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朵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6
|本章字节:13386字
九十年代中期,金融恶性膨胀像气球一样鼓了起来,并且越吹越大。
手机基本上普及,好多人都拥有一部手机,这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白茹真的感到时代变化太快,快得叫人有些适应不了。
白茹从来不过问业务,有时听夏逸杰在办公室抱怨几句:营业部的贷款直线上升,特别是粮食局近几年新成立公司一个接一个,全部靠的是贷款营运,马上粮食要放开,还贷款长此以往怎么得了。
白茹也不好说什么,这是一个混乱的金融时代,在过渡时期总有些不正常事物发生。不过,她希望事物的发展向良好的轨道运行是最好不过的,任何时候,谁也不能肯定谁做的就是对的,只有靠时间去检验。但她对冯宁波大量放款的作法还是非常担忧。
李子君到地区中心支行培训回行的第一天,检察院的到来把冯宁波他们一下子带到无言的恐慌之中。营业部违规解付一百五十万元银行汇票,罪犯一夜之间携款潜逃得无影无踪。
一个惊天大案的发生把冯宁波赶到地狱之门。“天塌了,天塌了啊!”他感到窒息般的难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脸色开始苍白,一颗颗斗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掉落下来。他走到营业室对着叶春丽大声吼道:“怎么搞的嘛?这下将营业部的天又捅塌了。”
叶春丽更是心里堵塞得慌就差一口气接不上来,急得团团转:“这怎么得了,怎么得了啊?”
“我说过多少次,办业务要小心,要小心,这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看你怎么向行长交待?”
白茹闻讯赶回营业部,见冯宁波正在发脾气,说:“我的主任,赶快报案,尽快抓住罪犯追回款子是上策。”
“支行保卫股已经报了,公安局找到罪犯的住处时已经人去屋空。”
叶春丽急得哭了起来:“白主任,怎么办啊?”
“这是什么时间的事?我们怎么今天才知道?”
“收款人到银行来转款,发现帐上没钱,急忙向公安局报案。”
“快把处理过的凭证拿来我看一看,确认我们有没有责任?”白茹在关键时总是头脑特别冷静。
她将解付的银行汇票拿出来看,忧心忡忡地说:“糊涂啊糊涂,这收款人背书是上级单位,怎能将款进到下级单位账户上呢?明显不一样怎么能解付呢?真是。”她一看什么都明白了。
“这一下全完了。”叶春丽像泄气的皮球,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贺丹妮经手的业务,她最清楚当时解付的情况:“这张汇票我本来发现这一点是不同意兑付的,东城储蓄所的所长说是组织存款,划付到他们那儿存入定期,保证没事。还有支行存款股易股长打来电话,要求将此款划给东城所,这是电话记录。”她说着递上电话记录给白茹看。
“我看是为组织存款都发疯了,不要制度和原则任意枉为。丹妮,当时你就没说明这是不符合规定的吗?”
“我说了呀,可易股长讲本来是一个单位的没有什么区别,一百多万存款流失了要我负责,我才解付。”
冯宁波看完后,拿着记录往支行赶去,他在心里祈求:“希望这是一根救命稻草,能让自己减轻责任保住位子。”
“丹妮姐,你不是很讲原则的吗?怎么这次这么离谱?都怪我不该去学习。”李子君开始自责起来,同时也为贺丹妮捏着一把汗。
白茹本来还想说两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好安慰他们说:“好了,既然事情已出,大家都要静下心来办业务,营业部这下可闯下大祸。十年前一个五十万元的案子就够我们受的了,好不容易才抬起头来,今天又出个一百五十万,真是祸不单行啊。”她说完也走了出去。
检察院来人调查取证立案,叶春丽、贺子妮等当事人一个个被传唤到检察院说明情况,把她们吓得两腿发软,浑身冰凉。
支行很快组成专案组跟踪追击,挽回一部分损失。案件的结束处理一批违规人员:冯宁波被撤职,由白茹接任主任之职;存款股长和东城储蓄所所长全部开除,贺丹妮给予留用处分;从另外一个营业所调来一位有经验的主管会计江美心接任叶春丽的手续,担任内勤主任,叶春丽调出营业部另行安排。
行长找白茹谈话时,她很客观地讲出自己的想法:不想接这个烂摊子。钱行长听后哈哈一笑说:“怎么还在耿耿于怀啊?”
