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女神之女(7)

作者:全民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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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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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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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914字

带领洛克来到这里的士兵们将他团团包围,摆出随时进攻的架势。虽然变装成为普通士兵,然而仔细去看,他们都是保护王族的精锐士兵。看到站在他们后面的里博拉,洛克笑了。


“我是来见血肉至亲,还需要刀剑吗?”


“我只是想确保安全。”


“是吗?那你的安全谁负责?娘娘吗?”


“与其相信娘娘的慈悲之心,还不如相信困境中的人说的话。这话以前我也听过,在雨中,那时候我的两条胳膊还健在。”


洛克皱了皱眉头,努力思考这句话的意思。这时,萨米娜说话了:


“都退下吧,我好久没见到弟弟了,想和他聊一聊。”


里博拉行礼之后,带着士兵们退下了。说是出去,其实仍然严守在四周。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立刻冲进来。洛克不可能逃脱他们的掌心。


“三年没见了。”


“三年了,姐姐。”


“这个称呼比娘娘好听。”


“凡是叫你娘娘的人,没有哪个人真正爱惜你。”


萨米娜笑了。


“是吗?安德罗斯也不叫我娘娘啊。”


“陛下不可能爱惜任何一个女人。”


“任何一个女人?差不多。”


萨米娜耸了耸肩膀,脱掉斗篷,扔在地上。


“于是你代替陛下去爱惜他的女人?”


洛克差点儿就被卷进去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故意装作没听懂。


“你说什么呢?没想到姐姐还想翻出以前的事情。”


“什么事,你背叛我的那件事?”


“这个嘛,我真的不想再提起。不过,如果你非要说,那么背叛的人是姐姐,不是吗?”


“我是没办法,那是父亲决定的事情,你觉得我可能拒绝吗?”


洛克忍住了嘲笑。现在不能笑,如果惹恼了萨米娜,她会回到最初想说的话题。必须避开这个话题。现在要说的不是三年前的事,而是十二年前的事。


“啊啊,原来是这样,我还不知道呢。怪不得国婚那天坐在轿子上的姐姐看上去那么幸福。因为无法拒绝,所以及时放弃?”


“你为什么要去看?至少你是不愿意看到这个场面的,不是吗?”


“哈,你是不是希望我自杀?”


“我当然不希望了。我以为你不会变,就像你承诺的那样。”


洛克闭了会儿眼睛,又睁开了。萨米娜仍然眨着眼睛看他。关于萨米娜美貌不复存在的传言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不过洛克现在才知道,她的美丽之中隐藏着什么。那是所有人都必须围着她转的傲慢,正是这种傲慢践踏了无数人。


突然,萨米娜走过来,把嘴唇贴上洛克的嘴唇。也许他应该接受萨米娜的吻,然而刻在心底深处的反感使他嘴唇紧闭。萨米娜马上离开他,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洛克摇了摇头,说:


“是啊,姐姐贪恋国母的位置,离开了弟弟,却以为弟弟会永远站在远处等待自己?”


“贪恋?这么说不对。我只是……”


“只是连握在手里的小小麦粒都不愿意放弃,不是吗?”


萨米娜耸了耸肩。


“可是我错过了。你现在不在我手里。”


“你忘记我在这个过程中做出的牺牲了吗?”


“那个女人和孩子?我生不出孩子,你以为我会饶恕另一个生了孩子的女人吗?无名无分的平民百姓,如果她以为能和你永远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那她也太目中无人了,不是吗?虽然只是小妾……”


洛克握起拳头,却只是朝着空中挥了挥。他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音。


“艾文莉是我的妻子!”


萨米娜盯着洛克。曾经像女神的姐姐不可能懂得设身处地地思考别人的不幸。她为了得到自己没有的东西苦苦挣扎,却把别人的缺失视为缺陷。那张美丽的脸庞现在令人眩晕。缇娜和吉恩的面孔在她的脸上重叠了。洛克发誓要保护他们,再也不能像失去艾文莉和贝利斯那样失去他们。因此他不能激动。他强迫自己镇静。


“这个场所很适合叙旧,不是吗?”


