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如何？很有甜蜜深情的‘氛围’吧？”他又恢复正常的模样。

“哎哟！吓到我了啦学长！切——”拜托，别人我不清楚，但老娘我可是心脏不怎么有力，请你别对我展现那种殷勤，就算是假装的演出，也使人快停止呼吸了。

学长，你之于我，是“难以言喻的特别”啊。

这阵子，逐渐明白人类很多的情感。细微的改变，在每个人身上展露，以往我的察言观色只是图个便利，好用来掌握人性。现在观看的角度不同，会让我看到的事情也大不相同。

了解自己是个逞强的人，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终究不一样，听说和研那个大魔女就要回台湾，她终于拿到她的博士学位了，我竟卸下心中的大石，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哥哥在深夜里，小小声地在客厅看着和研她以前拍过的影像及照片，用笔记本电脑跟和研有一句没一句地通话，虽然是这么平静的时刻，我却在楼梯间当起窃听的变态，意外听到和研亲口说就要回来的消息。一开始我觉得哥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几分钟后，才听见他哽咽的声音，完全听不清楚他说些什么东西了，我悄悄地跑回房间擦眼泪。

真的替他感到开心，长久以来的等待，终于让他给等到了，现在似乎也不怎么恨那个魔女了，自从我从别人那儿听来她的养成计划后，这一切的计较，早已不重要。人生的体认理应如此，就是当我们懂爱的时候，就知道别人的苦是怎么一回事，感同身受是迈向成熟的一种学习，是一种体认、一种温柔、一种仁慈。没想到可以诚心诚意地祝福哥哥，这大概是亲情的伟大，会进化的情感才是历久弥新的动力。

“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学长在我面前挥手。

“有啦，你假装的，我知道了。”

“拜托，那是刚刚的事，现在已经讲到别的去了。”

“别的？什么别的？”老娘我的思绪的确已经去外边绕了一圈。

“我说你这样很好看。”他拉过我的脸说道，“所以别那么生气，刚才睡醒血压太低了，竟然还气到大叫，差点出丑，呵呵。”他露出那种“抓到你”的表情，外加指着我做偷笑的动作，又来了，咱们的好好先生开始变身。

无论是三条线还是乌鸦，随便来一种就代表我现下的心情。

“明天到学校去，大概没人认得出我是谁，唉。”那可是平凡的学生生活，弄成这个鬼样子去上课，真的颇需要勇气。

“别担心，我陪你当外星人。”

“没错，大家一定像看外星人一样看我们，死定了！”

“久了他们就会习惯我们亚利安星球人在地球上的模样。”学长一派正经地说。

“最好是啦！”在这方面，他还真是随性派的。

脸上的妆及发型在几小时之后总算弄完工，相较头发的火红色，衣服居然都是软软又暖暖的颜色，没办法想象广告的画面会是什么样子。

主画面在俞婷他们俩身上，没有声音，只有肢体的表演，广告有配乐，纯粹靠画面拍成概念。这样的东西，可以比较简单地完成，但也可以说相当的困难。较简化的部分是不需要有声音的演出，而相对不容易的是身体语言的表达方面。别忘记了，我跟学长真的完全是大外行，叫我摆个酷样子拍出时装照的感觉，还是抱着木剑拍那种东西也就罢了，挺得住。bu！演戏的话可就强人所难，毕竟我是“安静”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啥大动作的肢体表达？

当然，在剑道社里活动不算在内。

“要在屏幕上维持帅气优雅的形象，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画面的配置让两个小配角晾在旁边的时间比在镜头前还多，但又得在蝉鸣来临的夏天维持漂亮的妆容及良好优雅的表现，真痛苦。

“热到快要失去淑女的矜持，巴不得掀高裙摆猛扇风。”

“基于脱裤子纳凉过于麻烦的理由，个人是在考虑要不要拿冰块敷在脸上，因为，总觉得脸上的‘面具’在融化……”学长拿着纸片若无其事地在扇风，嘴上还不忘冷言冷语，反倒让我笑出来。

“哈哈！求求你，别这样说话，天气都已处于超热的状态，若害我笑得太激动的话，会觉得更躁。”

“这真让我很难忍住不说哩，尤其是打光后那强烈的热力，哦——要命！”学长挥舞着纸片，做出仰天长叹的无奈动作。

“亮到快睁不开眼。”不只热，我甚至还怀疑会因此灼伤眼球呢。

“我宁可以后开道馆，也不愿意干这行，总觉得这比练剑道还辛苦。”

“打打零工就罢，叫我课余时间都做这工作，真的要慎重考虑呢！总之，不可否认，干这行很辛苦。”

“这应该就像超级名模的生活，看起来光鲜亮丽，但这辈子都要在饥饿中度过，光是想象，就让人产生号啕大哭的冲动。”