“怎么会呢?任何时候我听行长安排。”白茹怕行长误解她的意思,只好这样说。
“白茹,对你这个人,我一直很看好的,委曲了你几年。这些年你在营业部干得不错,职工们反映很好。我几次想重用你,党委要民主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现在总算对你有个交待,让你恢复原职。”
“谢谢行长对我的栽培。”
“不要这样说,我老了马上要退住二线,申请已递交上去,上级行很快会批下来。船到码头车到站,这很正常。本想风风光光退休,不想又出现这么个案子。”
“行长,您不要多想。”
“你以后要多和刘行长加强勾通,注意方式方法。”
白茹心里沉重起来:“怎么会这样呢?”
“老了,退下来让别人也好上,这是自然规律。我也想好好休息休息,这个案件对我的打击太大了,借此机会退出为好。”
白茹告辞出来,心里真不是滋味。想想老行长赤胆忠心干了一辈子,因这个大案使他到最后带着遗憾离职,谁又能担保自己一辈子不犯错误?有些事可以自控,可有些事是受别人牵连,营业部这么一大摊子要想平平安安不是她一个人力量所能及的。她真的觉得自己不该接手,可老行长的最后安排又如何拒绝呢?再说,这也是对她蒙受不白之冤的一种告示。这四年,她受够了,那些白眼和流言蜚语足以将她吞没,若不是自己坚强真是很难撑下来走到今天,还要让那个该死的林鹏远睁眼看看他老婆是不是一个不正经的女人?想到林鹏远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有婆婆的冷眼,她实在是受不了。有时,真想放纵自己大胆为自己活一回,但想到自己曾受的不白之冤,想到女儿那天真活泼的样子,她又忍了也认了,她要让事实给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光。唉,人活着,就必须承受许多磨难,也必须放弃许多,她现在以新的姿态再一次走上这个岗位,准备迎接新的挑战。
白茹再一次的官复原职,营业部的职工不知谁别出心裁在大院放了一挂鞭炮,储蓄所的所长们集合到一起来到她的办公室嚷着要请客。
这时,王叔挤身进来伸出双手对白茹说:“这顿客要请,闺女,总算熬出头了,我一听说就从家里赶来祝贺。好,好人终有好报,你们大伙说一说,是不是这个理?”
“就是,白主任给我们做多少好事,大伙都知道。”所长们说。
“打住打住,不要再恭维我了,我做的还不够,以后还要大家齐心支持嘛。”
“白主任,你放心,我们跟定你了。不过,这一顿客要请的。”调到东城所任所长的杨凡不放心地说。
罗汉走进来说:“谁请客怎么不请我?”
“罗汉,你怎么来了?是什么风把你吹进来的?”白茹无比惊讶地问。
“当然是你的好风将我吸引过来的,来祝贺你官复原职。这一下可好了,我的负罪感没了。”罗汉正说着,发现所长们一个个溜出去:“这些小子们鬼精,怎么还想给你们白主任提供机会啊?”
“你小子太混,就是口无遮掩,才让白茹受不白之冤。”王叔笑着骂起来。
“王叔,您看我罗汉不也是和她一样吗?心里难过几年现在才松口气哩。”
“你小子难过不了几天,可白茹这闺女可苦好几年哟。”
罗汉收起笑容,叹了一口气:“林鹏远还不回来吗?”
