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余申和小苗再次来到铁县公安局。

刘士军没有出门迎接，看到他们，大大咧咧地坐在办公桌后，动也没动，皮笑肉不笑地说：“两位来抓人啦？抓啥子人，抓几个，我给你们办手续。”

“刘局长误会了，我们不抓人，还想到看守所看看。”余申正是为化验没有结果而返回的，听见这话，尴尬地苦笑着说。

“没得证据吧？”刘士军点燃一支烟，以教训人的口气说，“余处长，不是我说你，年轻人朝气蓬勃，上进心强，固然不错，立功心切，打着灯笼到处找罪犯就不好了，要犯错误，要伤害同志的。几天前，我们没有听你的，没有让周全文停职交枪，如果听了你的，现在怎么向人家交代？还有那个王婷，县政法委本打算给她一点经济补偿放人的，你们一带走她，这事也泡汤了。你们究竟想怎样？”

“无可奉告！那是院领导的命令。”余申知道，王婷被法医鉴定为轻伤害，院领导考虑到她目前不适于回来治疗，就让她在省会治疗，但是不能把真情告诉刘士军。

“这种外交辞令没得用，她不是就在你们那里吗？你们省院有钱，就养着吧，今后说不定还能为你们创收呢？”

“啥子意思？”余申往前逼近一步，却打了一个趔趄。

“你再说一遍！”小苗急忙搀扶住余申。

“没啥子意思！余处长怎么啦？”

“在你那个看守所把膝盖磨伤……”

“好！有骨气！你们刮了187处墙壁，自己都伤了，还没得取上证据，愿意白跑。我也没得办法。你们去吧，我打电话。”

“再见！”余申招手致意。

“去吧！去吧！”刘士军不耐烦地挥手。

小苗搀扶着余申走向带来的汽车，边走边嘟囔：“这个人真差劲，一股盛气凌人的派头。我真想打他两个耳光。”

余申苦笑着不说话，心里却在琢磨着刘士军的话语及其神态。

他们很快来到了看守所，跟着等候在门口的指导员进入原先关押王婷的牢房，认真检查。他们的目光在墙壁上一寸寸上下左右地移动着搜索，看到的仍是余申离开时的样子，斑斑点点地散布着刮过的白茬，没有一个污点。

余申巡视两遍后，疑惑地问指导员：“我走之后，有没有人进来过？”

“不用问他。”小苗抢先回答，“斑点和你交给我的信封数目相等。”

“再认真查一遍。”余申说着，自己先沿墙壁仔细检查。他明白，如果今天再找不到那个污点，几天来的努力都是“无用功”，犯罪者将会逍遥法外，无辜者将会遭受不白之冤。

事实是不以人的意志转移的。他们寻找了几遍，也没有看到一个污点。小苗沮丧地叹息：“唉──莫非咱们真错了？”

“回去！”余申阴沉着脸说。

“咱们输也应该象条汉子。”

“还没到那个时候。”余申走出牢房，对守候在门口的指导员说：“请转告刘局长，我们走了，不便打扰他，以后再来感谢他的帮助。”

“一定转告！”

“再见！”余申和小苗在看守所门口，先后和指导员握手告别。

“希望你们再来！”指导员挥手送行。

“他说啥子？”余申似乎没有听清指导员的话。

“是嘲笑！不用理睬他。”小苗安慰他。

“不！是嘱托和希望。”

“也许他想让我们搬倒周全文，他好取而代之。”

“用阴暗的眼光看待我们政法队伍，不公平。”

“他有证据？”

“他有感觉。”

“感觉没有一点用处。”

“不！他对我产生了启发作用。我首先想到了刘士军的态度。他一向对我们持抵触情绪，今天怎么一来就欢迎我们抓人？”

“你的意思是他知道我们取证失败了？”

“你在啥子时候说过我们刮污点的数目？”

“没得啊！你把那些信封交给我时，旁边没有外人。啊──”小苗惊呼道，“我明白了，我们省院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告诉了他结果和数目。”

“不仅如此，他有什么根据断定我们今天是白跑？”

“法医中间有他的人。不过，‘老天爷’是大名鼎鼎的专家……”

驾驶汽车的马云插话说：“正因为是专家才有徒弟。”

“对！打开警笛，加快速度。”余申想起了政法委的一项决定，为加强各地的法医鉴定水平，要求各地派人到公、检、法派人到赵田野手下边学习边工作。他要急于知道铁县是否有人来，这次的鉴定者是谁？

汽车拉响了警笛，呼啸着风驰电掣般在公路上飞奔，越过了无数大小车辆，中午时就进入了省会，开进了检察院大院。

余申不等车停稳，就拉开了车门，钻出汽车来。

“余申！”检察长打开窗户，在窗口喝问。“出了啥子大事？”

“回头给你汇报。”余申直奔后院的法医处，“砰”地一声撞开了法医处赵田的办公室，大声叫：“赵叔！赵叔！”

赵田野正在洗手，听见这声响，身子一震，站稳后，笑骂：“冒失鬼，差一点把我的魂吓跑，怪不得人家说你没的一点城府。该吃饭了，跑来干啥子？要请客？”

“请客？怕是要罚你。”

“凭啥子？”

“我给你的粉末是谁化验的。”

“是小宋吧？”

“宋啥子？”

“宋云贵，出了啥子事？”

“他是那里人？”

“铁县公安局的。”

“唉──你可把我们坑苦了。”余申跌坐在椅子上。

“怎么了？出了啥子差错？”

紧跟而来的小苗说：“用人不当！”

“啥子用人不当？那点小事还用我下手？”

“我的‘老天爷’呀！”小苗伸手指点着赵处长的脑门，“忘了我们在铁县公安局办案了？您可是自己砸自己的牌子呢。”

“小苗，文明礼貌点。”余申呵斥小苗。

“不怪她！”赵田野大度地摇摇手，“怪我粗心。”

一直没说话的马云掏一包烟出来，抽一支递上，“还有办法啵？”

“没得办法还敢自认‘老天爷’？”赵田野推开香烟，“我让他们化验只用三分之一，还有一多半呢。来，我亲自动手。”

“吃过午饭……”

“还有心思吃饭？”赵田野打断余申的话，“我马上就干。”

余申说：“老马，你去买四盒饭。”

“站住！”赵田野大吼一声，叫住了老马，“重大失误，罚饭是轻的，买来我也不吃。”

“哎呀！”余申兴奋地一拍赵处长的肩膀，“你可真是一个老天爷，不，严厉的象是一个阎王爷。”

“都滚出去！”赵田野推开余申，“少给我耍贫！轮流吃饭，轮流给我站岗，没我的话，谁也不许进来。”

“走，走！”余申推着自己的搭档出去，“咱们现在可不敢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