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佚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5:26
|本章字节:27046字
冰依忽然回过头,突如其来地在祈然唇角啄了一下,笑容很漂亮。
“你一定是个最称职的阿巴斯。”
祈然斜眼看着她,眼底藏着掩不住的浓浓的宠溺。但他不笨不傻,所以很容易就听出了她口气中的戏耍。
“这一仗,无论输赢都可以为南南赢得友情和敬意。当然,有你在,那些小伤甚至不用担心留下伤疤。只不过……某些人公报私仇的可能性很高啊。”
祈然挑了挑眉,神情语气都绝没有半分被人揭穿的心虚难堪,“他若有本事,尽可以全身而退。”
正在万人吆喝声中,跟卡鲁加打得狼狈不堪、难解难分的南南,忽然觉得背后起了一阵凉意。
直到第五日,科特终于出现。他仿佛很急,嚷着:“先帮我一个忙,帮完我马上带你去血窟找人。”说完,抓了祈然就往外跑,冰依连叫都叫不住。
整个早上,冰依都有些心神不宁地独自待在房中,直到正午时分,才有人敲门。冰依心急火燎地打开门,却发现站在门口的是科特的叔叔。冰依直到今天还不知道他究竟叫什么。
“萧夫人,我来是有些话想跟夫人说。”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闪烁,脸色更是近乎苍白。
冰依心底有些奇怪,礼貌地道:“先生但说无妨。”
科特的叔叔笑笑,走近了几分,仿佛是为了防止别人听见,压低了声音道:“抱歉了!”
几乎是在那老头走近的瞬间,冰依心中就生出了警兆,可当她想提气后退的时候,却发现半点儿力量也使不出来。片刻,她只觉胸前一麻,竟已被他点了穴道软倒在地。
冰依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神情冷漠地看着他。
那眼神不喜不怒,甚至连惊慌错愕都没有,更别提怨恨了,却偏偏让科特的叔叔从心底生起愧疚和恐惧之意。
他颤声道:“你……你别怪我,我也是被人胁迫。我若不囚禁你,他……他会杀掉我儿子。”
“谁?”冰依皱眉,“是谁威胁你?”按理说,他们在这里不可能有敌人。
科特的叔叔恐惧地摇了摇头,脸上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冰依双眉皱得更紧了,“那么,至少该告诉我,他要你囚禁我做什么?”她忽然心中一动,“今天早上,科特是特意将祈然引走的?!”
“不!不!科特什么都不知道。”老头连连摇手,眼中都是痛苦,“我们只是想请萧先生帮个忙,一个……小忙。绝对不会伤害到夫人……”
请祈然帮忙?!冰依脑中飞快思索,祈然在这里并不认识什么人,除了科特更没有人知道他的能耐,谁会请他帮忙?又是让他帮什么忙?
如此说来,能想出利用自己威胁祈然的只有科特了,可是他叔叔又说科特并不知情,究竟该相信谁?如果不是科特,又有谁会动祈然的心思?
“不得已,只能请夫人小睡一会儿。”科特叔叔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的丝帕,正要覆上冰依的脸,门却突然被撞了开来。
“阿嘉斯,阿嘉斯!你看我们抓到了什么?”清脆快乐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旋风冲进屋中,可是一进屋,他们却愣住了。
冰依转头看去,只见进来的有五个小孩,分别是南南、米娜、卡鲁加和一个大臣家的一对兄妹亚罗和苔丝。南南的手里捧着一只透明的琉璃瓶,里面是很多她从未见过的白色蜂类,密密麻麻地挤在瓶中,让人看着有些毛骨悚然却又奇异地漂亮。
“砰”的一声,南南手中的瓶子掉在地上,滚了几转,落在科特叔叔的脚边。他飞快地冲到冰依身边,“阿嘉斯,阿嘉斯你怎么了?”
冰依勉强笑笑,想抬手安抚他却无奈做不到,“我没事,南南别怕。”
卡鲁加年纪较大,再加上生于皇宫的敏锐嗅觉,让他很快发觉到了不对劲,“卡莱先生,请问你在冰依姐姐房里做什么?”
“我……我……”科特的叔叔卡莱的额上冒起了大片冷汗,“殿下,今天没有课,您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卡鲁加怒道:“本殿下爱在哪里岂容你来过问?!”随即小眼一眯,“难道,你想加害冰依姐姐?”
