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冷酷的冬天，冰雪覆盖，大家感到少有的严寒，被厚厚的棉袄裹着。

白茹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走进营业部就被家属们团团地围在一起，大家都抢着围在脖子上，啧啧称赞又好看又保暖。

白茹笑哈哈地说：“我见议一人去买一条，嗯，这红色还真是衬托我们女人。”

“哟，白主任，我们哪有你长得又白又好看嘛。”门卫黄师傅的老婆主动答讪起来。

“嫂子，你去买一条，保证你们老黄看了还想看。”

“真的？”

“真的，我骗你们干吗？”白茹说得如此认真。。

“走，少理她这个不要脸的骚狐狸精。”罗汉老婆秦凤芝走过来拉她们往门外走。

白茹很难堪，快步走进办公室无语。

……

王丽娜探亲回来七个月后，迅速发胖了。

叶春丽平常总是和她比肥瘦，有时不解地问：“你怎么说胖就胖了呢？我做梦就想增加重量。”

今天，她们又在谈论这个话题时，林志超刚好在营业室，接着说：“丽娜，好福气，现在看你越看越像杨贵妃。”他说着还走到她身边，无比欣赏地说：“不，比杨贵妃还妩媚还有味，真想啃一口。”

王丽娜操起一本账簿打在他身上。

“打是亲骂是爱，再来打嘛。”

听他这样说全营业室的人一起哄堂大笑起来。

另一名比王丽娜年纪相同的出纳走过来：“王会计，我看你不正常，还是到医院检查检查，你该不是怀上了第二胎吧？”

王丽娜霍地站起来：“打住，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啊，我没有。”

叶春丽也急忙制止：“这话可说不得，要开除的。计划生育是国策，一票否决，真有此事，我们行长就要下台。”

林志超听她们说这等事立即警觉起来，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一比眼睛死盯着王丽娜若有所思地说：“凭我侦察兵的眼力，王丽娜，你这儿还真的有问题。”他指着她的腹部再一次地重复：“真有问题。”

王丽娜马上慌乱地说：“你才有问题，人家是发胖了嘛。”

听林志超提醒，女人们思前想后王丽娜半年来的种种行为，是有些反常，不禁相信了林志超说的话。但又一想王丽娜一个人带着儿子已经够累了，干吗还生一个呢？再说现在计划生育天天讲，双开除可不是说着好玩的，这是掉饭碗的事。

林志超像发现天大的秘密闪电般的走出去，迅速在大脑里找出一个置冯宁波于死地的绝招：要是王丽娜真的怀上第二胎，作为负责人的冯宁波就要被撤职。现在白茹已撤职时间不长，凭他和刘副行长的关系，那就很有可能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他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他迅速拔计生委办公室的电话。

不到一个小时，支行行长和县计生委一行人来到营业部，他们不由分说将王丽娜送到县医院去检查，检查结果让人大吃一惊：王丽娜已七个月的身孕，当场做了人工引产。

为此，计生委奖励了林志超，林志超好不得意。

“多亏发现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这个主任也当不成了。”冯宁波对林志超再一次的刮目相看。

“我边看边分析，一个人不可能在半年时间发胖得这么多，并且只在腹部，这太不正常了。”林志超嘴上这么说心里如石沉大海，无形之中他又帮冯宁波一个大忙，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恨自己脑袋瓜进水，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心里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谢谢你啊，林哥子。”

“主任，这次可不能凭嘴上说哦，得来点实际的。”

“好，我请你喝酒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他们俩人各人怀着各人心思走在一起。

白茹一直在基层储蓄所里指导业务，对王丽娜怀孕一事毫不知情。当她得知赶到医院时，王丽娜已经做完手术哭得像个泪人儿，两只手背在抹泪，见到白茹，更加伤心地一边哭一边骂：“这挨千刀的林志超，让他不得好死。”

“别哭了啊，坐月子是不能哭的，当心得了月子病，你就受罪了。”

“白主任，我是军人家属，就不能再生一个娃么？他多么想要一个闺女，这不，还有两个多月时间就要生了，可还是没了。”

“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计划生育是国策，军人也不能例外的，到时害了你孩子他爸，你也要开除的。”

“我只想偷偷地怀着，人不知鬼不觉到时请病假回老家农村生去。没想到还是被该死的林志超发现了，这个该死的林志超叫他出门被车撞死。”

白茹看见王丽娜骂个不停，又好气又好笑。“骂什么呢？你还得感谢人家。”

“我呸！感谢他，我要杀了他那个挨千刀的。”

“不要骂人了，省点力气吧。我问你：在哪儿坐月子？部队是去不成了，这小产不如大生，很要注意调养的。”

“孩子他爸又不在家，还是把我送到婆婆家吧。”

“好，虽说是在乡里，我到支行找辆车送你去。”

“谢谢你啊，白主席。”

