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苗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就有点轻微的害怕。

颜子清只担心谢子修不是真的喜欢她，而没问过她有没有在喜欢谢子修。

难道她喜欢他是那么明显和毫无疑问的事情吗？

在大家看起来，她已经是对谢子修毫无抵抗力了么？

回到家里，颜苗不由得就去镜子前面站着，看着反射出来的人影。

里面的女孩子脸色微红，有点胆怯的忐忑，清秀得很平民，并不具备那种令人倾倒的，或者说能令谢子修倾倒的姿色。

她问她：“你喜欢谢子修吗？”

“……”

“你难道竟敢喜欢上谢子修吗？”

镜子当然没能回答她。

其实别说颜子清，连她自己都觉察得出这其中的不安全和不可信。

她不愿意把谢子修想得太险恶，不愿意往自家上司身上贴“卑鄙”这种标签。但这事情确实来得太突然，太不够认真了。

谢子修从头到尾都维持着他一贯的不正经，这次也只像是他无数恶作剧中的一个。

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对谢子修来说可不算什么过火的举动，有什么恶趣味是他冒不出来的呢？

“谢先生，帮你换杯咖啡吧？”

次日到了公司，又是例行公事地工作，在办公室里，一切和被“那样”之前的秘书生涯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谢子修专心于电话会议，只朝她轻微点点头：“有劳。”

颜苗放下杯子，不由自主地就去研究自家上司专注于工作的侧脸。

他到底是在想什么呢？

那带了日耳曼血统的轮廓漂亮得不真实，犹如加工好的标准成品一般，连表情都有着似是而非的模棱两可。真让人的读不出他的喜怒哀乐来。

真有人能直接看到他心里去吗？

谢子修挂了电话，冷不防地转过头来，朝她微微一笑：“又偷看我了？”

“……！！！”

颜苗正拔腿要跑，又听得他趁胜追击道：“颜秘书，今晚该来我家做饭了。”

“……”

真是赤裸裸的欺压啊。

颜苗想起颜子清的一番教训，就愈发不敢和他对视，于是东张西望起来：“可以不去吗，谢先生？”

“嗯？”

“我哥说了，最近不准我晚上出门……”

谢子修保持微笑，通情达理道：“可以啊。”

“嗯……”

下班的时候颜苗就在门口垂死挣扎了：“为、为什么你要来我家？”

谢子修无辜道：“是你说不来我家的呀。”

“……”

一起去超市逛了半天，买了一大堆远超过两人份的食材，颜苗垂头丧气跟在后面，看着上司轻松地双手拎着满载而归的购物袋，居然还能不知从哪腾出手来帮她开她家门，而后男主人一般施施然地伸手去开灯，脱鞋，进屋。

谢子修总那么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只是，既然要什么有什么，那为什么会找上她呢？

光是“上司”这一身份，就能任意差遣使用90%的颜苗了，剩下那10%，真的有稀罕到值得他动用“交往”这样的重大权限来争取吗？

身为苦命的秘书，颜苗没有很多时间来思考人生，只能勤劳地在自家小厨房准备晚饭的材料，洗菜切菜配菜。

埋头把蘑菇切成片的时候，冷不防听见耳边有人说：“要我帮忙吗？”

“……！！！！”

先不说他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她背后是有多惊悚，上司突然变得这么有人性，是怎么回事啊？

颜苗颤抖道：“不、不用了……”

让上司降尊纡贵地缩在她那小沙发上看她家画质可疑的电视，就已经够不敬了，还敢让他给她打下手，她是不想混了吗？

谢子修站在她身后，他那种存在感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颜苗只得战战兢兢地，在上司的监督之下，切完了蘑菇再切莴苣。

“蘸料需要加一点辣吧？”

颜苗埋头切菜：“嗯。”

正在刷刷刷地手起刀落，背上突然一热，谢子修的胸膛贴了上来。

虽然只是身体相贴，任何其他动作都没有，颜苗瞬间还是“哇”地吓了老大的一跳，一刀差点就把自己手指头给削下来了。

谢子修有些意外，伸长着去拿架子上调料瓶的手也缩了回来，但还是笑道：“我有这么吓人吗？”

颜苗赶紧转过身面对他，心口还在咚咚直跳，只得把背贴在流理台上，带着颤音地“嗯”了一声。

谢子修笑了一笑，挑起眉，把调料瓶递给她：“颜秘书，你不需要这么紧张，我不会随便做坏事。”

颜苗咽了一下口水：“是。我、我不紧张……”

“你很怕我吗？”

“……一点、都不怕啊……”

做坏事什么的，对于手上拿了把削肉如泥的利器的人来说，实在没什么好怕的吧。

比起“做坏事”，她更怕的是谢子修的“开玩笑”。

谢子修挑起眉：“那你……”

