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令，你在哪儿？快回来！

明令，我是茜茜，林雨茜，你回来，我们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明令，我知道你爱我，那你就回来吧。让我们一起克服困难，面对未来！

明令，不要因为一点小事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再不回来，我就走。以后不再见你了！

林雨茜对着荒地，对着苍茫的夜空，对着刺骨的寒风大声叫喊着。

她希望夏明令能够听到。但是，夏明令在哪里呢？风不会回答她。

风像猛虎一般吼叫着。黑夜苍凉、孤单、萧条。天上的孤星如同奄奄一息的老人，用最后的力气眨眨眼皮，在向这位青春正好的女子捎来问候。

我真的要走吗？林雨茜喃喃自语。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掉头朝回走。

回到屋里，林雨茜垂头丧气地蹲在墙角。寒冷袭击着她。倦意包围着她。她渐渐打起盹来。

一觉醒来，已深更半夜。

林雨茜看到堂屋的电灯亮着，就喜悦地叫着夏明令。但是，从房间里出来，只见刘红勇和夏明蕙面对面地坐着。

林雨茜迫不及待地问，找到明令了吗？他在哪儿？

刘红勇把脖颈转了四十五度，失望地对林雨茜摇了摇头。

他会到哪里呢？能不能再想想什么办法？

雨茜，你冷静一点。

冷静？林雨茜一听夏明蕙的话，就又钻进了房间里。她给高胜杰发了一条信息，便拿出自己的皮箱朝里面装衣服。

夏明蕙跑进来说雨茜，你这是干吗？林雨茜说明令不在，我还呆在这里做什么。不如一走了之。夏明蕙说你现在走？去哪里？你疯了？林雨茜说我要是疯了就好了。可是没疯。没有明令，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夏明蕙说也许明令会很快回来的。林雨茜把夏明蕙瞅瞅，又撩开窗口瞅瞅窗外。

窗外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林雨茜不说话了。她正犹豫不决，夏明令一跃身奇迹般地从夏明蕙的背后出现在她的面前。

夏明令的脸上已没有了先前出门时的怒色。他微笑着，用充满温情的眼神看着林雨茜，又握住她的双手说茜茜，我到了我们一起去过的海边。

见到黑色的海就想起你的话。我还到了镇上买了一条鱼，然后去了大姐家。

你看，我的生活多么丰富。你不要担心。是我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是在叠衣服，对吗？

来，来我的怀里。

我懂了，你真是水做的。我是你的阳光。

来。

让我暖暖你的手，你的心。

夏明令抱了抱林雨茜，又不顾一切地把木厚的唇朝她压过去。他把她挤在墙角，又把她按在炕上。他的手同时放在她冰凉而滑嫩的脸上轻轻地抚摸。

林雨茜的浑身顿时升腾了一股暖意。她想他就像变化莫测的天气，或者她自己也像变化莫测的天气。她已慢慢地喜欢他了。只是有人在，他竟然当面吻她，令她害臊。

2

我们真的是过时了。现在的年轻人哪，用一个词儿形容：开放。你看看，这这这，我们还没走，他们抱抱亲亲也不避人。说是浪漫呢？还是发高烧呢？

刘红勇从堂屋走到夏明蕙的身边有几分揶揄，也有几分羡慕。

正惊讶的夏明蕙把目光从夏明令和林雨茜的身上移开，喟叹着瞄瞄刘红勇。

她说这算什么。大城市里还有人站在街边接吻呢。

刘红勇压低了嗓音说站在街边接吻有灰尘。你想想，一辆辆车像刮一阵风一样来了又去了，有多少灰尘。其实，我也是明白人，见到一个人思想就开放了。

刘红勇给夏明蕙放电。

夏明蕙避开他。

到了堂屋，夏明蕙对跟出来的刘红勇说你说话小心点。若让明令和杨力，还有我姐明芬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刘红勇说我只说见到一个人又没说见到你，怕什么。我敢作敢当。大不了，来一场天下大乱，我跟你姐离婚，与你结婚。这样，就不用整天担惊受怕了。

夏明蕙马上反对，不，你不要瞎想。不可能。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刘红勇一眨眼看夏明蕙的脸像桃花，再一眨眼看夏明蕙整个人就像一条光溜溜的美人鱼。他说我想吃你。

