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明训和严如意对视一眼。武明训对钱宽说：“这，恐怕不行，虽然我们在费用上是出了错，但毕竟病人还是用了药并接受了正确的治疗，所以不可能全部减免的……希望您能理解。”

钱宽不太乐意，勉强说道：“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吧？我可不是好惹的。”

武明训松了口气：“肯定不会了，一查清楚，我马上通知您。”

钱宽靠在椅背上，一副暴发户的坐相：“那好吧，我也是讲道理的人。”

武明训站起来，伸出手：“那真是太感谢您了，感谢您的理解。”

钱宽坐着不动，》艮不情愿地跟武明训握了手。严如意偷偷地白了钱宽一眼。

一个小护士拿着一打单据进来，交给收费科科长：“这是今天的病房用药交费单。”

收费科科长接过来：“好。”刚翻看了两张。另一个小护士探进头来：“科长，

门诊收费处叫您去一下。”

“哦。”收费科科长站起来，并把单据交给收费员：“打电话通知缴费。”说冗出去。

收费员接过来，拿起电话开始拨打。

电话通了，传出钱宽的声音：“喂。”

收费员边看着电脑边说：“喂，钱先生您好，这里是仁华医院，通知您缴费，

昨天病人所用药品的费用是8791。您还没有缴的费用现在一共是……”

钱宽打断：“你等会儿？是什么费？”

“是昨天病人所用药品的费用……”

钱宽一下子很愤怒：“你再说一遍？”

收费员停顿一下：“是昨天病人所用药品的费用……”

钱宽怒道：“又来了是吧？你们真当自己是玫瑰花了，给你们点阳光你们就没头没脑地盛开是吧？等着吧！”电话里一声巨响，接着传出忙音。

钱宽把手里的电话扔到了地上，又愤怒地把货架上的东西砸到地上。几个员工紧张地围过来，钱宽气得原地转圈。他好不容易找到出口的方向，开上车直奔仁华医院。他怒气冲冲地进了收费大厅，掏出一张卡摔在桌子上：“刚谁打电话叫我交费？我是钱宽！”

刚打电话的收费员急忙起身：“啊，钱宽先生是吧？您稍等！”拿过单子，看了一眼，拿起卡，走到？0兕机上刷卡，请钱宽输密码。钱宽脸上带着嘲讽的表情输了密码，刷卡机打出单子。

收费员请他签完字，把收据还回来：“你稍等，我帮您打单子。”她在电脑前操作着，打印机在打印着单据。

一位见过钱宽的收费员进来，擦着湿漉漉的手，一抬头看见钱宽，吃了一惊：“钱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钱宽假装白痴地说：“给你们交钱啊！”收费员急忙转身出去。

单据打印完成，收费员拿下来交给钱宽：“请您收好。”

钱宽冷笑道：“哼，就是我脑袋丢了，这也不会丢的。”接过来往老板包里塞。

收费科郑科长和刚出去的收费员匆匆进来。郑科长看见钱宽，有些奇怪：“钱先生，您的事情处理好了？”

钱宽严肃地说：“好了，谢谢！你们处理得太好了，上午跟我又认错又赔礼的，下午就让我交费。哈，还是，还是……”找出最后一张单据，生气地说，“看看。这是我爸昨天用的药，你们还给死人用药，玩穿越吗？”

郑科长情知有变，急忙赔起笑脸：“您先别生气，这肯定是什么误会。”钱宽冷笑着：“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多误会？钱我是交了，这回是我交了钱你们也收了，你们这是诈骗。”说着举起自己的老板包，“这里面就是我被诈骗的证据。”

郑科长慌了，恳求说：“钱先生，别忙着走，您等一下，我叫武院长来跟您解释。”说着拿起电话。

钱宽哈哈笑着：“你别忙了，谁来也没用，走了，走了！你们就等着收法院传票吧！”说着扬长而去。他走到医院门口，气呼呼地拿出电话，“喂，朱三儿吗？我是钱宽……好个屁，气死我了，你在哪儿呢？我有事找你！”他边说边走到自己的车旁边，“好，一会儿见。”说完挂了电话，上了车，离开了医院。

严如意闻讯赶来，停车场早就不见了钱宽，郑科长不停地打电话，钱宽怎么也不接。严如意问：“打不通？”

“他不接。”

严如意无奈地说：“他现在在气头上，明天再找他谈吧。”

武明训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严如意身后，突然大声对严如意喊：“通知各科室主任，所有的主治医生、住院总医生还有各科室护士长一个小时后召开紧急会议，不得有人缺席。”

“今天轮来的呢？”

