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雪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5:27
|本章字节:12756字
夏明令每隔几天就要买一捆大葱,主要是用来喂貂、貉子和狐狸。
夏明令说它们吃了葱就容易发情,可以早些日子配种。
配种是要把一只公的和一只母的放在一起让它们***。
只是已吃了好几捆大葱,林雨茜也没观察出哪只貂或貉子、狐狸是在发情。
林雨茜小时候见过公狗和母狗***。她家养过一只母狗,小时活泼可爱,一到妙龄期,有很多公狗来找它。
那些公狗有的丑,有的帅。母狗不论是丑的、帅的都让闻它的屁股,舔它的嘴巴。
突然有一天母狗染上了疯狂***的恶习。其中一只瘦的花公狗找它的次数最多。它们在阳光地,在墙角,在麦秸垛旁颠鸾倒凤,播下激情。母狗的屁股几次流血了,身体渐渐消瘦,肚子却鼓了起来。
后来,母狗产下四只小狗。有三只是瞎子,死了,另外一只刚满月送了人。伤心孤独的母狗未老先衰,学会了偷咬鸡,偷咬人。只得把它也送给了别人。
只是母狗在别人的家里不吃不喝,有时还偷偷地跑回来。
突然想起这些往事,林雨茜觉得那只母狗很可怜。她的手中拿了一根葱。她把葱最外面枯黄的一层剥去了。
夏明令交待每顿只需喂一根。由于葱肥,一捆实际上没多少根,所以喂的天数并不长。林雨茜正在弄剩余的几根葱根须上的土,夏明蕙开门进屋塞给她一封信。
夏明蕙让林雨茜把信转交给杨力,并且交待林雨茜有时间帮她照顾一下南南。
干吗这么神秘?林雨茜问。
夏明蕙一向神秘,林雨茜这么认为,她不答,她便也无所顾虑。
午后,南南跑来说自己的妈妈和京京不见了。
林雨茜这才想起夏明蕙让她转交信的举动非同寻常,顿时火烧眉毛,跟着南南到处寻找。
夏妈妈带着军军也房前屋后地找。夏妈妈叫着蕙蕙。军军叫着姑妈。若军军稍稍被夏妈妈落在了后面,他又哭着叫奶奶。
夏妈妈说乖乖,哭个啥,便站着等军军。军军不哭了,她却红了眼圈。
莫不是昨晚最后我说了几句狠话,蕙蕙一气之下做了什么傻事。我说的也只是气话,怪她不给人争脸面。她是我的女儿,我再怎么也是为她好。
夏妈妈一屁股瘫坐在草丛中悔恨不已。
夏妈妈和军军从老家来的两天里,祖孙俩同住在夏明蕙家的另外一间屋子。
夏明令担心他们受冻,在他们来的第一个晚上就把自己的电热毯给他们铺上。
头晚晚饭后,夏明蕙在他们睡前来到屋子又送了一床被子。夏妈妈骂她,自己怀错了胎,她简至不是她的女儿,做的事太肮脏。
如果真是因为自己的话伤害了女儿,而失去了女儿,她也不想活了。
蕙蕙,蕙蕙,我的蕙蕙,你去了哪里?
