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楚伊听他说得情真意切，可是心中偏偏有着麻木，到底无法生出感动来，便只能低下头，任凭泪水在她粉色的衣衫上染出痕迹，如同纵横的花枝一般。

高湛嘴角忽而衔了一抹笑意，说道：“若非长恭，怕我也不会这般急着想你吐露感情，我到底是害怕，长恭这般完美的男子，你会随着他走。”

胡楚伊心中倒是有几分愧意，在高湛待她若即若离的日子里，长恭待她这般好，她不可否认自己曾经有过片刻的动心；而现下自己不再想着长恭，也不过是因为这个孩子，让她认了命罢了。

高湛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欢愉地说道：“现下你有了我的孩子，我倒是不再害怕你会随着长恭走了，可是我却也怕你会被尔朱怡君和韩晓她们这般联手害着。楚伊，你虽然聪颖也有心计，可是到底——”他叹了口气，“到底没外戚撑着，又没有那般歹毒的心思。我总是担心你。”

胡楚伊倚在高湛的怀里，眼底满是阴鹜，而脸上却只是带着温柔笑意：“夫主放心吧，楚伊会尽量保全自个儿的。”

高湛捧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坎上，说道：“楚伊，我总是害怕你逞强。我记得两年前第一次看见你，你奋不顾身地在一帮乱臣众去救那个女孩儿，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个女孩子倒还真是特别，年纪小小却是侠义心肠，这么奋不顾身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所以两年后，我在宫门外看到你在选秀，你被司马聘婷羞辱了，那么委屈却只能隐忍着的模样，我那么心疼，我想我一定要将你求回来，不让你在后宫之中湮没在那么多的红颜里熬到白发渐老，我要让你做我的正妃。”

胡楚伊听着他殷殷情致的言语，却是娇躯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高湛说道：“夫主……第一次看到我……是我在救阿烈的时候么？难道那个射箭救了我和大哥的是你？”

高湛见她吃惊模样，便莞尔一笑，“是，其实我早想告诉你了，只是你在府中那么长时间，我们却始终互相提防着，哪里能吐露心声？”

胡楚伊几不可置信，“夫主……这当真是你……”

高湛柔和笑道：“你原以为是长恭是不是？你与长恭这般投缘，我一开始只是妒忌，后来倒是想明白了缘故，长恭善于骑射，他往日又是喜欢戴着面具的，你定然是以为那人是长恭了。”

胡楚伊羞惭地说道：“臣妾愚昧。”

高湛摇摇头，口气中不无自嘲，“我这些年都是纵情声色的模样，谁还能记得我这个广平王也是能驰骋疆场，善于骑射的呢？怕是提起我，都不过笑我是个酒肉之徒罢了。”

胡楚伊听出他言下的落寞之意，便宽慰道：“夫主既胸怀大志，现下自只能隐迹藏形，他日总有一展抱负的时候！”而她心下却是翻腾，她哪里会想到，她曾仰慕的那位儿郎，她原以为是长恭的侠义之士，兜兜转转竟就是自己嫁的夫君，可是这事实却实让她惊多过于喜，只是让她忐忑不定。

高湛眼睛锃亮，豪爽笑道：“说得好！我高湛便等着那一日了！”

胡楚伊闭上眼，这一年来的无数事由，便涌上心头。她想或许自个儿和高湛之间当真便是天意注定，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呢？这么想着她心里倒是泛起幸福的意味来，唇角上扬，带出一抹笑意。

高湛与胡楚伊相拥，共望西窗剪纸，听着雪落檐上的声音，心中倒是格外宁静，便若天地之间，此刻只有他们二人而已。

高湛的下巴轻轻贴在胡楚伊的额头，说道：“这些日子我只是宠着韩晓，你该知道什么缘故，可不要吃味才好。”

胡楚伊柔柔笑道：“我只怕夫主还不够宠韩晓，尔朱怡君的怒气还不够盛，又怎么会吃味呢？”

高湛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倒是豁达的很。”

胡楚伊叹道：“只是尔朱怡君和韩晓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若要她们翻脸，怕不是那么容易。”

高湛倒也有些觉得为难，这般想了一想说道：“看来是要兵行险招了。”

胡楚伊抬头问道：“夫主想如何去做？”

而高湛只是略带狡黠地笑了一笑，“过几日便是小年夜了，到时你便知道了。”

高湛不敢在胡楚伊这儿多做逗留，又嘘寒问暖几句后，便要往雪地里走去，胡楚伊到底有些不舍，却也只能送了高湛离去。

阿烈蹑手蹑脚地走到胡楚伊身畔，低声道：“这当真想不到，原来王爷才是当日救我和娘子之人。”

胡楚伊有些怔怔出神，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阿烈你都听到了是不是？我也没想到，原来这缘分竟是早就注定了的。”

阿烈眸中倒也有几分宽慰，“这便好，倒也算是娘子求仁得仁了。否则阿烈总替娘子委屈呢。”

胡楚伊摸了摸渐渐圆润起来的肚子，说道：“阿烈，我到现在都有些不相信这一切竟是如此。你说这是不是我做的一个梦？这梦会不会太圆满，如果我醒来发现一切不是如此，可怎么办才好？”

阿烈搂住了她的肩膀，轻声笑道：“娘子莫要患得患失了，这一切可不是假的，王爷就是娘子的良人，这缘分原来是早在多年前就注定了的。”

胡楚伊扭头望着阿烈，眸子熠熠发光，连两颊都因着激动而红彤彤的，“阿烈，这以后我便要陪着夫主同舟共行了。无论以后他要去哪里、做什么，我总会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但愿他也待我一般才好。”

小年夜很快就到来了。高湛携三美共同参加皇上皇后在宫中摆的筵席，高欢当年膝下十五子五女，除了已逝的高澄，其余尽皆携带家眷来齐，济济一堂，极是热闹。

胡楚伊望见在人群中的高长恭，见他白衣狐裘，面若冠玉，气宇更是轩昂，心中倒也欢喜，见他目光遥遥向自己望来，便也对他微微点了点头。而高长恭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眼神却是一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