“没错！若不能吃烤鸭和芝士蛋糕的话，不如叫我去死还来得快点。”我拼命点头应和。虽然肥胖对健康不利，但要瘦成什么衣服都穿得进去，还真的不是人干的事。

“轮到你们啦！还烤鸭和芝士蛋糕呢，真是肥死人不偿命，满脑袋只想吃的！”卉卉不知何时出现在后头，用力搓着我的头。

“知道啦，现在马上去。”把老娘当白痴吗？

“好好拿出一点专业精神来，别害我们猛卡。”

啊？什么！你这女人竟然敢……

“嘘，好好好，该走了，她逗你玩的，傻瓜。”学长如拍小朋友的头那样，压着我往拍摄的地点走去，让我的火气瞬间远离战场。

“小傻瓜，她就是要看你生气的模样，故意逗你呀。”

“是看不起我吧？所以才那么嚣张讲话！”

“我个人对此倒持不同观点。在我看来，这完全是出于有趣、好玩。”

“哪里好玩呀？”找人吵架哪里算是有趣的事？

“我也觉得很好玩哩！逗可爱的女生发火，超有意思的，这你就不了解啦！男生都觉得这样很好玩，你这么有趣，当然连女生都想作弄你。”

“啥……”恕我不明白。

“严肃过头啦，放轻松，‘别理’就是最好的防范措施。难道说，你真的很讨厌她吗？”

“这个嘛……”我还真的很难在短时间内下定论。

“这就对了，咱们要气定神闲，不能因为人家随便几句就火气上升，别人不只不害怕，还整天逗你玩、寻你开心，岂不是更麻烦。”

真会这样？

半信半疑地相信他了，或许真的是如他所说，又加上天气开始进入炎热的夏天，才会听什么都不顺耳。

在木头的走廊上，镜头缓缓地运转，负责灯光的工作人员正在精确地捕捉光线。在温暖的苹果光下，俞婷脸上的妆容，凸显着她单薄却精致的可爱脸庞，连带着阿杰的五官也立体得不可思议，之前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时那种相似的震惊和疑惑，也发生在他们的身上，我极好奇且目不转睛地打量镜头前的他们。

会对自己发出呓语般的问句，像是俞婷的嘴唇是长成这种上扬的菱角形状的吗？阿杰的鼻子在现场看起来竟然如此挺直？不似哥哥那种浓眉大眼，他偏柔美的眼尾上扬角度和俞婷的竟如此搭。

这对情侣竟然如此相似，有别于混血模特儿或是偏外国人长相的模特儿，日式风味在他们身上展露无遗，给人小小的细细的但深明又简洁的舒适感。没有过于压迫性的长相，又适当地运用较鲜明的红装点在画面中，火红的发色在修饰过的光线下，并没有意料的强烈，仅止于晶亮的透明红，甚至拍出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的好奇心已经开始启动，不住地在脑袋中想象。

“好！来——预备。”导演大声喊。

“3——2——”打板啦！

轮到我跟学长出场，背景人物的演出似乎一点儿也不重要，但也让人别扭得全身僵硬，半步路都走不出去。

刚才那咔的一声，也把我的电路给切断了，手脚一时间都动不了，脸上还挂着笑容看向学长，他在灯光下过度美丽的状态，像陌生人般让我喘不过气来。他往横廊走去，对着镜头下的我荡着最温柔的笑容。

“动不了，怎么办？真的如卉卉所言，我就是破坏场面的人！”

学长往回走，拉住我的手，使力让我的身体朝他飞扑过去，一把揽住我，靠上耳朵吐着温热的气息，说道：“放轻松，我们一起加油。”

我感激地看着他，点点头笑了出来，略微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牵着我的手，就这样害羞又装作自然地带过整个画面，这时的我专心地看着自己的场景，忘记了俞婷他们究竟在演些什么，在没有听见任何怒吼和大叫的情况下，一气呵成完成这配角的镜头。有别于以往强拉着我狂奔和耍宝的方式，学长晶亮的眼睛像是锁住那样，定定地看着我。

就像真的情侣一般？

关于这点，无解。

因为我从未见到他在众人面前展露出这种眼神，从未见到他的炽热的目光集中在他女朋友身上，从我新生报到时就没见过。或许自己下意识，只希望这种目光只在我身上停留，就像报到那天、练剑对打那次，还有这明亮的虚幻空间之内。

只有我能得到这种专注的眼神。像是神话中那发狂的女神，因为妒忌叫她失去了仁慈，他所见的将一一被她杀掉，而他的眼将被抓出来吞进肚子里，这种狂热焚烧着那些彼此相爱的恋人。这氛围呀，对于我像是如火如荼的战场，柔和的前端和燃烧的背景，垂下眼，生怕别人看穿我的内心，快没有脸面对现实了，唉。

“卡！ok！”导演大叫之余，又把我拉回现实。终于从虚幻中解脱，如释重负，倒下来喘息，头昏脑涨以至于全身发抖。

“怎么了？没事吧？”学长看我忽然软下来，吓一跳。

“没……”我眼前发黑，胸口闷热得想吐。

“有人晕倒了！”周边的工作人员大叫。

“啊，模特儿晕倒了。”

“快抬到凉爽的地方，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