武明训暴怒：“打电话叫他们来，不来的以后也不用来了。”说完冲出了收费科。

会场上黑压压地坐满了人。武明训走到讲台前，怒气冲冲地看着台下的人。好一会儿，他突然拍着桌子吼：“你们还有点尊严没有？难道你们自己也想看自己的笑话吗？钱国兴一百八十万的医疗费，有将近三分之一都是虚假的，人都死了，还能开出药单来！”

所有人全傻了。钟立行脸色一变，看了陈光远一眼，陈光远目闪烁。

武明训拍着桌子：“可笑！可耻！荒唐！不可思议！让我说什么？让我能说什么？检查费，药费，血费没有一项是没问题的！”刘敏哆嗦了一下。

“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你们是怎么管理的？你们主任的帽予，主治医生的帽子就是为了给你们涨工资用的吗？你们辛辛苦苦学医，就是为了到最后让别人找上门来大吵大闹的吗？”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武明训愤怒地说：“毁了，全毁了！医院的名声，我们职业的尊严，全毁了！

很长时间以来，医院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大家都知道，姚淑云的死亡，包括王欢的事，虽然我们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我心里一直是坦然的，因为，我们至少态度上没有问题，所以我们可以跟家属沟通、做工作，可是现在，现在，你们让我说什么？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们告诉我，我怎么面对病人家属？怎么面对那些眼巴巴等着我们救治的病人？”他突然说不下去了，有些悲伤。

台下的人呆若木鸡。

严如意接着说道：“我先检讨一下，因为我的疏忽管理，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我有艮大的责任。”

武明训厉声说：“先不用急着检讨！”严如意一脸越尬。

武明训变得有些哀伤：“我知道各位都很辛苦，收入也不高，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辛苦因为报酬低就不自重了吧！这件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但我会给大家留点面子，谁有问题，自己出来说，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找我，找严老师，这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不会告诉第三个人！另外，任何人不许议论这件事，如果，病人家属来闹事，任何人不能激怒他们，如果有新闻媒体来采访，也不许任何人说起半句！”

医生们沉默，刘敏低下头。陈光远往椅背上靠了靠，两手的大拇指开始搅动。

武明训坚决地说：“从明天起各个科室的主任要负责整顿纪律，加强管理，

凡是再有违规的医生必须给予严肃的处理。主治医生也尽到自己的责任，如果再有什么违背医德的事发生，我会直接追究上级主管的责任，而且绝对不会再留一点情面……就这样，散会！”

会议室门开了，医生们走出来，没有人议论，没有人交谈。

武明训跟在陈光远身后喊道：“陈院长，跟你说两句。”说完避开人群。陈光远急忙跟了过去。

两人走到一个背人的地方，武明训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单据递给陈光远：

“这是药剂科在钱国兴死亡后开出来的两份出药单。你兼管药房，你来查吧。”

陈光远接过单据看了看：“好，我会查清楚的。”武明训转身走开，陈光远看着武明训的背影，生气地看着两张单据。

武明训走进办公室，钟立行跟了进来。武明训走到桌前，对钟立行说：

“坐！”钟立行忧虑地问：“明训，到底怎么回事？问题严重吗？”

武明训开始脱白大褂：“严重！从没有过的严重！人都死了，还有药费，这是一！罗雪樱查过，血液制品用量对不上，这是二！还有重复计费，多收费，乱收费，问题太多了！”

钟立行思索着：“有的时候，病人的费用是要在第二天第三天才会反应出来的，这是常规！”

“不是！是凭空出来的，完全复制的前面的账单，你也可以理解成重复，这说明，这个人不知道钱宽的父亲已经死了，如果真是这样，前面的重复收费就不会是收费员的错，而是有人盯着这个病人，时不时往里塞单子！”钟立行震惊。

武明训悲愤地说：“你想想，我能不震惊吗？难道只是这一个病例吗？会不会以前也有这样的情况？我不敢想，真的不敢想，药房里肯定有耗子，这我清楚，可是这一次，4艮麻烦！”

钟立行劝说：“下决心查吧，不然的话，永远解决不了。”

“怎么查？查出来怎么办？我们医院就这么多人，医院要运作，查出来个个都有问题，你让我怎么办？怎么跟上面交代？怎么跟社会交代？病人都不来了，我们这么多设备，这么多贷款，用不了三个月，医院就得关门！”

钟立行忧虑地点头。

刘敏走进办公室，关上门，走到桌前，拉开抽屉，拿出那两个信封。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吴德仁电话，吴德仁的声音：“喂？刘姐，是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刘敏紧张地四下看看：“老吴，你能不能到我们医院门口来一趟，我有事要见你！”

“刘姐，是不是说那钱的事儿啊？跟你说，那钱我是不会收的，我也不催你，什么时候有货了你通知我一声。”

刘敏急得快哭了：“老吴，求你了，赶快把钱拿走吧，我们医院在查，查……”电话突然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