夏妈妈一边叫着,爬起来又朝前跑,跑了不几步便跌倒了。
2
林雨茜说:小心,大步跨过去搀扶夏妈妈。军军挡住林雨茜,鼓起腮帮说我的奶奶,我来扶。不要你。林雨茜怔了一下,柔声说军军是个好孩子。南南说军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她是一个好舅妈,你不应该这样跟舅妈说话。她和舅舅结婚了,就是你的妈妈了。
我不要,不要这样的妈妈,不要看到你。
你敢欺负舅妈?舅妈我们走。
南南看到军军推了一下林雨茜很不服气,她甩着两条小辫拉住了林雨茜的胳膊。
林雨茜抽出自己的手,摸摸南南的两条小辫说谢谢。她又去扶夏妈妈,夏妈妈反而挣脱了她,双腿跪在地上迅速地向前爬去。
在旁边的一棵枯树枝桠上吊了一条针织长围巾。围巾上由黄、红、白、紫四种颜色毛线编织而成的花纹图案就像梅花,活灵活现。
这条围巾是夏明蕙的。
夏妈妈叫着蕙蕙,蕙蕙,那是蕙蕙……
南南也看到了围巾。南南说真的是我妈妈的。她快步跑到树前踮起脚尖伸手去拽围巾,可夏妈妈抢先拿在了手里。
蕙蕙,蕙蕙。夏妈妈四处张望,当她再次把目光投向怀里的围巾上,眼睛一瞪,不省人事。
南南噙着泪叫着外婆。外婆。
军军则哭了起来。
林雨茜心急如焚,稍稍镇静,弯下腰,费尽力气把夏妈妈背了起来。
林雨茜一直把夏妈妈背到南南家,她想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发现手机已欠费,就让南南和军军先守着夏妈妈,她去找人。
林雨茜刚出院落,恰好杨力回来了。
杨力双目无神、晃晃摆摆,一听说家里发生的事便紧张得撒开步子朝回跑。
到了屋里,杨力叫一声妈,叫一声明蕙,又叫一声京京,抱头大哭。
已跟着转回来的林雨茜说,还是先救伯母吧。对了,二哥,二姐给你留了一封信。
林雨茜把信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来给了杨力。
杨力撕开信一字一句地读着:
杨力:
一直以来,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资格请求你的原谅。我
也已经无法再面对你,所以我走了。
你不要找我。你是一个好男人,像我这样的人已不配做你
的妻子。我想去一个没有熟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你就
当我死了吧。
我把京京带走了。南南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一定好好照顾
她,供她读书。相信你会的。
孩他爸,你还记得吗?南南刚出生的时候,有一次出门,
人家说我们是好幸福的一家。我也觉得。
做你的妻子是一种幸福。只怪我不珍惜。
另外,你干活不要太累了。你的衣服和南南的衣服都在衣
柜里。下面一层是裤子,上面一层是上衣。你的在左边,南南
的在右边。你要记得穿脏了及时换。
珍重。
明蕙
3
明蕙,你不可以这样。
不可以这样做。
蕙,你永远是我的妻子。不论怎样,我可以原谅你的,你不能狠心抛下我,抛下这个家……
杨力双手扶着房门,万分沮丧地跪在地上。然后,他咬着牙,朝自己的脸猛扇了一巴掌,又伸开手臂,仰脸,像野狼一样吼了两声。
他七岁上学,十六岁离学,二十岁结婚,老好,怕事,这一次最让他痛苦。他不相信自己的家会被拆散。又一眨眼睛,两行泪顺着他的眼角漱漱落下来。
爸爸,你哭了。南南说。
他就像得了脖痛病,轻轻,轻轻地侧头看着南南的脸。南南的鼻尖发红,亮晶晶的眼睛童真无邪。
他用一只胳膊搂住了南南。
自京京出生,他把所有的心血花在京京身上,而忽略南南。这一刻,他感觉南南才是他心中惟一的希望。
南南是爸爸的宝贝,可不要再离开爸爸了,要不然,爸爸什么也没有了。
他念念叨叨,生怕自己的女儿顷刻会变成一只鸟儿飞走了似的丝毫不松手。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昏厥的夏妈妈脑意识清醒了。
救人要紧。
妈,你挺住,我这就送你去看医生。杨力睁大眼睛,张大嘴巴,甩开南南,飞扑到夏妈妈身边蹲下来,把她背起来。
林雨茜追出门帮杨力把夏妈妈扶上摩托,又找来一根麻绳把夏妈妈的身体捆绑在杨力的背上。
杨力立即带走了夏妈妈。林雨茜慌促把两家的大门锁上,又锁了院里的铁门,背着南南,拉着军军从后面追去。
路面磕磕绊绊,有些泥泞。走过了一片荒地,军军赖着不走了。林雨茜哄军军,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军军说不。南南说自己走,让她背军军。
可林雨茜刚把南南放下来背上军军,南南走了两步就摔了一跤。
林雨茜只得放下军军,又把南南背上。
上了大路,林雨茜拦了一辆客车。
三人坐上。
到了人和街,林雨茜先打通了夏明令的电话,便领着两个孩子赶往卫生院。
在卫生院,夏妈妈被送进急诊室正在进行急救。杨力顾及不到沈大夫相劝,和其他人的目光,跪在急诊室门外不住地磕头作揖,祈求夏妈妈平安无事。同时赶到的夏明令和林雨茜问杨力情况如何?
