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怔了一下，再拨。电话通了，里面却传出一个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钱宽父亲的事沸沸扬扬地上了报纸。叶惠林好像盯上了仁华，盯上了武明训，专门找他的麻烦。

一大早他就堵在医院大厅，给他送来了报纸，真是太欺负人了！

叶惠林把报纸举高，武明训看到纸头条标题“百万医疗费从何而来”。

武明训抢下报纸仔细一看，小标题分别是“七十一岁老人高烧昏迷紧急住院，四十天医疗费用竟然高达一百八十万”。“患者死亡五天后家属离奇收到当天所用药品缴费通知，数额高达八千多元”“既然诊断无意治疗，为何还要推荐药商”。

叶惠林理直气壮：“怎么样？这些都是当事人口述的事实。”

武明训冷冷地看着叶惠林：“没有调查就写这些东西，这就是你的职业道德？”

“对啊，所以今天我就是来调查的。您有什么可说的？”

武明训哑然：“我？无可奉告。”

叶惠林笑着：“那好吧，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你能告诉我你们医院还有说实话的医生吗？”

武明训咬紧牙关，怒视叶惠林片刻，撞开他走了。

钟立行从大厅走进来，看见这一幕，走到叶惠林面前：“叶记者，你这样也有点太出逼人了吧？”

叶惠林看看钟立行：“钟主任？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当然有，你的报道我看了，首先我要向你提出抗议！你在这篇报道中没有做到客观、中立，只有病家的一面之词，你应该对双方都作一个采访调查才能发表意见！”

叶惠林怔了一下：“我打过电话，你们不接受采访，现在我来了，武明训不是不愿意说吗？”

“不，你错了，你应该在同一篇文章里，给当事人双方同样的篇幅进行报道，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先给事件下结论再来采访，上来就把我们放在申辩的位置上，这对我们是不公平的！”

“哈，钟大夫果然是美国回来的，对付记者还艮有一套。”

钟立行脸色沉了下来：“叶记者，我请你把态度放庄重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样子很酷？让这么多人在你面前落荒而逃，你感觉自己很威风，很有力量？

我告诉你，你的感觉是错的！记者有监督的权利，但你们不是警察，不是法院，

你更没有权利侮辱当事人和采访对象，哪怕他不愿意接受你的采访！”

叶惠林脸上冷笑着：“钟主任，求你别再给我上课了！我没有侮辱谁，是你们自己做错了事，还有，关于记者的权利，我比你清楚，不劳提醒！”

仁华医院又一次坐到了火山口上，又一次坐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医院里气氛差，医生们愤怒、生气、伤心却又无可奈何，整个医院笼罩在阴暗的气氛里。

钟立行跟叶惠林吵了两句，急忙去办公室找武明训商量对策：“明训，我们还是赶快开个记者会，向社会作一些回应吧！”

武明训惊讶地说：“开记者会？回应？怎么回应？”

“措辞上可以注意一些，但是，至少要有一个态度，告诉大家，这个事件里，医院有失当的地方，医院内部正在调查。”

武明训有些恼怒：“这怎么可能？你不认错，人家还要打你，承认了，还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刚才那个记者你自己也看见了，他是带着成见、带着想好的立场来的，你的话他们根本听不进去，不会给你任何解释的机会，只要你低头，统统是一棍子打死。”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相信大多数人是有判断能力的，这样压着盖着总不是办法！”

武明训打断他：“你根本不懂！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就专心做你的手术吧！”

钟立行怔怔地看着武明训：“明训，手术我当然会专心做，但是我希望你能客观地看这件事！”

武明训挥挥手：“这事你别管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我谁也不能相信，我希望你能带着大家安心工作，这些事我会处理的。”

武明训让严如意约钱宽来医院商谈，钱宽趾高气扬。

严如意一个劲赔笑脸，钱宽不耐烦地说：“找我什么事，我可是亡的。”

武明训开门见山：“钱先生，我只能再一次说抱歉了。我们已经把账目核对出来了，按照约定，我们减免了百分之三十，今天就可以汇到账户上。”

钱宽断然道：“用不着！”他端起架子：“你们还真是欺软怕硬啊，以为我是软柿子，就捏起来没完没了，现在知道看错人了？晚了。你们让我不舒，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哼。”说着站起来。

严如意连忙说：“我们是有错，可您也不用这么不依不饶的吧，那些治疗都是你自己坚持的，当初是你强烈要求的。”

钱宽拿起自己的包：“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你们提出的方案我不接受，我已经把你们多收费的证据，送到了卫生局，至于什么专家会诊，你们是不是跟卖药的有什么关系，我也会请让卫生局一块来查。”