夏明蕙说不是时候，不行。可是，刘红勇像一只馋嘴猫，双手一伸就抱住她的脖子舔着、啃着。他又解了她的两颗胸扣，正想得寸进尺，堂屋门突然开了。

不是夜风刮开的，而是有人进来了。

进来的是南南。

夏明蕙慌忙推开刘红勇，扣上扣子。

南南哭着说妈妈，我醒了不见你和爸爸，好怕，好怕。妈妈回家。

夏明蕙弯下腰给南南擦擦眼泪和鼻涕，把她自己扣错位的小花袄棉扣重新扣整齐，哄着她先回去看弟弟醒没有，她马上就回去。

南南听话地走了。夏明蕙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被她推倒在地的刘红勇身上。她说你怎么不起来？

刘红勇说不就是一个孩子么？看你刚才紧张的样子，我的天，我以为是杨力来了。

刘红勇的长裤拉链裂开了。他捏紧夏明蕙的两只胳膊翻身而起，又干脆把长裤里面的绒裤也稍稍弄开了一个小口。

夏明蕙不看。她帮他系了裤子。

刘红勇说杨力那小子到哪里去了。说是找明令，明令回来了还不见他回来。

3

说杨力，杨力便到。他跳下摩托一步跨进门。进门的第一句话是姐夫、明蕙你们都在这里，明令回来了吗？

刘红勇和夏明蕙赶紧拉远了距离。刘红勇若无其事地说你小子到哪里去找明令了？以为你没找到人，反而把自己弄丢了呢。三国的曹操早死了。你是现时代的曹操。这不，回来得真及时。

杨力心不在焉地摇摇头问明令呢？他走到后门见到了林雨茜和夏明令正坐着才松气。

杨力以长兄的口吻说明令，你回来了就好。如果你真心想跟雨茜在一起，就不要为了一点小事便离家出走，令雨茜伤心。明白吗？

明白。我当然明白。是她有问题。夏明令之所以语气显得窝火，是因为他又无意中从林雨茜的手机短信发件箱里看到她给高胜杰发送的那条信息。

那条信息上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夏明令太在意她，以至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

杨力笑着奉劝大男人就不要婆婆妈妈的。再说，雨茜和朋友之间发发短信很正常，你计较什么？！你才有问题呢。

夏明令不让杨力再说下去。他走出来对刘红勇传达了高明芬的话，让他快回去。

刘红勇磨蹭着，是该回去了。他也用长兄的语气对夏明令再三交待在感情的问题，作为男人，要对得起自己的女人。

恰恰这句话一说出，刘红勇仿佛看到夏明芬隔着大老远以埋怨的目光暗暗盯着他，就脸红起来。他头脑昏昏沉沉的，就像一个逃贼匆匆出门，却与跑来的南南撞了个正着。

南南摔了一跤。刘红勇俯身去拉，南南不让，她自己站起来就跑。

南南跑到夏明蕙的跟前，抱住她的腿哭着说妈妈，弟弟不好了，快回去。

夏明蕙心里一慌，搡了一下南南的胳膊叫着，快说，你小弟是不是醒了？他怎么了？

4

京京只是在哭而已。夏明蕙嗔怪南南不该说弟弟不好了，让人以为发生了不得了的事。

但是，夏明蕙渐渐发现京京的哭非同寻常。她把他抱在怀中喂他奶水他不吃，哄他睡觉他不睡。

杨力说见鬼了。今天才给他取了新名字杨京，他就这么不听话。真是个小淘气。

夏明令说也许是伤了风寒，身体不舒服的原因。

本来早已要走，却又留下来的刘红勇说这娃爱哭，长大肯定跟婆娘似的爱使小性子，长不了什么出息。

刘红勇说到“出息”这两个字便盯着京京的脸看。

京京的小脸涨得通红，哭一阵，身体抽搐一阵，接着又哭。

京京哭的模样让刘红勇想起他像京京这么大时的一张影照。

那照片是一个流浪摄影师拍的。摄像机对准了，摄影师说笑一下，笑一下，他反而哇哇大哭。可是，摄影师已“咔嚓”摄下了镜头。

这是刘红勇懂事后他的母亲拿着照片讲给他的。

母亲早已入土为安了。照片已不知去向。只有照片上那张婴儿的脸印在刘红勇的脑海。他越看京京越感觉京京的脸与印象里照片上那张小脸雷同。

刘红勇又琢磨了一下夏明蕙的怀孕日期。于是，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京京就是他的孩子。

