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晓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29
|本章字节:12950字
二、蓝冰原来是个女生
开始还以为蓝冰是个男生,经过打听,才知道是隔壁班那个新来的不惹眼的小女生。不高的个头,齐耳短发,一张大众化的脸,她被湮没在人群中是正常的,如果非要把她从人群中分离出来,你一定要注意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
见到她时,我一直盯着她清澈的眸子,居然忘了说话。
“你找我?你是田雨?”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蓝冰反问我。
“是!是!我叫田雨,我找你。”慌乱的回答,我的脸在瞬间一片绯红。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叫田雨?”我紧接着问她,很奇怪她怎么会知道我。
“听老师说的,你的作文写得很好。”她脸上挂着淡淡的表情。
“老师说了,你的作文写得比我好,所以想认识一下,没想到是个女的。”
“女的怎么啦?你这人还重男轻女?这么封建呀?”她突然笑了一下,很浅的笑容,一晃而过。
“不是啦!男生交往起来会方便些。”面对她平淡的表情,我一直处于被动,心里慌慌的,说话老是词不达意。为什么慌自己也不明白。
“女生交往起来难道就会给你带来麻烦?”她紧盯着我的眼睛,有些恼怒。
“不是这样的,我很少和女生打交道,不知道该如何相处?”我说这话是实话,不用说女生,就连男生我也很少交往的,在学校里我和大家和平共处,但仅仅只限于共处。没有交往,也就没有冲突。我身边没有可以谈心的同学,因为我们所想的问题相差甚远。可能因为家庭的原因吧,我比较早熟,他们谈论的一般是某个歌星、影星,而我想得更多的是关于生活、生存以及自尊的问题。
“我不仅看过你的作文,还看过你写的几首诗。意境很美,只是伤感了些。你很孤独,对吗?”
“你可以从诗中感受到我的孤独?”我惊奇地问,满脸诧异地望着她。
“嗯!其实在这里,我也是孤独的。我没有朋友,我的家人都在外县。因为户口的问题,我只能回来这里参加中考,暂时寄住在一个亲戚家。”
“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有些吃惊,她是一个弱小的女孩,怎么可能独自生活呢?
“住在亲戚家,还算好吧,他们对我也还好,只是彼此都很陌生。来这儿之前,我没见过他们。”蓝冰说话时,把目光转向了窗外,在目光转移的片刻,我却清楚地从她眼中瞥见一抹稍纵即逝的黯淡。她是个忧伤的女孩,她和我一样孤独。一种源自心底的怜爱在我心里暗自升腾起来,丝丝缕缕,充斥着年轻而豪迈的心。
“交个朋友吧!好吗?在这半年里,你不会再孤单的。我想,我也是。”鼓起勇气,我第一次向别人提出交朋友。
蓝冰听了我的话后,点头,微红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颜。
她亲戚家离我家不远,每天上学,我们不约而同地会等候在巷口的拐角,然后一起去学校。在路上,我们很少说话,因为怕引起同学的误会。我们只是一前一后地走,中间相隔几米。一般都是她走在前面,我的影子在她脚下,有时却是我踩着她的影子。在学校里,因为是隔壁班,一下课我们就可以看见对方,相视而笑却不言语。她凝望我的目光温柔而真诚。那段日子,是我过得最快乐的时光,因为有她,一切都变得美好而温情起来。
三、一起努力,并驾齐驱
那个夏日里,我们总在夕阳西坠时赶往学校上晚自习。凉爽的晚风肆意地吹,夹杂着泥土和青草淡淡的馨香,伴我们同行。绚烂的晚霞燃烧着整个西边的天空,也把柔和的霞光投在蓝冰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油彩般的光泽。她常常会在路上唱《乡间小路》,我和着她的歌声,一起哼唱。那清丽的歌词正是我们那个夏天里的写照。
