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仲马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30
|本章字节:10264字
“博西尔先生!我亲爱的博西尔!”
他们一面叫,一面就抓住他的绿呢上装的衣角。
“怎么啦?”博西尔问道。
“别离开我们,求求您。”他们边说边客气地捺着他坐下来。
“假如你们不让我上楼,我怎么能把钱给你们呢?”
“我们陪您去吧。”讲究实利的人软中有硬地说。
“但是……这是我老婆的卧室。”博西尔回答说。
他原想把这句话作为谢绝拜访的挡箭牌,但对这两个打手来说,却成了引爆炸药的火苗。
积压在他们心中的不满——一个狗腿子心里总是有些不如意的事情的——便顺理成章地、自然而然地爆发出来了。
“就是嘛!”其中一个探子说,“您为什么把您的老婆藏起来?”
“是呀,难道我们见不得人?”另外一个人说。
“假如您知道我们为您干了些什么,您就会更光明磊落些了。”第一个人又接着说。
“您也就会将我们要求的东西全都给我们了。”第二个人冒冒失失地说。
“啊,这个!你们的话说得很好听啊,先生们。”博西尔说。
“我们想见您的老婆。”那个讲究实利的探子说。
“我吗,我向你们声明,我想要把你们赶出去。”博西尔见他们已经醉了,不用再怕他们了,便吼叫着说。
他们对他报以一阵狂笑,这笑声本该让他收敛些的,但他没注意到,还是继续说下去。
“现在,”他说,“甚至连我答应给你们的钱也不给了,走你们的吧。”
他俩笑得比刚才更可怕了。
博西尔气得发抖,他瓮声瓮气地说:
“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故意大吵大闹的,然后把事情说出去,但是假如你们说了,你们会象我一样完蛋的。”
他俩还是一个劲地相视而笑。他们觉得开开玩笑也蛮开心的,这是他们唯一的回答。
博西尔以为吓唬一下让他们害怕了,便急急忙忙奔向楼梯,看他的样子,不象去拿钱,倒象是个怒气冲天的人去找武器。
两个探子从餐桌前站了起来,他们克尽职守,紧追着博西尔,两双巨手把他按住了。
他大声喊叫起来,这时门开了,一个女人站在二楼内室的门槛上,惶惶不安地惊呆了。
这两个人一看见她,便放下了博西尔,叫出了声,但这是兴奋的、胜利的、出自内心的赞叹声。
他俩刚刚才认出这个女人,她和法国的王后是多么相象啊。
博西尔开始的刹那间,以为一个女人的突然出现会使他们不知所措,接着就马上痛苦地清醒过来了。
讲实际的探子走近奥利瓦小姐,看到她酷象王后,他恍然大悟,以近乎粗野的口气说:
“啊!啊!我要逮捕您。”
“逮捕她!”博西尔大叫着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克罗斯纳先生给我们下了这样一道命令,”另一个探子接着说,“而我们是为克罗斯纳先生服务的。”
对这对情人来说,雷打下来也没有这句话更使他们吃惊的了。
讲实利的探子对博西尔说:
“这就叫做不够友好吧。”
这个探子说话缺少点儿逻辑性,他的同伙向他指出了这一点,说道:
“你错了,勒格里纽,博西尔不是蛮好的吗,他把夫人引了出来,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把夫人抓到了。”
博西尔双手捧住他那颗发热的脑袋,他甚至没注意到,他的一个男仆和一个女仆,在楼梯脚下,正侧耳倾听着在楼梯当中发生的这一场稀奇古怪的戏。
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主意,觉得有点儿希望,顿时冷静了下来。
“你们是来逮捕我的吗,是我吗?”他向两个密探说。
“不是的,是偶然碰上您的。”他们老老实实地答道。
“不管怎么说吧,你们可以逮捕我,我出六十个路易,你们又可以放了我。”
“啊,不!我们的想法是另加六十路易。”
“我们说一不二,”另一个人继续说,“也就是说,您出一百二十个路易,我们就放了您。”