武明训也急忙站起来：“钱先生……”

钱宽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武院长，老话说得对，鸡窝里飞不出金凤凰，压根儿我就没信过你们，哼！”说着转身往外走，嘴里还说着，“卫生局不管我就告到中央，整不死你们！”摔门出去。

严如意气得直发抖。

武明训问：“严老师，今天已经开过会第三天了吧？你那儿有没有人，去主动说明情况的？”

严如意摇头：“没有。”

“我这儿也没有！看来这问题大了！”

武明训说得没错，问题的确大了！传媒有时会得传染病，一个话题出来，众人蜂拥而上，完全不会考虑当事人的感受。第二天一早，电视台的就来了。

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大楼前，一位三十多岁的女记者跳下车，手里拿了一支话筒，后面，一位掘像师杠着机器跟在后面。

摄像师跳下车，开始对着医院的招牌拍摄，随后镜头对着记者，一行人边说着边走进大厅。

保安立刻上前阻挡：“你们是干什么的？”

记者说：“我们是电视台的，请问你们院长在不在？”

“电视台的？你们跟谁联系的？我们院长说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拍摄。”

武明训正在做手术。严如意匆匆跑进来，向他通报了记者来的消息。武明训怔住了：“我正在手术，走不开，您先去应付一下，请到院办去。”

“我一会儿也要上手术，有个孕妇羊水已经破了，八个小时还没生，弄不好要剖腹。”

武明训一下泄了气：“那就不管了，先忙手术的事吧，通知所有部门一律封口，还有，不要让丁院长知道。”

严如意急忙去布置，钟立行、江一丹、顾磊、丁海也在做手术。两个护士来送土。

江一丹不满地问：“怎么搞的？这么长时间？”

护士说：“有个电视台记者堵在血库前采访，我们出不来。”

江一丹怔了一下，与钟立行对了一下眼神。顾磊与丁海也互相看了一眼。钟立行低头做手术，他对准一个部位，丁海手没跟上，在发愣。

钟立行踢了他一脚：“想什么呢？干活！”

丁海急忙动手，却弄错了位置。钟立行抬起头：“你们谁想去看热闹可以去！”众人急忙低头。

武明训做完手术，匆匆往办公室走去，刘晓光和王欢父母正站在门外。

刘晓光看到武明训，急忙走过来：“明训，对不起，知道你们今天肯定很忙，但是，他们一定要过来见你……”说着指指王欢父母。

武明训看看两人，微微点头：“你好！”孙丽娜脸扭向一边。

武明训克制着情绪推开门：“进来坐吧。”

孙丽娜一行人进了武明训办公室。孙丽娜没等武明训坐稳就开了口：“武院长，我们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们已经正式委托法医鉴定中心去给王欢做鉴定了。”

武明训平静地点头：“好，我知道了。”对刘晓光：“我不是说过了，案子进入司法程序，有什么事就直接找律师谈就是了。”

孙丽娜不满地说：“武院长，你话不好这样说的，我告诉你，今天的报纸我们看到了，记者也采访了我们，我们现在要求对王欢的医疗费重新检查，你们一直说我们欠你们三十几万，现在我们怀疑我们的费用也有问题，所以要求重新检查，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们也就不会觉得欠了你们医院的，也就不用觉得对不起了。”

武明训冷笑了一下：“这么说，你心里觉得对不起我们？欠我们的了？”刘晓光看了武明训一眼。

孙丽娜说：“武院长，你最好不要这样说，我们心里对你一直是很尊敬的，想不到你们是这样的人，我们也不是凭空来找麻烦的，你们医院自己的人都让我们出来告！”说着拿出一张纸，就是王冬写的那张。

武明训接过来，看了一眼：“这，是哪儿来的？”

孙丽娜说：“有天晚上我们在医院大厅坐着，睡着了，有人放在我身边的。”

刘晓光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对孙丽娜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就是找你的前一天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孙丽娜强硬地说，“我告诉你，刘律师，我们对你也是有意见的，如果你再不努力，我们就要换律师了，以前嘛，我们还担心，现在我们有底气了。”

武明训叹了口气：“好，王欢妈妈，你不要激动，您提的要求，关于王欢手术计费的事，我们一定会查，官司您可以继续打！”

孙丽娜哼了一声。

武明训对刘晓光说：“刘晓光，这张纸条，我能不能复印一个，如果这人真是我们医院的，说不定能帮我查出一些问题来。”

武明训虽然嘴上很强硬，其实心里已经珍了。刘律师走了，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个更大的打击来了，卫生局电话通知，调查组明天要进驻医院。武明训一声不响挂断了电话，他失魂又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