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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仲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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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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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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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396字

“是的,陛下,他看见王后从小门走出了花园,并且朝外面张望,她挽住了夏尔尼先生的胳膊。”


“夏尔尼先生!……”国王又气又羞,神经质地大声叫着说,“行……行……请您在这儿等我,伯爵,我们就会知道事实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完,国王就冲出了他的御书房——


1西赛罗(前106—前43),古罗马奴隶主贵族政治家,折中主义哲学家——


79最后的指控


当国王离开王后的内室后,王后就奔进了夏尔尼先生能听清一切的那间小客厅里去了。


她打开小客厅的门,又走回去亲自关上她的内室的门,接着,她倒在一张安乐椅上,仿佛她太虚弱了,承受不了如此的打击。她悄悄地等着她的最可畏的评判员,夏尔尼先生对她的裁决。


可是她没等待很久,伯爵从小客厅里走出来,比先前更忧郁,脸色更苍白了。


“怎么说?”她说。


“夫人,”他答道,“您看出来了,一切都在反对使我们成为朋友。从此以后,伤您心的假如不是我的信念的话,那就是公众舆论。今天的事情传出去,我不得安宁,您也没完没了。您第一次受伤以后,敌人将会更加疯狂,会扑到您的身上,来喝您的血,就如苍蝇叮着受伤的羚羊……”


王后忧心忡忡地说:“您好长时间都在扫过枯肠,想说几句心里话,但您始终没找出来。”


“我想我从来没有给王后陛下有怀疑我的直率的理由。”夏尔尼回答说,“假如有时我直言不讳,却显得太粗暴,我请您原谅。”


“这么说,”王后异常激动地说,“我刚才做的这一切:与这种流言、这个王朝的最大的权贵之一进行殊死斗争,我对教会的公开的敌视情绪,在最高法院中我将被评头品足,所有还不能使您满足?我还没说到,从此,国王对我的信任就会动摇,这一切,您都不必关心,是吗?……国王,又是什么……一个丈夫嘛!”


说完,她凄然一笑,眼泪夺眶而出。


“啊!”夏尔尼大声说,“您是女人中最高尚、最大度的。假如我不是顺着我的心立即回答您的话,这是因为我感到我太低下了。如果我在这颗高贵的心上请求占有一个地位的话,我怕玷污了它。”


“夏尔尼先生,您认为我有罪吧。”


“夫人!……”


“夏尔尼先生,您相信红衣主教的话吧!”


“夫人!……”


“夏尔尼先生,我命令您告诉我,罗昂先生的态度在您身上所产生的印象。”


“我应该说,夫人,罗昂先生既不是如您谴责他的那样,是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也不是如大家可能想象他的那样,是一个懦弱的人。这是一个有坚定信念的人,他过去爱着您,现在还爱着您,他眼下是一件错事的牺牲者,这个错误将会导致他本人毁灭,而导致您……”


“我?”


“您,夫人,将不可避免地导致您名誉扫地。”


“我的上帝!”


“在我面前,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幽灵。拉莫特夫人,这个可恶的女人。她出场作证可以澄清一切迷雾,让我们恢复安宁、尊严,安定及美好的未来。但就在这当儿,她却不翼而飞了。这个女人是您本人的劫数,她是宫廷的祸患。这个女人呀,您还冒冒失失地把私事告诉她,并且有可能,哎呀呀!把您的隐衷……”


“我的私事,我的隐衷,啊!先生,我求求您。”王后大声说。


“夫人,红衣主教已经很明确地告诉您,并且很明确地向您表明,您曾和他合谋买下了项链。”


“啊!……您又加到这个题目上来了,夏尔尼先生。”王后红着脸说。


“对不起,对不起,您看得出来,我的心胸没有您那么豁达,您看得出来,我,我是不配做您的知心朋友的。我想尽量温和些,但我却动怒了。”


“听着,先生,”王后愤愤地说,又恢复了自豪的神情,“国王相信的事,大家都可以相信。我对我的朋友和对我的丈夫一样,都不是好惹的。我似乎觉得,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不尊敬的话,他是不会喜欢看她的。我不是说您,先生,”她迅速地打断他的话说,“我不是一个女人,我!我是一个王后;您不是一个男人,对我来说,您是一个审判官。”