“但……夫人呢?”博西尔抖索着问。
“啊!夫人,这是另一回事了。”讲究实利的人回答说。
“夫人值二百个路易是吗?”博西尔赶忙接着问。
这两个探子又狂笑起来,唉!这次,博西尔终于明白了。
“二百……”他说,“四百……一千路易!只要让她自由。”
博西尔的目光亮闪闪的,他又说道:
“你们什么也不回答我,你们知道我有钱,你们要叫我拿出钱来,这是天经地义的。我付二千路易,也就是四万八千利弗尔,让你们俩发一笑财,可是别抓她。”
“这个女人,你很爱她吗?”讲究实利的探子问道。
这下子,挨到博西尔笑了,这一下苦笑是笑得那么怕人,充分体现了在他这颗枯萎的心对爱情的绝望。这倒把这两个密探吓了一跳,他们在博西尔恍惚不定的眼神中看到了他的绝望情绪,决定先发制人,以免闹出事情来。
他们每人从口袋里掏出两把手枪,同时顶在博西尔的胸膛上。
“给十万个埃居,”他们之中的一个说,“我们也不会把这个女人放了。罗昂先生为她能付给我们五十万埃居,而王后会出一百万。”
博西尔向苍天抬起了眼睛,目光是那么凄惨悲戚,恐怕除了警探,再残忍的野兽也会被感动了。
“我们走吧。”讲实际的探子说,“您在这儿好歹有一辆马车、或什么能滚动的东西吧,替夫人把马车套上马吧,这是您该为她做的事情。”
“我们也不是恶魔,”另一个人接着说,“我们也不想把事情做绝。我们先带您走,形式上把您也带走,在路上,我们故意把头转过去,您就跳下马车,您跑了上千步远之后,我们才发觉佻跑了。这个主意好吗,嗯?”
博西尔仅仅说了一句:
“她上哪儿,我就去哪儿。在这个世界上,我永远不离开她了。”
“哦!在另一个世界也不分开!”吓得浑身冰冷的奥利瓦又加了一句。
“那好吧,再好也没有啦。”讲实惠的探子打断他的话说,“带给克罗斯纳先生的犯人越多,他越开心。”
一刻钟后,博西尔的马车带着一对被逮住的情人和两个守卫,从他们的住地出发了——
1勒萨日所作的戏剧《杜卡莱特》中一个机智的仆人——
88王后的图书室
克罗斯纳先生看到这两个人被抓住了,其高兴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两个探子很可能没得到他们所期望的一百万,但有一切理由可以设想,他们还是心满意足了。
说到警察总监,他满意地搓了一番手之后,就跳进一辆四轮马车直奔凡尔赛宫。在这辆马车的后面,还跟着另一辆四轮马车,门窗紧闭,并且上了锁。
这件事发生在实惠的探子和他的朋友把尼科尔交给警察总监的次日。克罗斯纳先生让他的两辆马车驶进特丽阿农堡,从他自己的一辆车上跳下来,并把另一辆交给他的第一副手看管。
他早先已经派人请王后在特丽阿农堡接见他一次,现在他便叫人通报王后,并得到了允准。
一个月以来,王后对来自警方的消息是绝不敢掉以轻心的,于是便即刻顺从这位大臣的请求。这天一大早,为了必需的保密起见,她带了少数几个人,来到了她这个心爱的宫堡。
当克罗斯纳先生被领到她的身边后,她根据他那神采奕奕的脸色,就猜出有好消息来了。
可怜的女人哪!好长时间以来,在她面前,她看见的尽是一张张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脸。
度过了三十天死气沉沉的日子,迎来了心灵第一次欢乐的跳动,它使备受折磨而受伤的心激动不已。
检察官吻了她的手之后说:
“夫人,王后陛下在特丽阿农堡是否有一间客厅,在那里,她能看到外面发生的事而不被人看见?”
“我有个图书室,”王后回答说,“在一排壁橱的后面,我曾叫人在我的点心室开了几个窗孔,有时,我在用点心时,我就和朗巴尔夫人或者塔韦尔奈小姐——当她还在我身边时——高高兴兴地偷看凡尔蒙神甫滑稽尴尬的脸色,那是因为他突然看到了一本涉及到他的小册子。”
“太好啦,夫人,”克罗斯纳先生回答说,“现在,我在下边有一辆马车,我想让它驶进宫邸,马车里的人,除了王后陛下,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再容易不过啦。”王后回答说,“您的四轮马车在哪儿?”
