,我现在已经有了……”
伊万:“有什么?”
“你使我怀上了你的孩子。”
“啊?这真是天大的喜讯!”
伊万诺夫高兴得了不得,他抱起小琴在地上转了一圈儿,又放下来亲着她。他怎能不满足呢?他比小琴大了三十岁还多,而且,小琴使他在中国的生活增加了无穷的魅力。
“可是!你就自个儿高兴。”小琴生气地说,“现在,俺爹俺娘都发现了,他们要找你算账……”
“算账?什么意思。”
“就是要告你。”
“告我?”
“对。”小琴说,“在我们这儿,没娶婚没办手续,就先怀上了孩子,这是不被允许的。”
“这……”
伊万也有些害怕了。
小琴说:“我们总得想个办法。”
“办法……办法……”
伊万在地上走着,手托着下巴在寻思。他走着走着,突然,眼睛落在车站那高高的水塔上,那儿,正有一辆机车停下来,等待加水。伊万说:“你等等……”
他开了门跑出去,认认真真给机车加了水,又回到屋,说:“我的小琴姑娘,他不是要告我们吗?我要先告他!”
小琴:“什么?你告我爹?”
“对呀!”
“告他什么?”
“告他的烧锅。”
“你尽胡说。我爹的烧锅招你惹你了?你告?”
“哈哈哈!”伊万得意地大笑起来,说,“别怕,琴!咱们的事,我来处理!”
小琴犹豫地走出了二道沟火车站,可她心下始终不明白,伊万他告烧锅什么事。
腊月二十三,是中国人的“小年”。这天,空中飘着小清雪,家家都到街上去买灶糖,而有头有脸的买卖和大户人家,还照例都是提前去“老茂生”糖作坊去订灶糖。
那时,长春经过几十年的开发,已成了一个挺像样的集镇城堡,有名的买卖,老字号什么的到处都是,就说这个老茂生吧,那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字号,掌柜的是康糖匠,他的作坊生产的糖好吃不腌嗓子,真是名号啊。
这天,东积德泉掌柜胡明来到老茂生,挑了二十箱灶糖,准备分发给南院和本烧锅的大小柜头,刚装完车,头道沟院子的一个小打气喘吁吁地跑来,说:“胡掌柜,齐大柜找你,让你快去!”
“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咱们被告了。”
胡明一听,立刻坐上头道沟来的小车子直奔老烧锅。
到了老烧锅的上房,就见齐成山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一见胡明走进来,他把一张纸状子往桌子上一拍,说:“瞅瞅,俄国人把咱给告了……”
“告谁?”
“告你。”
“我?”
“对。说东烧锅的二号井抠到了二道沟火车站水塔的水线上,勒令咱们立即停止用水,并赔偿损失!”
“什么?这,这——咱们打的二号井,俄国人咋会知道呢?”
“你问我,我问谁?”齐成山说,“一准是你那里的人透露了消息。你们东院离老毛子火车站只一墙之隔,也容易走漏消息。”
“那,这可怎么办呢?”
“想办法吧。”齐成山说,“俄人更狡猾,他们把我们告到了俄国人的二道沟法衙,这要是老城区的宽城子或长春县府,我还有点人。”
“二道沟法衙能和老法衙没关系吗?记得当年处理老爷子的官司时,那儿有个韩狱头,后来我听说他二儿子和二道沟的俄人监狱有个好朋友……”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齐成山。
于是,他派人用小车子去接韩狱头的儿子韩凤桐,并让人到六马路口的“大灯笼”馆子安排酒席。
这时,胡明说:“让我查一下,他告咱们是啥个背景,平时咱们也没招没惹他们呀!”
齐成山说:“还用招惹吗?这年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
眼看着就到年啦,齐家摊上了官司,这真是憋气又窝火。
这一天,来到二十九啦。
天快黑时,齐家放上了桌子正要吃饭。
突然,听到门口有人喊:“去!去!要饭改个大门吧……”
齐成山问:“外边吵吵什么?”
伙房的人说:“一个臭要饭的。赶撵也不走。”
齐成山说:“大过年的,给他点,让他走吧。”
“给也不走。还一门打听这是不是老齐家,你说这人怪不怪。”
齐成山说:“你们这些人哪,咋连个要饭的都答兑不走,还能干什么?”说着,他穿鞋下地,往外走去。
来到院子里,只见大门口站着一个花子。
风雪之中,那花子的头发全白了,浑身的衣裳没一处不是补丁,手里拄着一根打狗的棍子,冻得直打哆嗦。
这时,风雪更紧了。大片的雪花从空中飘飞下来,老花子的脸上,鼻子上,嘴上都是霜雪。
齐成山说:“要饭的,给你了你咋还不走?”
