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西闽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43
|本章字节:10620字
接着,李公公看了看朱银山:“你觉得好吃,把剩下的那块也吃了吧!”
朱银山说:“这——”
李公公说:“吃吧,你就不要推让了。”
在座的人都说:“朱丞相,你就吃了吧!”
朱银山虽然面露难色,还是夹起了那块油炸人肉:“谢皇上厚爱!”
冬子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地抓起碗里的那块油炸人肉,塞进了裤袋里,他的内心强烈地拒绝吃这种东西。
李公公见朱银山咽下那块油炸人肉后,回过头来对冬子说:“孙儿,你也吃吧!”
冬子说:“皇爷爷,我吃完了!”
李公公笑着说:“味道如何?”
冬子说:“好极了!”
李公公伸出冰冷的手摸了摸冬子的脖子,说:“真是朕的好孙子!”
不一会,李慈林又端了一盆散发出奇怪味道的汤上来,放在桌子上,二话不说就走了出去。
汤是清汤,冒着热气,上面飘着一层油花。
他们都用手帕抹额头。
除了李公公和冬子,他们的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李公公伸手给自己舀了一小碗汤,放在嘴边吹了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他喝完后,对大家阴笑着说:“这汤也不错,你们趁热喝了吧,凉了就发腥,不好喝了!”
于是,每个人往自己碗里盛上了汤。
他们低着头喝汤时,李公公给冬子舀上了一碗汤:“孙儿,你也喝吧,喝完这碗汤,你以后就什么也不怕了!”
冬子的胃部翻腾着,反应十分强烈,他用颤抖的手端起了那碗汤,快要送到嘴边时,那碗突然从他手中脱落,掉在地上,碎了,热汤洒了一地。
李公公的脸色变了。
朱银山马上打圆场:“好哇,好哇,这碗打得好呀,以后就岁岁平安了哇,好兆头,好兆头——”
大家也附和着说:“好兆头,好兆头——”
大门口旗杆上的约翰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地上一滩暗红的血以及那根脏污的捆绑约翰的绳子。两口大铁锅里的油和水还在翻滚,只不过油锅里已经没有了人肉,那翻滚的汤锅里,可以看到约翰的头颅和骨头……阴风四起,空坪上的人们都沉默着。
两口大锅里还在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唐镇四周死鬼鸟还在凄凉的哀叫。
两个兵丁,一个端着装满油炸人肉的笸箩,一个提着一个盛着人骨汤的木桶,在李慈林和李骚牯的带领下,挨桌挨桌地去送那两样东西。每到一张桌前,他们就每人分一块油炸人肉,每人舀一碗人骨汤,看着桌上的人吃喝干净后,他们才会走到另外一张桌前……所有的人脸上都没有表情,中邪了一般,木然地吃着油炸人肉,喝着人骨汤。
天空中乌云翻滚,狂风四起,飘起了鹅毛大雪。
所有的人在狂风大雪中瑟瑟发抖。
这个夜晚,唐镇到处都有人在呕吐,不过人们呕吐的声音被狂风的怒号吞没了。每家每户门楣上的红灯笼全被狂风刮得稀巴烂,有的落在地上,又被旋风卷起,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唐镇沉入一片万劫不复的黑暗之中,谁也不敢在夜里打开门,生怕在黑暗中被狂风卷走。就连那些皇家的兵丁,都不敢出门巡逻,龟缩在屋子里,睁着惊恐的双眼。李家大宅失去了白昼间的热闹,变得死气沉沉,偶尔会从浣花院飘出女人凄凉的哭声,那哭声很快就被浓重的夜色吞没。
李慈林也许是唐镇最疯狂的一个人。
晚上,李慈林和李骚牯等几个心腹喝酒,告诫他们都不要喝多了,要搞好李家大宅的警戒,自己却拼命地喝酒,一口气喝了好几坛糯米酒。
李骚牯十分吃惊,从来没有见他喝过那么多的酒,也没有见他如此疯狂地喝酒。
李骚牯劝不住他,只好随他喝去。
喝完酒,李慈林就摇摇晃晃地朝浣花院摸去。
李骚牯要搀扶他过去。
他一把推开李骚牯:“你给老子滚!”
