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诗群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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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宣宗大中元年(公元847年)三月,长安城烟柳画廊,又是一个莺飞草长的春天。对义山来说,这个三月有些特别,喜悦和忧伤结伴而至。
义山的弟弟羲叟在三月的春试中进士及第,也就在这个三月,他要随桂管观察使郑亚动身前往桂州。再往前推几个月,会昌六年(公元846年)下半年,义山和王氏的第一个孩子来到了人世。这一年义山三十四岁,按古人的寿数已是中年得子,义山的喜悦可想而知。
关于义山得子,《唐才子传》有一段极为有趣的记载。话说白居易年老隐退时,极喜义山诗。因爱极义山才华,白居易情不自禁地叹息说:“我死后,得为尔儿足矣。”意思是死后如能托胎转世成为义山的儿子,便满足了最大的心愿。
后来白居易去世,义山生子,想起这个典故便给儿子取名“白老”。可是这个小“白老”天资愚钝,一点也不似乐天他老人家转世之身,惹得义山的好友温庭筠嘲笑说:“以尔为侍郎后身,不亦忝乎?”说像你这样的儿子也算白乐天的后身,岂不是辱没他老人家的名节么?又过几年,义山再得一子,聪慧异常,义山用谋士公孙衮师之名号,给儿子取名为李衮师,在《娇儿诗》里赞曰:衮师我娇儿,英秀乃无匹。打趣地说这个儿子才是白老转世,算是替乐天老人家挣回了些颜面。
当然,传说只是后人的加工和附会,总之这一年,天伦之乐带给了义山些许心灵的慰藉,他有了孩子,他的弟弟中了进士。
但是,伴随喜悦来临的,是离别的忧伤。离愁别绪像晨雾一样弥漫开来,渐渐填满了他的心胸。
如果不是郑亚聘他,要去往云水迢迢、路途遥远的桂州入幕,他可能会拒绝,起码,离家那么远,绝不是最好的选择。
但邀请他的人是郑亚,于是他一定会去。
桂管观察使郑亚是义山的同乡,河南荥阳人,唐宪宗元和十五年进士,史书称他“聪悟绝伦,文章秀发”,会昌年间为监察御史,刑部郎中、中丞,后在御史中丞李回的推荐下任给事中,为李德裕李党中人。宣宗继统后,被贬到离京数千里之遥的桂州地区(今桂林)为桂州刺史、桂管观察使。他的命运,紧紧连着李党的命运。
李党失势,义山和郑亚的遭遇某种程度上是相同的,加上同乡这一层亲近的关系,还有文人间的惺惺相惜,当郑亚邀请义山同赴桂州,义山有七八分的欣然,和一二分的同情。
应当说,在这一点上,义山很值得钦佩。此时追随郑亚,无异于又一次站到了牛党的对立面。但义山是个重情义的男人,何况秘书省弥漫的政治气氛已不同于往昔。
辞别了家人,三月七日,义山随郑亚一行离京南去。“依依向余照,远远隔芳尘。细草翻惊雁,残花伴醉人。”(李商隐《离席》)此时春光正好,离别的马蹄扬起缕缕芳尘,长安城,渐行渐远了。
这一趟赴任的旅途可谓劳顿艰险之极,义山随郑亚攀商於崎岖山径,经洞庭风波之险,五千里行程,历尽了艰难险阻,中间经闰三、四月,至五月初九历时近三个月,终于抵达郑亚的桂州任所。
桂州的山水旖旎如画。刚到幕府不久,一有空闲,义山便随郑亚四处游历探访。他们泛舟山水倒映的漓江之上,在北部湾欣赏“桂水寒于江,玉兔秋冷咽”的桂海景色,流连郊野“村小犬相护,沙平僧独归”的淳朴风情。一连数日的寻幽访胜,洗去了旅途的劳累,也使义山的心境为之明朗许多。
但桂州风景虽好,终是未曾开化的南蛮之地,义山的《异俗二首》中,有关于桂州“鬼虐朝朝避,春寒夜夜添”,“虎箭侵肤毒,鱼钩刺骨铦”的描述,有些地方甚至险象环生、骇人听闻。身为异乡客,义山有时也难免心中悚然。
城窄山将压,江宽地共浮。
东南通绝域,西北有高楼。
神护青枫岸,龙移白石湫。
殊乡竟何祷,箫鼓不曾休。
——李商隐《桂林》
这首诗,除了“西北有高楼”这句因出自《古诗十九首》中“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而有朗然高峻之气外,其余所述皆有森然之象。尤其是“枫林岸”,《述异记》曾说“南中有枫子鬼,枫木之老者人形,亦呼为灵枫焉。”《南方草木状》则说这种枫木遇暴雷骤雨后能变幻人形,会鬼神之术的巫汉用它可以通神灵,如果方法不得当,它会忽然飞去不见。
