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恭怔了一怔，他的锐利目光在郑柔面容上盘梭了两下，看到她面容上映出的温柔、期待和不安的神情，忽而心中感动，温柔笑道：“不会。若是你觉得什么时候可以那婚礼就什么时候举行。”

郑妹几乎就要冲口而出“现在就可以了”，可是她到底是有些害羞，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当下微微低下头，说道：“小妹一切都听王爷的。”

高长恭笑容如同三月春风般温柔，他说道：“你刚刚受了惊吓，便歇着一歇。待吉时再到，我会让丫鬟通知你。”

“是。”郑妹头几乎要埋到胸前，声如蚊蝇，若不是高长恭耳力较好，当真便什么也听不到了，他不免为着这个害羞的姑娘感到几分好笑，便叮嘱道：“你好好休息吧。”说着推门而出。

高洋探完李祖娥出来，见到高湛搂着尔朱怡君前来，便撇去那阴郁神色，朗声说道：“九弟，那些宾客可是安顿好了？”

高湛却是轻嗅尔朱怡君身上的幽香，旋即方才恭恭敬敬地对高洋做辑道：“禀皇兄，臣弟已向他们解释，这不过是东魏打前来的奸细，不识我们大齐天子的皇威，竟想借着兰亭王的婚宴行刺我们的大齐天子，自然是被我们轻易歼灭。现下我们护卫军已在兰陵王府做好戒备，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臣弟已对受惊的宾客做出抚慰，让他们酒水尽欢，现下就等下个吉时，便可让长恭和那郑家娘子拜堂成亲了。”

高洋微微点头，赞许道：“你做得很好。”

高湛只是谦逊道：“臣弟只是尽自己绵薄之力，毕竟这吃酒采乐之时臣弟最是擅长，要说到上战场打仗什么的，臣弟可就远不及二哥六哥，也不及长恭了。”

高洋唇上不由染上一抹笑意，“九弟过谦了。”

高湛搂着尔朱怡君肩膀，笑嘻嘻地说道：“怡君，夫君一番劳累，现下只想躺在榻上，让怡君好好揉捏一下肩膀。皇兄，我们这就告辞了。”

尔朱怡君不由以肘轻捶高湛胸部一下，娇嗔道：“好个没正紧的！”

高湛笑着跟高洋请辞道：“眼下没什么事了，臣弟可就要先告辞了，和我的怡君好好享受这逍遥一刻了，皇兄莫怪。”

高洋笑着挥手道：“快去快去吧！”他看着高湛和尔朱怡君这般打情骂俏着，眼底不由浮出一抹笑意，说道：“便如同九弟一般做个逍遥王爷，倒也是快活。”

高湛和尔朱怡君借着高长恭王府后院的厢房一番风雨，温存过后他半敞着衣衫坐在床上，望着俯卧在榻上的尔朱怡君，被衾只盖到她的双手肘处，露出她羊脂一般细腻洁白的背部，他瞧着不由心喜，便伸出手在她背部轻轻抚摩着，听到她半睡半醒间发出舒适的嘤咛声，他忽而想起自己在很多年前，自己和尔朱怡君初见面时，她摘下脖子上的那块羊脂白玉要给自个儿戴上，那会儿他看着那几乎比那块玉还要白皙嫩滑的皮肤，便也有些微微发怔，而他也记得尔朱怡君那会儿羞涩的笑靥，恍恍惚惚，这么三年多辰光，他和尔朱怡君却都恍若隔世了。

他听着窗外的鞭炮声，想着高长恭和郑妹新婚，而在很多年前若他不在父皇面前拒绝他和尔朱怡君这场婚事，他们原本也可以这般顺顺利利地成了亲，而他们之间不定就会走到这无可转圜的地步。

高湛侧头看着尔朱怡君，因着刚刚欢好，她的发髻已经散乱，几缕乱发勾勒在她的侧颜，她的面容是温润的，便如同她曾送给他的那块羊脂白玉一般。因着尔朱家的地位，而她又是家中最宠爱的小女儿，她在京中一向横行无忌，曾骑着马冲进皇城，而一向对臣子严厉的父皇看着她如此放肆，却只是微微笑道：“尔朱大人，你的这个女儿可一般哪。”那个时候的他十四岁，个子长得还不甚高，立在几个大哥身后，便如同细细的小豆芽一般，他有些好奇地望着那个女子，却未料到她在一年后成为他被赐婚的“妻”。

高湛为尔朱怡君轻轻拉上被衾，为她拂去那几缕凌乱的秀发，而自己默默起身，披上了外衣。床边拴着的那个香囊散着幽幽的沉香味道，上面挂着的小铃铛随风“叮呤当啷”作响。他瞥了一眼那个香囊，那曾是他们婚后他亲手为她寄在裙褂上的，他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说：“为夫这么多年也没送过东西给夫人，这样东西便当为夫送夫人的生辰礼物吧！”他听着铃铛声响，嘴角就牵起一抹讥讽的笑来。

高湛走到窗前，推开一扇窗凭栏而望：本是个艳阳天，不知怎的淅淅沥沥下了雨，他不由笑了一笑，心道难道真的是开春了，开始下了春雨了么。

他想起尔朱怡君的面容，也曾如同这三月春风般舒畅的笑容，可是在他拒婚后，他就从未在她面上见到过这样的笑容了。他记得那一夜，尔朱怡君带着她父亲的兵符前来，她瞪着他，说道：“高湛，你若此刻就休了古兰娶我，我便让我父亲调动兵力，为你反了这皇城！”

当时的他吃惊地看着她，说道：“怡君，你莫不是疯了？这天下是我父皇的，难道我还要弑父谋位吗？”

尔朱怡君的笑容如有癫狂，她说道：“你以为你的父皇还是当年那个自小小马夫一路打了天下而来的勇士吗？他已经老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有多久没看到他上朝了？他老了、他病了，他终将会将这个天下拱手让人，若你此刻不去，便自会有人取而代之！”

他只是不信，拂袖道：“我大哥和我父皇虽起了误会，可是我父皇这么多年都记挂着他，他是想召大哥回朝继承皇位的；何况现下皇城守卫是二哥和三哥，三哥暂且不论，二哥最是敦厚之人，他定会遵从父皇遗诏，不会做出这大逆不道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