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静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2
|本章字节:10654字
双休日一大早可心就起床了,如果是平常她会赖在床上睡觉,直至日上三竿,但今天就没有那么自在了,今天田野要带她到他的家里去,昨天晚上,她跟田野在校门口的超市里买了很多东西,是用妈妈给的钱买的,可心第一次去男朋友家,一定要给他的家人留一个慷慨大方的好印象。
可心洗漱完毕,就给田野打电话,田野刚出宿舍,约可心往校门口走,可心提了东西到了校门口,田野已经在一家早餐店里买好了馄饨等可心,可心笑笑,坐下来吃早餐,暗想田野是多么懂事的一个男孩啊,善解人意。
两人很快吃完饭,田野将大包小包的东西都背在自己肩上,两人就赶往长途汽车站,去田野家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大巴,那里也通火车,可火车坐起来太麻烦。
田野和可心上车后,田野的家人便来了电话,说要开车来接他们,田野说:“我们已经在长途汽车上了,一会儿就到家了。”通完电话,田野对可心说:“我姐姐要开车来接我们。我没让她来。”
可心这才想起要打问一下田野的家人,不能到时一问三不知,于是便问:“你姐是干什么的呀?”
田野说:“我姐本来在政府招待所当会计,后来下海卖彩票,有一个女儿,我姐夫是检查院干部。”
可心一听检查院两字,心里忽然一阵紧张,但愿她不会晓得爸爸的事情吧。可心没说话,两眼看着窗外,车开动了,城市的楼群被一一甩在身后。长途客车很舒适,车上装有电视,电视里正在放电影,港台片,可心和田野都集中精力看电影,可心的座位靠窗,太阳一晒暖融融的,不一会儿她就靠在田野的身上睡着了。
可心醒时,公交大巴已经到站了。可心有点嗔怪田野,“为什么不早点喊醒我啊?”
田野将东西一一背在自己肩上说:“看你睡得像只乖猫,不忍心啊!”
可心伸了个懒腰,就跟着田野下了车,走出站台,田野拦了辆的士,两人就上了出租车。
城市虽小,却整洁干净。建筑也有章法,很精致古典,许多历史建筑物都保留下来了,可心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座城市,暗想毕业后跟田野回到家乡也不错,谋一份工作过着丰盈的小日子,岂不快哉?!
田野的家住在一片繁华的小区,小区有十幢楼全部是跃层,田野家住第六幢,上下两百多平方米,如今父母已退休在家,父亲曾是民政局的干部,退休后在古玩城开了个铺子,买卖玉器。
姐姐田芳跟弟弟田野齐肩长大,感情甚好,田芳比田野大六岁,但田芳不爱学习,初中毕业就通过父亲的关系到部队去了,当了两年兵复员到地方,又通过父亲的努力进了政府招待所当会计,后来嫁了个老公是检查院干部,自以为有了靠山便无法无天,因工作上的事情与所长发生磨擦,竟动手把所长打了,而且拒不认错,田芳为此而下岗,于是又通过父亲的关系去卖福利彩票,据说收益相当不错。
弟弟田野与姐姐田芳完全是两种人,田野志存高远,特别喜欢钻研学问,他从小学到中学直至大学,都是学习上的顶尖人物,父母亲从未在学习上为他花过心思,他考上一流大学是志在必得,父母因此而骄傲了很久,逢人就夸自己的儿子。姐姐田芳偶尔会吃醋说:“学习好有什么用,找到好工作才是真本事呢。”
逢到这个时候父亲就白她一眼:“知识经济时代,学习是第一的,田野将来比你有前途,不会像你一样处处要父母操心。”
田芳顶撞道:“你们为我操心不假,可也得了我的回报呀,你们买这房子我出了十万元,田野出了多少钱?他除了跟家里要钱,还没给家里做过任何奉献呢。再说,读书好就能赚钱吗?社会上那些有钱人哪个是读书读出来的,真成了书虫子,到了社会还发呆呢。”
田芳嘴上虽这样说,心里还是很疼爱弟弟田野的,她盼望田野将来有出息,能成为社会上的大人物,别像自己,总跑龙套,在家在外都是恃奉别人,一个家庭妇女的形象,就连给老公烧饭洗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田芳早早就带着女儿回家来了,她带了很多鲳鱼和海虾回来,弟弟田野喜欢吃海鲜,这些东西贵,在学校是难吃到的,又加上今天弟弟带了女朋友回家,田芳总想好好表现一下,说不定将来这个女朋友就是自己的弟媳妇呢。
