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李祖娥不住与这些兄弟子侄互道着吉祥如意的话语，而高洋走到高湛面前时，微微颔首停步，笑道：“我听闻九王妃有孕在身？母后一直惦记着九弟何时才有子嗣，如今倒是放了心了。”

高湛不卑不亢，只是略略含了恭谨笑意说道：“往日九弟荒唐，还让皇兄母后多挂心了。”

高洋的目光落在胡楚伊身上，见她整个人都笼在一身水华红色狐裘里，露出的小脸儿虽瞧着并不真切，可也见得比上次进宫时丰腴了些，但却没有一般孕妇的水肿模样，反而愈是成熟美艳，便微微一笑道：“九王妃倒是愈发动人了。”

胡楚伊谦和一笑，“皇上谬赞了。”

高湛却拥着韩晓说道：“此番进宫，还有一事要禀告母后，怕母后还要乐呵呢！”

高洋一挑眉，“哦？那是所谓何事？”

高湛笑道：“这是我三夫人韩晓，母后也是熟识的。她如今也是怀孕一个月了。”

高洋不由拊掌大笑，“九弟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般喜事连连，今晚可要浮白三大杯了！”

高湛朗声笑道：“这是自然！”

胡楚伊脸上仍带着盈盈笑意，而面孔已是微微泛白，他想起高湛曾说的“兵行险招”，难道便是指韩晓怀孕的消息么？他难道想用这个孩子引起尔朱怡君和韩晓矛盾的爆发？可是稚子无辜，他这般做可是值得么？

尔朱怡君更是花容失色，头上的琳琅玉翠俱是簌簌晃动，她颤声道：“夫主说什么……怡君可是未听清楚……”

高湛望着她微笑道：“韩晓有孕了。怡君你平日与韩晓素来交好，难道你不为她高兴么？”

尔朱怡君忍住内心翻腾的妒忌与惊诧，面上强撑着笑意，说道：“这自然是极好的。”

李祖娥自是了解尔朱怡君的心事，便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儿女之事，各凭天命。今日是九王妃和韩夫人的喜事，说不定明儿就是你的喜事了。”

尔朱怡君勉强露出一抹笑意，可当真比哭好看不到哪儿里，只说道：“但愿如此吧。”

一番寒暄后众君入座。而数名宫装女子手捧玉壶前来斟酒，胡楚伊瞧见香月也在其中，分别半年，她神情颇见憔悴，跪在高湛桌前为他满酒时，一滴眼泪缓缓滑下，正落在高湛的杯中，神态极为堪怜。

高洋兴致颇高，从伶人手里拿过丝弦，坐在高台上拨动了，又唤自己的后宫妃嫔俱是在殿上起舞，酒酣之际，他让那些妃嫔一件件褪去衣衫，而舞蹈丝毫不停，眼见得这些妃嫔脱得只剩下了小衣，而高洋丝毫不见劝止的模样，胡楚伊不由又惊又怒，扭头瞥了高湛一眼。高湛却只是紧紧握住了胡楚伊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言。

六王爷高演却是看不下去了，便起身道：“皇兄，这天寒地冻的，您还是让您的这些妃嫔穿上衣裳，以免冻坏了身子吧！”

高洋笑嘻嘻地说道：“老六你最是循规蹈矩，这么些年只得六王妃一人，我不信你心里就没什么想法，难道你不想看看这些美人儿不着寸缕是什么模样么？”

高演面红耳赤地说道：“皇兄说笑了。”

高洋哈哈一笑，挥手让这些宫娥都下去了，说道：“既然我们六王爷不想看，那你们也都下去罢！”

胡楚伊却只瞧得香月，见她紧紧咬着嘴唇，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极是难堪的面色。她想起自己选秀之时，眼见得皇上皇后感情甚笃，如今看来高洋虽仍尊重李祖娥，可是行事却尽是荒诞，今日他是让自己后宫妃嫔脱衣跳舞，平日也不知有什么荒唐举动，不知这半年香月是如何度过，心中不由既是歉疚，又是怜惜。

李祖娥轻声说道：“皇上您喝醉了。”

高洋哈哈一乐，“我是醉了。大家今夜不醉不归！”

……

高湛趁空和胡楚伊溜出了宫殿，眼见得宫外月明星稀，夜风袭过，有着清凉的意味，让在殿中头昏脑胀之感一扫而空。

胡楚伊狐疑道：“皇上今儿个是怎么了？往日我觉着他不是这么行为不羁之人。”

高湛只是微微摇头，“你别看我这个二哥生得丑陋，其实最是聪慧，当年我大哥就是最忌着他，但还是被二哥装疯卖傻骗了过去。二哥初登皇位平定西魏，改革政吏，颇有建树。这是这半年起他开始迷恋起炼丹之术，听说常服用五石散之物，行为愈见荒唐怪异了。今夜你所见怕再是寻常不过，现下他在朝上一言不合，便是连朝廷重臣也杀……”

胡楚伊惊讶不已，“皇上……可是疯了？”

高湛连忙捂住她的嘴，而他垂下眼眸，有些失神地说道：“我记得我父皇、大哥死之前也都有过这般癫狂的行径，只是都没有我二哥这般……哎，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们高家的诅咒，仿若他们每一个得权者到最后都会变得面目全非。在我记忆里，他们曾都不是这样的……”

胡楚伊挽住了高湛臂膀，有着殷殷之意，“夫主，日后你会不会……”

高湛凝视着她，柔声道：“我不会，我永远都不会的。”

胡楚伊仰望着高湛星眸，脸上缓缓露出温暖的笑靥。

韩晓跌跌撞撞从殿里走出来，扶着柱子，望着月光下溶溶的高湛和胡楚伊，当真是男的英挺俊朗，女的娇俏可人，看上去这般般配。她妒恨难言，正要上前几步，却猛然觉得一阵反胃，那刚刚吃了几口的山珍海味都翻天覆地般地涌了出来。她这一呕登时就惊动了正是脉脉含情的高湛和胡楚伊。

高湛下意识地挡在胡楚伊身前，定睛看清正是韩晓扶柱呕吐时，倒是微微放了心，于是扭头微微颔首，慢慢走向韩晓，尽了力和颜悦色地说道：“不是天冷么，你刚刚有了身孕，不要这么贸贸然地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