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缓地过着，舒凡现在全副心思都在庄周身上，有空就打电话过来，告诉我进展如何，或者问我庄周的事。问了一遍又一遍，问得我都烦了，她又笑嘻嘻地道：“我想知道细节嘛，这样胜算更多。”

“你们现在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我关切地问。

舒凡哼哼哈哈两声，终于道：“也没什么程度，就一直吃过几次饭，去俱乐部玩过两次，喝过几次咖啡！”

“那也不错了。”

“不错什么呀，”舒凡怏怏地说，“他对我不远也不近，一直那么礼貌，我们在一起谈什么都好像不对，只在谈到你的时候，我们的话才能多几句。我感觉他根本就不在意我！”

“那你准备放弃了？”

“怎么会？我好不容易才爱上一个人，哪能这么快就放弃，我这不是在找你多了解情况吗？”舒凡道，“其实女人也和男人一样，太容易得到的不会珍惜，这个庄周，太有性格了。钟欣，你再说一次嘛，我保证以后不烦你。”

在她的软磨硬泡下，我不得不把我所知道的再复述了一遍。

舒凡嘻嘻哈哈地道：“亲爱的，你真好！你要见到他，别忘了你红娘的责任啊！嗯，我去煲汤了，我刚打了电话要他来我这儿吃晚饭。”

这已经是遇到余华夏后的第三天了，昨天余华夏打来电话向我道谢，他的情绪好像稳定了很多，我不方便深劝，只和他聊了几句就挂了线。

这两天顾雯没有常往杨子超的办公室跑了，何彩彩在msn上告诉我，是因为碰了钉子，杨子超明确地拒绝了她。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幸好杨子超给顾雯的这个钉子是在十天以后，但对于杨子超的拒绝，顾雯会有什么反应呢？娱乐版块的事务，高金叶还没有这个能力承担的。

还好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顾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一切工作都按常规进行，我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这口气我松得太早，顾雯不是没有动作，只是，她的矛头对准的不是杨子超，而是我。

因为几天后，高层领导接到了一封举报信，信中说我与杨子超关系亲密，经常在一起。杨子超之所以极力举荐我坐上主编的位置，是因为我和他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还说那份采访稿也不是我写的，而是杨子超策划动笔然后署了我的名字，让我有资本名正言顺地升职。不然，不会刚好在这个时候弄出这么轰动一个专访。还说那个所谓的赞助商幕后实际上就是杨子超，为了我升职顺利，杨子超故意找人以赞助商的名义给社里赞助，以提升我为条件。

这份举报信没几天就在社里流传开来，社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听到这些流言，我差点气晕过去。

一定是顾雯，她够绝的，职场失意，情场失意，她竟然用这种方法来打击报复。无中生有，血口喷人，侮辱我的人格。

社里每个人看我的眼光都是怪怪的，时郦疑惑的目光、肖明艳深沉的目光、何彩彩幸灾乐祸的目光和顾雯得意而鄙视的目光交织着，我在这些目光里昂首挺胸，但感觉肩上的压力越来越重，虽然我和杨子超之间是清白的，只是极普通的同事朋友关系，但这种事情怎么说得清？

杨子超极力举荐我这我是知道的，赞助商是谁我不知道。会是杨子超吗？他家里很有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我与他非亲非故，他没有理由为了我这样做。这一定不是真的。是的，流言还说我与杨子超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呢，这些话我怎么能相信。

流言虽然流传，但不知道散布者是谁，怀疑终究不是证据。我变得非常被动，那些目光还得顶着，工作却处处不顺起来。

杨子超那边想必也受到影响，他也是刚升职不久，扯进这个旋涡，于他也是很不利的。这流言的散布者真是可恶，一箭双雕，除了顾雯，谁还这样恨我们呢？她要对付我，但知道杨子超一定会为我据理力争，所以干脆把杨子超也扯进去，杨子超自顾不暇，也就不会再顾及我了，她顺便也出了被杨子超拒绝的怨气。如果我被免职，她便又有了升职的机会，这算盘打得真如意啊。

我正在办公室里生闷气，门被敲响，我平复了一下心绪，道：“请进！”

门推开来，进来的是顾雯。

自从我升职后，她一直不曾主动进我的办公室，这次来到，是来看我有多狼狈，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淡淡地道：“找我有事？”

顾雯唇边有一丝浅浅的笑，那笑意却说不出的刺眼，精心描过的眉高高扬起，掩饰不住的得意：“找你汇报工作啊！”她打量着我的脸，似乎想找出一两分失态来，但我神色淡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我指指侧面的位置：“好，请坐！”

她转过身去，走到椅前坐了，翻开手中的文件夹，开始汇报工作。

娱乐版块的工作并不复杂，与财经版块这边大致流程是一样的，但很繁琐，顾雯的汇报也就显得比较冗长。但我相信她这是故意的，她想看我在她面前失态。

我才不会让她得逞，耐着性子听着，一副就事论事的样子，只谈工作不谈其他。

半小时后，顾雯已汇报完了。她坐着没动，抬头看着我。我也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我们的目光对视，我分明从她眼中看到挑衅的味道。最后，她撇撇嘴笑了笑说：“我挺佩服你的。”

“什么意思？”

“你的手段！”

我皱了皱眉，我不欲惹事，她倒找上门来了。我冷冷地问道：“我也挺佩服你的。”

她的目光掠过我，冷清地笑道：“我有什么值得你佩服的？”

“你的手段！”