“在第一个院子里,夫人。”
王后按了铃,有人来接受命令。
“请让克罗斯纳先生将指给您的马车驰进来,”她说,“把两道门关上,别让光线透进来,别让任何人在我之前先看到克罗斯纳先生带给我的那个奇怪的玩意儿。”
命令被执行了。人们懂得顺从王后的任性比执行她的命令更为重要。华丽的四轮马车驶进窗门,停在守卫营房的旁边,把车厢里的东西都卸在阴暗的过道上。
“现在,夫人,”克罗斯纳先生说,“请陛下和我一块儿到您的点心室里去,并请下令让我的助手和他带来的货一起进入图书室。”
十分钟后,王后的心怦怦地跳着,在她的书架后面窥视着。
她看见一个蒙面的人形走进了图书室,助手把她的面纱揭去,王后看清了她后,惊恐地叫出了声。她就是奥利瓦,穿着玛丽·安托瓦内特平时最爱穿的一件衣服。
她穿着一件绿色的长裙,裙袍上黑色的宽条在熠熠闪光,发式象王后喜爱的那样,高高耸起,戴的戒指和王后的一模一样,脚上趿着一双绿色缎子的大高跟鞋。这不就是玛丽·安托瓦内特本人吗,仅有的区别是她那恺撒的高贵的血,被换上了博西尔先生一切欲望的原动力——平民的泥浆了。
王后真以为是在对着镜子看自己,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贪婪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王后陛下对此有何感想呢?”这时,克罗斯纳先生问,对他引起的王后的反应颇为得意。
“我想说……我想说……先生……”王后茫然若失地结结巴巴地说,“啊,奥利维埃,为什么您现在不在这儿?”
“王后陛下想说什么?”
“没什么,先生,没什么,只要国王明白……”
“还有,夫人,只要普罗旺斯先生亲眼看见,是吗?”
“啊!谢谢,克罗斯纳先生,谢谢。现在怎么处理这个女人呢?”
“所有已经发生的事难道不是这个孅做出来的吗?”克罗斯纳先生问。
“您大概泻气这个阴谋的线索了?”
“差不离,夫人。”
“那么罗昂先生呢?”
“罗昂先生还蒙在鼓里。”
“呵!”王后把脸藏在双手里说,“这个女人,先生,我懂了,是红衣主教的全部肩中俞所在!”
“是这样的,夫人,但是假如这是罗昂先生的误会的话,这就是另外一个人的罪孽了。”
“去努力吧,先生,法国王室的尊严就在您的手上了。”
“请您相信,夫人,王室的尊严永远至高无上。”克罗斯纳先生回答说。
“案子呢?”王后问。
“正在进行。那人处处都否认,然而我在等待时机把您今天在图书室看到的那个罪证抛出去。”
“拉莫特夫人怎样了?”
“她不知道我已经找到了这个姑娘。她指控是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挑逗了红衣主教,以致使他丧失理智的。”
“那么卡格里奥斯特罗又怎么说?”
“我叫人询问了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他答应今天上午来看我。”
“这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他是很有用的。他象被拉莫特夫人这样的女人扎了一下,吸收了她的毒汁,就会把抗毒性传给我们。”
“您希望得到启发?”
“我相信能得到。”
“这话怎么讲,先生?啊,请把能使我得到安慰的一切话都告诉我吧。”
“夫人,我是这样想的,拉莫特夫人在圣·克洛德街住过。……”
“我知道,我知道。”王后红着脸说。
“是呀,王后陛下给了这个女人无上光荣,对她发了慈悲心。”
“她不是以怨报德了,是吗?……她曾经在圣·克洛德街上住过,怎么样呢?”
“而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正巧在她的对面。”
“而您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想,假如这两个邻舍之间的一个有一件秘密的话,他俩谁也瞒不了谁。——啊,对不起,夫人,我在巴黎约见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的时间快到了,不论如何,我需要及时得到他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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