杨力摆头。
夏明令说,你起来。
杨力还是不起来。他认为自己有罪,如果不是他跟妻子的情感出现问题,夏妈妈也不会出事。
一想到这,杨力恨一个人:刘红勇。
4
在杨力的心里,姐夫刘红勇与他亲如手足。刘红勇每期的工程他没少出力。虽然,他跟别的装潢师傅干的是同样的活,但他为有这样的姐夫感到骄傲。
刘红勇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跟着他做事是光荣的,他不怕苦。
有时,刘红勇让他干最重的活,他不但不计较,还认为是他对他的一种信赖。他只想着为他卖力,而工资并没有比人家多拿。
刘红勇对他是存在着一些问题的。有一次,为了庆祝工程竣工,刘红勇和他,以及其他师傅聚在一起吃饭。那晚,他喝多了。从饭店出来的时候,他差点掉进水渠。过后,有两个师傅悄悄告诉他是刘红勇推的。
他平时对他的态度也时好时坏,是冷是热……
杨力越想越生气。他倏地站起来,出了卫生院,然后骑摩托找去刘红勇的家。
明蕙离家出走,丈母娘气厥跟他脱不了干系。他恨不得自己的拳头马上产生威力,
跟他算清这笔帐。
在刘红勇家的客厅,杨力问,你爸去哪里了?
站在卧室门口的碧新说,我爸上午就见了。我快期末考试了,可妈妈——,我打电话也找不到我爸。
怒火中烧的杨力无处发泄,早已攥紧的拳头便向身旁的棉花袋捶下去。精疲力竭了,他才停下来。
他朝卧室门口走了两步,看到夏明芬披着棉大衣坐在里面的椅子里。
夏明芬就像一具木头,痴痴呆呆,一脸茫然。
姐,你应该知道姐夫去哪里了吧?杨力问。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他去哪里跟我没关系。夏明芬没有抬头。杨力说妈在镇上的医院里。夏明芬问妈怎么了?杨力说病了。气的。
妈不会有事吧?我马上去。
夏明芬终于看了一眼已站立在她面前的杨力,变了脸色。杨力冷冷地哼了一声,如果死了才算有事,那算是还没事。
5
杨力回到家里把衣柜打开。
衣柜里,他的衣服和南南的衣服所摆放的顺序完全跟夏明蕙信上写的一模一样。
每件衣服折叠得整整齐齐。整体看上去具有一种层次感。
杨力把双手放在了衣服上面,接着又按在了空出的位置。
那是搁放她的衣服的地方。他分析是不是自己的某些地方令她不满意,才造成今天的结局。
看着、摸着那空出的位置,杨力的心也空得像一个无任何东西可填的黑洞洞。
整台衣柜像半堵墙,把房屋切成两半。
他们的房屋一向都是夏明蕙收拾的,而且把衣柜染上橙色油漆,摆在中间也是她的建议。
夏明蕙曾非常喜爱打扮。即使有了南南和京京,她每日照常穿戴一新。杨力不相信夏明蕙把自己的衣服都带走了,又到处翻找。
在衣柜后面的箱子里,装的全是夏明蕙很久没有穿过的旧衣服。箱子平放在地上,没有上锁。杨力打开箱子,抓了几件衣服抱在怀里,叫着明蕙。
夏明蕙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她嫁给他是顺理成章的事。小时候,她就像一只小麻雀,叽叽喳喳;一只小松鼠,蹦蹦跳跳。长大后,却语言不多,仿佛什么事都在心里隐藏着。
她不肯说,他便也不知从何问起。
他们结婚那天闹洞房,共吃一碗荷包蛋,她脸上粉红的笑容让他这辈子难忘。