可心进了门,就感到田野家的一股富贵之气,古玩玉器琳琅满目,名人字画夺人眼球,这些东西她家里都曾经有过,父亲出事后又都被公安收缴了,可心在感到这些东西的似曾相识时,又突然像遭逢重创一样有了一份黯淡的心情。
她脸上的表情立刻紧张起来。
田野家里的人全部在,胖胖的母亲在厨房忙菜,父亲嘴上叼着翡翠烟斗、戴着老花镜在桌子上摆弄玉器,姐姐田芳教女儿在电脑上打麻将,可心走进来后,一家人安静的局面立刻被打破了,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看田野和田野带回来的女朋友。
可心今天是一身素装,上衣是棉布西服,黑色,腰间有个束带,长发披肩,一条牛仔裤,这使她看上去身材修长,虽穿了运动鞋,仍不失苗条的本色。她脸上的五官也长得不错,鼻梁骨高,使她整个的脸型酷似瓜籽。
田野的母亲看了可心一眼就说:“这姑娘长得俊秀呢,鼻梁骨通天,中间又有个肚,帮夫相啊。”
可心的脸一下子红了。
田野急忙说:“妈,人家只是我的女朋友,来咱家玩玩,您说的那些还很遥远呢。给,这是她给咱家买的东西。”
母亲接过东西,立刻翻开看了看,说:“哟,她还真挺会买的,桂圆莲子羹、黑芝麻糊、核桃粉……都是我和你爸爱吃的,还有巧克力,田芳啊,快拿给孩子吃。”
田芳推了女儿一把说:“快接着,小姨给的。”看了看巧克力的包装又说:“我女儿如今嘴可刁呢,巧克力只吃瑞士的,国产的很少吃。”
可心又不自在起来,她买的是金帝巧克力,国产的。
母亲在一旁说:“田芳你别把孩子宠歪了啊,她现在就挑三拣四,指不定将来能不能挣出饭来呢。”
田芳听了这话,立刻不高兴了,“我女儿将来能不能挣饭吃,有我这个妈呢,也不会麻烦姥姥啊,外男外女是姥家狗,吃过饭抹抹嘴就走。再说,女孩子将来是要出嫁的,她嫁的人好坏事关她一辈子的幸福,这个关我是要好好把握的。我都想好了,婚姻要门当户对,我女儿将来一定嫁到当官的家里去,她长大了也去当官,那天我问她将来干什么,她说当官呀,还是当官好,你看我姥爷我爸爸都是当官的,官不大,还有人送礼呢,要是当了大官,那该有多少礼收啊。”田芳说罢哈哈笑起来。
母亲也跟着在一旁笑,边笑边说:“将来你女儿很可能像你,对学习不感兴趣,对生活感兴趣,这也好,一个女孩子,把家经营好也不错,人情练达皆文章嘛。人一辈子丰衣足食,也就够了。其实,人忙一辈子,都是为了一张嘴。”
田芳接着说:“我现在经常教她打麻将打扑克,她要学会玩,官场上的官大多是玩出来的,不会玩就入不了帮,入不了帮也就没人提拔你,过去我老公不懂这些,最近几年懂了,也就有人提拔他了,这不去年就提了个副处长。”
……
可心在一旁听着,隐隐感到不顺耳,这要在以前,父亲许鹏展没出事时,田野家人说的这番话她都会认可的,但眼下这些话就好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让她心里由衷地不自在。偏在这时,田野的姐姐田芳主动问起了可心的家事,父母在哪里工作呀,家里姊妹几个呀……可心不会撒谎,只好一一回答,并想父亲的事情迟早会被人知道的,与其隐瞒,还不如实话实说,要是在这样的时候她能被田野一家人接纳,这才是真正的善良人家,以后她可心活是田家的人死也是田家的鬼了。
田芳听了可心的话表态说:“你跟田野处朋友,倒是门当户对的,以后两家有什么事情,可以相互帮助。”
可心淡漠地笑笑,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田野知道可心在想什么,急忙接过话说:“人家跟我只是朋友的关系,你们别想那么多好不好?”
田芳笑说:“我们关心你呀,盼你什么都好。”
田野的父亲这时走了过来,他身宽体胖,脑门又大又亮,左手无名指戴了一枚金戒指,右手大拇指戴了一个玉扳指,他阴深地看了可心一眼,没表态,只说:“午饭到外边吃吧,我请客。田野,你不是要在家里住两天吗?晚上咱们在家里吃。走吧,去玉宴楼,新开的酒店,田芳你给我女婿打个电话,让他也去。双休日都不在家,瞎忙什么呢?”
田芳说:“他可能来不了,一早就走了,说是逮了个大的经济案,老板行贿要判刑,今天请他们几个检查院的人玩去了,手机都没带。”
田野的父亲讥俏道:“要我看行贿罪要重判,没有行贿哪有受贿呀,干部都被这些人拉下水了,这就叫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社会上不明真相的百姓只会骂贪官,你听听他们编的顺口溜:‘从外往里看,个个都是贪污犯。’这个‘里’指的就是政府大楼呀。糖衣炮弹把大楼里思想不坚定的官员都轰成阶下囚了,悲哀吧?”
