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苗没有问他去找杜维维做什么，谢子修也并不主动提。

谢子修有很多东西是在她所了解的范围之外，对于自家上司，她几乎还是保持着接近一无所知的状态。

送走谢子修，颜苗吃了点饭菜，而后就趴在桌上漫无目的地发呆。

眼睛放空了半天，自己的手机也响了，颜苗慢吞吞地把涣散的眼神聚焦到手机屏幕上，上面跳动的名字让她很意外。

“谢少维？”

自从那次以来，他们很久都没联络过了，谢少维固然脾性各种坏，但毕竟还是个干脆的人，说不见面，就真的再也不见。

久违了的青年在电话里说：“你能下来吗？我有话跟你讲。”

颜苗为难了一下：“啊，你知道的，我答应过谢先生不能再跟你私下碰面，不然他不好做。”

谢少维嗤笑了一声：“他？你还真把他当一回事啊。”

“……”

啊，不然咧？上司的话不就是圣旨吗？

最终颜苗还是下了楼，公寓楼下站着那个高大的青年，西装外套一粒扣子都没扣，浅色磨破的牛仔裤，衬衫袖子卷在外面，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

有些时间没见了，他还是那副样子，骄傲，暴躁，坏脾气。

朝他走过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颜苗觉得他好像脸红了。

“怎么啦，这么晚来找我？”

谢少维“哼”了一声：“我来告诉你谢子修的真面目。”

“……”怎么，难道他带了张揭下来的谢子修的脸皮来给她吗？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根本就没概念吧？”

颜苗斟酌了一下：“他是个好上司啦。”再怎么觉得不靠谱，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力挺自家上司的。

谢少维皱起眉：“你知道上次出卖你们公司资料的内奸是谁吗？”

颜苗不由抬头看他：“是谁？”

当时那件事，她是唯一的嫌疑人，谢子修又力保她，最终自然只能不了了之。

虽然谢子修并不计较，不需要任何证据来证明她的清白，但其实她自己心里一直放不下。

谢少维牙疼似的抽了口气：“你啊，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天真好呢，还是该说你蠢。你以为有谁出卖了谢子修，还能不被揪出来，一点事都没有的？”

“……”别用反问句好不好啊。

谢少维又嗤笑了一声：“还不就是他自己。”

颜苗一时间只觉得无尽荒谬，于是后退了一步：“这怎么可能！”

谢少维认真地皱起眉：“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对自己说出来的话负责。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谢子修，你看他敢不敢否认。”

“……”

颜苗发了会儿呆，依旧觉得不真实：“你弄错了吧。怎么会呢？谢先生损失很大呀，哪有人会出卖自己的，这不合理吧……”

谢少维眉头皱得愈发紧，又有点恼火的脸红：“哼，他要不那么做的话，说不定我们已经在交往了。”

“……”

“我跟你说过的，他想方设法都要挖我墙脚，从小到大，没有一件事我们不是对着干的。你不肯再见我，他不知道多得意呢，那点损失算什么。”

“……”

“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怎么情报能来得那么顺利。原来是那个浑蛋设好了圈套让我钻。这个卑鄙小人，为达目的，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

“我上当也就算了，愿赌服输，但他凭什么利用你啊？”

颜苗过了半晌，也只能说：“谢先生不会的。”

谢少维有些暴躁起来：“喂，我要是没有证据，也不会来跟你讲这些话，你到底信他什么呢？”

颜苗勉强说：“……谢先生……对我挺好的。”

谢少维恼怒道：“他让你当替罪羊，你还对他感恩戴德，你是摇头丸吃多了吗？他都这么做了，你还觉得他好？？”

颜苗在风中站了半天，吹得身上都冷了，于是说：“事情都已经过去啦。商场上，这些难免的，我也没什么实际的损失……”

谢少维说：“你真傻。他能利用你一次，就能利用你更多次，只要你有价值，他就拿你当工具使，这一点你还不明白吗？”

颜苗回到屋里，还是觉得手脚发凉，只得搓了又搓，最后不得不钻进被窝里缩成一团来取暖。

谢少维说：“他凭什么利用你？”

大概凭的就是，他们是联盟，是上司跟下属吧？

她有点气谢子修。

他不该这样戏弄她。行使着联盟的权利，却没有半点联盟的情义。

但她更气的是自己。谢子修那完全不正经的追求，她要是直接拒绝掉就好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偏偏要这样心惊胆战地接受着谢子修突如其来的亲密态度，犹豫不决，摇摆不定，每天东猜西想，连累关心她的人都在为她担忧。

是的，虽然很不好意思承认，但她自己，其实对于这毫无理由的亲密，真的是偷偷抱有期待的。

只是这种期待也未免太傻气，太可耻了。

她跟着谢子修的这段时间，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性格挑剔，完美主义，高不可攀。所以她从来也不会有不合规矩的念头。

然而被他随便一挑逗，她整个人都荒谬得飘飘然，脚也踩不着地面了。什么理性，知人之智，自知之明之类的东西，只因为被亲一下就全然蒸发了。

她自己都觉得很羞愧，于是只能把头埋在膝盖里。

次日上班，颜苗振作了一下精神，尽量不让那睡眠不足的黑眼圈影响到她的专业水准。

谢子修看了看她：“昨晚没睡好么？”

“嗯，天气不太好。”

谢子修笑道：“我也没睡好。”

“嗯。”

“想知道为什么吗？”

“……”

如果敢说出“因为想你想得睡不着”这种调戏人的屁话，她就把茶点碟子拍在他脸上。

幸好谢子修没再继续这话题，只眯起眼睛说：“嗯，你今天怎么穿这套衣服？”

她那老款的旧西装长裤又闪亮登场了。

“这很合规矩啊。”

谢子修撑住下巴，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

之前她还是会在意自己在谢子修眼里的形象的，用有限的预算，尽量穿得漂亮一点，有时候如果搭配的颜色不太对，就会一整天都底气不足。

现在她才懒得管了。就用这颜妈妈年代的颜色和款式刺瞎他的眼好了。

“谢先生要是觉得不满意的话，可以砍掉置装费，或者换一个秘书。”

谢子修闻言挑起眉，笑道：“颜秘书你言重了，我没意见，这样也挺好看的。”

“……”

这家伙果然习惯了信口开河。

谢子修又微微一笑：“你穿什么都好看。”

“……”

把这种甜言蜜语留给其他对象吧。配上他这张脸，什么样的女孩子会不甘心为他所用呢？

“对了，”谢子修突然又道，“今天可以早点下班，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颜苗帮他倒好咖啡：“不用了。”

男人挑起眉毛：“嗯？”

“我们还是不要再这样了，谢先生。”

谢子修望着她，停了一停，才笑道：“什么？”

“真的，我觉得不合适。”

谢子修还是看着她，那脸上依旧显不出喜怒哀乐，终究也只笑了一笑：“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本来就不合适。您自己也知道的。您比我清楚吧。”

谢子修微笑道：“你之前，貌似不是这种态度呢。”

“我现在想明白了，我还是只当您的秘书就好了。”

谢子修一手搁在桌上，似笑非笑地用指尖敲了一阵桌面，而后笑道：“这是什么缘故，让我来猜一猜吧。”

“……”

“谢少维，颜子清，还是都有？”

颜苗勇敢地说：“都有。”

这回谢子修把眉毛挑得更高了，半晌没说话，但终究是很有气度，只笑了一笑，说：“那没事了，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