卡莱被这突如其来的喝问吓得往后跌退一步,脚踩在琉璃盏上,差点儿跌倒。
大家被卡鲁加的问话吓坏了,米娜一步步退到南南身边,颤声问:“先生……你……他们是科特哥哥的贵客,你……你怎么可以……”
“我……我怎么不可以?”卡莱的面色忽然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帮他,为了救我儿子……谁都不能阻碍我,谁都不能!”
冰依心中暗叫糟糕,她已经在卡莱的眼中看到了杀意,他恐怕是被恐惧和愧疚折磨得疯了,如今根本无法保持正常人的思维。
“卡鲁加,带他们走!”她大喊,“去皇宫找祈然,快走,听到没有!”
卡鲁加先已被卡莱吓到了,现在被冰依一吼,更是惊慌失措,再无法保持方才的盛气凌人。胆小的苔丝更是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
冰依心中又慌又乱,眼看卡莱的眼忽然变得通红,就像中了什么邪术,更是惊惧疑惑。她定了定神,看向南南,“南南别忘了,你是男子汉,现在就带他们一起离开……”
“不!”南南大叫了一声,“南南绝不丢下阿嘉斯!”他紧紧咬着牙,愤怒地和已进入疯狂状态的卡莱互瞪。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地上滚动的瓶子上,纯黑眼眸中骤然闪过亮光。他大叫了一声:“卡鲁加!”
两人目光相触,竟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卡鲁加就地一滚,敏捷地滚到卡莱脚边抓起地上封住了瓶盖的琉璃瓶。南南同时冲上前,不知从怀中掏出一把什么粉末,用了最大的力气朝卡莱脸上撒去。
“啊啊——”卡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用手捂住头,声音又尖又长,充满了痛苦。白色的蜂类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他手上头上,叮得他哇哇大叫,一些叮不到的白蜂便开始在房中乱飞,眼看就要寻找其他目标,这让南南和卡鲁加一下子吓傻了。
冰依厉声道:“南南,把剩余的粉末撒到门外去!米娜、卡鲁加、亚罗、苔丝,你们扶我起来!”
南南小脸惨白惨白的,泛紫的唇轻轻地颤抖,他没有想到,这白蜂咬人时是这么恐怖的。他不想,不想让先生这么痛苦地叫的。
“南南!”冰依一咬牙,将全身能调动的真气都聚集到穴道附近,不顾一切地狠命冲击。胸口骤然剧痛,犹如尖刀刺入心脏,又似锯齿划过肺腑,她的唇角溢出血丝。
“姐姐!”米娜“哇”的一声哭出来,“你吐血了,冰依姐姐!”
冰依没有时间安抚她,撑起身体几步冲到南南身边,将他怀中的一整包粉末,通通抛洒到窗外。眼看着大部分白蜂放弃了卡莱和他们向门外冲去,冰依松了口气,抱起了南南,没命地往外跑。
“卡鲁加,带他们都跟上。”冰依提着最后一丝力气喊。
冲出私塾,冰依连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尽了,靠着墙缓缓地滑倒下去。胸口的剧痛已经缓解,身体却越来越虚弱。她放下南南,目光一个个扫过他们,然后轻柔微笑道:“谢谢你们救了我。”
原本还一脸惊惶忧心的孩子,因为她这句话忽然满面通红,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他们相互看看,眼底是余悸之后的得意自豪,还有纯然的喜悦。
孩子,永远是世界上最无畏最可爱的人。冰依这么想着,却见南南并没有笑,而是含泪看着她。她心中温暖涌动,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了冰朔的小脸。她伸出手,本待轻抚他的脸,后肩却骤然一麻。
冰依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后难以置信地看着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几个孩子,此刻软软地倒在地上。她看不到身后,却从南南瞬间扩张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个飘忽的身影。
她眼前一黑,无知无觉地昏了过去。
妖?久妖!是你!原来隐藏在背后的人,真的是你!
这一刻,祈然越发肯定,科特是个神经粗得不能用常理去评断的白痴。明明心底是惧怕自己的,提起要求来却能眼都不眨一下。问他去哪儿做什么,他只会喊很急很急,语无伦次,偏偏什么都说不清楚。
不过祈然还是从他的疯言疯语中抓到了一些重点。第一,皇帝病了;第二,三皇子挟持了皇上并假传圣旨,趁太子不在时继承皇位;第三,他大概是希望自己能救出皇上,外加医好他的病。
所以祈然才会觉得他说不定真是白痴。救皇上?他一个人能对抗整个军队吗?不去自己调集军马,却来找他?医病就更离谱了。皇宫中多的是太医,要是他们都束手无策,自己怎见得一定能妙手回春呢?
