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都是她给他绝情的背影！她现在才晓得这么绝情是多么的恐怖。

她扯住了他的衣角。她抱着他的背哭得歇斯底里。

冉焰抬首，看向了前面的沈若榛！他惊了，他叫了她的名字，若榛！

迷漫的雪下。

来到了冉焰的面前，她扯开了王语嫣的手，一耳光扇在了王语嫣的脸上。

王语嫣踉跄着，踉跄着在窒息的雪幕里，退到路边堆满积雪的琵琶树边。

整个身体摔在了上面。

细瘦的树杆弱不禁风地摇晃了一下。

枝上积雪轰然落地，全然砸到了她的身上。

冉焰竟想也不想，一耳光还给了若榛！

“我……”打过后，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我……不是故意的！”

王语嫣竟含着眼泪大笑起来。

“沈若榛，冉焰至今还是爱着我的，看到我受委屈，他还是会心疼我的，你觉悟吧，你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替补！”

窒息的……

雪！

冰冷得连指尖都在不住地哆嗦。手扶住了树杆，背对着他们，身体一点一点地向下滑。

若榛滑着蹲在地上。

脑中一片空白，闪过一些画面。

……

“我叫王语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若榛，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

“你以为你是谁？你够什么资格跟我争？”

“若榛，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若榛——”

“若榛若榛若榛！”

“若榛若榛若榛若榛——”

……

……

雪，肆无忌惮，甚至疯狂。

想吐，妊娠反应来得突然，她捂住了嘴，皎洁的月光下，手撑着冰冷的枇杷树。光滑的树杆让她失去平衡，跌落到厚厚的积雪里。

静寂得只有雪声的世界里，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崩裂，由内部瓦解，裂口势如破竹的伸延，不着吹灰之力的崩溃，碎裂得彻底。

从头顶落下的雪，遇到体温融化后，肆无忌惮的侵入人的身体。明明是零度的冰寒，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真的……不冷。

一点都不——

只感到被冉焰打过的脸，热热烫烫的。明显得感觉有指印浮起。

是令人窒息的雪——

是令人哀愁和绝望。

缓缓地站起了身来。麻木得快要失去知觉。再次面对他们的时候，是隔着漫天漫地的雪影。

笑了——啊！

如此心酸和凄美。雪势愈加猛烈。

仰天，滂沱的雪纷纷扬扬洒到她满是泪光的脸上，凝雪成水，遇热即融，汹涌了眼泪的气势。

透明的眼泪滴落在地上，是一团暗色的泪点，一点一点浸入脆弱的雪地。

若榛惨然地笑了。

“你见不得别人比你幸福，你想横刀夺爱抢走别人的丈夫！”

“横万夺爱？”王语嫣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满眼盈泪，“沈若榛，真正横刀夺爱的人是你啊，是你从我身边抢走了冉焰啊！”

“我不想跟你争了！我没力气了！……老公……如果她需要你陪，你就陪她吧！我……不会从中作梗，我也没有任何意见！”

“你没有意见？”他愤怒了，“你没有意见？是不是你早就找好了替补，是不是你早就想跟我分手，正好借我和王语嫣的事情来显示你的圣洁，来向别人证明，是因为我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才迫不得已要和我分开？”

“我不想跟你争！”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你想知道吗？”她凄美地笑，“我没有找什么替补，只是一个人深爱着我，我不爱他，他羞愤当出国留学，现在回来，见我一面！……就是这样！我没有背叛你，你不用对我耿耿于怀，我很坦荡！”

若榛流泪了！

“对我而言，冉焰，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幸福的理由。我打了她！不是因为我自己，即使你真的背着我和她做出什么事情，我也会原谅你，我打她是因为她一次又一次地糟蹋你的感情。我打她是因为我发现她比我想象的更自私更无耻！想到她对你的伤害，我比自己受伤还难过。……她怎么舍得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她怎么可以凭着你对她的宠爱，一次一次地糟践你！……我难过，你懂了吗？”

她说完，便走到他的面前，从包包里掏出了他的手机，“我只是来把这个送给你！”若榛说：“她现在需要你！你就陪她吧！我……没有意见！”

转身……麻木地拖着着沉重的脚步。长长的围巾由身侧散下，如从蛇身剥下来的皮，长长的颓废滑落。

茫然无知的混沌中后面有了拉扯的动静。

语嫣在大吼：“冉焰，你敢过去，我就死给你看。她知道，他要过去的话，她就完了。”

“我真的会死的！”语嫣哭着，由身后紧紧地抱住冉焰的身体，由身后紧紧地环住。

不放手，不放手，就是不放手。论他拉得手关节发白了，她也就是不放。她不停地哭，没有你我真的会死，真的，是真的啊冉焰——

他痛苦地停住了挣扎。

远方的车灯，亮得刺眼，那大货车带着呼啸而来的急刹……

砰然一响，一个白衣女子被闯得从半空中抛洒下来。

远方的冉焰突感一震，身体强烈的后仰，好像什么东西硬生生地从身体里抽离，驳落。

距离很远的冉焰也突然感到强烈的不祥，鬼使神差般向远处奔去。

他看到了雪地里那一簇簇鲜艳的鲜红。

肇事司机驾车逃离的现场，只有她静静地倒卧！

他的心脏快要裂开了。大口大口呼着白气，奔跑过来，跪倒在她的身边。

那血源源不断，可是他很清楚他不能移动她的身体。

他哆嗦地掏出了电话，他按了急救，他焦急，他极力镇定地交代了车祸地点。

放下了电话，她的发已全部汗湿粘在了脸上。

“没有关系的，没有关系的，你会没事的！”