“他说过春节就回来。”
“闺女啊,他回来就好,你可要原谅他,男人嘛,总有些小心眼。”
“这说明他在乎你,只是有些不明事理罢了。不过,他回来有人无望哦。”
“好了,你们两个人不要为他说话了,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王叔说完起身告辞。
白茹送走王叔转身看见罗汉站在一副条幅面前,她就站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景,心里有一股热浪翻滚起来。她真想从后面上前拥抱他,靠在他坚实的肩上默默地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那一份难得的真情。然而,她不能这样做,她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她闭上眼睛就站在他身后,让自己的意念实现这个愿望。
“岂能尽于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这幅字就是罗汉送给她的,是城里一位很有名气的书法家写的。每当她心里悲凉时就盯着它看默默地念几遍,这条幅帮助她度过了艰苦难过的岁月,白茹从心里非常感谢罗汉。
罗汉听到背后没有动静,转过身看着白茹闭上眼睛一言不发站在自己身后,吃惊地问:“你在想什么?祈祷什么呢?”
白茹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很不自然地说:“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想静静而已。”
“仅此而已,没有非分之想?”罗汉看着她不自然的表情,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嘴上却开起玩笑。刚才,他多么希望背后的白茹如他所愿,就静静地等着一直没有回过身来。然而他很失望,他也知道,白茹是一个不轻易流露感情的人,看得出来她对他已经超过兄长的情份,只不过她藏得很深而已。
“你?”
“你?”
他们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同一个字,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个人又用同一句话谦让起来。
林志超走进来,吃惊地说:“你们好开心啊,白主任祝贺你,我早说真金不怕火炼。”他讨好地说着,他就是这样一个见风使舵的人。“白主任,所长们赖着不走,怎么办?”
“小林,你帮我在江城酒楼订一桌酒席,晚上我请客。”
“怎么要你私人请呢?到时把发票拿给我到厂里给报销算了。”
“这怎么行呢?罗汉,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说私人请客就私人请,怎么嫌我没钱啊?再怎么没钱这餐饭还是请得起的。再说我们也不穷,工资从开始四十多元涨到现在的四百多元了,整整涨十倍,还有奖金也不是小数目。”
“好好,算我没说。”
“不过,你也是要参加的哟,不准拒绝。”白茹下命令似地说。
“好好好,别人请客我还考虑一下,不过白主任请客不吃白不吃。”罗汉说完做出鬼脸。
“瞧把你美的,晚上有你好看的。”
“别,别产生误导啊。我知道所长们都听你的,一呼百应,要是产生攻击目标,我还是逃之夭夭。”罗汉说完起身就走。
“那慢慢走哇,恕我不送。”
罗汉见她真没有挽留的意思又坐下来。“嗬,今天我就不走了,晚上一定要讨杯酒喝。”
白茹笑了起来,指着他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走的。”
罗汉笑笑:“知我者白茹也。”
他们两个人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开心与轻松。
“看把你们美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林志超看到白茹得意的样子就走出去,心里嘀咕起来:“鬼知道是公款还是私款,你白茹也不是吃素的。”他心里很失望,恨自己怎么就上不去呢?那一次好不容易把白茹整下台,却又恢复原职。这冯宁波真是个做不来大事的人,想想他平时得势的那副官架子,我就知道他小子不会长久,这不,自己没有整出事来,倒被一帮娘们整下台来。想他平时费尽心机地和他套近乎,鞍前马后地在他面前跑来跑去,到头来又他妈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次大好机会就这样丧失了。他想到这心里的一口恶气出不来,真想有包炸药把这些人炸得人仰马翻,这不平的待遇真让人难受。
白茹看着林志超不声不响地走了,赶出去喊起来:“唉,林志超你别忘了,晚上少不了你,要去啊。”
“我晚上好像有事,你们乐吧,再说人多就不去了。”