这样可怕的枫木在当地居然是一片枫林,已经够让人悚栗了,在城北又多了一个据说有吃人蛟龙的白石潭,则更是骇人听闻,如果从旁边走过,不知要做何提心吊胆状。
这些还不算,偏偏这南蛮地带到处是鬼祠,箫鼓和祝祷之声盈耳不绝,听了,心情也为之阴郁不明。
但郑亚的厚待足以拂去身处异乡的种种不适。初入幕府,郑亚聘义山为掌书记,很快又为支使、检校水部员外郎,为从六品上阶京衔,仅次于正、副观察使。在义山漂泊坎坷的仕宦之旅中,这已接近他一生的高峰。
为回报郑亚的知遇之恩,义山几乎包揽了郑亚所有表、状、奏、启等公文的撰写工作。这年秋天,李德裕贬为东都留守后,为了对自己以往的功绩留下见证,他将过去的奏议公文编成文集,请郑亚作序,郑亚将这作序的任务交给义山代笔完成,也就是义山的《太尉卫公会昌一品集序》。这年入冬,义山又欣然接受郑亚之托,北上南郡拜谒郑亚的宗叔、荆南节度使郑肃。
南郡就是今天的湖北江陵,是郑肃的使府所在地。郑肃在会昌年间曾为宰相,宣宗即位后罢为荆南节度使,与他的侄子郑亚境遇相同,此时彼此的安慰和鼓励十分重要。郑亚公务缠身,只得遣最为信任和相知的义山送去书信和问候。
义山在李处士等人的陪同下于十月北上江陵。洞庭湖畔,枫叶红如丹,芦花白似雪。初冬的湖水,在阳光照射下泛出冷冽的白光。静坐舟中,连时光也是沉寂的。义山想起郑亚的托付和情谊,满心涌起的都是欣慰和感激。他一时无法自已,提笔写下洋洋三百言的长诗《自桂林奉使江陵,途中感怀,寄献尚书》,“张衡愁浩浩,沈约瘦愔愔。芦白疑粘鬓,枫丹欲照心”,他自比张衡、沈约,虽负才情,却瘦弱多愁,伶仃漂泊,幸好有郑亚引为知己,在物质和精神上给予细致无微的关怀,人生苦短,自己的满头黑发也将如芦花一样雪白,但他一颗如枫叶般艳红的丹心将永远感念这一份深厚的情谊。
舟行是寂寞的,却正可趁此难得的闲暇静心思索,潜心著文。义山对此早有准备,在舟中,他着手编著自己的骈体文集《樊南甲集》二十卷,并作序。义山的骈体文,历来评价极高。史学大家范文澜在《中国通史简编》中认为,只要李商隐的《樊南文集》能够留存于世,唐代的骈体文即便全部散佚也绝不足惜。可惜的是,《樊南甲集》与义山后来编著的《樊南乙集》均已不存。
抵达江陵,谒见了郑肃,转达了郑亚的问候和书信,义山又在荆州之地逗留了数月,踏上归途,已是春节过后。
回程依然是水路迢迢。这一日,舟行至湘江附近的湘阴黄陵。连日来天气一直不好,此时更是阴云低垂,江风烈烈,浊浪滔天,一场雨转瞬即至。义山只得弃舟登岸,想找间客馆暂住一日,避过了雨势再走。
义山未曾料得,这场雨却是及时雨,在这异乡将他短暂滞留,才会让他遇见了故友、此时任澧州司户参军的刘蕡。
刘蕡是牛党中人,却不妨碍他与义山“平生风义兼师友”,是互相倾慕、肝胆相照的挚友。大和年间刘蕡参加“贤良方正”科举考试时,直言进谏,痛陈宦官专权,可谓大快人心,却怵于宦官淫威,当局不敢授以官职,当然他也被宦官锁定为清除的对象。直到大和九年,牛党要人令狐楚和牛僧孺才相继聘他入幕,尽管当时远离京城,并且只是栖身幕府,他仍然没有逃离宦官的眼睛。会昌元年,刘蕡被贬为柳州司户参军。
这次重逢,忆及之前在令狐幕府相识的点点滴滴,又谈起如今朝廷的昏庸腐朽,延续了几百年的大唐王朝已积重难返,两人抚今追昔,秉烛夜谈,竟勾起满腔忠愤之气,全然忘却他们所处的似乎是两个不同的党派阵营。义山情难自禁,写下《赠刘司户蕡》,诗中说“万里相逢欢复泪,凤巢西隔九重门”,对这位忠正之士不能被朝廷所用深致惋惜。
回到桂州,已是新春过后的正月间,节日的气氛依然很浓郁。几日歇憩后,郑亚又派义山去往桂州西部的昭平郡(今广西平乐县)代理太守之职。
义山的人生随处都是无可奈何的短剧,这些短剧在他一生中七零八落丢得到处都是,无法拼凑成一个完全的整体。来到昭平郡仅过了几天,二月,郑亚被贬为循州(今广西龙川)刺史,义山再度失业。
如果说,义山当年形容自己在秘书省任职用“走马兰台类转蓬”来形容,不过是一句苦笑和无可奈何的解嘲,那么现在,义山的漂泊之旅才真正体会到“类转蓬”的辗转无依。一年前,他离开长安,历尽艰险,万里投荒,安顿下来的时光不过半年,转眼间,又要翻山越水,徒然归去?!