“谢什么，都是我应该作的。”

王丽娜望着白茹离去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王丽娜一直请病假在婆婆老家休息没有上班，三个月过后，白茹去看望她，王丽娜得了宫颈癌住进了医院，让全行所有结过婚的女人脸色发白，一个个心情无比沉重，女人怎么会得这种怪病呢？

白茹和支行的领导到省城医院去看王丽娜。医生告诉他们，病人的日子来日不多，将病人接回家去尽心。白茹心里难过极了。

王丽娜回来时间不长就告别了人世。

营业部的女人们一个个哭得好不伤心，沉闷好些日子，她们一直想不通：干吗非要再生一个呢？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多真不值啊。大家各人办各自的业务，一直为王丽娜那短暂的生命惋惜痛心。

白茹好长时间才从忧伤中走出来，她突然对生命有了新的认识：人，最终抗不过命运，生命是很脆弱的，活着，就要好好珍惜生命。

这天晚上，她约贺丹妮来到县城山后的水库大坝，坐在夏逸杰曾经坐过的地方。“丹妮，想哭就趴在我肩膀上痛痛快快哭一场啊。”

贺丹妮反而笑了笑：“有什么值得哭的，我不会为一个对自己不忠的男人流泪，分开也好自由自在。”

“好，这才是你的性格。有种！”白茹说着，一拳头打在她身上。

“有人比我还有种呢，向她学呗，女人有泪不轻弹。”

她们两人静静在坐地那儿听着水声，各人想着各人的心思，谁也没说话。

白茹办起了储蓄简报，一个星期办一期，把职工的士气鼓了起来，其中内容丰富多样，从简报中可以了解支行动态，感受职工苦乐，倾听职工呼声，把握政策方向，引导职工写作，有时也少不了来一点小幽默、小故事增加些趣味。把一份简报办得有质量、有品味、更有可读性，深受职工们欢迎。为此，她还编了一首《银行职工之歌》，刊登在系统内的刊物上。

银行职工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五项注意；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齐心协力才能创效益。

第二服务质量要提高，金融竞争地位不动摇；

第三廉洁奉公和自律，光大银行形象最重要。

三大纪律人人要做到，五项注意切莫忘记了：

第一文明用语有礼貌，尊重客户不要耍骄傲。

第二贷款做到十不准，不能向企业吃拿卡要；

第三结算执行三不准，方便客户热情又周到。

第四安全警钟时刻敲，三防一保切莫松懈了；

第五敬业爱岗爱银行，讲究奉献得失不计较。

加快发展前进的步伐，繁荣金融人人做英豪；

五项承诺条条要做到，银行形象定能塑造好。

白茹用《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曲调组织职工大合唱，在全行竞赛获得了一等奖。他们在台上高昂地唱着，看着台下坐在前面的支行各位领导，频频点头称是，冯宁波笑逐颜开。

简报不断公布存款进度，使各储蓄所拧着一股劲比赶超，努力竞争第一。

白茹没想到小小的《储蓄简报》会产生如此大的作用，几乎形成一股合力，把职工的心拢在一起，使营业部成了一个团结、战斗、合弦的大家庭。营业部的存款还在上升，冯宁波每次从简报上看着数字，都笑哈哈地说：“真是好一幅天时、地利、人和的景象！”有些得意忘形起来。

林志超总是不失时机地捧上两句：“主任领导有方，才有这红红火火的局面。”

“同业谁敢争天下，唯有我行第一家。”

“就是，别的银行又怎么能与我行相比呢。”

白茹听着他们一唱一和在那儿自吹自擂，心里笑了起来：“真是井蛙之见。”任何时候，白茹对他们俩人的对话从不答言，更多时保持沉默。不过，白茹从直觉上感到他们行为好像有些不正常，不说别的就看林志超抽烟的变化，就不难发现他的经济条件发生明显的改观，当然也不排除他老婆的因素。白茹还发现他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说话总有种财大气粗的味道，率先买了一部摩托罗拉手机，一看价格不菲是工薪阶层买不起的，再就是穿着也格外讲究起来，从前的便装换成了高档西服，还一套又一套的。白茹有时就纳闷这市场经济把人也变得更精神了，看来还是市场经济好哇。

这些天总有一个年轻女人来找冯宁波，待那女人进来，白茹只好走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白茹搞不清楚这女人频繁地来找冯宁波是什么意思？但她从女人的角度看得出来，他们不是一般的关系。她第一次走进来时，冯宁波给她介绍：“这是我表妹，刚从南方回来。”