但是为了找到那个神秘的巫师,又不愿在这里惹麻烦,祈然只得耐着性子和科特去看个究竟。到了皇宫中那个熟悉的御花园,祈然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科特一脸无奈又抱歉地看着他,气喘吁吁地摊手道:“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不得不找你帮忙。这个迷踪石阵,是百年前一位神祭祀留下来的,没有天钥是绝不会启动的。此阵一起,那石桌周围一里地内,犹如铁桶,牢不可破。我已经调集了几乎所有的羽林军,却还是一筹莫展。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皇上被逼写下禅位诏书,索库殿下就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
祈然的目光凝注在那个看似无形的迷踪阵上,花园中的景物并没有多大变化,唯一被移动的就只有原本错落无序地堆放在园中的假山石。山石一动,八卦立显,迷踪自成。从这里能清楚地看到阵心周围,几十位士兵紧张地包围着那张石桌,也就是迷踪阵的阵眼。
祈然暗暗思量着,虽然这个阵法没有什么攻击能力,且弱点明显,可也正因为它将阵形孤注一掷地集中在防守上,才能比一般的阵法拥有更大的迷惑能力,无法轻易找到通路。而且它将最弱的一点与最强的一点相融相合,让人即便明知破解之法,却也无能为力。设计这个阵法的人真是了不起。
“怎么样?能……能破解这阵法吗?”科特紧张地问。
祈然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忽然似笑非笑地道:“能不能破姑且不论。不过科特,你可否告诉我,究竟是谁告诉你我能救你们族长的?”
科特浑身猛地一僵,神情带了几分惶然,“你……你在说什么啊,你……你的实力有……有目共睹不是吗?我……”
“是吗?”祈然淡漠地笑,“连我有高超医术的事,也是你猜出来的?”
“不,这……这个……”科特白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我口不择言罢了。你……你别当真。”
站◎伊修大陆之神秘少年的微笑
骤然变冷,头也不回地道:“既然如此。我可以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了,我……破不了此阵。”
祈然往外走了几步,心中警兆忽生,他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果然,清楚感觉到有个人落到了他身后。听那着地时轻盈的脚步声,祈然可以猜测来人至少有着绝高的轻功。而且,他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并不陌生的气息。
“萧祈然,如果你不想要水冰依的命,现在就可以离开。”
熟悉的声音和话里的内容,让祈然骤然白了脸色。他猛地转过身去,湛蓝的眼眸忽然如被恶魔附身般鲜红绝艳,却偏偏没有火焰的热度,只有冰雪的寒冷。
他的声音清润如天籁,却又夹杂着冰寒的沙哑,仿如被慢慢剪去羽翼的堕落天使一字一句吐出森然的诅咒:“果然……还是你。这一次,你做好承受代价的准备了吗?”
冰依是被浑身麻木的酸痛折磨醒的,她睁开眼,却恐惧地发现眼前竟是一片黑暗。难道我瞎了?这是心里的第一反应。等她的眼睛终于习惯了黑暗,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在一个山洞中。
其实说是山洞并不确切,照冰依看来,这里更类似近现代战争时人们用来躲避空袭的防空洞。因为这里有人工雕琢过的岩壁,地面也很干净,并没有杂草或让人惧怕的蛇虫鼠蚁。而且,这里的气味很干燥,却又带了股腐朽味,显然是长久封闭的缘故。
冰依摸索着站起来,刚走了几步,脚下却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绊了一下。
“哎哟——”地上传来属于孩童的呻吟声,冰依心中一惊,低头看去,才发现地上竟横七竖八地躺着五个小孩。正是南南、卡鲁加、米娜等五人。
被冰依踢到的是亚罗,他吃痛地睁开眼来,却因为还在迷糊中而呆滞了很久。直到他将无神的目光慢慢聚焦在黑暗中冰依的脸上,忽然“啊”的一声大叫了出来:“鬼啊鬼啊!”