萨米娜立刻做出反应。


“你要是不说那些令人不快的话题就更好了。这里留下了我们的很多回忆,是吧?”


两个人都十几年没来这里了。这是位于王城高处的白房子,也是埃克劳斯的母亲,他们祖母的别墅。小时候,兄弟姐妹们都来这里玩过。祖母去世之后,这里没有人居住,只有侍女偶尔来打扫卫生。换句话说,这里是十九岁、二十一岁的青春男女玩火的最佳场所。


“如果当时按照我们的计划逃到远方,像皮罗瓦这样的地方,现在应该大为不同吧?”


那么,萨米娜会不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呢?谁都不知道。后来意识到自己的真实面目,义愤填膺地分手?还是仍然保持着赤脚少女时代的温柔?他们无数次海誓山盟,最后去皮罗瓦的人却只有洛克。当然,他也不是孤身前往。


“不知道。不过,我想姐姐现在应该更幸福吧?”


“不。因为王宫里没有我的孩子。”


“那可不行。看来是祝福姐姐的女神忘记了。”


“女神忘掉了非常重要的事。在埃弗林王宫,没有孩子的女人犹如傀儡。只要有人生了孩子,我就连陪衬都算不上了。不管是什么出身,不管是否美丽,不管是否有教养,伟大的埃克劳斯的女儿什么都不是。只有生不生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很恶心?”


“姐姐说得对,但是世界上恶心的事情不仅这一件。”


不管洛克说什么,萨米娜都漠不关心。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说道:


“所以我无法原谅那个女人。”


洛克顿时紧张起来,慢吞吞地说道:


“艾文莉已经死了。”


“谁说那个女人了?我说的是艾瑞缇娜,那个为安德罗斯生下儿子的卑贱舞女。”


洛克摇了摇头。


“我记得,不过不是已经死了吗?”


萨米娜突然大笑起来。


“你真会演戏。我要是不知道,肯定会信以为真。”


“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把他们藏起来了吗?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孩子。”


洛克紧咬嘴唇,然后叹了口气。


“不可思议。你怎么会产生这种妄想?做梦了吗?”


“差不多吧,不过比做梦更信得过。好了,说吧,他们在哪儿,过得怎么样?”


“你无缘无故说这些,你觉得我会配合你的幻想吗?好吧,两个人都去了天堂,最近我偶尔会去那儿。他们两个人都过得很好。在天堂,当然好了。这样说行了吧?”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吗?我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跟我实话实说。别胡说八道了。”


“你才胡说八道!”


萨米娜走过来,站在洛克面前,盯着他的眼睛。洛克也毫不示弱。萨米娜说:


“你失去了那个女人和孩子,看到艾瑞缇娜和伯利提莫斯就心生同情,于是偷偷把他们带出银月之门。你独自回来,差点儿被发现,不过你编造出妓院之类的谎话,成功脱逃。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谎言吗?我不是傻子。你不是那种出入妓院的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就是这样,心里只有一个人,而且你喜欢打抱不平,所以你照顾他们母子,目的是让我陷入窘境。”


“是这样啊。姐姐害死了艾文莉和贝利斯。听你的意思,我救了姐姐要杀的两个人。如果是真的,那的确很了不起。如果是真的该有多好。可是我连陛下的宠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却要在见面之后立刻制订计划,将她送到外国。这样的事情对我来说绝非易事,太遗憾了。”


“你怎么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那个女人生儿子的时候,坐着花轿周游全城,还撒了金币!”


“你别以为你在意的人,其他人也都在意。陛下得不得到王子,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再说我也不需要金币。”


洛克不为所动,萨米娜眉头颤抖,眨了几下眼睛。她似乎发生了动摇。


“不,你在说谎。”


“哎呀。你去哪儿请了神灵吗?既然这么确信,这三年你为什么不采取措施?这期间我四处闲逛,但是每到父亲忌日,我都会按时赶回来。”


萨米娜噘起嘴巴,猛地转过身去,厉声喝道:


“阿尤布!”


洛克在心里说道,是的,我就知道这个人会出现。


露台的门开了,戴着头巾的男人走进来,朝着洛克行礼。虽说早已料到,但他还是忍不住紧张。阿尤布开口说道:


“昨天刚见过面,今天又见面了。这里风景真是不错,站在外面也不觉得闷。听说这是两位小时候追逐打闹的地方。”


“闲话少说,既然你出现在这里,看来是你下了神谕吧?”