夏尔尼深深地弯下了腰,以至王后足以认出这位忠诚的臣下知过补过,已显得恭敬谦卑了。


“我早就劝过您,”她突然说,“待在您的庄园里,这是一个理智的做法,离宫廷远远的,您的习惯,耿直的脾气,缺乏人生经验等,都和宫廷生活不相适应。请允许我直说,我说,离宫廷远远的,这样,您就会更好地去评价在这个舞台上演戏的每一个角色。应该珍惜眼睛的幻觉,夏尔尼先生,应该在庶民的前面保持红高跟鞋1的尊严。我作为王后,随时都会给人恩赐,我对爱着我的那些人,不屑于用王室的煊赫的声誉来维系。啊!夏尔尼先生,王后们额上戴着的一顶王冠的光辉,剥夺了她们的圣洁、温柔和聪明才智,特别是剥夺了她们的良心。先生,作为王后可以随心所欲统治别人,又何必要使别人去爱自己呢?”


“我简直不知道怎样向您形容,夫人,”夏尔尼十分激动地回答道,“王后陛下的质朴使我多么难过。我可以忘记,您曾经是我的王后,但是请替我说句公道话吧,我从未忘记过,您是值得我尊敬的……女人之中的第一个女人。”


“别说下去了,我决不向别人乞求什么。是的,我说过,您必须去避避风,有一些迹象告诉我,您最终将会被牵连到这件事里去的。”


“夫人,这不可能!”


“您说,这不可能!啊!那么请想一想,六个月来,拿我的名誉,我的生命押宝进行赌博的那些人的能力吧!您不是说过,红衣主教先生坚信,别人显然把他带到了一条歧途上!使别人造成这样错觉的人,伯爵先生,铺设类似这些错误的歧途的人,也有力量向您证明,您对国王是一个不忠之臣,对我是一个可耻的朋友。制造假象驾轻就熟的那些人,如要发现事物真相,同样易如反掌。情况紧急,事不宜迟,快回到自己的庄园去吧,对我起诉以后,会会说纷纭,您就去避避风头。我不希望自己的命运连累了您,我不希望您毁掉了自己的前程。我嘛,感谢上帝,我还保持了纯洁和力量,我一生中没有一个污点,假如需要,我决心剖开自己的胸膛,让敌人看看我心地的纯洁。我,我将战斗下去。对您呢,这样下去,前程可能要断送,在莫须有的罪名下,甚至还会被送进监狱。把您慷慨解囊的钱带走吧,您对我的任何肝胆相照的侠义行为,我都牢记在我的心上,您对我的任何怀疑都没有伤害我,您为我承受的任何痛苦都不会使我无动于衷。请放心地走吧,走吧。我再一次向您说,到别处去寻找法国的王后不能给您的东西,这就是信义、希望和幸福。从今天到巴黎得悉红衣主教被逮捕之日,到高等法院开庭之日,到证据成立之日,我估计还有半个月的光景。走吧!您的叔叔在瑟堡和南特有两艘战舰准备起航,您挑选一艘吧。不管怎样,离我远远的,我是不幸的化身,离我远远的吧。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惦念着一件事情,既然我得不到,我就感到我反正完了。”


说完这些话,王后猛地站了起来,仿佛向夏尔尼表示,接风结束了,他可以走了。


他也庄重地向她走去,但比她走得更快些。


“王后陛下,”他说,声音都变了,“刚刚指出了我应该怎么去做。危险不存在我的庄园里,也不在法国之外。您被怀疑的地方是在凡尔赛,您被审理的地方是在巴黎。夫人,现在的关键是在于任何猜疑都应该得到澄清,任何判决都应该是正义的伸张。既然您身边没有一个比我更加忠诚的证人,一个比我更加坚决的支持者,我就留下来。悉知内情的那些人,不会不把事情说出来的,夫人。因此,对于有良心的人来说,我们至少可以有无上的幸福来看清站在面前的敌人究竟是谁。让那些人在一个浅白无辜的王后的尊严面前发抖吧,在一个比他们高尚的人的勇敢面前发抖吧。是的,我留下来,夫人,请您相信这一点,王后陛下无需再隐藏她的思想,她很明白,为了不再看见我,根本无需让我流亡。啊!夫人!路遥遥两心相通,天漫漫情意更切。您为了自己要我出走,而不是为了我。请您什么也别害怕,我能够帮助您,捍卫佻,我不再冒犯您,伤害您。一星期以来,当我住在离您一百特瓦兹远的地方,窥视着您的每一个动作,计算着您的脚步,为您而活着,但您并没有看见我,不是吗?……那么好!这一回也一样,因为我不能执行您的意志,我不能离开!此外,这又与您何干!……您会想到我吗?”


