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楚伊瞧她这副模样，心中也是起疑，当下柔声对高湛说道：“我家侍女阿烈本是精通医术，因我总是昏睡不起，今儿还无端端昏厥了，她便对我周遭用的、吃的东西起了疑，她将那些事物都堪堪检查了遍，最后发现原是韩妹妹送的酸梅汤出了问题。”

韩晓一副吓得魂不守舍的模样，攥着高湛的衣摆说道：“臣妾原是听闻王妃娘娘孕吐不止便亲手浸泡了酸梅，让丫鬟熬成汤送与王妃。臣妾实不知晓为何这酸梅汤会出了问题！”

胡楚伊走到桌边，将那盖子掀开来说道：“下毒之人心思也极是细腻，竟没将毒直接放在酸梅汤里，而是放在了这盖子的夹层中，随着时间渐长，方才会慢慢渗透到酸梅汤里，这毒素也会一点点浸淫我的血液，最后不但我的孩儿不保，怕我也会被风寒侵入体内，不治身亡。”

高湛听得额上青筋一根根暴起，弯下腰一下抓着韩晓的手腕将她提了起来，“韩晓你原也是懂医的。当年我娶你入门便是想让你好好照顾兰儿，可是最后兰儿性命不保，现下你竟然还敢下毒害伊儿？当年兰儿的事……”

韩晓双眼通红，如同杜鹃泣血，撕心裂肺一般喊道：“夫主，我知你娶我便是为了兰儿，你对兰儿是这般倾心相爱，我又怎么会加害呢？如今王妃娘娘也是王爷心中所爱的，韩晓只想着不让王妃娘娘重蹈当年兰儿的覆辙，又怎么会加害于她？”

高湛只是冷笑，“但愿你真的没有这个心思才好。”

胡楚伊望着悲恸欲绝的韩晓，心中却渐渐浮出疑窦，说道：“这酸梅汤是韩妹妹亲手送来，一旦我查出身子不爽利了，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她……”

“可是将这毒药放在盖子的夹层中……这般下毒本就隐秘，常人难以发觉，她才会存了侥幸之心！”高湛表情狰狞，望向韩晓的眼神毫无怜惜，只余憎恨。

韩晓闻言却是悚然一惊，她指着那坛子说道：“夫主，这酸梅虽是臣妾泡的，可是这个坛子不过是紫雀在厨房随手拿来，紫雀你快向王爷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韩晓身后一个瘦小的丫头早被这场面吓得哭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王爷……紫雀砸坏了夫人特意为王妃准备的青花坛子，情急之下就在厨房找到这么个坛子，紫雀……紫雀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烈听得她们主仆哭成一片，而胡楚伊又渐又心软的架势，她不愿在众人面前开口，便向胡君璧使了个眼色。

胡君璧会意，厉声道：“你们两个主仆互为人证，谁又知道真假？”

紫雀本就是瘦弱胆怯，被胡君璧这么一呼喝，吓得一骨碌就钻到韩晓怀里去了。

“我证明她说的是真的！”

众人皆诧异地望向声音来处，却见阿茹娜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的面容有一种坚忍的神色，字字铿锵有力地说道：“我作证紫雀说得是真的！”

胡楚伊没想到阿茹娜竟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出来，愣了一下说道：“姑姑，你怎么会……”

阿茹娜望着紫雀，脸露怜悯之色，说道：“那敲破了那青花坛子，吓得直哭。我正要安慰她几句，却看到二夫人身边的丫鬟萱儿拿了这个坛子给她，还安慰了她几句，那傻丫头才破涕而笑。”

胡楚伊蓦地一惊，想起阿烈说出这毒的名字的时候——蛇枯草，不正是当年古兰致命的毒药么？她心里骤然发凉，险些站立不稳，苦笑道：“我对尔朱夫人已然处处避让，为何她还是不肯放过我呢？”

阿茹娜目光温柔地望向胡楚伊，说道：“虽然娘子已对尔朱夫人忍让，可是您怀了孕，生下这个孩子就是王爷的嫡长子了，到底是压了她一头去，她哪里会放过您呢？借韩夫人的手给您下毒，正好一石二鸟，这计好毒啊！”话语到最后余音袅袅，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样子。

胡君璧只听得后背生寒，实无法想象自己妹妹身处这种险恶环境，别说得如何尊享荣华，这性命怕也是时时处在刀刃上，他心中一热，就拉过胡楚伊的手说道：“妹妹，这府中简直就如地狱一般，我又如何能让你再在这种地方？你便跟着我回胡府，就算吃喝用度不如这里，可至少性命无虞！”

胡楚伊眼含热泪望向高湛，却是向胡君璧说道：“哥哥，这毕竟是我夫家，非被休弃我焉能回家……”

胡君璧急得直跺脚，“我个死心眼的妹妹！你难道非得等着被人毒死才好么？”

高湛见他们兄妹争执，不由心下焦躁，牙齿生生咬着，却猛地松开来冲屋外喝道：“给我将尔朱怡君叫来！”

须臾辰光，尔朱怡君将手搭在萱儿手背上，又带了几个奴才晃晃悠悠过来了，虽见得屋内凄凄哀哀哭成一片，却仍是好整以暇地向高湛行了个礼，以手整理花鬓说道：“这大冬天的可是什么事，非把我们给唤过来？”

高湛怒道：“我倒要问你，这坛子是怎么回事？”

尔朱怡君的神色未动，萱儿却“扑通”一声跪下道：“禀王爷，那日奴婢见紫雀因摔碎了韩夫人的青花坛子在厨房哭得甚为伤心，便偷偷从二夫人这里拿了个坛子给紫雀，这事二夫人并不知情，奴婢也不知……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高湛眼如利剑，虽是质问着萱儿，却是咄咄望向尔朱怡君，说道：“上次姑姑说起兰儿的药里混入了蛇枯草，便是你下的毒手。我知你平日虽是跋扈了些，却非歹毒之人，一意为你宽宥。可是如今伊儿的汤药里又发现了蛇枯草，这坛子偏偏又是你府里的丫头给的，你说这事难道会和你脱离开关系呢？”

尔朱怡君脸色大变，一张粉脸渐次苍白，就如院中皑皑的积雪一般，“王爷明鉴，这事原委我原毫不知情，楚伊妹妹的汤药被人下了毒，我也是现下才知。更何况……若是我下毒，我又哪里会用一样的草药，凭得惹人怀疑么？”她虽是辩驳，可是最后一句话却颇为有力，倒是让众人怔了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