每次离开学校,拐进小巷后,我们才开始说话,说繁忙的学习,说作文和诗歌,还畅谈自己遥远的理想。我们相互欣赏着,鼓励着。我们都很喜欢对方写的文章,却也能心平气和地给对方提出缺点和意见。最喜欢蓝冰简洁而又情真意切的文字,她当时给我的意见,对我现在的写作是有影响的。每次写好作文后,我们总是第一个让对方过目,互相指出缺点,再修改。语文老师很惊讶我们的进步,他曾说:“你的文章中有她的影子,她的文章中有你的味道。”当时,我并不理解老师这句调侃的话,只在乎我们作文的分数。“一起努力,并驾齐驱”是我们当时约定的小秘密。
我们一起到市里参加全市中学生现场作文竞赛,一起向市日报投稿,结果是平分秋色。我在作文竞赛中获得了初中组二等奖,是当年县里唯一的得奖作者;而蓝冰的两篇抒情散文都被报刊选用,分在两期刊登出来。她成了学校第一个得到稿费的学生。一时间,我们俩成了大家注目的对象,好像约定似的,我拿到获奖证书和奖金的当天,她也收到了报社寄来的样刊和稿费单。我们兴高采烈地一路狂跑,蹚过小河,跑到荒芜的城郊。那里有茂密的树林,还有大片的青草地。我们在那里向着天空大喊,我们放声歌唱。在摇曳的芦苇地里欢快地追逐、打闹,最后我们背靠背坐在一起,沉默。苍茫的暮色笼罩四野时,我们依旧坐在青草地上,伴着夜黑长久地沉默着,彼此感到了心的忧伤和潮湿的泥土扑面而来的凉意。
四、贫穷的家,让我害怕蓝冰的到来
我们知道,中考过后,我们终将要分开。她要回到外县的家。她已经报了省城的一所中专学校,而我按照父亲的意愿,报了县一中。在填写志愿表的那天,我们对视的目光就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忧伤。我想,我们都明白,分开后,我们将不会再有时间在一起。我们都很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只是小心翼翼地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难过和感伤。晚自习回家时,我们不再急急地走,而是慢慢地一路吹着夜风,仰头看巷子上空的一线天宇,看闪烁的星辰和皎洁的明月。我们没有说话,但我们都能从对方的脚步声中感受到彼此的失落。
我家那时很穷,房子破旧,我一直没有勇气邀请蓝冰到家里来。可能蓝冰从我的衣服或者是拮据的生活开支上看出了这点,我不说,她就不问。直到中考完,走出考场回家时,她第一次提出想到我家玩。我沉默了片刻,心里很犹豫。我那一贫如洗的家,那岌岌可危的房屋会不会把她吓跑?她在外县的父母都有一份稳固的工作,住的是单位的楼房。虽然说不上富有,但也不算贫穷了。
“怎么?不欢迎吗?”见我不说话,她笑着问。
“不是!我怕……怕你不习惯。”我不知能说什么。我害怕贫穷,贫穷所带来的屈辱太多了,让人刻骨铭心。怎能忘记母亲生病的那些日子,因为没钱,只能睡在医院的过道里,成天遭受别人的白眼和耻笑,就是那同情的目光也会让我抬不起头;还记得大哥女朋友第一次来家里时,大哥的唯唯诺诺,百般讨好,以及那女人冷漠的表情和不屑的眼神让我终生难忘。那女人一离开我家,还在路上就向大哥提出分手了,她说我家太穷,太恐怖了,那样的危房怎能住人?她的离开异常坚决,无论大哥如何努力也无法挽回……
“我们是好朋友,我想见见你的家人,问候一声,明天我就要回到父母身边,以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可以吗?”她有些恳求。
“嗯!”知道她终究要离开,我不想拒绝她的心愿,只是心里患得患失。我们只相处了半个学年,但她却比任何一个同学都重要。我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就算只是含笑对视,心与心也是感知的。也只有和她在一起,我才能敞开心扉,无所不聊,变得快乐。
五、被风吹过的夏天一晃经年
她终于去了我家,一直很平静。她对我家的每一个人都是微笑而礼貌的。她坐在我住的窄小阁楼里,任凉风吹乱她已经披肩的黑发。时间过得好快,她的齐耳短发已经披肩了,更显出她柔媚的一面。她站在窗口,望着窗外不远的前方,那里有座古老而破旧的老屋,老屋的后面有个草木茂盛的荒园,不知疲倦的知了正欢唱着它生命的歌谣,燥热了整个夏季。