她移动了一下,离开了这个年轻人。


“随您的便吧。”她说,“但……您是理解我的,您永远不应该误解我的意思,我不是一个轻佻的女人,夏尔尼先生,她怎么想,就怎么说,她怎么说,就怎么想,这是一个真正的王后的特权,我就是这样的。有一天,先生,在所有的人中,我选中了您,我不知道是什么把我的心引向了您。我渴望诚挚和纯洁的友谊,我让您清清楚楚地看出来了,不是吗?今天,情况就不同了,我的想法和以往不一样了,您的心灵和我的不再息息相通。我直言不讳地把这点告诉您,望我们能相互谅解。”


“好嘛,夫人,”夏尔尼打断她的话说,“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您会选中我,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啊!夫人,我克制不了把您毁掉的想法。夫人,我嫉妒得发疯,害怕得发狂。夫人,想到您的心不属于我,我的痛苦真不堪忍受。这颗心是属于我的,您已经把它交给了我,任何人只能连同我的生命一块儿把它夺走。请发发女人的善心吧,别滥用我的软弱,因为方才,您谴责了我不该多疑的同时,却对我猜来度去,把我害苦了。”


“真是象孩子般的幼稚,象女人般的单纯。……”她说,“您希望我相信您!……我们太为对方操心啦!懦弱!噢!是的,您是懦弱,而我呢,哎呀!我不见得比您更坚强些!”


“倘若您不是象您现在这样,我是不会爱您的。”他喃喃地说。


“什么!”她惊呼道,声音急促而激动,“这个可诅咒的王后,这个堕落的王后,这是最高法院将要审判的、公众将要谴责的王后,这个可能就要被国王——她丈夫驱逐出门的王后,这个女人居然还找到了一个爱她的人!”


“是一个崇拜她的仆人,这个人将向她献出全部的热血,换取她方才洒下的一滴眼泪。”


“这个女人,”王后大声说,“是受过祝福的,她是自豪的,是女中豪杰,是所有女人中最幸福的一个。这个女人太幸福啦,夏尔尼先生。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竟会自怨自艾起来了,请原谅她吧!”


夏尔尼扑通跪倒在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脚下,在宗教般的爱情冲动下,狂吻着她的双脚。


这时,秘密过道的门开启了,国王站在门口愣住了,他浑身上下颤抖着,仿佛是被雷电击中,钉死在门槛上那样。


他刚才在玛丽·安托瓦内特膝下攫住的人,正是普罗旺斯先生指控的那个人——


1十七世纪时法国对穿红高跟鞋的贵族的称呼。以后泛指贵族及举止高雅的人——


80求婚


王后和夏尔尼交换了一个目光,目光中充满了惊惶和恐怖,这时,即便最残忍的敌人看见了,也会怜悯他们的。


夏尔尼慢慢地站了起来,深深地向国王行了一个礼。


路易十六的心,在他的饰着花边的外套里面剧烈地跳动着。


“啊!”他闷声闷气地说:“……夏尔尼先生!”


伯爵又欠身鞠了一躬作为回答。


国王以不可想象的超然的气度接下去说:


“夏尔尼先生,对一个贵族而言,行窃时当场被抓住,是很丢人的事情。”


“行窃!”夏尔尼轻声地说。


“行窃!”王后重复道,她仿佛仍然听到有关项链的那些可怕的指控,并且心想,伯爵象她一样,将为此受到玷污了。


“是的。”国王接着说,“跪在另一个人的妻子的膝下,这是行窃的一种,何况,当这个女人是一位王后的话,先生,这个罪行就会被认为是犯了欺君大罪了。我将会让我的掌玺大臣向您定碳这一条罪状的,夏尔尼先生。”


伯爵正要开口为自己的无辜申辩时,王后压抑不住自己见义勇为的激情,不愿意痛苦地看见她所爱的人被指控为下流之徒,就来帮他解围。


“陛下,”她赶忙说,“您似乎是误会了,瞎猜疑起来了,这些猜测,这些偏见都是毫无根据的,我明确地向您指出这一点。我看得出来,出于对您的尊敬,伯爵难于启齿,但我呢,我了解他的内心,我不能让他受了诬告而不为他辩护。”