“小鬼头!叫什么叫!”冰依一把拉住暴走的亚罗,没好气道,“你说谁是鬼呢?”冰依从怀中取出火折小心点亮,暗想:既然这里是人为建造的洞窟,应该会有照明装置吧。
“冰……冰依姐姐?”亚罗颤巍巍地问。
亚罗的叫声把大家都吵醒了,南南迷糊着一张小脸扑到冰依身边,抱住她的腿,“阿嘉斯,南南饿了。”
一般人如此醒来不是应该问我在哪儿吗?冰依无奈地笑着,四处查看了一下,果然看见还留有一些火油的灯台。她心中一喜,连忙将四盏灯都点上,整个洞窟顿时被温暖的光笼罩住。
几个小鬼头茫然了一阵,忽然想起了什么。卡鲁加看着她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地问:“我……我们是被绑架了吗?”
他四处看了看,一副临危不惧的样子发表评论道:“果然,这里看上去像是平民石窟,我们一定是被关在这里了。”
冰依检查了一下四周,发现除了转个弯后,出口处的门上开了几道小口透进外面的光,其余没有一丝缝隙。而那门是一块重达几百斤的方形巨石,想推开是绝不可能的。她无奈地走回石室,问道:“平民石窟是什么?”
“那是我国下等民众用来储藏食物的洞窟啦。”米娜也不见多少惧怕,笑嘻嘻道,“因为这里离卡穆尔山很近,哦,卡穆尔山就是皇宫后面那座火神山。科特哥哥说,火神眷顾的地方,收藏的食物都不会毁坏,所以,平民们就在这附近挖了大大小小很多石窟,在夏秋储存食物,冬天食用啊!”
冰依松了口气,这么说自己还在皇宫附近,想必祈然一定能找到他们的。
几个孩子都是官宦家的子弟,从小锦衣玉食,显然没什么机会见识这种平民洞窟,于是东摸摸西绕绕,玩得不亦乐乎。却唯有南南依偎在冰依身边,神色时而茫然时而惧怕,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冰依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南南,忍耐一下,出去我让祈然煮好吃的奖赏你,好吗?”
南南摇了摇头,脸色全然不见舒缓,他忽然抬起头,清澈的眼眸看着冰依,颤声道:“阿嘉斯,南南……南南见过那个人……”
“那个人?”冰依一怔,忽然浑身剧震道,“你是说绑架我们那个人?”
南南缩着肩膀,点了点头,“南南在阿巴斯房中看到过她,从容哥哥也在……他们拿着那个人的画……那个人好……好可怕……她的背后有黑黑的翅膀,像是很多很多虫子……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怪物的嘴巴……她还在笑,这样……这样笑……”
南南嘴巴咧开,努力做出一个扭曲了的恐怖笑容,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哇”的一声钻进冰依怀里,声音带了颤抖的哽咽说:“南南吓哭了,阿巴斯和哥哥就跑出来抱南南……然后阿巴斯对从容哥哥说,说……”
南南的表情很害怕。冰依轻轻拍着南南的背,柔声安抚,“南南别怕,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心中却蓦地一突,南南口中的那个从容,岂非就是那唯一能救她的巫师?
“不,”南南摇了摇头,“南南都记得的,阿巴斯叹气,从容哥哥也很难过的样子,南南都记得的……”
他倔犟地仰起小脸,看着冰依,用稚嫩的声音重复那个冰依素不相识的索库殿下的话。
“阿巴斯说:从容,她……她变成这样,不是你的错,感情……是不能够勉强的。她……她虽然是我的亲妹妹,是……思南的生母,可如果有一天她回来了,并且控制不住体内的死灵再伤害到其他人,我……一定会亲手结束她的生命。”
“阿嘉斯,”南南有些迷惑地看着冰依,“死灵是什么?生母又是什么意思?”
冰依看着眼前这张稚嫩的小脸,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一寸寸变冷,她的脑中像有什么在奔腾叫嚣着要冲出来。南南的妈妈?死灵?回来……她觉得马上就要抓到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却又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手中溜走。
南南见冰依不理他,不满地嘟起了嘴,却还是继续说道:“然后,从容哥哥就摸着南南的头说……哼,从容哥哥对南南可温柔了,绝对……绝对不会不理南南。”
冰依闻言笑了起来,天大的线索也只得放在一边,安抚怀中的小男孩,“那么,从容哥哥对南南说了什么呢?南南那么聪明,肯定记得的。”
南南顿时笑得春光灿烂,往冰依怀里钻了钻,才敛起笑容,模仿着某种很深沉很悲伤的口气,却显得很滑稽,“从容哥哥说:索库,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你那喜欢默默背负一切罪……罪孽的性子,到今天还是没有改变。可是索库,你别忘了,久……久妖她不仅是你的妹妹,更是我……最好的朋友。”
冰依脑中仿佛是被突如其来地破开了一条口子,一切终于是如此清晰明朗。久妖?久妖!是你!原来隐藏在背后的人,真的是你!
