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吧，我累了，想静一静。你先去街上逛逛吧，别来吵我，我睡睡觉，困了，你出去吧。”我淡淡地说，勾起一抹浅笑。

三十万两黄金？白云，你在骗我！就不能说实话吗？我有点生气，心里不舒服，身体紧绷绷的，头开始有些隐隐作痛。

“宣小子，我，你别生气。你还病着呢，我不吵你，我静静地坐着不吵你，我保证！你别生气。”白云有些慌张地说，信誓旦旦举手起誓。

又在担心我丢下他不管吗？只是，我现在不想理会他的疑心病发作。

“出去。”我淡淡地打断他，皱了皱眉。

我不想生气，不生气。放哪了？卖给谁了？卖多少钱了？我不想知道，不想生气。只想静一静，所以别在我眼前，我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生气，更生气！

“宣小子……”白云扁扁嘴泪眼汪汪地叫唤。

我闭上眼，不理会他。深呼吸，深呼吸，调整气息，压抑着怒火，不想令头疼加剧，忍住甩开他碰触的冲动，否则，那种深植入脑部神经的神秘力量会扩散开来的。

明日轩，这是你的用心，还是连你都未曾料到，无意产生的副作用呢。

“宣小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别赶我……”白云仍旧不死心摇摇我的衣摆，满脸愧疚可怜兮兮。我暗自叹息。轻按压着太阳穴，一下一下舒缓紧绷的神经，睁开眼看着他。

“白云，我不想生气，所以你出去好吗？我会自己照顾自己。这病跑了好几个时辰，出出汗也好得差不多了。所以你出去吧，我暂时不想看到你。我不想生气。你骗我，三十万两黄金，好多。你这次真的很乖，连银子都没让我看到就捐出去了。放哪儿了，你卖给谁，多少钱，我通通都不想知道了。不过一幅画，至于吗？我们可有快三年的交情了，是处得最久的朋友了。白云，我不想生气，真的，那样我的头会疼的。所以你要乖乖的，好吗？出去转转，晚膳我想吃小岛上的药膳粥，你知道怎么做的，出去吧。”

我淡淡的缓缓的一点一点地说，说着说着平静了下来。没办法，真的被我料中了呢，现在不只腹痛连头疼病也落下了。一生气就疼得厉害，还莫名地想采取‘自卫’的？举动……

白云看了我一眼，终于挪动步子静悄悄地出去了。

我吁了口气，端起水壶，瞬间，有某种东西闪过脑海，愣了下。皱皱眉，忽视掉，连喝了好几杯水。

唉！明日轩，你可真恶劣。连自己的怪癖也要传给我吗？是想让我痛苦呢，还是体会你的痛苦呢，要我以后也不能随便接触人，只能给你碰触了，是吗？

一场风寒之后就是这样莫名的能力呀？你的报复心可真强呢。唉！那画幅你的画像随身带着，时时想着，总可以了吧，不要这么怨我了……

皇宫——

明日轩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小萱子，你是我的，不准和人跑了，知道吗？”他轻轻的对着眼前的画像说。出神地看着这幅亲手绘制的画卷。

画中女子一袭淡月色层层叠叠的衣裙，衣裙中露出随身佩戴的汉白玉璧，玉色圆润光滑，雕刻着似图文的印记；背手而立，微仰着头踮着脚尖，注视着额前偏高的一轮明日；日光照在女子的脸上，晕上抹淡淡柔和的光芒，风轻轻的吹拂着她的秀发，飘散出几缕随风舞动。异常清澈透亮的眼眸散发着淡淡的笑意。脚下是一大片长势极好的萱草地，遮住了少女小巧白皙的双足。蓝蓝的空中飞来几只玲珑翠鸟，欢快的歌唱，在日光的照耀下在女子的脚边投下淡淡的光影……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安详而美好。

“小萱子，你会懂我的意思吧。永远陪着我好吗？你再等等，过几就去接你了，要等着我，别再乱跑了，好吗？”他轻声询问、叹息。

他投降了，无论她是否有一点点喜欢，心里是否有他——

“殿下，圣上还在等您呢。”王佐辅出言提醒，看着一直埋头专注作画，之后便看着画作出神浅笑的太子，悄悄躬身上前一小步伸长脖子想趁隙看下画中的乾坤。

自从那日朝上柳相国向皇上提出太子选妃一事这一议题，朝中大臣纷纷响应，站出来各抒己见之后，那些闺阁小姐们的画像便像雪花一样纷沓而至。惹得皇上犯了迷糊，一时忘了宝贝儿子的忌讳，一头热的自个儿张罗了场声势浩大的选妃之宴。结果可想而知，弄得不欢而散。

太子连着三日未出殿阁，皇上便三日都不曾得见太子一面，于是，只好让他这个和事佬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望望风头，看太子殿下消气没有，好到‘天泽宫’一起用个膳和解和解。

只是，他是冒着生命危险闯过道道机关，进了太子府了，但禀明来意，在门外候了半个时辰完全得不到理会。只好斗胆推门而入了。原以为会立马被扫地出门，弄得遍体鳞伤，甚至血溅当场，未想竟安然无事，看来殿下是消气了的。

只是，竟见着太子殿下在作画？！一副等人身大小的画纸铺展开，专注地画着，脸上常挂着微笑，那神采惊世绝伦。

殿下多少年来何曾笑得这样真心，毫不掩饰了？皇后娘娘过世之后便不曾有了吧。究竟是画着什么了呢。

王佐辅再暗暗跨出一小步伸长脖子——哦，是一幅人物画像，只是，未及细看，冷冷的声音冻得他一个机灵，缩回了伸长的脖子，后退了一步。

“出去。”明日轩头也不抬冷声而出。

王佐辅走出几步，迟疑地说：“殿下，您也二十七了，圣上不过是过于关切了，他始终是为着您想的。”

