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仲马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30
|本章字节:7672字
自从和英国人开战以来,或者说,在和平到来前开始的最近一次战争以来,指挥官绪夫朗先生进行了七次大的海上战役,竟然没有遭到一次挫折。他夺取了特林格马尔和贡特罗尔,确保了法国的占有权,建立了海上覇权,并让哈依德·阿里6总督懂得了,法国是欧洲的第一强国。他在海军的职业生涯中,带来了一个精明而正直的谈判者的外交手腕,一个士兵的勇敢和机灵,一个明智的官员的能力。如果涉及到法国舰队的荣誉,他就显得英勇果断,不知疲倦,气概豪迈。无论在海上还是陆上,他都使英国人疲于奔命,使得这些骄傲的英国水兵在和绪夫朗打仗时,只要这头狮子露出牙齿,即使获得了一些初步成就,也不敢乘胜追击,或是主动进攻。
在战争时,他身先士卒,不惜生命;但在战后,他对部下却是关怀体贴,慷慨大方,亲如手足。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水兵,在让·巴尔和杜凯·特鲁安7以后,这种素质的水手已经不多见了,现在法国又在绪夫朗特使的身上找到了。
对于他的到来在被邀请来参加这次盛会的高官显爵中产生的影响和激情,我们就不准备过多的描述了。
绪夫朗今年五十六岁,长得短小肥胖,眼睛迸射出火一般的光芒,举止高雅而落落大方。他的身材虽然臃肿,但行动轻捷,虽然行动灵活,但并不失威严。他为自己头上的发饰,或者说,为他本人的又长又密的头发而自豪。由于他视所有的困难为儿戏,因此他早已设法在他的马车里让人更衣、梳头。
他穿绣着金边的蓝色外套,红上衣和蓝色套裤。他的军服上仍旧装饰着硬领,硬领上他那强有力的下巴鼓得圆圆的,仿佛是他那颗巨大的头颅的必要的补充似的。
当他进入卫士大厅的正门时,已经有人给急不可耐的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子的卡斯特里传过话了,因此,卡斯特里立即高声叫道:
“诸位先生,绪夫朗先生到!”
顿时,象法国国王驾到一样,卫队举枪肃立,排成一行;国王特使刚走过,卫队又在他的身后排成四人横队,一排排整齐地排列着,好象是他的随从似的。
他握着卡斯特里先生的手,就想拥抱他。
但是海军大臣已经轻轻地把他推开了,说:
“不,不,先生。有人比我更应该第一个拥抱您,我不愿意剥夺他这人荣幸。”
就这样,他先生引导到路易十六身边。
“特使先生!”国王兴奋地叫道。国王刚一看见他,就说:“欢迎您到凡尔赛来,您给这儿带来了荣誉,带来了英雄们给生活在这个地球上当代人所该带来的东西;我不想和您说到将来,因为这是属于您的。请拥抱我吧,特使先生。”
绪夫朗先生屈膝致意,国王把他扶起来,极其亲热地拥抱了他,这在宾客中引起了一阵欢乐和胜利的悸动。
假如不是出于对国王的尊敬的话,所有的宾客都会在欢呼声、赞扬声中乱成一片。
国王转身面向王后说:
“夫人,这位就是绪夫朗先生,特林格马尔和贡特罗尔的胜利者,我们的邻居英国人可怕的敌手,我个人的让·巴尔!”
“先生,”王后说,“我对您说不出什么褒奖之词。但您仅仅只需要知道,您为法国的荣誉每开一炮,我的心就会因对您的赞叹和感激而跳动一次。”
王后的话刚说完,阿尔图瓦伯爵就和他的儿子昂古莱姆公爵走近去。
“我的儿子,”他说,“好好看这位英雄吧,机会难得。”
“大人,”年轻的亲王对他的父亲说,“刚才我还在普路塔克的作品中读到了一些关于伟大的人物的传记,但我没有亲眼看见他们。我感谢您把绪夫朗先生介绍给我。”
周围响起了一片窃窃议论声,这个孩子懂得,他刚才说的一句话,将传为美谈。
这时,国王挽住了绪夫朗先生的胳膊,先把他带到他的办公室去,以地理学家的身分先和他谈谈他的旅行生活和这次远征的情况。
但是绪夫朗先生尊敬地表示他另外有事。
“陛下,”他说,“既然陛下对我如此恩宠,请允许……”
“哦!”国王大声说,“您想要求什么,绪夫朗先生?”