火山喷发……冰依她……就在火山脚下的……平民洞窟……岂不是……必死无疑?
人心生而潜藏着恐惧,只是,当恐惧真正来临时,有人会惊惶失措,有人会绝望放弃,有人会愤怒反抗,也有人……反而会出奇的冷酷淡漠,当然,这只是表面。
卡穆比特家族御花园中的气氛本来就够古怪了,人人自危,各怀心思。可是当那绝世风华的男子勾起淡淡嘲讽笑容的时候,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地抓了一下,又痛又怕,还有无能为力的惊惧。
在他对面无声无息间出现的,是个无论怎么看都极其普通的女子,勉强算是清秀的容貌,茶金的瞳色,一身沾染了风尘的衣衫,和一张憔悴的脸。可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却会让人从心底升起一阵凉意,仿佛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子不是活人,而是没有生命的尸体。
会被当做尸体,其实真的很正常。久妖的脸很白,脖子也很白,白得能看见颈项上的青筋,可她的嘴唇却红得娇艳,仿佛刚刚沾染过最新鲜的人血。
久妖看着祈然,眼神幽暗晦涩看不到深处,声音冰凉缓慢,细听却又夹了一丝喑哑,“萧祈然,你现在一定很后悔当初在船上没杀了我吧?”
“后悔?”祈然的表情是连冷笑也不屑的轻蔑,“你还没资格做出让我后悔的事。倒是你,不知冰依和铄看到你的真面目,会不会后悔救你信任你。”
久妖的身体一颤,她觉得肩膀在隐隐作痛。那里其实是没有伤的,可她眼前却出现了狰狞血红的伤口,染透白衣的血像要淹没她一般汹涌而来。在鲜血中还有一双茶金色的眼睛,笑着对她说:“所爱的人不爱自己,总比一生都找不到自己真心想守护的人好,是不是?”
她猛地摇了摇头,残酷的笑浮上嘴角,“随便你怎么说,萧祈然,我不想要冰依的命,也不想要你的命,只需要你帮我完成一件事。”
祈然微侧了头,淡漠地看着她,冷笑慢慢浮上嘴角,“本来我还一直在怀疑,为什么我和冰依一到这里,宫变就发生了。现在看来,一切倒是顺理成章。怎么,如此看得起我的能力吗?”
久妖瞳孔猛地一阵收缩,“你早就猜到了?你……早就在怀疑我?”
祈然孤傲地抿起唇角,口气嘲讽,“从你上了玻拉丽斯号,我就觉得奇怪。冰依曾说过你在奴营时处境非常悲惨,她留了把匕首给你,你才能顺利逃出奴营,还顺道偷走了《九重水吟咒》。呵……一个法力内功全失的人,怎么忽然就如此厉害了呢?难道仅仅是凭了一把匕首?当然不可能。”
祈然淡淡冷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地扎在她心里,“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当年兰迪斯封住了你的巫术,却没能封住你的内力,和冰依一样,你的茶金瞳色……是天生的。也就是说,你就是出云岛的岛民,更甚者,还是皇族。”
站◎伊修大陆之神秘少年的微笑
着无比幽冷的光,让久妖止不住从心底泛起寒意。这个人,她很怕,从一开始,对他的恐惧就钻进了骨子里。如果可以,久妖相信自己绝对不愿招惹他。
可是,久妖没有办法。她抬起头看向天空的太阳,明明散发着灿烂的光芒,却让她觉得那么冰寒。一如,五年前的那个深秋。
那一年,她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她青梅竹马的朋友从容;那一年,她为了自私肮脏的愿望委身恶魔,学会了死灵巫术,怀上了孽种;那一年,她如愿达成了自己可怕的愿望,却终究得不到渴望的感情;那一年,她伤害了太多太多的人,包括她深爱的人和她的亲哥哥。
五年了,从那个恶魔在自己身体里种下“死灵咒怨”复活到现在,马上就要五年了,从容豁出性命结成的封印也马上就要被冲毁。到时,失去理智的她一定会杀了从容,杀了索库哥哥,毁了出云岛国。
所以,她必须死。早在四年前,她就知道,死是她唯一的出路。
可是,在死之前,她必须偿还自己欠的债。她不能走得这么不明不白。她要帮哥哥夺到王位,更要为从容抢回被夺去的寿命。