我的儿子。我的宝贝儿子。刘红勇激动地叫着，又伸手去抢夺夏明蕙怀中的京京。

杨力挡住他，大惑不解地说姐夫，你不能这么说我家京京。我可是寄予他了很大的期望。只要是个带把儿的，就是小男子汉。还有，这是我的儿子，你怎能随便说是你的儿子。

就是我的儿子。你小子是个草包。不懂。

我是不是草包，不管你的事。我的儿子成了你的儿子？我真是快笑掉大牙了。你纯粹是疯癫病突发。

好歹杨力也是个血性男子。他又气又恼，说什么也不肯认刘红勇的帐。夏明令也说大哥是脑神经错乱，京京至多叫你姨父罢了。只有林雨茜不吭声。当京京的哭声持续了半个小时以后，一向要强的夏明蕙着急得跟着哭了起来。林雨茜如梦初醒，把目光周旋在夏明蕙和南南之间。她建议夏明蕙和杨力赶快送京京到镇上中心卫生院检查检查为好。至于南南，她先替他们照顾。

杨力非常赞同。他让夏明蕙再给京京裹厚一点，事不宜迟，马上动身。

南南一听说爸爸妈妈要带弟弟去看病，走去乖顺地依在林雨茜的怀里说，爸爸，妈妈，我在家听话。你们一定要早点回来。

夏明蕙点头答应。她在京京的风衣外面又裹了一床毛毯，就抱着京京坐上了杨力的摩托。

5

刘红勇也跟着去了。

刘红勇一方面暗暗担忧作为母亲，为了孩子急得眼泪不干的夏明蕙；另一方面他已迫不及待想知道京京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所以希望多了解京京的情况。

到了卫生院门口，杨力跳下摩托便从夏明蕙的怀中接过京京急匆匆地朝内奔去。

对于这个孩子，杨力之所以非常重视，不仅仅因为他是男孩，也因为他的出生不容易。

不容易的原因是他们是外来户，当地的计划生育部门追得格外紧。

夏明蕙还在怀孕的时候。镇计划生育部门的人已上门追查了好几回。勉强出生了为了躲避计划生育部门追究下来，就和他们打起了“游击”。但杨力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得有心理准备接受罚款处罚。

大夫！

大夫，快看看我们的孩子怎么回事！

大夫，快快快！

虽然外面寒风凛冽，可焦虑加上紧张使得杨力的额头已出了毛毛汗。由于夜已深，杨力在卫生院的大厅没有见到医生，心里更是着急。

跟着一起呼叫的还有夏明蕙和刘红勇。

夏明蕙和刘红勇急切的声音传遍卫生院楼层，响亮而有几分空灵。

不一会儿，沈大夫和另一位值班的女医生从治疗室匆匆赶了出来。

京京马上被抱进了儿科室。两位医生为京京做皮肤、尿液、粪便和血液等各项身体检查。

十几分钟后，检查的结果是京京的身体未发现异常现象。

然而，依然大哭不止的京京未免让人猜测一定患上什么病。

又经过医生的一番诊断，还是没查出问题来。

夏明蕙问那他为什么哭闹得这么厉害？

沈大夫推测可能是大人把孩子晾在一边的时间过长，令他感受不到关爱，所造成的孤独感而产生的恐惧心理引起的。

夏明蕙听了，内心非常惭愧。她心想虽然自己文化不高，不懂得对婴儿进行分析，沈大夫的结论倒有一定的科学性。或者说是非常人性化的一种推测。

宝宝，是妈妈对不起你。宝宝乖，别哭了。夏明蕙泪汪汪地把京京从杨力的怀中抱过来哼着摇篮曲哄他。

刘红勇将信将疑地瞅着医生说咄咄怪事，你们是不是糊弄人的？才俩月大的娃娃就知道啥叫孤独感？我活了几十岁都弄不清楚的问题他这个刚吃奶的娃娃知道？照这么说，我倒觉得这娃是个天才。