“小人和恶鬼打交道,跟神灵相距甚远。”


“看来恶鬼也做起间谍来了。跟踪我三年,终于向你报告了?洛克把女人藏在遥远的外国?看来要想不被怀疑,我只能独处了。”


阿尤布再度行礼,说道:


“从现在开始,我说的话可能有所冒犯,小人先谢罪了。”


洛克皱起眉头。阿尤布转身面对萨米娜。


“几年前,娘娘曾经命令我呼唤恶鬼,对付陛下的宠妃艾瑞缇娜和她的儿子。恶鬼是食欲的化身,只要让它闻到人的气味,它就必须嚼碎那个人的肉和骨头,否则不会钻回地底。上次那个恶鬼不见了,我已经知道那两个人肯定死了,于是就向娘娘汇报,只是没有发现尸体。恶鬼吃过之后,本来就不会剩什么,但是连根头发都没有存留,我多少有点儿吃惊。不过现场有血迹,于是我就这样向娘娘汇报了。娘娘经过深思熟虑,也相信了。恶鬼闻到血的气味之后,肯定不可能空手而归。”


洛克听缇娜说过,也猜得差不多了,但是现在真正听阿尤布说起这件事,还是觉得无比丑陋。萨米娜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或许您不知道,不能两次派恶鬼伤害同一个人。事实上也没有必要。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是心存疑虑。昨天夜里,看到洛克大人的时候,我突然开眼,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这种情况非常罕见,我做了一辈子这种事,还是第一次遇到。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想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恶鬼既然没有杀死目标,直接回到地里,那么未完成的咒术应该还会继续发挥作用。呼唤恶鬼的咒术很简单,所以必须完成咒术的压力反而更强烈。随着时间的流逝,咒术的力量顽固地游转在目标周围,就像用毛笔在纸上不停地画圈。最后,纸肯定会碎,是吧?就是发生了这种事,咒术的压力逐渐破坏目标身边的自然气场。魔法师称这种气场为魔力,但是咒术师不会魔法,只是称其为自然气息。如果是普通人,不会对日常生活产生任何危害,但是像我这样的咒术师或魔法师,很容易就能看出破碎的部分。昨天我看到了,洛克大人身边也有这种气息。”


“是吗?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你说我周围有那种东西,而且是因为你在几年前对女人使用的咒术,你确信吗?这个逻辑听起来真是荒唐,好像全世界的咒术师或魔法师只有你自己。”


“小人怎敢说出如此放肆的话?肯定是有原因的。”


阿尤布掀开斗篷,伸出自己的胳膊。他的胳膊上密密麻麻地刻了很多小字,像是某种符号。全部文字都是叫作“伊弗尼什”的古文字。洛克也学过古典,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不过那些文字要么倒刻,要么是两个字结合,要么加入了其他的符号,形状都发生了变化。以前他听说过,这种变形的文字常常用于诅咒和恶咒术。一条胳膊上就有二十多个这样的文字。阿尤布指着某个字说道:


“请看。”


这是由表示爱情、恋人、盲目、牺牲等含义的文字“基德拉”和表示坠落、破坏、失败、离别等含义的文字“泰塔”合成的图形,比其他图形大且清晰。准确地说,像昨天刚刚刻的一样深,像被烧过一样黑。


“昨天才变成这个样子。小人斗胆……”


阿尤布伸手抓住洛克的胳膊。那个字变成火红色,而且发出皮肤烧焦的气味,同时冒起了烟。那张只露出嘴角的面孔也变得狰狞扭曲。阿尤布小跑着后退,跌跌撞撞。


“呼……现在,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洛克努力摆脱心底油然而生的可怕预感。


“不知道,你说吧。”


“这是我为了对艾瑞缇娜和伯利提莫斯施行咒术而刻的标志,现在它和洛克大人发生反应,意味着咒术的目标物,也就是他们母子二人在洛克大人身边,而且是很长时间。”


洛克没有回答。萨米娜开口说道:


“好了,现在该你解释了吧?”