通向浣花院的甬道铺满了积雪,这天的雪显得灰暗,没有那种白莹莹的雪光。
李慈林一路上不停地摔倒在雪地上,又不停地爬起来,嘴里嘟哝着什么。
李骚牯悄悄地跟在后面,眼睛在黑暗中冒出怨恨的火焰。
李慈林打开了浣花院的圆形拱门,走了进去。
李骚牯走到那门前,伸手推了推,门紧紧的,推不开。他咬着牙,心里说:“李慈林,你这个吃独食的王八蛋,喝醉了也知道把门反锁上!看来还真是要好好提防他,这个连自己的大舅哥都可以下毒手的人,说不定哪天也会对我下手……”
李慈林摸到了浣花院一间房间的门口。
他推了推门,推不开。
房间里有女人的哭声传出来。
李慈林使劲地用拳头砸了砸门,低声吼道:“臭***,还不快给老子开门!”
女人的哭声还在继续,没有人给李慈林开门。
李慈林火冒三丈,一脚把门踢开了。
赵红燕坐在床上,泪流满面,宛若梨花带雨,她的手中拿着一个什么东西,见李慈林冲进来,赶紧把手中的东西塞到了枕头底下。
她这个动作被李慈林看在了眼里,他走过去,从枕头底下掏出了那个东西,那是一块蝴蝶玉佩。
李慈林说:“你不要以为老子喝醉了,甚么也看不清楚,不就是一块玉佩吗,你藏甚么?难道怕老子抢走!”
赵红燕的身体往后缩着,李慈林让她浑身就发冷,他就是一个恶魔!
李慈林把那个蝴蝶玉佩扔还给她,冷笑道:“还给你,老子还真看不上这东西!老子哪天高兴了,打个金蝴蝶给你!”
赵红燕浑身发抖,睁着惊恐的眼睛:“我不要你的金蝴蝶,什么也不要,只求你放我们走,好不好?”
李慈林咬着牙说:“你们想走?嘿嘿,老子早就告诉你了,自从你们踏进唐镇的那天去,就注定走不了了。你们要是走了,皇上怎么办,你可晓得,皇上平生最喜欢看戏了;你要走了,我又怎么办,明白告诉你吧,老子已经被你这只骚狐狸给迷上了,过几天,老子要禀报皇上,要他把你赐给老子,老子要娶你!”
赵红燕手中紧紧地攥着那块蝴蝶玉佩,哀伤到了极点。他们戏班进入唐镇,就像是一群绵羊进入了虎穴,那是自投罗网。这是一个没有王法的地方,李慈林他们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赵红燕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慈林看着悲凄的赵红燕,狞笑着脱光了衣服,嘴巴里说着含混不清的话语,疯狂地朝她扑了过去。
赵红燕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花朵,被无情地摧残!
她的手里还是死死地攥着那个玉佩,木然地任凭李慈林的蹂躏。
她的心中在呼喊着一个男人的名字,她希望他还活着,把她救出这个魔窟。她手中的玉佩就是那个男人送给她的定情之物,她曾经发过誓,人在玉佩在,这个玉佩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安慰和幻想!她仿佛听见那个男人说:“无论如何,你要活下去,哪怕是像畜牲一样,也要活下去!”