说到这里,她骤然停住不再说下去了。因感情过分激动,精疲力竭,想到待会儿不得不说几句谎话时,就已经害怕了,又因找不出适当的词儿,思想最终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片刻的犹豫,在她——高傲的王后看来,是显得很低下的,但这却是女人的法宝。经常,在这样可怕的不期而遇时,被撞见的女人的荣誉和生命千钧一发,能争取一分钟就足以转危为安,正如失去一秒钟也就足以使人遗恨终身一样。


王后,仅仅是出于本能,充分利用了这一瞬间的机会,她一下子就打消了国王的怀疑,她转移了他的思路,并使伯爵镇定下来。这关键的分把钟象长着飞快的翅膀似的把一个妒心极重的人的先入之见就一去不复返了。


“您是否想告诉我,”路易十六已经从国王的角色下降到惴惴不安的丈夫的角色了,回答说,“我没有看见夏尔尼先生跪在那儿,在您,夫人的前面?不过,要是老跪着没有被扶起来,那就应该是……”


“应该是,先生,”王后严峻地说,“应该是法国王后的一个臣子向她请求一个恩典……这个,我想,在宫廷里是司空见惯的。”


“向您请求一个恩典!”国王大声说。


“一个我不能给予的恩典。”王后继续说道,“不然,我可以向您保证,夏尔尼先生也不会老这样跪着不起来,而我也会很快地搀扶他起来,并为能满足一位我另眼相看的贵族的愿望而感到高兴。”


夏尔尼松了一口气。国王的目光变得游移不定起来。他因刚才和他们蓦然相遇而在他脸上呈现出来的一脸凶相慢慢地消退了。


这时,玛丽·安托瓦内特象热锅上的蚂蚁,正在挖空心思想胡扯些什么,但又因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事情而焦急苦恼。


她原来以为,只要承认了自己没有办法给予伯爵所要求的恩典,国王的好奇心就会被束缚住了。她满心希望询问就到此结束。但是她错了!任何别的女人,在这样的场合,都不会象她那样生硬,都要比她灵活自然些。但对她说来,在她所爱的男人面前撒谎无疑是一种酷刑。以一个虚假可恶的丑剧赏的角色出场,这等于是为所有伪造证据、阴谋诡计、在花园里设置的圈套、卑鄙下流的行为开脱罪责,这几乎是等于承认自己是罪犯,这个结局比死更坏。


她还在犹豫着。假如此刻夏尔尼能以谎言搪塞,她甘愿以生命作为交换。而他呢,一个正直的贵族,他做不出来,他甚至连想也没想过要扯谎。在他这颗敏感细腻的心灵里,他甚至唯恐对维护王后的名誉显得过于殷勤而坏了事情。虽说当时情况复杂,我们在这里已写了很多,也许写得太多了,但对场上三位赏来说,半分钟时间就足以使他们领会到这些情况,并作出反应。


玛丽·安托瓦内特等待着,全神贯注地等着国王开口说话,问题终于被突然提出来了。


“喔,夫人!请您告诉我,使得夏尔尼先生跪在您面前,恳求您赐给,而您又没有给他的恩典究竟是什么呢?”


国王觉得提出的这个疑问大概太生硬了,仿佛是为了缓和一下口气似的,他又补充说道:


“很可能我会比您更幸福呢,夫人,因为夏尔尼先生将不必向我下跪。”


“陛下,我刚才向您说了,夏尔尼先生在请求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至少可以说说是什么事吧?”


“跪着请求的事儿能是什么事呢?……”王后心里想,“他苦苦哀求,而我又不能给予的事儿能是什么事呢?……老天啊!老天!”


“我等着呢。”国王说。


“陛下,这是因为……夏尔尼先生的请求是一件家庭里的秘密。”


“对国王没有秘密可言,他是一国之君,一家之长,要对他的臣下,他的孩子的荣誉和安全负责。”说着,国王又以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加了一句,“即使当这些数典忘祖的孩子在损害他们父亲的荣誉和安全时也是如此。”


在这最后一个吓人的威胁之下,王后跳了起来。


“夏尔尼先生,”她的脑子昏沉沉的,手在发着抖,大声说道,“夏尔尼先生想得到我的……”


“什么?夫人。”


“恩准他结婚。”


“真的!”国王大声说道,他略微有些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