女人就一脸灿烂的笑着：“你好，打扰了。”那种表情足以证明他们不是表兄妹关系。

“哪里，哪里，你们聊。”白茹说着就退出办公室。

他们随即将门关上，从里面传出的笑声就让白茹皱起了眉头。

冯宁波来到营业部不到半年，就被林志超紧紧地抓住他的弱点，经常带他出入歌舞厅。他第一次进歌舞厅时，林志超熟练的舞姿简直让他看得目瞪口呆。

那一次，林志超还带上罗梅一同走进舞厅，他们好像专门给他来了一个舞蹈大献艺。他们跳得欢畅淋漓，那娴熟的舞蹈动作，那优雅的舞姿，那贴着身子的样子，让他羡慕不已，只觉自己是一个土老冒。待他们一曲跳完后，他一个劲地埋怨起来：“唉呀呀，原来你们的业余生活这样丰富呀。我的生活太无色无味，都什么时代了，我还连最简单的慢三步不会走，快教教我和你弟妹，我们学会后也经常来赶一下时髦。”

“林主任，这话你就说得不对，这国标舞讲的是默契和老婆是跳不出味来的。”

“那和谁跳才有默契呢？和罗姐吗？”

“如果你愿意，冯主任我可以教你呀。”罗梅盯着他说。

“这不行的，冯主任年轻当然要选年轻的来带嘛。”林志超见罗梅如此说赶快将话接过。

“我很老吗？冯主任你给说句公道话。”罗梅不依不饶。

“不老，像梅姐人这么漂亮永远也不会老哇。”

罗梅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志超：“怎么样？人家冯主任就比你会说话。”

“要不人家怎么是领导嘛，这领导的素质肯定要高。我们不再打嘴官司，好吗？说正经的，既然冯主任这么迫切想学跳舞，你费心就给他介绍一个年轻的漂亮的小妹，咋样？”

“你的要求真苛刻，又要年轻还要漂亮，你以为是一件衣服现成的。”罗梅说完将背对着林志超，不答理他。

“好了，我的姑奶奶，办好了我有赏。”

“谁要你的臭赏，真是的。”

“好了好了，我把我这个人给你行吧。”

“那你赶快和你老婆离婚。”

“唉呀，你怎么又来了？我们原来不是说好的吗？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几乎整个人就给你了，将心也给你还要怎样？”

林志超见冯宁波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们吵架，不好意思起来：“你不要介意，我们是打嘴官司而已。”

罗梅见林志超笑得不自然，脸上露出一股阴森，就知道他有些反感自己，心里不禁一阵沉痛，即刻又装出一副笑脸随声附和：“就是，只是闹着玩的，我一定给冯主任找一个满意的靓妹哟。”

林志超转而露出了笑脸：“还要早些找到，好让我们主任早点进入角色。”

他们说完后走出歌舞厅，林志超陪冯宁波走了好长一段路，对他讲一些陶心窝子的话，让冯宁波感到自己哪像个男人？不仅没跟上时代前进的脚步，生活更是平平淡淡，成天守着一亩三分地，真是单调、乏味极了。

他们走了半个小时，林志超的手机响个不停，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不好意思，冯主任，我有要紧的事不陪你了。”

“是你的罗梅想你，是吗？”

“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但不是她是另外一个人精，总是沾得我难以脱身，嘿嘿。”他狡黠地一笑，调转摩托车头转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冯宁波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心里好像有什么触动似的思忖：“这小子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呢？瞧他那模样能在外养女人，养了多少个女人？真是快活哇。”说完他加大油门，飞快地往家里跑去。

这几天，冯宁波好像对跳舞格外着迷，有事没事在办公室转两圈，林志超在一旁不时地指点一二。有时白茹推门进来看着他转动脚步的样子觉得非常好笑。“你们继续，我还是到储蓄所里去查库。”

“白主任，顺便把我的几个网点也带查一下。”冯宁波经常这样安排。

“好的。”每当这时，白茹就自动离开。她很少到办公室，确切来说她无法坐在办公室。这营业部的办公条件有限，她和冯宁波同处一个办公室，来找他的人特别多，她只好有事没事在下面网点转一转。时间长了她和职工形成一种默契。同时，她了解到更多职工的思想动态，特别是这一批走进银行的都是年轻人，他们需要引导需要帮助，更需要业务上的指导，白茹就充当这个角色。她只要知道哪个职工有困难，就毫不客气地帮助解决。例如：一些年轻职工找朋友，她帮助牵线搭桥;一些夫妻闹矛盾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她，她帮助调解起和气。她成了所有职工的好大姐，和事佬。更主要的是她和职工们话说很随便，无话不谈，要是好长时间没有看见她，就有职工打电话找她。

白茹明显地消瘦了，有时胃痛吃得很少，但她心里特别充实，她自己也感到年轻了许多。她发现一个人有好多种活法，有好多种快乐在等着你，就看你自己怎么把握。她现在活得就很快乐，尤其是白天，她和职工们在一起谈笑风生，经常开怀大笑，她发现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可爱之处，他们把自己也带到了年轻的时代，因而到了晚上面对空房时，她心里仍然有一种快乐充实让她不知不觉度过了一生中最难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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