她对他说,以后,我们就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他说,好啊,那样好。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她说,只要我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美好的日子就属于我们。
他赞赏她的话。可是,如今一切乱了套。
杨力把衣服重新放进箱子,盖好箱盖,又上前关上衣柜门,爬在了地上。
冷冰冰的地面,冰着他的手,他的脸。
在他的心里,他始终不肯承认她离开他了。家中每个地方仿佛还回响着她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他把脸贴着地面去倾听那熟悉的声音,又仰起一只手仿佛要去抱她的腿。
他仰起的手僵直得像黑木杈。
他小时候见过爷爷捡粪的粪耙就是黑木杈。
爷爷一手提着粪筐,一手拿着粪耙,在村里的路上转悠。见了猪粪、牛粪就停下来用粪耙轻轻一扒,就把一泡粪扒到粪筐了。爷爷扒粪的动作非常得意。
他跟着爷爷,爷爷捡到了粪就扭头对他说,力子,捡粪可是积粮啊,一泡粪能长出一两个大包谷穗呢。爷爷的话,他似懂非懂。他只盯着爷爷的手,觉得爷爷的手黑得像粪耙。
据说,他的名字还是爷爷给他起的。
他一出生,因为瘦弱便有了“软娃”这个名字。
“软娃”在家人的口中叫了三个月,他害了三个月的病。自从叫了杨力,他的身体越来越好。甚至打记事起,他没打过针,吃过药。
只不过,现在的自己跟害病有什么区别呢。我的手真的像爷爷那粪耙一样的手?
杨力一骨碌站起来,又叫了两声明蕙。
6
杨力骑着摩托出现在了路上。
他要去找夏明蕙。
他打了几个电话到亲戚的家里,又到附近的几个镇上打听都说没见到这个人。
找夏明蕙的路子一下子断了。
杨力不想回家。
他东走西逛了三天。三天,他稀里糊涂的过。第四天,他非常想念南南。
他想起夏妈妈生病那天林雨茜把南南领在了镇上中心卫生院,就马不停蹄地去了。沈大夫说夏妈妈已被接回家了。南南也回去了。
也许真该回家了。杨力想。
回家的感觉总是好的。
以前,每次下班回家的路上总想着夏明蕙。归心似箭。这次,却只想着自己的女儿。
不能对不起女儿。要让她感受到没有妈妈在,爸爸就是妈妈,爸爸还是爸爸。
杨力骑上摩托,加了速,离家大老远就叫着南南。南南。
到了院子里,却站着不动了。
他看到南南独自坐在自家的门前。
爸爸,妈妈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
爸爸,你在哪?我要爸爸。我好想爸爸。
南南要爸爸回来。
回来,爸爸。
南南眼泪未干,一边打盹一边叫着,一双小手冻得通红。林雨茜跑到跟前搓搓她的小手拉她起来,她说我不听你的话了。你说我妈妈会回来,不对。我爸爸也不回来。你回去。不回去,我还哭。
南南继续一声声地叫着爸爸,妈妈。
杨力的眼睛湿润了。
他飞跑过去把南南抱在怀里说爸爸在这里,在这里。
7
南南望着林雨茜说刚是我不对,你说的对极了,我爸爸真的回来了,又对杨力说是舅妈照顾我,爸,你不在家是舅妈照顾我。我跟她睡觉,她给我穿衣,还给我和军军做好吃的菜。
林雨茜拍拍南南的脸蛋,看到杨力一脸感激的表情不禁眨眨眼,摆着头。杨力问妈怎么样?林雨茜说偏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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