他心有不甘,漂流在回程的江水之上,不知该往何处。他想起时任湖南观察使的李回,取道去拜访,终因许多客观原因没有留下。在荆州,他遇见了正要去往四川的诗人崔珏,崔珏也是郑亚幕僚,幕府解体后也正在寻找新的去处。他乡遇故知,难免无限伤感,义山写下《送崔珏往西川》相赠。他忽又想起自己的表兄、西川节度使杜悰,于是准备溯江西上,投杜悰幕府。但杜悰是个刻薄虚伪之人,义山的内心终是犹豫的,当船行至夔州附近时,到底还是调头北归。
“春物岂相干?人生只强欢。”春天来,春天又去,义山的一生在来来去去间,枉然一场空。他漂泊在湘江水上,忆起与郑亚一起共事的时光,心情竟也若《世说新语》中缘岸追子的母猿,肝肠寸断。
“莫遣碧江通箭道,不教肠断忆回群。”(李商隐《失猿》)湘江的水啊,你不要那么急流如箭,让我想起了往昔,不要让我回忆起在桂州幕府的曾经,如今那位相知的府主已经被贬远去,不要再让我断肠回忆!
晚晴
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并添高阁迥,微注小窗明。
越鸟巢干后,归飞体更轻。
这首《晚晴》,流传最广的是其中的颔联。我在很多场合、很多字画中、很多有老年人发挥余热的地方,看到过这样的诗句: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时光刷刷地退回到一千多年前的晚唐,义山在久雨初晴的桂州幕府,登高望远写下这首《晚晴》,他绝不会料到,这两句诗在岁月的烟尘里久久穿梭后,有了无限的延展性,被赋予了新的内涵,和新的质地。
那是一千一百多年前的暮春傍晚,在远离长安城的南蛮之地桂州,雨后初晴,夕阳晚照。一位从京城远道来此的诗人,出现在寓所的城楼上。他的面容虽然有些沧桑疲惫,却掩饰不了眉宇间的英气和俊逸丰神。他推开城楼的窗户,俯身向外。瞬间,一个有着淡金色光辉的栏外风景,像一幅清新出尘的水粉画,带着微暖的气息,扑入了他的眼帘。
这一年,义山三十五岁。他受新任桂州刺史、桂管观察使郑亚的辟聘,三月前由长安启程,一路舟车劳顿,此时刚到桂州幕府不过数日光景。
桂州,远离长安五千里之遥,此前,他不曾想过会有这样一天,离开皇城,离开秘书省,跋山涉水远赴南蛮,并且要安下心,跟随郑亚在这片土地上一直工作下去,直到郑亚再次调离。他有了这个心理准备,于是他来了。眼前的桂州,好山好水,民风淳厚,什么都是那么新鲜有味。他所居的寓所在幕府附近的高阁之上,每天他推开窗,或在木栏上俯身,这片掩映在绿色中的城楼,和城楼外绿树连村廓的景色便收入眼底。他喜欢这样的俯视。可以一个人静静地看风景,想很多,想很远。
雨,一连下了几日。他不知道为何此地这般多雨,也许是因为夏天很快就要到来。他觉得,自己的双眼还远没有将此地变成熟悉的风景,虽然他和郑亚已欣赏过伏波岩的激流,虞山的舜庙,北部湾的桂海,也曾泛舟漓江,观阳朔美景,但是在这暮春,在这处处皆景的陌生所在,他的心境中,始终困着一只想飞的鸟儿。
他的情绪,已被这连日的春雨浸泡得快要发霉。今天,雨又从早晨下到了午后,他坐在屋内看书,写公文,心情也恍恍惚惚的,无端的躁闷袭遍了全身。
时已傍晚,他慵倦地从书案抬起头,忽然觉得室内的光线明朗了起来!他起身走到窗前——只见屋外雨住云收,原本蕹天塞地的阴霾已遽然散尽。一鞭残照余晖脉脉,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像温情的母亲,照得满天满地都有了暖意。
瞬间,惬意和喜悦涌上了他的心田。他长吁一口气,似乎要把胸腔里的躁闷一吐而尽,一股混合着植物和泥土芬芳的清新之气蓦地扑面而来,由鼻端吸入他的肺腑,他觉得浑身像被洗过一样,瞬间轻快酥松起来。他被一种惬意的满足驱使着,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几缕笑意,挂在了他上扬的唇角上。
