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仲马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30
|本章字节:9430字
安德烈的脸红了,装出苦笑的样子说:
“我抱定独身的愿望了。”
“我美丽的贞女啊,您坚持得下去吗?”王后问。
“我希望能坚持下去。”
“哦,对了,”王后大声说,“我想起来了……”
“想起了什么,陛下?”
“尽管没结婚,但从昨天起,您有了一个主人了。”
“主人,夫人!”
“是啊,您亲爱的哥哥啊;您怎样称呼他来着,菲利普,是吗?”
“是的,夫人,菲利普。”
“他来了吗?”
“昨天来的,正如陛下赐恩告诉我的那样。”
“但您还没有看见过他吧?我是多么自私啊,昨天,竟然把您夺走,还把您带到巴黎去了;说真的,这可不能宽恕呢。”
“啊,夫人,”安德烈微笑着说,“我真心地宽恕您,菲利普也一样。”
“当真?”
“我保证。”
“是为了您自己吗?”
“为了我,也为了他。”
“他怎么样?”
“总是漂亮,可爱,夫人。”
“现在他多大年纪了?”
“三十二岁。”
“可怜的菲利普啊,您知道,我认识他已经有十四个年头了,而在这十四年中,我有九年或者十年没看见他了。”
“什么时候陛下想召见他,他将会万分荣幸地向陛下保证,多年没有见面丝毫不会削弱他对陛下的崇敬之情。”
“我能马上见到他吗?”
“当然,如陛下恩准,他一刻钟后,就将匍匐在陛下的足下。”
“好,好……我准许……甚至我还很高兴。”
王后刚说完这句话,有一个人欢蹦活跳地、肆无忌惮地走了进来;或者说,从梳妆室的地毯上跳了起来,在玛丽·安托瓦内特微笑着端详自己的那面镜子里,露出了他那张诡诈的笑脸。
“阿尔图瓦,我的兄弟,”王后说,“呵,说真的,您让我吓了一跳。”
“早安,陛下,”年轻人说,“陛下这一夜过得好吗?”
“过得还好,谢谢,兄弟。”
“早上呢?”
“很好。”
“这是主要的……刚才,我已经猜想,一场风波平息下去了,因为我碰见了国王,他还向我高兴地笑了笑呢。这就是表示信任嘛。”
王后笑了。阿尔图瓦伯爵并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也笑起来了,笑的原因可完全不同。
“但我已经想到了,”他说,“我是多么的粗心,我还没有问这位可怜的塔韦尔奈小姐是如何度过这个晚上的。”
王后又看着镜子,靠了镜子的反射,房间里的一切动静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莱奥纳尔做完了头发,王后卸下了薄薄的印度睡衣,披上了上午穿的裙袍。
门打开了。
“嗨,”她对阿尔图瓦伯爵说,“假如您想知道安德烈的什么事情,她来了。”
说着,安德烈就进来了,还挽着一具漂亮的年轻贵族,此人的脸呈淡棕色,一对乌黑的眼珠里透露出高贵而又忧郁的异彩;前额高耸,露出睿智的光辉,涂上稳重、严肃。这个威武有力的兵士酷象科瓦贝尔3或盖恩斯巴勒4所描绘的那些个个英俊貌美的家属肖像画中的一个成员。
菲利普·德·塔韦尔奈穿着一件精致的绣着银边的深灰色上衣,颜色灰得近乎于黑色,而银边却近乎于铁色;上面横贯着灰白色的襟饰;领带是白的,头发上扑的白粉5,更显示出他面部的轮廓及其容颜的男性气慨。
菲利普的一只手让他的妹妹握着,另一只弯成弧形托着帽子,向前走着。
“陛下,”安德烈虔诚地躬身说,“我的哥哥来了。”
菲利普缓慢而庄严地行了礼。
当他抬起头来时,王后仍在镜子里看着。事实也是如此,她在镜子里面,和她面对面地看菲利普一样清楚。
“您好,塔韦尔奈先生。”王后说。
说着,她就转过了身子。
王后雍容华贵,神采飞扬,在她的御座周围,使王室的亲朋和对美色的崇拜者魂飞魄散,她具有美的力量——请读者原谅我们把意思再颠倒一下——她又具有力量的美。
菲利普看见她微笑着,又感觉到她那清澈、高傲而又温和的眼光正注视着自己,他脸色陡然变白,显得异常激动。
“塔韦尔奈先生,”王后接着说,“似乎您是第一次来拜访我们啊,谢谢。”
“陛下是不是疏忽了,应该是我感谢陛下。”菲利普回答说。
王后说:
“自从我们分手后,有多少年过去了啊,那是生命的最好的年华啊,唉!”
“对我确是如此,夫人,但对陛下不是这样;对陛下,第一天都是美好的。”
“那么说,您对美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了,塔韦尔奈先生;要不自私大家都回来了,只有您一个人还呆在那里呢?”
“夫人,”菲利普说,“拉斐特6先生在离开新大陆时,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军官,以便把预备问他的指挥权交一部分给他。拉斐特先生就在华盛顿7将军面前举荐了我,将军也乐于接受我。”
王后说:
“似乎从您所说到的这片新大陆上,有不少英雄回到我们这儿来了。”
“陛下说的话显然不适用于我。”菲利普含笑作答。
“为什么不适用于您?”王后问。
说完,她又转身面向阿尔图瓦伯爵。
“我的兄弟,请看看,塔韦尔奈先生面色多好,一副军人气概。”
菲利普这里才看到,就这样,他和一位素不相识的阿尔图瓦伯爵先生打上了交道,他向他迈了一步,请求亲王能允许他向他致敬。
伯爵做了一个手势,菲利普弯下了腰。
“多英俊的军官。”年轻的亲王大声说道,“一位高贵的骑士,能认识您很高兴。”
“您回法国来有什么打算?”