所以,她不惜一切代价忍辱负重待在兰迪斯府上偷回《九重水吟咒》;所以,哪怕心里对冰依有天大的痛悔和内疚,她也必须让冰依修习可能让她丧命的《九重水吟咒》,并将他们引来出云岛国。
在海滩上,她就无意中发现引导冰依和祈然去找从容的人是科特,于是她先一步回到了皇宫,暗地挑动三皇子发起政变,并和赶回来的科特联手镇压,打算为索库清除最大的障碍。可是久妖没想到的是,狗急跳墙的三皇子居然会挟持着他父皇进入迷踪石阵。
那个由百年前最伟大的祭司布置的迷踪阵,以她的能力根本无法突破,她既怕三皇子狠下心不顾伦常杀了父皇,更怕自己弄巧成拙害了索库。在极度渴望破阵的心情下,久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才华横溢,几乎无所不能的人——萧祈然。
可是萧祈然却不会帮她,雅鲁帝国中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如果不是艾丽莎和颜如玉先惹了那三个人,如果不是亚瑟王以冰依体内之毒相要挟,他是绝对不会管旁人闲事的。
那个男人,太聪明太高傲也太绝情,他容不下欺骗算计,更容不下别人对他重视之人的伤害。早在知道她对冰依的所作所为后,萧祈然就一直恨不得杀了她,又怎么可能帮她?
所以,哪怕明知绑架冰依威胁萧祈然,是最最愚蠢和自我毁灭的办法,她也必须去做。而且,她不怕,反正她的生命已然只剩下几天。报复的后果有多恐怖,又有什么区别呢?
“妮安,你绑架了冰依?!”科特惊怒的声音打断了久妖的沉思,“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伤害任何人吗?”
久妖撇过头,只是看着萧祈然,“破阵,救出我父皇,或者找到冰依的尸体,你选吧……萧祈然!你不要企图自己去找,我在那附近布置了结界,只要有外物闯入,整个空间就会崩塌。就算你此刻杀了我,结界也不会消失。而且,如果你不怕有什么人无意中闯入结界的话,当然可以慢慢决定……”
久妖以为,她会看到萧祈然要杀人般的目光,可是没有,那双比海还深的眼眸,忽然间就再也看不到半点儿涟漪了,连原本微微波荡的痛恨、鄙夷和恶意的怜悯也消失无踪。他只是用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声音说:“给我一百个士兵,八面镜子,还有……半个时辰。”
科特来不及震惊和愤怒,马上把他要求的人手和工具通通给了他。
花园中央迷阵内的人开始恐慌,三皇子把心一横,厉声道:“马上杀了那老家伙,我们杀出去。”
“万万不可啊,殿下!”他身边的谋士哭喊道,“如此一来,殿下就得背上弑父潜逃的罪名,岂不恰恰给了太子即刻登基复仇的理由?”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要我怎么样?!”三皇子狠狠一拳砸在石桌上,“可恶,你不是告诉我索库去了风吟一定会被风帝诛杀,再加上他最大的后台从容不在,我们一定能一举扳倒太子党吗?为什么科特会回来,而且还能调动索库的私人军队,啊?!”
“属……属下……有罪……”那谋士满头大汗,“殿下,这个迷踪石阵是百年前最伟大的祭司留下来的,没有天钥,绝不可能被人突破,殿下大可不必担心。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想办法让皇上醒过来,告诉我们玉玺在哪儿……胜利就还在我们这一方。”
“那个老家伙怎么还不醒?解药不是灌下去了吗?”
“殿下……那毒非同小可,皇上中毒时间过久再加上被来回移动过,所以……很可能保不住性命……”
三皇子啪地一巴掌甩过去,“我不管那老家伙死不死,但他现在必须给我醒过来,签下诏书!”
时间在他们的烦躁中一点一滴地滑过去,老皇上哼哼唧唧却一直没有清醒过来。三皇子烦躁地踱来踱去,想着反败为胜的策略。
他鄙夷地看了外围绕来绕去让他眼花的士兵一眼,本以为那个俊俏得不像话的男人会有什么通天本事,如今等了快半个时辰,却也不过是装模作样。
只是……那些士兵手中的镜子,晃得他真难受。
“殿……殿下,皇上醒了!”