杨力说沈大夫曾是医科状元被分配在这里的，我们应该相信沈大夫。不管怎么说，她说的也都是为了孩子好。是给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提个醒儿，不仅要注重孩子的身体健康，也要注重孩子将来的心理健康。

这话刘红勇爱听。他不住地点头，以从未有过的讨好神色请求杨力和夏明蕙让他抱抱京京。

夏明蕙一声不吭地把京京递给刘红勇。刘红勇兴奋得把京京举过头顶，又用一根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戳着他的小脸，接着摆出一幅练太极拳的姿势。

夏明蕙说你干吗，别吓着了孩子。

奇怪的是京京不但没被吓着，反而停止哭闹，露出甜甜的笑。

刘红勇说这小家伙，是棉花枕头，是小怪物，是蠢货，是玉石。哭个屁，哭。这下怎么不哭了？我们有缘，干脆叫我爸爸好了。

杨力觉得刘红勇不可理喻。他扭头去看夏明蕙，夏明蕙有意回避令他的心里极不是滋味。当他的目光与刘红勇相对，燃起愤怒。刘红勇急忙改口，这京京啊，我想认他做干儿子，他该称呼我干爸。

杨力嘴上说不认你做干爸，叫你姨父也一样亲，但寻思若京京认了刘红勇做干爸，两家人亲上加亲岂不更好。因此，他便同意刘红勇的说法，当机立断抱过京京，按了三下京京的头算是向刘红勇磕头相认干爸了。

杨力说从今以后，这个孩子不仅是我的，也是你的。我们共同把他抚养长大，希望他能够成为国家栋梁之才。

刘红勇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只是刘红勇一抬眼看到夏明蕙满脸不高兴。

6

阿蕙为什么不高兴？刘红勇冥思苦想这个问题。

回到家里，已凌晨四点多。他太困了，便没有理睬夏明芬，衣服不脱脚不洗爬上床就呼呼大睡。

夏明芬为他盖好被子。

夏明芬的心里多少有些郁闷。刘红勇没回来之前，她睡不着。回来了，她更睡不着。因此，她干脆在闹钟响过两遍之后，大约六点左右就起来清扫屋子，又洗衣做饭。

刘红勇醒来已上午十一点多了。

窗外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明媚的阳光洒在窗台上，使干燥的窗台呈现生动的画面。

刘红勇睡眼惺忪地拉拉窗帘，一扭头见到了站在床前的夏明芬。

夏明芬说你睡醒啦，我给你倒热水洗脸。

夏明芬来不及动身，刘红勇便一把拉住她说自己梦见了一个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吗？老大寒假才会回来，老二和老三也都上学去了。

不。

刘红勇说自己梦见的是另外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小小的，一个劲儿地冲他笑。当夏明蕙和京京的面孔浮现在他的眼前时，他翻身下床，洗了一把脸就朝外走。

夏明芬追出来说让他吃了饭再出去，他不听，只朝夏明芬摆摆手说自己有重要的事要办。

刘红勇是要去找夏明蕙。关于京京的事，他必须问个清楚。

刚好杨力上班去了，而南南在舅舅家玩。刘红勇把骑摩托的迅速加快到是平时的双倍。到了夏明蕙的家，夏明蕙正在喂京京吃奶。他走到她的跟前看着她。夏明蕙瞟瞟他说，你以后就别来了。要来，也在杨力在的时候来。我们之间不要再存在别的事。

刘红勇蹲下来叹叹气，关切地问，京京又哭闹了没有？

夏明蕙说，小孩子哪有不哭闹的。不过，已不像昨天晚上那样没完没了。

那就好。能让我再抱抱他吗？

可以。

这孩子的模样长得不错，你说他像不像我？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以我看，他简至就是我的翻版。虽然我已老气横秋了，但你仔细观察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嘴巴是不是跟我的很像？

你别太过分了。

阿蕙，请你告诉我，这孩子是不是我和你的。也就是说孩子的亲爸爸是我，而杨力是冒牌货！

胡言乱言。你想让所有的人知道我和你的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想知道真相。我怀疑是我的。

那你就不要怀疑。

夏明蕙虽语气坚定，但眼神诡秘。她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看穿她的心思，偏偏被暴露了出来。这使刘红勇的心里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