花子问:“你是谁?”
齐成山:“我是齐家当家的。”
“你是成山?”老花子竟然叫出了他的名。
齐成山一愣:“您是……”
“成山啊!我儿……我是你爹爹!”
老花子叫着,突然一歪,一下子倒在雪地上。
齐成山扑过去,擦去老花子脸上的雪一看,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爹爹。
“爹——!”他大呼一声扑在爹的身上,又急忙让人把老人抬到屋里去,一家人立刻忙成一团。
一家人忙着给他又换衣,又擦洗身子,然后把老爷子放在热炕头上,齐发睁眼瞅瞅眼前的亲人,明亮的灯光,热乎乎的炕头,他老泪纵横。一家人围着他,可他离家已有二十几年了,许多人他都不认识了。听说是老爷子回来了,徐玉一家子也都过来了。那里齐成山也好几个孩子了,大伙儿都挤在炕上,齐成山告诉媳妇:“把孩子们都叫来,让爹认认……”
孩子们一个个站在炕沿前,一个一个地喊爷爷。
齐发一边答应,一边问,这个是老几,那个是老几,问着,又用老手去抚摸。大家看着看着,一个个的都热泪盈眶了。
突然,齐发问道:“成山!”
“在这儿呢!”
“我背的那个包呢?”
齐成山:“什么包?”
“就是我回来时背的那个包袱。”
“咳!你要它干啥?”齐成山说,“我摸里边梆硬的,就让我扔到下屋去了。
“混账——!”齐发骂道,“快!快去找来。”
“那是什么?”
“那是你爷爷的尸骨啊!”
就在齐成山让儿子去下屋取爹的包袱时,齐发含泪向大家讲述了他这些年的路。
听得全屋人都掉了眼泪。
原来,李金镛李大人用“计”击退了俄人,其实那只是暂时的胜利,那些偷越黑龙江的俄国淘金人不久便听说了李大人也因积劳成疾,于到漠河的第三年,便病死在当地,于是胆子更大了。
俄人隔三差五地就越过界江,到这儿来开矿、伐树,什么都干,后来干脆就住在这儿不走了。
而清廷对北边也因地远山寒,疏于管制,加上像李金镛这样兢兢业业,忠于职守爱动脑筋的人太少,于是北部漠河不久又被俄人给占据了。但俄人先期来的,往往也是淘金,他们有的当金把头,有的收买了当地的金把头,并派来了“军队”,控制了这一地区。
齐发在爹死的第二年本来就想回宽城子,可一是李大人百般挽留,让他们在漠河发展造酒事业,以稳住淘金人;再加上从漠河往回走,也得找准季节,不然一过了春季,四周的大甸子都变成大酱缸,这儿的人就想走也走不出来。
光阴一拖拖到李金镛病死漠河,齐发想立刻回来,可这时俄国人完全控制了那一带,他们把那一带围起来,让内地人来不了,让这里的人出不去。再说,齐发也是舍不得刚刚有点规模的老烧锅,于是就留了下来。为了稳住淘金人,俄国人也希望老烧锅在山里多开几处,于是又让齐发等人去漠河西北的西口子金矿开办烧锅。这时已接近中东铁路完工之时,俄国人更加放肆地把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以西以南一带的大片土地作为他们侵略的目标,甚至在漠河建立了大型的黄金开采所,于是炸矿山,伐林木,把山上的矿地全毁了。
有一年,齐发从西口子回来,才发现爹的坟已被俄人平了。
他哭着在地上的土里抠摸,好容易捡到了爹的几块尸骨,于是就小心地包藏起来。他再也不能给俄人卖命了,于是决定逃走。他把胡亮等人找来,说:“咱们大家想想,是在这儿谋生,还是回家?”
离家多年,谁不想回家。大伙儿异口同声地说:“大柜,你发话吧。咱们怎么走?”
“夏天,山里大雨山洪,而且四周都是大甸子、烂泥塘,咱们是插翅难逃哇。”齐发说,“要走,只有冬天……”
于是,他们定下了冬天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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