“太好了!”三皇子从石椅上蹦起来,想起谋士教过的话,在脸上抹了点儿口水,装着哭腔扑到德比老皇上身边,“父皇,科特谋反了,他们要拥立索库当皇上……孩儿拼死才把父皇救到这里,开启了迷踪阵。可是眼看……”
“科特……咳咳……回来了?你说索库……谋反?这……不可能!”德比其实并不老,才五十岁的年纪,可此刻的声音却因为中毒而如垂垂老朽之人。
“父皇,不信你看,阵外站的那女子是谁?!”
德比被三皇子扶着,颤巍巍地坐起来,昏乱的视线慢慢聚焦在一个白衣女子身上,他“啊”的一声惊恐地叫出来:“恶魔……恶魔!为什么那个……那个恶魔会回来?谁准她回来的?!”
三皇子心中一阵得意,“父皇,那一定是索库为了夺位,特地把她召回来的。”
“不,不!我不想见到这个恶魔……皇儿,替我赶她走,赶她走!”
“父皇……”三皇子心中一阵狂喜,脸上却装出羞愤的神色,“孩儿怎么会是她的对手,父皇你现在的身体又如此……除非……父皇若能立孩儿为储君,孩儿有能力调动三军,命令从容祭司,才有可能对抗她。”
“好!好,我立你为储君,你……你马上给我赶走……不!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是!父皇。”三皇子忍住满腔的得意和激动,沉声道,“来人,还不笔墨伺……”
“哗啦啦——”巨石的崩塌碎裂声,打断了三皇子的话。他用手挡住扑面而来的碎石,厉声道:“怎么回事?!”
“三……三殿下。迷踪阵……被……被破了……”
三皇子只觉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得意和激动还没敛去,绝望和恐惧却已经爬了上来。这一刻,他的脸和表情,说不出的扭曲丑陋。
科特看着祈然在忙碌,便靠近久妖身边,“妮安,你究竟把冰依关在了哪里?”
“平民石窟。”久妖冷冷吐出四个字。
科特倒吸了一口冷气,“那里常有百姓进出,万一有人接近石窟,冰依岂不是……”
“放心吧,”久妖眼神暗沉道,“我让你叔叔和他手下守在结界外不让人进入,石窟很安全。”
科特侧着头看了她半晌,幽幽叹了口气,“妮安,但愿你不要,一错再错。”
“我不会的。”久妖紧紧握住双手,直到掌心被抠出鲜血,“我绝对不会,也不能再错了。”
“哗啦”一声巨响,久妖和科特回过神来,相视一眼,眸中都是欣喜和震惊。百年迷踪石阵,那个人居然只花了半个时辰就破了!这是何等的才智!
石阵破后,便是厮杀,科特带头领军冲锋陷阵,对三皇子的手下毫不留情。片刻,乱石纷纷的花园中,终于恢复了宁静,三皇子束手就擒。
德比在祈然为他诊断中毒情况时,显然还是一片茫然,“不是说,索库要谋反吗?”
科特翻白眼道:“叔叔你老糊涂了啊?索库人还在风吟,怎么谋反?再说,他本就是太子,迟早会继承皇位,为何要谋反?”
“可是……”德比有些浑噩地转头,目光对上久妖的脸,他“啊”的一声惨叫,“你……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我……”
祈然在科特的震惊中击昏了烦死人的老皇帝,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淡淡道:“毒入肺腑,不过还未达心脉。找个内力深厚的人将毒逼到筋脉,再用银针引出,保命还是可以的……”
他忽然停下了说话,站起身环视着四周,心里莫名升起一种恐惧的感觉。没有成形,却无比真切。他猛地回过头瞪着久妖,“冰依呢?!”
久妖被那有些赤红的眼神吓得后退了一步,一下子跌倒在地上。紧接着,旁边的士兵也有人站不稳了,陆陆续续有人跌倒。
沉闷剧烈响彻天地的声音,伴随着地面剧烈的摇晃,带给所有人猛烈的冲击。
祈然踉跄了一下,恐惧开始侵蚀他的肺腑,愤怒烧红了他的眼睛。他一个瞬移揪起久妖的衣襟,用沙哑的声音怒吼道:“冰依呢?!”
久妖颤抖着,想要回答,可是她的眼中却忽然被火红充斥。不是鲜血,是火光,忽然在眼前冲天而起的爆裂开来的火光。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不!她不相信!她不相信自己又一次做错了!她怎么可能一错再错?!