我和蓝冰一直没说话,静静地坐在一起,沉默着,感受这最后的温暖,直到暮色降临时才惊醒过来,只是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我要走了,明早的车。”她离开我家前努力地向我笑了一下,明明是笑的,泪珠子却扑簌簌滚落下来。她把家里的地址留给我,希望我能够写信给她。
我一直留着那个地址却从来没有写信过去,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该说的话似乎早被我们说光了。她离开的那天早上,我去送她了,但我一直躲在站台柱子后面始终没让她发现。在她上车前,我看见她一直在四处张望,在寻找。我知道她在寻找什么,但从她到我家后,我已经没有勇气再面对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离开,远远地为她祝福!汽车引擎发动的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想跑出去大声对她说:“再见!”但我没有,我无力地靠着柱子,仰头望着灰白的天空……
回想起来,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纯真的、白衣飘飘的年代早已远去,只是那些事,那个叫蓝冰的女孩,连同十六岁那年夏天已经铭刻进我的生命。寂静的夜晚,偶然想起那些事时,蛰伏尘封的怀念之情就会在心之一隅悄然复活,脑海中会浮现出一个眼睛充满灵气、长相秀美的女孩,精神的家园就会溢满生命的暗香!
雨打青叶谁听
文/荷西
一
雨是从凌晨开始下的,雨打青叶的声音,却让睡眠更加沉潜。在梦里,我见到了悠悠。她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扎着马尾辫,脸很小,皮肤白白的,嘴巴嘟起来。
悠悠看着我带给她的礼物,那是我画的一张40x60cm的无框油画,画的是一个小姑娘站在星空底下,穿着明黄色的裙子,映着璀璨的群星。
悠悠问我:关圣司,你画的是我吗?
我点点头。
悠悠便笑了,她的笑声混在雨声中,很动听。
我睡了很久,抑或是其实早已醒来,又假装没醒,这样梦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这个暑假,我真是无聊,大把大把的时间需要打发。所以我上网聊天的时候认识了悠悠。
悠悠说她在南方的一个很小的城市,叫荔浦。她和我一样读大二,20岁。暑假真无聊,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北京看升旗吧。
我从青岛出发,她从桂林出发,我们准备在8月10日那一天看凌晨5点15的升旗仪式。
我去找小睿,把这些说给她听时,她正在打泡泡堂。左右穿行,放出一个屁,轰得炸开。总是不赢,她气得眉毛蹙着。
我说,小睿,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问了几声,她都没有答。
我一个人回家了,太阳很烈,晒得柏油路软绵绵的,一点儿风都没有。真热,不知道北京热不热呢?我还没有去过北京。我在青岛出生,成长,读大学,我哪里都没有去过。在看完了《楚门的世界》后,我觉得我和楚门一样不幸。我要去北京,谁也拦不住我。
晚上,我和悠悠在qq上定行程,接到了小睿的电话,小睿说:关圣司,我要和你一起去,你得带着我!
二
小睿到底是跟我一起去了,当然我不想带着她。小睿跟着完全就是捣乱,但我妈说我必须带着小睿,否则不给我钱。
我们躺在火车的卧铺上,就像海浪一样地摇晃。窗外流动的景飞快地掠过。我们哼着一些歌。我发现小睿会的歌我都会,我会的她也会。我们唱着《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无法可修饰的一双手》等等。
夜里,车灯灭了,在一片混沌的夜色里,小睿问我:关圣司,你喜不喜欢我?