赵红燕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就是要活下去为他报仇!可是,凭她现在的力量,报仇谈何容易!她已经快崩溃了,这样活,还不如死了!死是那么的容易,可死了,也是白死!活下去,活下去,只要活着,总会有报仇的机会!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把房间里的油灯吹灭了。
李慈林听到风中夹带着凄厉的号叫。
李慈林怒吼了一声,从赵红燕身上翻滚下来,摸到了桌子上的刀,迅速地把钢刀抽出了鞘,在黑暗中一阵乱砍乱劈,口里吼叫道:“老子劈烂你的魂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你以为老子这样一个大活人就怕你这个死鬼吗,你有种就过来哪,老子劈烂你的魂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赵红燕在床上悲凄地喊叫道:“林忠,你快走,不要管我,你斗不过他的,林忠,你不要管我,赶快去投生吧——”
阴风悲号,有什么东西窜出了房间,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房间里沉寂下来。
李慈林手上的钢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赵红燕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冬子在这个落着黑雪的晚上,头特别的昏特别的沉。中午在酒宴上不知道父亲把约翰剐了,那油炸鬼就是约翰的肉,还有那汤……下午时,他就知道了真相。怎么想都觉得恶心,找了个偏僻处,拚命呕吐,苦胆水都吐出来了。
整个下午,冬子浑身都在颤抖,晚饭他也一口没有吃,看着李公公他们若无其事地吃吃喝喝,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冬子很难想像他们吃了人肉如何还能如此坦然!入夜后,他没有和那些人到鼓乐院去看戏,早早地躺在了床上。
冬子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冬子迷惘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出了房间。
厅堂里静悄悄的,宫灯散发出的光芒像暗红的迷雾。
他在暗红的迷雾中穿行,没有人引导他,也听不见任何声音,那怕是幻想中的呼喊。
他什么也没想,像个傻子一般,朝鼓乐院走去。
那些手提着灯笼在李家大宅中巡逻的兵丁从他面前无声无息地走过,竟然没有发现他,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
冬子走进了鼓乐院,鼓乐院里也挂着许多宫灯,那些宫灯同样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整个鼓乐院同样弥漫着暗红色的迷雾。鼓乐院那些房子里住着的人如同死了一般,没有任何的声响,甚至连鼾声也没有,那是戏班的男人,脸色苍白沉默着的一群男人。他看不见他们,他们真的像死掉了一样。冬子站在戏台下,朝戏台上眺望,戏台上空无一人,也没有蒙面人,更看不到上吊的清瘦男子。他们都在沉睡,在各种不同的地方沉睡。死亡也是沉睡的一种,只不过睡过去后就永远不会再醒来了,肉体也就腐败了,变成了泥土。
冬子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戏台的背后。
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冬子发现了一扇铁门,厚实的铁门,仿佛可以闻到铁门散发出来的铁腥味,那也是铁匠上官清秋身上散发出的气味。每个人身上都有气味,每个人身上的气味都不一样。比如父亲李慈林,他身上充满了血腥味。比如母亲游四娣,她身上总是飘着一股奇异的奶香。比如姐姐李红棠,身上有种芬芳,兰花那样沁人心脾的芬芳……冬子相信自己身上也有独特的气味,可他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也许每个人都无法闻到自己的味道,就像无法触摸到自己的灵魂。
那扇沉重的铁门突然打开了。
门里也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冬子走了进去,铁门在他的身后轰然关上。
他不清楚还能不能出去,内心其没有一丝恐惧,只有好奇。
冬子看到长长的楼梯通向地下,也许是通向一个密室,李家大宅里究竟有多少密室?李公公为什么要建造这么多的密室?他沿着楼梯走了下去。在楼梯的尽头,冬子果然看到了一个偌大的密室,密室里也挂着好几个宫灯,如果没有这些宫灯,冬子会认为自己进入了地狱,或者说地狱也是这个样子的,阴冷,与世隔绝,还有很多刑器。
这个密室的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子。
铁笼子里竟然关着一个赤身裸体的血肉模糊的人,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容,也分辨不出他是何人。
他坐在那里,目光如电,头上罩着一圈奇妙的光环。
冬子走过去,双手抓住冰冷的铁笼子的栏杆。
冬子对这个人说:“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那人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
冬子又说:“你冷吗?痛吗?”
那人又摇了摇头。
冬子再说:“你到底是谁?告诉我,好吗?”
那人还是摇了摇头。
冬子十分迷惘。
这个陌生人根本就满足不了他的好奇心。他注视着冬子,眼睛里淌下了泪水,暗红色的泪水,和血一样,也可以说他的眼睛里流下了血水。冬子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流泪,也无法理解他内心的忧伤和悲痛。陌生人突然朝他伸出手,他的手掌上放着一个银色的十字架,十字架上面有个裸身的歪着头双手展开的人,其实,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十字架。十字架串在一条银色的链子上。
这个十字架让冬子痴迷。
他喃喃地说:“你想把这东西给我?”
陌生人点了点头。
冬子伸出手,把银色的十字架抓在了自己的手中。
他像被闪电击中一般,浑身战栗。
冬子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就躺在宽大温暖的眠床上,哪里也没有去,难道是做了个梦?不,不是梦!他发现自己的手上紧紧地攥着一样东西,摊开手掌,赫然看见了那个银色的十字架,十字架散发出迷人的光泽,他被吸引,深深地吸引,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在驱散心中的阴霾。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
他赶紧把银色的十字架藏在了枕头底下。
脚步声在他房间门口停了下来,冬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