“火神……是卡穆尔神发怒了!”惊惶失措的人群中爆发出这样的宣告。
火神发怒了。是的,迷踪阵的破裂,毁坏了维斯塔城平静了几百年的地脉,也改变了地底岩浆的流动方向。出云岛国休眠了几百年的卡穆尔火山,终于……喷发了。
科特如死灰般惊惶绝望的目光,看着被火光染红的绝艳天空,缓缓地摇头,再摇头,“不……不可能的。火山喷发……冰依她……就在火山脚下的……平民洞窟……岂不是……必死无疑?”
风帝深紫的冰眸死死盯着冰朔,一字一句地问:“柳岑枫……在哪里?!”
风吟紫都。
这是从容第五次转头注视窗外的夕阳,想起步杀和冰朔那苍白恐惧的脸,他越发焦躁,想马上离开这个雕梁画栋的皇宫,马上陪他们回出云。
可是眼前噙着淡淡笑容风华绝代的女子,却显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喝茶,喝茶,再喝茶,瞧她都喝了半个时辰了,怎么都不用小解呢?从容恶意地想着。
“从容祭司,今日特地来求见本宫,有什么事吗?”女子终于开口了。
什么事你不早就心知肚明了吗?从容在心里腹诽个不停,面上却还得装出恭敬的模样,“太后圣明。三个月前,我出云太子索库奉族长之命出使风吟,恭贺皇上登基之喜,却迟迟不见归来。族长念子心切,故特遣从容前来询问。”
女子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抬眸看着她,黑亮的眼睛仿佛能透彻人心,“祭司大人这些话应该去与皇上说,为何来找本宫?”
从容心中微凛,暗暗提醒自己绝不能小瞧这个曾与神子秦洛对阵沙场而不逊色的红颜名将——木双双。哪怕她如今只是个深居后宫、少问世事的无权太后,却依旧有着无与伦比的洞察力。
从容整了整心绪,淡定道:“太后明鉴,从容乃一国祭司,若以此身份径直去拜会风帝,代表的就是国与国的会谈,听在有心人耳中,未免以为出云与风吟两国不合。然从容先来拜会太后,经由太后引见后表达的,不过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思念之情,其中的不同,相信以太后之能绝不会分不清楚。”
木双双冷笑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吗?”
从容见木双双虽是责怪的语气,眼底却是欣赏,心中暗喜她已然答应,忙垂首道:“从容岂敢,还望太后成全。”
木双双默默地叹了口气,“这事却也不是风……皇上要强留他,而是他执意不肯走。其实,你去带他走也好,只怕再耗下去,皇上的耐性也到尽头了。
“好吧。晚上你就随本宫一起去参加国宴,本宫带你去见索库殿下。”
风吟皇宫,夜宴。
“……是否说情说爱终究会心事重重,注定怨到白头。奈何风又来戏弄已愈合的痛,免不了频频回首。奈何爱还在眉头欲走还留,我的梦向谁送……”
奢华热闹的宫殿大堂中传来凄美缥缈的歌声,冰朔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皇位上那高高在上的风帝。银白的发,暗青的衣,笔直的背,每一笔都勾勒出孤独的思念和伤痛。
站◎伊修大陆之神秘少年的微笑
能勾起风帝痛苦回忆的歌曲,也是聂叔叔精挑细选的曲目,逼着彩娱坊的歌姬当殿演唱。
从聂叔叔的口中,冰朔大概推测出,三年前真正的秦洛死在了这个时空。蓝姨的灵魂回到现代,却忘了关于这里的一切。被独自留在这里的蓝姨的爱人风亦寒,因为疯狂的思念和渴望复仇的痛苦,登上帝位成了风帝凤冥,终日用冷漠和疏离包裹掩藏着自己。
柳岑枫说,想要见风帝很容易,想要不引起注意与他单独见面,却并不简单。因为现在的风亦寒冷漠绝情猜忌心重,绝不会随便见一个陌生人。更何况,难道你就不想看一看你蓝姨在古代的真面目吗?所以,只有先扰乱风帝的心志,才有可能避过他的耳目,寻找秦洛尸身所在的位置。也只有勾起他的回忆,才能确保他宴会结束后必然去看望秦洛,你也就有了单独与他交谈的机会。
冰朔总觉得这个计策有什么不对,却又因为痛苦和焦虑的累积而顾及不到,浑浑噩噩就被柳岑枫任意摆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