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作者: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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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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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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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460字

说完,她就往外走,却被他拉住,他小声恳求着:“燕儿,别走,我话还没说完。求你搬回来住吧,请你别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我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你到了连孩子的命都快保不住的时候,你还在想你的面子?你的面子几斤几两?就那么值钱?比一条命还值钱?”


“我叫你搬回来,也是为了保住——孩子的命。我都安排好了,你搬回来,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来——”


她追问:“没生育指标怎么生?”


“生育指标不过是用来上户口的,你要生谁还能把孩子堵在你肚子里不让生出来?”


“但是不能上户口孩子不成了黑人黑户了?”


“成黑人黑户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上学时交的钱多一些,难道谁还敢把孩子抓去杀掉不成?”


这倒也是,但是到哪儿去找钱呢?她问:“那我的工作呢?没有生育指标生孩子,我就失去公职了——”


“你还要公职干什么?就在家带孩子。”


“我不工作,我跟孩子吃什么?喝西北风?”


“我养活你——跟孩子——”


她狐疑地看着他,有点不明白他怎么一下变得这么慷慨大方了:“你不是不相信孩子是你的吗?怎么又愿意养孩子了?”


他支吾着:“我——我问了刘医生,她说——是我没听懂——但是我觉得是她没说清楚。开始她说你是六月底怀孕的——但后来我再去问她的时候她——又说——说六月底是你末次——例假的时间,真正怀孕的时间应该是——七月中——”


“难道你连这也不懂?我们那天去拿指标的时候,她不是当着你面说的吗?”


“但是——七月中——那个丑八怪不是还——去找过你的吗?”


她气不打一处来:“他就是去送个书,只在客厅坐了几分钟,难道就——成了你怀疑我的理由了?”


“我——怎么知道他坐了几分钟?”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但终于认识到这事已经无关紧要了,根本就没打算再跟他在一起,还管他是不是冤枉了她?


他恳切地说:“燕儿,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矛盾和误会——但在这种时候——就应该不计前嫌。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光考虑个人利益,光顾着清算旧账,就不利于团结了,而我们的敌人就巴不得我们不团结,巴不得我们分裂,那他们就太容易战胜我们了。燕儿,搬回来吧——”


“你让我考虑一下。”


她回到寝室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把今天跟卓越的谈话告诉给了姚小萍,急切地问:“你说他这个办法行不行?”


姚小萍断然反对:“你别上他的当了,他这明摆着是想保全面子,不让他的敌人看笑话。他这种人,你以为他说养你和孩子就真的会养你和孩子?就算他养,他也肯定是大牌子二调子的,拿你当家里的奴仆看待。他捏着钱口袋,你想用钱就得一分一分问他讨着花。我告诉你,那日子不是人过的——”


她刚刚泛起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泄气地说:“那你说怎么办?不要工作了,靠爹妈养活?”


“爹妈也不能养你一辈子,我觉得呀——”姚小萍试探着说:“如果你真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失去公职就失去公职的话,你应该——去找黄海。我觉得他那个人,如果说了养你和孩子一辈子,他真的会养,但是卓越——肯定是个口头革命派,他现在需要你保面子,他就对你封官许愿,等他有朝一日飞黄腾达了,他还管你个鬼——”


“为什么黄海就会——说话算数?他飞黄腾达了呢?”


“他不同嘛,一个是因为他本身就比较善良,另一方面——”姚小萍迟疑了一下,说:“他客观上也——不允许——”


她不知道姚小萍所说的“客观上不允许”是说黄海太丑,客观上不允许他移情别恋,还是说黄海没官运,不可能飞黄腾达。好在这些都不重要,因为黄海根本不可能养她和孩子,他马上就会有他自己的家庭了。她想到春节快到了,黄海快跟那个过去的系花结婚了,心里有点难受,就简单地说:“别打黄海的主意了吧,人家快结婚了——”


“只是‘快结婚’,还没有结婚嘛,现在其实还来得及——”


她颓丧地说:“如果他现在把他那个女朋友甩了,那疯女人肯定活不下去了。算了吧,别为了一条人命害了另一条人命。”


“那怎么办?”


“还是得靠自己。”


她又去找张副院长,请求他暂时别把她分回“洞洞拐”。


张副院长问:“没人愿意接收你?”