我说:哎呀,好困,呼呼,呼呼。
小睿喜欢我,连我妈都知道。每次她去我家,我妈就给她做蜜汁莲藕。我们3岁就开始一起摸爬滚打地长大,两个妈妈连我们的衣服都是在一起买,一点新鲜感和秘密也没有,我不要。我喜欢探究,慢慢地去发现一个人,她的缺点、优点、盲点,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小睿,我太熟悉了,就像熟悉我自己一般。
8月9日下午,我们到达北京站。我背着要送给悠悠的那幅画,拎着小睿的包走在前面。北京站真大,人真多。我看见人们的神情都匆匆又紧张。在出站口,人群更是海潮一样地拥挤。有几个公安模样的人站在出口检查出站人员的证件。他们等着我翻包找身份证,小睿站在一边等我。可是我找来找去也没有,我落家里了。
其中有一个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画像来,几个人耳语了一番,忽然就掏出枪来对准我:别动!
三
在派出所,不管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相信我。说我从青岛来,我长得跟画像上那个男的一模一样,符合罪犯特征。可是那个男的是素描来的,我连他犯了什么罪都不知道。
小睿站在我旁边都吓哭了:你们怎么能这样呢,不分青红皂白,我们都是好人。
折腾了一宿,眼看着早上5点15的升旗仪式过了,我急死了。可是我的手机被收起来了,不能给悠悠打电话解释。我简直要哭起来。
10点多的时候,我妈来了,赶的最早的飞机,满脸青色。从派出所出来,点着我的脑袋说:你呀,小祖宗。
我给悠悠打电话,可是只听到未接通的忙音。我想她一定是生气了,第一次约会就不守时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余下的几天,妈妈带着我和小睿在北京玩。我们看到了升旗,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女孩扎着马尾辫,很专注的样子,和我想象中的悠悠很像。我看了她许久,后来被拉走去喝豆汁儿。
在豆汁儿咸香的回味里,我和悠悠的感情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四
许久之后,大概过了两年,我在电视上看到了关于那个通缉犯的报道。那个男人,22岁,在青岛务工。和女友同居时发生争执,杀了她,然后逃逸。两年间他哪儿都没有去,就在青岛。在汇泉湾附近每天捡饮料瓶为生,夜里就睡在公厕。每一个晚上,他都听着海潮忏悔,但依然无法入眠,直到自首后在看守所,他睡了绵长的一觉。他说什么都不想,只想快快到另一个世界去见女友。
他长得可是跟我一点儿都不像,那画像真是太不靠谱了。
那幅我准备送给悠悠的无框油画在回城的时候落在了火车上。而我的qq上,悠悠再也没有出现。我留了很多言给她,说了很多道歉的话,却无法肯定她是否可以看见。我很忧伤,那是我成长中最忧伤的一年,小睿说,我都瘦了。我每天嘟嘟囔囔地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我背着兰斯敦·休斯的《短暂爱情》:
你是我的一首歌,我不能唱你太久。
你是我的一番祈祷,我不能到处把你絮叨。
你是我的一朵玫瑰,盛夏之后,你将一去不回。
小睿看着我,终于跺跺脚,转身走了。
五
毕业的时候,小睿恋爱了,她带着那个高个子很阳光的男生站在我面前,大大咧咧地介绍我说:嘿,这是我哥们儿关圣司。
我站起来只到男生的鼻梁那,可是我还是恶狠狠地说:别让她哭哦,否则我揍你。
小睿看着我们笑,那笑真是和天上的云朵一般,纯净而明朗。小睿长大了,我怎么才发现她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小时候她胖乎乎的,现在却很窈窕。
看着他们手拉着手远去的样子,我有些失落。我为什么会失落呢?也许,当身边有一朵百合敬候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摘取,但当别人摘取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百合在心里一直有位置。
我决定去北京了。我说我去闯闯,我得有点艺术范儿。好歹我是学艺术的,北京有个艺术村,就是像我这样热爱艺术的青年的集聚地。
我揣着妈妈给我的5000块钱就上路了。小睿和那男生来送我。那不是我第一次与小睿握手,可是我却是第一次感到有些难过。
火车上有个女列车员从我身边走过,又转身回来问我:你是不是叫关圣司?
我说是啊,可是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