菲利普望着他的妹妹说:
“大人,对于我,我妹妹的利益高于我自己的利益。她要我去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但是老塔韦尔奈先生尚健在,是吗?”阿尔图瓦伯爵说。
“是的,大人,我们有幸家父还健在。”菲利普回答说。
“但不管如何。”王后突然插话说,“我更希望安德烈处于她的哥哥的保护之下,而她的哥哥又要您来关照,伯爵先生。您负责照应塔韦尔奈先生,说定了,是吗?”
阿尔图瓦伯爵做了一个同意的表示。
“您知道吗,”王后继续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密切。”
“和您,我的嫂嫂,关系密切?啊,向我说说吧,我求求您。”
“好吧。塔韦尔奈先生是我到法国来时第一个看见的法国人,而我早就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让我第一个看见的法国人得到幸福。”
菲利普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他把嘴唇咬得紧紧的,保持无动于衷的神情。
安德烈看看他,又低下了脑袋。
玛丽·安托瓦内特窥见了兄妹俩次的的一个眼色,但她又如何能猜测得到,这个眼神包含着多少日积月累的、痛苦的隐私呵!
玛丽·安托瓦内特对我们在这个故事的第一部分介绍的事情一无所知。
王后发觉他愁容满面,她把它归结为另外一个原因。是啊,在一七七四年,法国人象得流行病似的,纷纷爱上了玛丽·戴莱丝的女儿,那么为什么当那么多的人爱上了王储的妻子时,为什么塔韦尔奈先生就不能让这种爱情来折磨一下自己呢?
这个假设没有不成立的任何理由,没有,即使现在已经成为夫人和王后的美女从镜子里所窥测到的,也证实了这一点。
因此,玛丽·安托瓦内特把菲利普的唉声叹气归结为这一类隐私上去了,这就是哥哥方才向妹妹使眼色的全部含义。王后对那位哥哥微笑着,又对那位妹妹报以爱抚的目光;其实,她没有全部猜中,却也不是完全猜错,而且,在这纯洁无暇的媚态中,也没有什么罪过。王后也是女人,有人爱她总是感到很得意的。有些人希望她们周围的人爱着自己,并且在这个世界上,这些人也都是非常宽宏大量的。
哎呀!可怜的王后啊,也有些时刻,您向爱您的人报以微笑,会受到别人的谴责,而且您对不再爱您的人这样做,更是徒劳无益的啊!
阿尔图瓦伯爵走近菲利普,这时,王后正在向安德烈询问有关打猎时穿的裙袍用什么做衬里的事情。
“说真的,”阿尔图瓦伯爵说,“华盛顿先生真是一位伟大的将军吗?”
“是的,大人,一个伟大的人物。”
“法国人在那里产生的影响如何?”
“还不错。英国人产生的影响就不好。”
“我也这样看。您是拥护新思想的,我亲爱的菲利普·德·塔韦尔奈先生;但您思考过一件事情没有?”
“什么事,大人?我经常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很多事情。”
“譬如说,思考这样一件事:在那儿进行战争,您的对手既不是印第安人,也不是英国人。”
“那么是谁,大人?”
“您自己。”
“啊!大人,我不反对您说的话,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您承认……”
“我承认拯救王朝的这个事件有着不幸的副作用。”
“是的,但这副作用也可能给那些从第一次冲突后劫后余生的人们以致命的打击。”
“遗憾!大人。”
“这就是为什么我对华盛顿先生和拉斐特侯爵的胜利不象别人所认为的那样,抱有完全乐观的态度。这是因为自私,不错,这顶帽子尽可以戴在我的头上,但这种自私又不是为了我个人。”
“啊,大人。”
“但您是否知道,为什么我将会全力帮助您?”
“大人,不管是什么理由,我将会对亲王殿下表示最诚挚的谢意。”
“这是因为,我亲爱的的塔韦尔奈先生,您不是属于在人们思想混乱的今天,去战场镀金的那种人;您忠诚地履行了您的军人的天职;但您又不是整天躺在功劳簿上的人。在巴黎,没有人认识您,所以我才喜欢您,否则……哦!当然啦,塔韦尔奈先生……否则……您也知道,我是自私的。”
说到这儿,亲王笑着吻王后的手,和善地向安德烈致意,比他与其他女人分别时习惯做法更带有一层尊敬的表示;接着,门开了,他走了出去。
这时,王后就突然中止了和安德烈的谈话,转身面向菲利普,向他说:
“您见过令尊了吗,先生?”
“在来这儿之前,已经见过了,夫人。我在客厅看见他的,我妹妹预先告诉过他了。”
“为什么您不先去会见令尊呢?”
“我已经派了我的仆人去他那儿了,夫人,还有我的简单的行李也送去了;但是塔韦尔奈先生让我的仆人回来嘱咐我,让我先去谒见国王或是王后陛下。”
“您听从了?”
“愉快地听从了,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先来抱吻我的妹妹啦。”
“天气太好啦!”王后高兴地大声说,“米塞里夫人,明天,冰就要化了,马上给我备雪橇吧。”
内房第一侍从夫人走出去安排了。
“还有,把我的巧克力拿到这儿来。”王后补充说。
“陛下不用早餐啦,”为米塞里夫人说,“啊!昨天,您也没用晚餐。”
“您这就错了,我的好心的米塞里啊,昨天我们是吃过晚餐的,不信,请问塔韦尔奈小姐。”
“而且吃得很香。”安德烈回答说。
“但这不影响我吃巧克力。”王后接着说,“快,快。我的好米塞里啊,太阳多诱人啊,在瑞士人池塘8一定有不少人哩。”
“陛下想溜冰吗?”菲利普问。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