他拈起了她的发，他红着眼睛，泪已漫了出来。医学常识，让他侧卧了她的身体！

她口里涌出一股鲜血。抬了抬身体，吃力地张合着嘴。

“老公，若榛……最爱的人……是你……”

笑……了！

好美！

猛烈地咳嗽起来！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抽蓄，血越来越多，从嘴里渗出，源源不断！

肺已充血，她已呼吸困难。

一口血又涌了出来，浸湿了她的衣服。

目瞪口呆的王语嫣要拢近身来。

“你给我滚一边去！我不想再见到你！”他大声地咆哮，王语嫣羞愧难当，难身就跑。

“老婆，冉焰也只爱你啊！老婆！”

她似乎听到了……

满是血渍的脸上逸出一丝奇异的笑，手砰然落地……

华丽的！

摄心的！

平静的！

落地有声，砰然一响，狠狠地响进了她的心里。

像有人在拉绷紧的弦上，狠命一弹，无数的虚颤，似每一丝线都在颤抖。

已经过去好多天了。

亲爱的！

你不愿意醒来。

即使作为医生，我们也没有办法让你清醒。

刚才我为你注射了营养针。

你需要更多的营养，我们的宝宝正在你的肚子里，一天天地长大……就要足月了，你知道吗？就要生下来了知道吗？失去意识的人，孩子还能一天天地长大，这是奇迹，你晓得吗？

若榛！

我没有和语嫣在一起。

在你浑身是血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我妈……不是，是我们的妈妈赶了过来。她哭着破口大骂，她第一次打我耳光，她对我说，我们家的媳妇只有一个，她姓沈，叫沈若榛！

我妈哭着骂我畜生，我妈说，如果你不醒过来，她再也不认我这个儿子。

我……再也不会变心了。对于王语嫣，我坚定地拒绝了。

她也没有自杀了，也没有要死要活，只是收了我付的一大笔钱……

若榛……我真是傻透了！我怎么会相信那种女人会为我死？我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你……老婆，真的对不起！

若榛，我已不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也不记得你当时的样子。

但是我记得我见到你时的感觉。

惊艳，舒服，再看一眼，会面对溪水一般沉迷。接下来，就是了无止尽的心痛。

我不爱你。

我爱的人也不是你！

我怎么可能爱你呢？

我爱的人是语嫣，其实我从小就喜欢上她，因为她我才努力考上明翔。我追赶而来，也是因为语嫣。

所以，我不爱你！

我总在说服自己，不爱你！可是，还是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你。

对不起！

我的左右不定，让你受尽了委屈。你沉睡在这里，全是我的关系。

你一如既往地沉睡着。

时间好像在你身边静止！

若榛，刚才我推你晒太阳！

迎面而来的人，都冲我点头，向“冉医生”问好！

一个小孩子问我，医生，她是谁？

若榛，我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你。

你不肯睁眼，所以你不知道那孩子问起这话时，眼睛呼闪呼闪的样子，有多可爱。

我们的比比，一定会比他更可爱吧！

你闭着眼睛。

我来到你的面前看着你，蹲在那孩子面前，告诉他，这是医生的妻子。

他说，你的头发真漂亮！

听到别人夸我的妻子，比夸我自己还开心。

你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既有光泽，又健康！

搂着你时，我抵着你的头发，就有很舒服的感觉。

他又问我，你在睡觉吗？

我说，是的！

那……她什么时候醒来呢？

若榛，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这个小家伙又问了我许多问题。

我都有些应付不及。

但我想，我得好好练习。因为……如果我太笨的话，我们的孩子会觉得爸爸太笨的。

为了我们的比比，我得更努力才是。

若榛，我抱你坐上了草地。

圈你进了我的怀里。

医院的草坪总是修剪得很漂亮！

我们新婚前，你常带着饭盒来到这里。我们一起坐在草地上，记得那时阳光映在你的脸上，让你脸上有了薄薄的光，让你的轮廓若隐若现，真是好看极了！

这时和那时……只要有阳光，医院那边的花园里，总会有即将当爸妈的夫妻手手相连，在那边走来走去。

只要找到地方坐下，爸爸就一定会听听妈妈肚子里宝宝的动静。

你记不记得你问我，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说，我喜欢女孩！喜欢她和你一样乖巧善解人意。

你说，你想要男孩子。不是因为传宗接代的念头，而是……你怕这世上再找不到一个人，像爱你一样爱着她。

若榛，现在……

我拿起了你的手，一起放在了你的肚子上面。

嗯！

孩子在动，你感到了吗？

若榛，你知道没有妈妈的孩子像根草吗？你不知道没有妈妈的孩子很可怜吗？你没有听到亮有开口叫你妈妈吗？

他昨天在你病床前，他叫你，他说妈妈，你醒过来，他说妈妈你快一点醒过来啊！

你不是一直担心亮不接受我们吗？你不是一直希望亮能叫你妈妈吗？他叫了啊，你没有听到吗？我天天守着你，我天天在你的床前，可是你怎样才能睁开眼啊！

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我不该怀疑你，我不该对王语嫣的感情左右不定，我知道我不该打你。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我冉焰这辈子唯一的妻子就是你。你不是说过你最爱的人是我吗？你不是说你最最喜欢的人是我吗？求你不要这么狠心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醒过来。

冉焰此刻崩溃了！

“若榛，我求你醒过来吧！我们的宝宝不能没有妈妈！你醒过来好不好！我求你醒过来！求你看在孩子的分上，醒过来，好不好！

他哭了，失控地号啕大哭。突然感到他紧握住的……她的手，指尖动了动……

他马上止住了哭泣，眼底闪现出了惊喜。

一切变得有希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