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子案子？此一时彼一时也！”检察长打断他的话，起身进入了套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余申像挨了当头一棒似的晕了，意识到检察长午休后，怏怏地走了出去。

“小申子！”赵田野在大院中拦住了低头搭脑的余申，“恭喜高升了。”

“啥子高升？”余申看着面带笑容的赵田野说，“正处实职换成了副处虚职也算高升？”

“傻了吧？”赵田野“嘿嘿”一笑说，“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到了水城，你起码排名在前五位吧？在这儿，你能排在多少位？你到水城虽说是锻炼的，可是起码得让你管政法吧？你一下子管上了公、检、法、司，就是4个单位的一把手，不是高升是啥子？再说水城，大家都知道三金比不上一水，铁、铜、铝3县也比不上一个水路发达的水城，你就享福去吧。”

“可是……”

“咬定青山不放松，里根原在乱崖中，千磨万折还坚劲，任尔癫狂四面风。”赵田野疯疯癫癫地吟诵着郑板桥的诗走了，走着走着又念起了余申给他讲过的乡镇干部顺口溜，“我是革命一块砖，任党用来由党搬，党让我到高楼去，我心高兴笑开颜，党把我搬厕所墙，我心不乐不敢言……”

“这老爷子！”余申看着赵田野的背影，一时堕入了五里雾中。

“处长！”马云从餐厅出来，看见余申面对着赵田野的背影发呆，走过来问：“老天爷给你说啥子了？”

“他晓得我明天就要到水城上任了。”

“咱们的……”

“嗯？”余申摇头制止住马云的话，“检察长今晚6点在竹春饭店为我饯行，要咱们全处参加。”

“不去！宴无好宴……”

“说啥子呢！”赶来旁听了一会儿的小苗打断马云的话，声调高起来，“命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与秋冬。走吧，今天晚上可要大饱口福喽！”

“没出息！”马云跟在小苗身后嘟囔。

“缺心眼！”小苗悄声说，“咱们院长啥子时候这么大方过？‘竹春’和‘新竹’相邻，你晓得啵？”

余申一听，急忙追上马云、小苗说：“回去好好睡一觉，准备行动！”

余申空欢喜了一场。那一晚，他没有看出任何行动迹象，就是参加了一次饯行宴。次日，他便在政治部主任带领下，由全处同志陪同着到了水城县。

水城县委书记为表示欢迎，当天中午就召集县委、人大、政府、政协四大班子领导，为他举办了接风洗尘的宴会，同时宴请了他的送行人员，宣布了由他主管政法的决定。饭后，县委办公室主任领着他到了就餐的水城宾馆三楼，说：“余书记，县委的宣传部长、组织部长、纪委书记和两个副县长都住在这层，你就和他们就伴吧。”

“为啥子不住在机关？”

“机关里没得早饭、晚饭。你们这些家在外地的领导吃饭不方便，书记和县长就决定让你们住这里，在这里吃着两顿饭，凑合着住吧。”

“你就到乡随俗吧！”马云从办公室主任手中要过余申的箱子说，“主任，带我们走！”

“要得！”办公室主任说，“余书记，请跟我来。你要啥子车？”

余申问“啥子意思？”

“四大班子领导，一人一车，我得抓紧给你配备交通工具啊。”

“别人是啥子车？”

“大部分是帕萨特。国家规定，不得超过25万元，这种车最合适。”办公室主任打开了一个房间说，“请进！看看合适不合适？”

“哎哟！”跟随着余申进屋的小苗惊叫一声说，“比我家还宽绰，一大一小两间房还有卫生间，还有啥子不合适的？”

“就是你说的，到乡随俗了。”余申猜到县级领导都是这样的，就坐到外间的鞋子太后说，“就住这儿啦！车也就和大家一样，要帕萨特。”

“司机呢？”办公室主任问，“要我们给你选，还是你自己带？”

“你给派吧。”

“要得！我马上给你提车去，你们休息吧，缺什么就给服务台打电话，早、晚都是在二楼的苍松雅间，想吃啥子要啥子，月底由办公室结账。”

“晓得啦！”

“我去提车啦！”办公室主任说完，看到了余申点头，微笑着走了。

“抽烟！”余申拿起写字台上的中华烟扔给了马云。

“真开眼界了！”马云坐在余申对面的沙发上说，“一个县委副书记就这个样子，正书记该是啥子样？”

“书记和县长在这里有家。”余申笑着说，“我在餐桌上问清了。他们虽然是外地人，但是从学校毕业后就来到了这里，一步步干上来的。”

“肯定比这里还好。”高金生笑着一推王飞说，“留下给咱们处长开车吧。咱们处长本来就是正县级，在这儿干一年半载……”

“喝多啦？”余申阴沉下脸来打断了高金生的话说，“这么敏感的话少说！”

“对头！”小苗瞪一眼高金生说，“忘了吃饭前的介绍了，还有3个副书记呢，哪个不防着咱们处长抢位子？我建议咱们走，都回去好好休息几天。”

“要得！”大家响应着，纷纷起身离去。

送走他们，余申再次陷入了烦躁之中。昨晚饯行宴后，他就烦恼地难以入睡，反复寻找领导何以放弃铝县一案的原因：是检察长迫于上级压力而放弃的？不对呀，赵田野明明暗示自己“咬定”嘛！这个老爷子以高超医术给省领导及其家人看过病，消息一向灵通，这次绝对不会错的。是领导认为时机不到？也不对，检察长得知法纪处监控了刘士军的手机之后，天天把录音调去，已经晓得刘士军放松了警惕就要接着犯罪了，怎么会半途而废呢？是自己得罪了领导？也不像，如此隆重的饯行宴是高检从未有过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翻来覆去一晚没有睡着，害得赵薇不得不搬到儿子房间里去睡。到水城后，这一烦恼没有解除，又增添了新的烦恼——应酬。来到水城的第一晚，他和同住一个宾馆的同僚共进晚餐，本想中午刚刚碰过杯就没事了，根本没想到他们又是要酒又是要菜地还要喝，自己不得不硬着头皮陪着他们喝。次日上午，县政法委书记带着公、检、法、司的几个长来拜访，汇报过工作后，还要以政法委的名义接风洗尘，逼着他还得喝酒。接下来，公、检、法、司等政法部门纷纷要求前去视察，不去要伤感情，去了就得喝酒。这些单位还未走全，县委办公室、人大办公室、政府办公室……

他为这些应酬苦不堪言，已经到了听见敲门就害怕连电话也不敢接的地步。这天上午，他的手机响了几遍，一看来电显示的陌生号码就毫不犹豫地掐断了电话，最终还关闭了手机。关闭手机不一会儿，他就听到了门铃声，不得不硬着头皮打开了门，出乎意料地看到了风尘仆仆的马云和王飞，急忙把他们拉进了屋子问：“你们咋的来了？”

“让人喝口水嘛！”马云走到写字台前，抓起了上面的中华烟，返回到沙发上抽烟。

“抽吧！抽吧！”余申说着，走到写字台前，拉开抽屉，拿出几包开口的高级香烟扔给了马云。“都是他们汇报工作后丢下的，全归你了，快说说机关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