“瞧你说的,怎么对我官复原职有想法啊?老兄,我可把你一直看作是自家兄弟,没当外人啊。”
“这我知道,白主任,好,我一定去凑热闹。”
白茹看着林志超走远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她对他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但就是从来没有说破,她心里明白:她的复职让有些人心里比较难过,特别是林志超。
“楞在那儿想什么呢?是不是那小子又作梗。”罗汉从洗手间出来看见白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没想啥,可就是心里堵得慌。”
“别理那小子,我第一次看见他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东西,一肚子坏水,想当官想疯了。这人哪还真不好说,我现在有了一条经验叫做:越想得到的越得不到,还是顺其自然最好,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永远也不是你的。”
“哟,看不出来,罗大厂长成研究人生的专家了,可以出书了唉。”
“少损我,不知道我喝的墨水少吗?我可说的是真理。林志超那小子,总是心术不正,想当官不好好走正道,行吗?我看他一辈子也就是这个样,上不去。”
“你就别发表高见了,人的一生谁也说不准。”
“我可是看人很准的,不信咱们走着瞧。”
“别,别畅想下世纪。罗汉,你到办公室坐一会儿,我还要准备正事。”
“好,我的大主任,你去忙吧。茶水我来倒,烟我自己备,在这里我是享受不到上帝的待遇的。”
白茹听他这么一说,笑嘻嘻地走了出去。
晚上,白茹被那些兄弟们灌好多酒,因为高兴,白茹一点醉意也没有,倒有三个所长喝醉了。一顿饭吃三个多小时,他们尽情地聊尽情地笑,白茹觉得自己好开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回到家里她还唱着小曲。
门一打开,林鹏远西装革履地站在她面前。“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抓小偷啊!”白茹边说边大声喊起来。
林鹏远用手捂住她的嘴说:“你不要喊了,我是你老公。”
“老公,什么老公?他在深圳。”她用手摇了摇说:“我没有老公,他死了。”
“胡说,怎么喝这么多酒?连自己的老公就不认识了。”他扶白茹在床上躺下,坐在床边看着白茹。
白茹心里什么都明白,她只不过不想清醒而已,面对这个无情无意的家伙,她真想一脚将他踢出门外。
林鹏远理着白茹散乱的头发摸着她的脸颊,觉得妻子苍老许多,心痛地说:“都怪我一时气盛受不了打击才出走嘛,委曲你了。”
白茹用手推开他:“摸什么摸,我是你随便摸的吗?滚开,我讨厌你。”
“好,好,我走开,看样子醉得不清。”林鹏远给白茹盖好被子走了出去。
半夜时分,白茹一觉醒来感到口渴想喝水,看见林鹏远睡在身边,将他摇醒无比生气地说:“好个林鹏远,你凭什么睡在我床上,告诉你,我们俩已经没有关系了。”
“谁说的?我们是夫妻嘛。”
“狗屁夫妻,我们分居已过四年属自动离婚,《婚姻法》上有明文规定。”
“胡说,《婚姻法》上说因感情不和分居三年才自动离婚,我们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林鹏远说着将妻子往怀里揽。
“我在心里已经把你开除了,我看不起你林鹏远。”白茹推开他想下床。
林鹏远死劲抱着她不放,温柔地说:“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公,夫妻之间有什么看不起看得起的。”
“你这个狠心的男人,一走就是四年不给我打一次电话,好像我是一团空气散了不存在,你心中有我白茹这个人吗?你心真狠啦!”白茹不依不饶地说。
“我时刻都在关注你的动向,你问我妈和莎莎嘛,还有爸和小妹,哪一次电话没有问你嘛,只不过我心里的疙瘩一时解不开才……”
“好,你疙瘩解不开就用冷漠来折磨我,我心里的疙瘩谁来解?你说。”白茹说着把头扭向一边。
“这不还不是我来解嘛。这次,我急着回来不就是为了你吗?”林鹏远也不理会白茹不理不睬的样子,在她脖子上亲吻起来,随即到耳际。
白茹本想一把将他推开,随着一股晕眩涌上心头,她心里的渴望如火光冲起,将她浑身燃烧起来。她瘫软在丈夫的怀里,闭上眼睛将自己送入一个梦幻般的天空,让自己的心随着肉体的颤栗而飘浮。她在阵阵呻吟与呐喊之中,感到自己灵魂出窍,整个身体在漫漫融化。她好像是在梦中和林鹏远幽会过,那种欢愉的感觉好像有一个世纪,一股久违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打湿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