“我……无话可说。如果姐姐相信这个人的咒术,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


“你不承认?”


“我不认识那个女人。我想说的只有这些。”


他们之间流淌着沉默。洛克在心里盘算,如果此刻夺门而出会是怎样的后果。他真的很想这样。如果可以逃跑,如果可以像魔法师那样从这里消失……


“我真想相信你的话。”


萨米娜说这话的时候,徘徊在想象世界里的洛克突然回到了现实。这句话出乎意料,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如果你说的话属实,我们就没有必要互相憎恶了,不是吗?如果我们姐弟俩能够回到从前,那该有多好。”


洛克根本不想,但他只是耸了耸肩。萨米娜也跟着耸了耸肩,然后转头看阿尤布。


“拿坛子来。”


阿尤布又去了露台,拿来两个小坛子。盖子上包着布,侧面抹了红色的封蜡。除此之外,和普通坛子没什么两样。阿尤布小心翼翼地把两个坛子放到地上,仿佛那是什么宝物。


萨米娜说:


“即使你说谎,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还是有恢复的可能的。只要从现在开始纠正就行了。别人背叛一次,我就无法宽恕,可你是我的弟弟。不过,至少你要做出保证,对吧?”


“你让我保证什么?”


“当然是保证你真正回心转意。”


“总要犯下什么错误,才谈得上回心转意,不是吗?我觉得我没犯什么错啊?”


洛克泰然自若地说着,心里却惦记着那两个坛子。里面是什么呢?如果萨米娜什么都不知道,她不可能如此镇静。


阿尤布说:


“小人和恶鬼打交道,以前就为埃克劳斯大人和海洛迪恩大人,以及王后娘娘奉献过绵薄之力。他们每次都给我丰厚的补偿,但是小人并不贪恋财物。只要能让我一辈子钻研咒术,即使身居窝棚,即使衣衫褴褛,我也心满意足。所以每次小人行使咒术,都要求得到一件东西。有了这个东西,小人的学习才能有所进展。”


阿尤布在坛子上面展开一只手掌,像介绍什么人似的说道:


“打个招呼吧。”


封蜡碎了,坛子盖剥落下来。阿尤布在地上铺了一张纸,倒出坛子里面的东西。坛子里面滚出一个人头,干巴巴的,很小,像是从木乃伊身上砍下来的。洛克吓得连连后退,阿尤布笑着说道:


“你这么害怕,阴间的死者会伤心的。”


“什么?”


“仔细看看,这是谁。”


在摇曳的火光中,洛克死死地盯着人头。皮肤干得像皮革,头发如碎草般散乱,张开的嘴巴像是在大声呼唤某个人。当视线到达耳环的时候,洛克突然感觉脖子发硬,喉咙像着了火。狭窄的额头和细长的鼻子,尖部微断的门牙和戴在耳朵上的两个大银耳环。


是艾文莉。


洛克嘴巴咧开,脸颊颤抖。萨米娜呆呆地注视着他,开始流泪。阿尤布从第二个坛子里倒出更小的人头,这时洛克扑向阿尤布。不,是差点儿就这样做了。外面的士兵们大概已经预料到这种状况,四个人冲了进来,紧紧抓住洛克的四肢。无声的战争持续良久,什么话也没有,挣扎没有任何效果。


“我也不想这样。”


萨米娜说着,使了个眼色。阿尤布把人头放回坛子,然后低下了头。


“对不起,重提旧事,让大人伤心了。”


阿尤布目不转睛地盯着面色苍白的洛克。他的双臂已经被绑在身后,两名士兵分别贴在他的两侧,各自抓住他的一条手臂。


“我诅咒你,你一定会落入奥达努斯之手。”


奥达努斯是掌管复仇和诅咒的神灵,素以滥用职权着称。他在意的不是对与错,也不是眼前的事情可能导致的结果,而是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只要呼唤奥达努斯的名字,就能成为诅咒,但是常常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因此奥达努斯得到了“双刃手”的外号。阿尤布隐隐地笑了。


“光荣地待在奥达努斯的黑掌里吧!”


阿尤布重新盖好坛子,放在身后,然后自己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