田芳边穿外衣边说:“老爸你也别唱高调,官财官财,哪个当官的不为发财而去争官呢,好多人升官之前都梦到棺材,你女婿提副处长的前几天就梦到棺材了,半夜里妈呀爹呀地怪叫,醒来后告诉我他梦到棺材了,我心想这下提副处长准没跑了,果然没几天就宣布了。他回来喜滋滋地告诉我,我白了他一眼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提了个副处长吗?要是当了省市级领导你还不得像范进中举一样疯了啊!当官都是臭豆腐,越臭越香,越能吊人胃口。人一当了官也就见钱眼开,财迷心窍。老爸当年在位子上如果不是靠玩彩票发了横财,如今哪有资本玩玉呀?!”
“得得得,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家里有客人呢。”老爸提醒田芳。
田芳为自己的失语吐了吐舌头。
一家人打扮整齐,依次出了家门,上了田芳的车,田芳今天开的是越野车,车型宽大,一家人刚好都坐进去了。开车之前,田芳故意回头看了一下说:“今天他不在家,我就把他的车开来了,要是我的车,一下子还装不了这么多人。”说着发动车子,一踩油门就奔了玉宴楼。
可心挨着田野坐着,心里像有只小兔子乱蹦,特别不踏实。
你又一无所获,你这么不辞辛苦地为吴启正奔忙究竟为了什么呢?就算他是你的丈夫,你是他的夫人,可你这个夫人在他心里究竟有没有位置呢?他不是照样背着你找了别的女人吗?!……
想到这儿,你原本昂起来的头忽然低下了,你看到了地上的两只蚂蚁,一公一母摽在一起推着什么东西,你定晴细看,发现竟是一粒面包屑,蚂蚁也在过日子,更何况人了,只要是过日子,就要奔波不止,你由此发现自己原是个俗气之人,不过顶了一个作家的桂冠而已。
横过马路的时候,红灯亮了起来,你等绿灯时顺便买了一张报纸,看到了“省下乡扶贫干部名单”,你在名单中发现了祁有音,这个时候下乡扶贫是不是有意躲避自己?你心里疑惑起来,想想多年的同学交情,她却在关键时刻不帮你任何忙,倒是你因了她丈夫是省委副书记的背景,而不停地巴结她,为她效忠尽力,这显然很不公平,人与人是平等的,如果祁有音在吴启正的政治生涯中不帮他一把,你郝从容还有必要巴结她吗?巴结她干什么?你决定再到祁有音那里去一趟,关于吴启正的升迁,你要跟她摊牌,看她背后的周书记究竟给不给你郝从容这个面子,帮不帮你的忙?友谊应该建立在相互欣赏相互信任的基础上,朋友之间更应该是相互帮助的。
你决定马上去见祁有音,否则她到了乡下,你更找不到她了。
你站在一棵树下给祁有音打电话,手机通了,你听到祁有音的声音:“从容吧,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你定定神,晃着手中的报纸说:“你的芳名都上了报纸头版了,连我这个老同学都感到自豪呢,深入农村参加社会主义新村建设,光荣啊!”
你听见祁有音在那边爽朗地笑道:“怎么,你也想跟我一道去光荣吗?”
“不不,我没有你这么高的精神境界,我只是看到消息祝福你,同时想邀你出来一块坐坐,下乡扶贫一年时间呢,这期间想见你就要到乡村去找了。”
“欢迎你去呀,这次我要到长水村,那里空气新鲜,你去那里呼吸新鲜空气吧,灵感会如泉喷涌的。”祁有音不急不慢地说。
你再也沉不住气了,你说:“有音,今天我是真想邀你出来坐坐,说说话。”
你感到祁有音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出来见你,你说了茶楼的名字,那曾经是你们三个老同学经常相聚的地方,可惜邢小美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半个小时后,你先赶到了茶楼,刚坐下,祁有音就来了。
祁有音今天穿了一件咖啡色的风衣,棉布的,款式古朴,有点发旧,一看就已经穿了几年了。
她刚坐下,郝从容就把事先斟好的玫瑰红茶推给了她,祁有音喝着玫瑰红茶说:“今天你不打电话,我很可能走之前没时间见你了。”
郝从容淡然一笑说:“你心里没我呀,虽为老同学,可你在我心里和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是不一样的,这没办法,地位和身份不同啊。”
“得,又阴阳怪气了。最近跟老吴过得怎么样?”祁有音关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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