微波炉“叮”了一声，颜苗忙说：“鱼蒸好了！”

打开微波炉，正把盘子端出来，听得谢子修说：“我来吧。”而后她的手背便让温热宽大的手掌包住了。

颜苗完全是条件反射地一抖，于是一整条鲜美多汁热腾腾的鲈鱼就直接喂了谢子修的手。

“……”

“……谢先生，小的该死啊”

几分钟以后，谢子修便举着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指坐在客厅沙发上，皱眉道：“我说，有必要包得这么大吗？”

唉，不包得大点怎么显示她对上司的重视，以及上司手指的尊贵呢？

颜苗一边摆餐具和饭菜，一边偷偷心惊胆战地观察谢子修的动静，谢子修一脸无奈地坐在那里，扫兴而心不在焉地对着电视，看上去胃口全无，颜苗觉得他大概已经快要爆发了。

任谁被这样泼了一手的菜，都不会高兴，更何况他是谢子修

正惴惴着，冷不防谢子修又把脸转过来，挑眉道：“嗯，还没偷看够吗？”

“……”

谢子修一本正经道：“颜秘书，你可以解释一下你偷窥我的心路历程么？”

“……”颜苗颤抖道，“我也就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谢子修若有所思：“随便看，那以我的姿色，也不能一直白看的吧？”

“……”那不然是还要收她钱吗？

谢子修以他那种施施然的姿态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道：“过来。”

颜苗立刻诚惶诚恐地走近过去，点头哈腰，负荆请罪：“谢先生……”

“还有，你也知道烫到我，是很严重的事件吧？”

“……小的知道错了……”

“所以嘛……”

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凑近过来，而后在她苦兮兮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

颜苗一时还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有些发呆。

这……有点太过温柔，也太过宠溺了。

以至于都不像那个抓住一切机会压榨她的谢子修了。

“就、就这样吗？”难道没有其他的比如罚款扣薪水之类的惩罚吗？

谢子修像是叹了口气，低声笑道：“你到底有没有自觉啊？”

这回亲的是嘴唇，谢子修把手放在她腰上，将她拉了下来。

这动作并不用力，没有几分劲道在里面，然而她也一样束手就擒，而后动弹不得。

这温柔得类似于恋人一般的亲吻，简直像被魔法蛊惑了似的，让人身不由己。谢子修身上的那种气息和温度，都像是带着毒素的，能让人神经麻痹，然后就变得毫无反抗之力。

颜苗被他的气息蛊惑着，稀里糊涂地趴在他胸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也已经下意识地在抱着谢子修的脖子了。

隔着衬衫透过来的那体温，给人一种奇异的亲密和安全感，以至于觉得好像再多一点什么也没关系，让人变得毫不设防，心甘情愿，而且沉迷不已。

她的亲吻逐渐大胆起来的时候，突然耳边铃声大作，颜苗不由得就睁开眼睛，然而人还在谢子修怀里，那种中了蛊毒一样的迷乱感依旧是从头到脚扩散着，就算睁着眼睛也是云里雾里，什么都看不见。

铃声相当顽强地坚持着，终于谢子修像是不胜其扰，叹了口气道：“你等一下。”

谢子修的嘴唇离开了，那魔法结界也跟着消失了，颜苗的脑袋才总算能慢慢恢复清醒，重新开始运作，不由得就揉了揉自己的脸，晕乎乎地想，等、等什么？让她等着被吃吗？

抬头去看着谢子修，男人已经从慵懒蛊惑的状态里脱离出来了，腾出一只手摸了手机，放到耳边，挑眉道：“维维？”

“……”

颜苗打了个清醒过来的寒战，一瞬间里，突然就觉得非常的害怕。

如果她真的只是工具呢？

很投入地变成一个别人的道具，那不就太可怜了吗？

“要我过去？”

谢子修看了她一眼，颜苗立刻就有点尴尬了，忙自觉地说：“谢先生，你有事就先走吧。”

杜维维在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谢子修终于微微皱眉道：“好，你等我。”

看他挂了电话，颜苗不自觉把衣服拉紧了一点，好像这样能弥补刚才的不够自爱似的。

她在谢子修面前，简直是一点防线都没有，他要怎么样就能怎么样，轻而易举就把她捏在手心里操纵，她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了。

谢子修转过头来，把手放在她头上，垂下睫毛看她：“不好意思，因为是急事。”

颜苗在他这不同寻常的温柔之下，愈发有些不安：“你不方便开车，要我帮你叫计程车吗？”

“没事，会有车子来接的。”

“嗯。”

“要不你等我回来吧。”

“不用啦……”

“我很快的。”

“真的不用了。”

她现在只觉得非常没有安全感。

谢子修看着她，顿了一顿，笑道：“那也行。”

严霜期

我不想再提谢子修。

我希望生命里从来没出现过这个人。

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