她冷笑：“我有什么手段？要有手段，现在就不是我向你汇报工作了。”她毫不掩饰她的不服气，也毫不怕惹怒我。这样的态度，分明是有恃无恐，成竹在胸。

我一字字道：“你别的手段我倒也不佩服，但你暗箭伤人的手段、含血喷人的手段却让我自愧不如。”

顾雯猛然站了起来，声音尖刻地道：“钟欣，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下这么多好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现在事情败露了，你恼羞成怒了？但你也别像疯狗一样乱咬呀，什么暗箭伤人，什么含血喷人？”

“你说什么？”我的怒火猛然冲上来，站起来瞪着她，“我说的什么，你心里明白，小人伎俩！”

顾雯冷笑一声，高傲地昂起头来，说道：“无风不起浪！你还是想想怎样收拾你的乱摊子吧，别尽想着在这里摆你的上司威风！”说完，她得意地哼了一声，把文件夹往我桌上重重一放，扭头走了出去，高跟鞋故意敲得地面咯咯地响。

我死死地抓住桌沿，咬紧了牙，好半天才平复了怒气。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想必刚刚略略提高的声音已传到了外面，加上顾雯的故意渲染，她们正等着看笑话呢。

慢慢坐了下来，感觉全身一阵无力。终是在风口上，我避过一个浪头，还有一个浪头等着。我避得开明枪，但怎么避得过这样的暗箭？

流言，该死的流言。这流言虽是无中生有，但让人无从解释，实在是厉害。

说我与杨子超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说我那篇采访稿是杨子超写好落我的名字；说杨子超是幕后的赞助商，社里人都已知道杨子超是富商家的小开，的确有这个实力。如果第一条成立，后两条便顺理成章。而最厉害的是，第一条是无法辨得清的事情。除了当事人，谁相信我和杨子超是清白的呢？

而那赞助商，为什么不肯表明身份，也确实让人感觉有些奇怪。这就给了中伤我们的人一个很好的借口，我不相信那人是杨子超，但杨子超那天问我那两个问题又是什么意思？

我揉了揉前额，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管情绪怎样不好，工作还是要继续，不能因为这些流言我就不工作了。

“铃——”

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显示的是杨子超办公桌上的电话。这个时候，他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呢？

“杨总！”我把这两个字音咬得很重。

“钟欣，你，还好吧？”杨子超的声音有些迟疑，但还是问了出来。

“还好。”我简略地回答。

“那就好，有些事不用放在心上，你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刚刚接手这份工作，遇到些事情是难免的，你要顶住，别被那些话所左右，流言毕竟只是流言！”

杨子超说得很轻巧，我知道他只是想安慰我，他那边比我这边可能更加麻烦。年纪轻轻升为总编辑，身边的明枪暗箭想来也不会少到哪儿去。

我强笑道：“我知道，这次连累你了。”

“什么连累，”杨子超笑道，“咱们现在被人当成拴在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了。也许对方的目标不是你，而是我，那倒是我连累了你。”

他的笑声感染了我，我的确是太紧张太愤慨了些，如果情绪得不到好的控制，怎么可能冷静处理好这件事情。还是杨子超见识多，处变不惊。

我问道：“杨总，那个赞助商到底是谁？”

杨子超道：“怎么？”

“那个人在赞助的时候，是不是提出以提升我为条件？”这个问题一直在我心中，我想弄清楚。

“钟欣，你想太多了。我可以告诉你：第一，那个赞助商不是我；第二，那个赞助商也没有提出要提升你。这完全是流言，你不要信以为真！”

我松了口气：“这样就好。不管流言怎么说，至少我问心无愧了。”

杨子超笑道：“你我本来就问心无愧，怕什么流言呢？”他的声音又温柔下来：“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这事儿会水落石出的，咱们清者自清！”

“嗯，谢谢！”

他在电话里安慰了我几句，嘱我别多想，然后挂了电话。

我心情好了些，细细梳理顾雯汇报的工作，并翻看她放下来的书面报告，上面条理清楚，重点分明，的确无可挑剔，显示她是用心在做的。

在工作上，顾雯的确是不含糊的，她有能力，可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阴险，借助不可捉摸却无法当着没有发生的流言来伤害我。升职之初，我以为我可以应付得了她，看来我错了，我太低估了她。

没心思加班，我早早回到家，什么人我也不想见，什么事也不愿意想。我用抱枕蒙了头，脑海里有些空。我以为我可以撑得住，但我不知道，这些流言却让我这样气愤这样不知所措。原来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原来在职场，我还是修炼得不够。

职场真是一个看不见的大染缸，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实在让人厌倦，却又不得在这个旋涡里挣扎。

我拿出手机随意地翻看，真想给爸妈打个电话，但失意的时候给家里打电话，只怕忍不住就会放声大哭，妈妈已经为我添了不少白发，我怎么忍心还让她为我操心？

许语嫣，也不行，她刚刚结婚，而且又在市里，内地的生活没有广东这样高节奏，竞争也没有这么强，跟她说只是白让她担心而已。

最后，我翻到老六和老七的号码。江雅柔在武汉，肖偌宁在南宁。想了想，我拨通了肖偌宁的电话。

“三姐，你终于记得给我打电话了！你知道我在哪儿吗？武汉呀，我跑到老六这里玩来了，过几个月我就去看你！”肖偌宁兴奋快乐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接通了电话，倾诉的欲望又没有了，有些东西，就只能自己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