她委屈地说:“很多单位都是愿意要我的,就是——卡在生育指标上——”


“生育指标的事,你就得去问计生办了——”


她见张副院长又要把她“转嫁”出去,赶快说:“我不是来说生育指标的事的,我就是想请您暂时不把我分回老家去——”


张副院长开始问她老家在哪里,为什么原因要改派,完全像是见到了一个纯粹的陌生人,脑子里像被大水冲过了一样,除了淤泥,什么也没留下。她一边回答问题,一边在心里感叹,怎么总觉得人家当官的应该记着自己那点事呢?人家脑子里得装多少事啊!哪里记得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想到当初就因为张副院长一句话,她就成了师院的职工,这次又是因为张副院长一句话,就让她这些天过着地狱一般的生活,而这个张副院长居然连她的名字和“案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真叫人欷歔。想说张副院长草菅人命,又好像不准确,说这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好像也不准确,但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好像张副院长手里捏着她和她孩子的生死牌一样,牌子上一面写着“生”,一面写着“死”,张副院长酒足饭饱之后随便那么一扔,就可以决定她和孩子的命运。


谢天谢地!张副院长这次随手一扔,扔出了个“生”字,答应暂时不把她分回老家,但工资从下个月起肯定是停了的。她感激不尽,如果不是平时没那个习惯,她下跪磕头的心都有了。


她带着这个喜讯回到家,看见姚小萍在走廊上做饭,忙上去报告喜讯,然后说:“我想通了,开除公职就开除公职吧,也没什么,先靠我父母生活一段时间,我自己也能找点家教什么的干干,然后想办法考出国去吧——”


姚小萍说:“你还不知道吗?一个档案,一个户口,可以卡死你。档案就像一个鬼影,成天跟着你的。你被开除了公职,就成了你的一个污点,到时候只怕连出国考试都不让你参加,还能让你出国?还有啊,就算你出国了,你孩子是黑人黑户,出得了国吗?”


两人又沉默了,最后姚小萍说:“我看你天生是跟我一样的命,怎么逃都逃不掉的。你想做个清高的人,但现实让你清高不起来。还是跟我一样,把清高放放,该不要脸的时候就不要脸吧。既然你舍不得把孩子做掉,那还是生下来吧,工作搞没了就搞没了,以后靠姿色找个有权的丈夫,把一切都夺回来——”


清高现在在她的天平上真是不算个什么,因为她天平的另一端坐着她的孩子,不要说清高,就是耻辱她都不会在乎,只要能保住她的孩子,只要孩子能过好日子,你叫她现在立马嫁个驼子她都不会眨个眼,皱个眉。


两人正在探讨一个像她这样的姿色,拖着黑人黑户孩子并被开除公职的女人找有权丈夫的可行性,就听到门房在楼梯口大声叫“五楼的石燕接电话!”她下楼去,拿起电话一听,是卓越,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不明白:“什么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搬回来的事,”他好像觉察到了什么,不高兴地说:“又被那个姓姚的洗脑了吧?我就知道她不会给你什么好建议的,除了庸俗势利落井下石那一套,她还能教你什么?而你偏偏就最听她这一套!只怪我太高估你们两个了——”


一个“高估”把她弄得很烦,讥讽说:“你这么高尚的人,要我这个庸俗势利的人回去干什么呢?”


他连忙解释:“我没说你庸俗势利,我是在说姚小萍。燕儿,回来吧!马上就是元旦了,一家人不在一起,给外人看笑话——”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说:“就让过去的一切随着时间成为过去吧,我们从新的一年开始,把过去的一切不快通通忘记,重新开始——”


这种“新学年,新打算”式的语言搞得她也仿佛回到了小学作文课上,毕竟一个人对新学年还是应该有点敬畏有点盼望的。她“小学作文腔”地回答说:“祝你在新的一年里走鸿运!至于我嘛,在新的一年里没什么奢望,只希望新的一年能带给我一个生育指标就行了——”


“我不是说了吗,你回来,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一切让我来想办法——”


“你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你能为孩子想出一个户口来吗?”


“当然能。”


她不相信:“你能为孩子上户口?”


“说了‘能’你还不相信?我在公安局有熟人,很铁的关系——给孩子上户口不成问题——我妈妈也——决定退休了,帮我们带孩子,她干了一辈子文化教育工作,一定能把孩子带好,我们不光不用付保姆费,她还能倒贴我们。燕儿——别一意孤行闹别扭了,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着想,为我妈妈着想,她放着干部不当,就是为了给我们带孩子——”


她有点被他妈妈感动了,现在她的孩子就是她识人断事的试金石,谁关心爱护她的孩子,谁就是好人;谁不关心爱护她的孩子,谁就是坏人。她又问一遍:“你能给孩子上户口?那你以前怎么不早说?害得我为生育指标的事——操这么多心——”


“你从来没提过户口的事,你只说了生育指标的事——”他提议说:“我妈叫我们元旦去她那里吃饭,她请了很多客人,主要是宣布一下她为了给我们带孩子——决定提前退休的事——也算是给那些关心她的人一个交代——”


她一听说他妈妈请了很多人,马上联想到那都是一些当官的,感觉个个都是张副院长的翻版。其实张副院长也没把她怎么样,应该说还挺和善的,但她就是怕他,现在来一屋子的“张副院长”,那还不把她吓死?她犹豫起来:“那都是一些——干部——我去那里——怕不大好吧?”


“干部出了办公室,跟平民百姓有什么两样?还不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孩子在你肚子里,你就是这次聚会的主角,你不去怎么成?燕儿,就这么说定了,我马上过来接你——”


“不是说元旦吗?怎么现在就——”


他斩钉截铁地说:“你收拾收拾东西,我马上过来接你。”