他真的不懂太子的性情为何改变了如此之多。曾经那么纯然的一个孩子，怎么这么冷漠了。小时即使不喜人近身，对旁人冷漠，却也有些亲情的，至少对圣上有着亲儒之情的。只是，娘娘仙逝之后，某日里却连圣上也视若旁人无异了。之后便是长达十八年的父子分离，再见面也只是些生疏客套之言，人前人后只是尽了职责罢了。

明日轩不语，看着画中人，想着那段时常萦绕在耳的话，叹息。久久，终是吐出了一句带着些些暖意的话来，传入离去的人的耳朵里，给了他个交待。

“转告父皇，婚事，我自有主张，明日我会离开皇城一段时间，请他好好珍重，我不日便回宫。”

応都城里——

傍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习惯的二三三二一节拍。我悠悠转醒，侧过身，睁开眼看了眼天色。天还没黑呢白云就憋不住了，平时哪里那么早用晚膳的。唉！算了。

起身，快速整理好。“进来吧。”

话音刚落，白云笑眯眯地推门而入。一手顶着一个大罐子，一拎着个松木质多层食盒，走到我面前献宝似的把东西一一摆上桌。

“宣小子，吃饭罗，你看，香喷喷热乎乎，令人流口水的药膳粥来了。”

看着桌上一大罐药膳粥，掀开盖子，香气袭来。嗯，水准又提高了不少，还不错！都快赶上明日轩的水准了。只是，看着眼前一脸期待，眼睛闪闪发光的白云，就想打击他一下。

“呀，就这么一小罐啊，白云，我饿得都可以塞下一头牛，都顾不上好吃不好吃了，这点东西让我塞牙缝还不够呢。怎么办？你怎么这么小气呀。”我故意惊讶地说，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然后再看看其他东西，两大盘晶莹剔透的饺子，一荤一素馅的。两笼包子估计也一荤一素，一盘脆黄瓜，一盘清溜笋尖，一盘蘑菇豆腐和些酱料。哼，还算有点良心，没让我看到鸡鸭鱼肉之类他的最爱。看完溜他一眼。他嘿嘿讨好的笑着。

“哼，白云，算你有点良心。吃饭罗，开动！”我笑眯眯地宣布。抱过药膳粥舀了一大碗，一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左手拿筷子，右手拿勺子，左右开弓吃喝起来，白云明显舒了口气。

唉，我有那么小气吗？既然无法挽回的事情，还计较那么多不是自个儿也受累吗？

饭后，我想起了今日遇见的司徒楚给我产生的冲击，他莫名的变化。于是，我和白云说起了这件事。

白云倒并不感到奇怪。

他说可能是司徒楚的执念太深了，对于无法解开的棋局抱存着太深的执着。就像当时的他那般，假如没有我的指引，让他走出困境，那么，他也很可能永远困在其中，形消骨瘦而亡。可我说，他当时的状况，即使没有我的指引，最多是深陷一天两夜，困境就会自行解除了。

因为我很了解，他可是个“民以食为天”的至高崇尚主义者。肚子饿到一定程度是会自动去找东西吃的。要不，我怎么叫他两声就有反应了？

我设定的残局又不是逼死人的东西。解不开就解不开了，那就原地踏步好了，至多棋艺无法得到更高层级的提升罢了。再说，司徒楚可不像那么会沉迷下棋而不可自拔的人。

以我和他相处那些日子的对弈心得来看，他可是属于一心多用的人。往往在下着棋时都不会投入到棋局里，时不时显得漫不经心的，不知在想着什么事情，计量着什么。屋里有个什么动静他可都清清楚楚的，不像我时常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忘了周围的人事变化。

他的变化和精心设计的残局棋谱的引导也是相悖的。那样一局仁义厚爱之残局，全部解开了的人可是会成为一位非凡的人物呢。即使解不开，也断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虽然司徒楚骨子里有些过于自负、高傲、不羁，愤世嫉俗的味道。但也是个不会逞凶斗狠，有礼有倨还算可亲的人，否则我当初也不会到他府里暂住了。再怎么的，也不至于给我血腥暴力，残酷的狩猎者的感觉吧？他的变化是不是也太大了点呢？

我一一推翻了白云对我残局造就人格，影响人性这类言论。然后白云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那也许还有其他棋局之外的原因，比如他在某些方面过于执着了放不开，得不到预期的回应。久而久之困住了他自己。”

我想了想，也是啊，快三年多的时间没见了，我本也没有多么的了解过他。太多的原因和环境可以去改变一个人，又怎是我能预料得到的呢？不过是有些叹息，曾遇到相处过十来日的人，有了这样的变化罢了。

放开了这个话题又和白云作了商量，写了封信让他托人带给安乐居，了了我在这土地的一些牵挂。

月落日升，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整装出发。前面就是西北齐哈了，据说齐哈这个国家是个四面环山的国家。看来是真的呢，还未进国界就可看到这么壮观的景象了。我仰望着眼前一大片连绵不绝的山峰，淡淡笑了，心中一片宁和。

明日轩，离开这个国家之后，我就把那四大慈善机构送给你，当做你日后登基的礼物吧……这次，我有预感真的会离开，能够离开这片明日国的土地了。

再见，祝你幸福，健康，我会时时为你祷告的……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