“陛下,我的一位军官犯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错误,触犯了军规,我想只有陛下才能对此作出裁决。”
“啊!绪夫朗先生,”国王说,“我希望您的第一个请求将是一个恩典,而不是一个惩罚。”
“陛下,我万分荣幸地说,陛下将会作出他认为是公正的裁决。”
“我听着。”
“在最后一次战役中,这位我向陛下提到的军官登上了严峻号。”
“哦!就是那艘降旗投降的舰只。”国王皱着眉头说。
“陛下,严峻号船长确实是降旗投降了。”绪夫朗先生欠了欠身回答说,“英国海军上将赫格阁下正在派一个小划子前去接收军舰,那时,该舰的副舰长,他本是负责保管备用枪炮的,发现停火了,并得到了停止炮击的命令,便登上了甲板;这时,他看见舰旗已降了下来,舰长准备投降——我请您饶恕,陛下——但事实是,他看见了这个场面后,在他身上流着祖国的热血沸腾起来了。他伸手拿下了在他面前的这面旗子,抓起一把锤子,一面命令重新开火,一面把舰旗钉在熊熊大火下的桅杆上。陛下,通过这样一个事件,严峻号就为陛下保存下来了。”
“做得漂亮!”国王说。
“真勇敢!”王后说。
“是的,陛下;是的,王后陛下;但是,这个行动严重违反了军规。舰长发布的命令,副舰长应该服从才对。因此,我请您饶恕了这位军官,陛下,因为他是我的侄儿,我更殷切地请求陛下宽恕他。”
“您的侄儿!”国王大声说道,“您从来没向我提起过!”
“没向国王提过!但,我已有幸向海军大臣先生打了报告,请求他在我取得对罪人的宽恕之前,什么也不要向陛下报告。”
“郝免,郝免!”国王大声说,“对任何为了替法国国旗和国王的荣誉报仇雪耻而违反军规的行动,我都预先答应要给予保护。您本应该向我介绍这位军官的。”
“他就在这儿。”绪夫朗先生回答说,“既然陛下同意……”
绪夫朗先生转回身去。
“请过来,夏尔尼先生。”他说。
王后颤动了一下。这个名字她记忆犹新,还没在脑子里抹去。
这时,在绪夫朗带来的一群随从中,走出一位年轻的军官,他骤然出现在国王的眼前。
王后也挪动了步子向年轻人靠近了些,她本人也为这个故事中的高贵行动所感动了。
但当她听见了这个名字,又看见了绪夫朗先生向国王介绍的那个年轻人时,她停住了脚步,脸变色了,轻轻地咕哝了声。
塔韦尔奈小姐的脸色也变了,不安地看着王后。
再说,夏尔尼先生,他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脸上除了尊敬的表示外,一无所有。他向国王躬身致意,国王把手伸出来给他吻;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谦恭地、抖索着回到了自己的军官圈子里,他的同行热烈地祝贺他,热情地爱抚他。
大厅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但这也是激动人心的时刻,这时,人们可以看到国王容光焕发,王后带着微笑,但有些迟疑不决的神情,夏尔尼先生低垂着眼睛,而菲利普呢,他没放过王后任何细微的情感变化,表现出不安和怀疑的情绪。
“行了,行了,”国王打破了沉默说,“来吧,绪夫朗先生,来吧,让我们好好谈谈,我早就想听听您的报告,并向您表明,我都把您想疯了。”
“陛下,真是皇恩浩荡……”
“啊!您会看见我那些地图的,特使先生;您将会看见您远征中的每一个阶段,我都萦怀在心,预先料到并猜出来了。来吧,来吧。”
接着,他带着绪夫朗先生走了几步后,又突然转身向王后说:
“对了,夫人,您也知道了,我让人建造了一艘配备有一百门大炮的军舰,对那艘军舰的名字,我改变主意了,不再象我们先前叫它的那样,夫人,是吗……”
玛丽·安托瓦内特,已经慢慢地镇静下来了,她抓住了国王瞬间的想法。
“对!对!”她说,“我们就把这艘军舰叫做绪夫朗号吧,我和特使先生配搭儿,做这艘军舰的教母吧。”
直到现在,人们一直还强捺住心中的激情,这时,一齐爆发出来了:
“国王万岁!王后万岁!”
“还有绪夫朗号万岁,”国王补充说道,他的思维敏捷而缜密,因为谁也不能当着国王的面,叫:“绪夫朗先生万岁”,但熟谙宫廷礼仪的有心人却可以叫:“陛下的军舰万岁”。
“绪夫朗号万岁!”所有的宾客都热烈地齐声重复道。
国王对众人合乎他心意的反应,颔首表示谢意,接着,便带着特使,回到自己的住所——
1孔代家族是波旁家属的幼支,此处指路易·约瑟夫·孔代(1736—1818)。
2庞蒂埃弗尔(1725—1793)公爵,图罗兹亲王的儿子。
3蒂雷纳(1611—1675),法国元帅。
4卡蒂纳(1637—1712),法国元帅。
5让·巴尔(1650—1702),法国海军军官,以海战屡胜著名。
6哈依德·阿里(1717—1782),南印度迈索尔国的苏丹,曾联合法国与英国作战。
7杜凯·特鲁安(1673—1736),法国海军军官,在路易十四时期海战***名。
8昂古莱姆公爵(1775—1844),阿尔图瓦伯爵的长子,时年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