使府城门外,几十米之遥的距离,是作防御之用的夹城。他在高阁上俯视,瓮状的夹城依然有雨水的痕迹,在夕阳残照下折射出点点白光。他游目四望,城门内外春已阑珊,初夏已隐在渐次凋零的花瓣和日渐深浓的枝叶间,还没有完全现身,但它弥漫在空气中清爽宜人的气息,已无处不在,无法隐藏。
忽然,他的的眼角余光里,闪现出一丁点似有若无的绿意。他转过头去,那是长在高阁转角背阴处的几茎小草,因长年不见阳光,嫩青泛白的叶茎瘦小颀长,此时在微风吹拂下,茎叶瑟瑟地抖动,却也似在欢呼,这久雨后的乍晴给了它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他忽然心有所动。是天意吗?天意怜幽草,是上天在垂怜这弱小的生命。在阴暗角落里生长的草儿,多像他自己夹在党派之争中沉沦下僚、辗转奔波的命运,幸好有郑亚的相知信任,他才能暂离是非纷争之地,翻越千重山万重水,来到桂州,安享这世外桃源般的宁谧生活。这迟来的安宁惬意即便如眼前这久雨晚晴的天气,那么短暂,那么难能可贵,但哪怕是生命最后一刻的光辉,也是一场盛宴,一场狂欢。
诚然如是,远离长安城,远避到桂州府,就像这云收雨霁后晚来的晴好天气。更何况,郑亚如此倚重他,待他如友如亲,屡次将他提拔擢升,甚至为他奏请朝廷,辟带六品京衔。官职品阶的提升,正如他此刻站在高高的阁楼上,比往日有了更为开阔的视野,和更为高远的眼界,现在,他广博的胸怀终于可以纳山川河流、民情公务,他可以快意地施展才能和抱负。
他的情绪就这样愈发晴朗起来,一如这晚晴明媚的天气。一鞭残照,暖暖柔柔地映照在小窗上,倾射进一缕暖桔色的光芒,在那一道光里,匝拢出一片明亮温馨的世界。
一个小黑点在眼前一闪而过。他敛神去看,那是一只归巢的鸟儿,在向一片丛林飞去。想必,那里有它的鸟巢;想必,连日来被雨水淋湿的巢儿,现在已被暖阳晒干;想必,它已料知了这一切,因此,它飞翔的体态才会那样轻盈,那样轻快。
哦,他忽然想起一句古诗来:越鸟巢南枝。桂州乃百越之地,因此这南方的鸟儿又称越鸟。越鸟总是习惯将巢安在向南的枝桠间,那样它们才会舒适安心。而从北南来的他,心却是属于南方的,他多像一只鸟儿,离开北方那令人纠结的皇城,把南方作为他的栖居地,现在,他终于从那个到处是排挤和打压的地方逃离,把心巢安在向阳的南枝上,他是那样舒畅惬意。
这雨后的晴朗,多像义山处境的变迁。虽然是迟来的晚晴,他仍然为之振奋不已。
这蛮荒之地虽然僻远,虽然比不得长安城的车水马龙,可是作为一个当朝执政者对立阵营的一员,作为在弘农县差点被革职查处、在秘书省被众多牛党人视为异己的边缘人,远离漩涡的中心,远遁到让人看不见听不到的地方,远逃到乱世红尘之外的天涯海角,是一种慰藉,也是幸运。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当他被乱世所迫,走投无路时,有了重生的机遇,是天意如此,那一线希望来自强权背后的真挚情谊。他会像那稚嫩弱小的草儿,珍惜那一缕微风的轻拂,珍重那一丝夕晖残照所传递的温暖,在这晚晴的分秒光阴里,摇曳,怒放。
此后,他便怀着珍重昂扬的心情,为郑亚所用。替郑亚撰写公文,处理日常公务,奉使去往江陵,辛苦劳累,也时常思念家人,可是,他在所不惜。
彼时,他没有料到,这晚晴时光却是如此短暂。
大中二年(公元848年)二月,他刚从江陵回到桂州,又马不停蹄来到昭平代理太守,仅过数日,消息传来:郑亚被贬为循州刺史。
大中元年二月朝命郑亚南来桂州,大中二年二月朝命郑亚离任桂州。仅仅,整一年。
大中元年三月他随郑亚南投,五月抵达,十月使江陵;大中二年正月去昭平,二月伴随郑亚的被贬,他脚下的路,忽然中断,归零。
命运,再一次和他开起了拙劣的玩笑。他的希望如一只刚刚升起的彩色气泡,没有先兆地无声灭了,他无措地站在原地,顿失所依。
是该回家的时候了,这北地的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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